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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国的陌生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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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灾人口达到1亿人。但是,中国又足够大,灾难都可以淹没在浩瀚的空间里和人们的忍耐力上。
  大年初一的中午,我们去看葛洲坝。这个工程因为出现在小学课本里,而一直印在我脑海中。我记不清文章的标题与内容了,在互联网上我没查到原文,却意外地发现了《〈葛洲坝工地夜景〉说课》的文章,应来自小学教师的教学参考书。。 最好的txt下载网

宜昌的春节(2)
“我国当时最大的水电站—葛洲坝水电站建设工地的夜景,反映了社会主义建设者们火一样的劳动热情,歌颂了劳动人民的巨大力量和伟大贡献。”文章这样开头,接着写道:“全文以‘我’的所见所闻和所想,表达了‘劳动人民创造了人类文明’这一历史唯物主义观点。”
  我的思路一下子回到了小学课堂。那时我们都对人生与世界充满好奇、一无所知,一种世界观与美学观念就那样不费力地进入了我们的系统。一切都是可以被简化、有明确指向的,文章是有“中心思想”的,值得赞美的是劳动人民,如果你要形容夜色的美,可以说像“仙女脖子上戴着的项链”,如果你在赞美谁勤劳,那么他就像是“辛勤的小蜜蜂”……日后,我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淡化这少年时的影响。
  20元钱一张门票,我随着稀稀落落的人群参观这留在少年印记里的大坝。在褪色的宣传栏里,我看到了共和国三代领导人的照片与题词。毛泽东的题词“赞成修建此坝”,保持着一贯龙飞凤舞的风格。那是1970年年底,中国亢奋而混乱。修建水坝,就像一次次政治运动一样,曾是1949年建立的新国家展现自己力量的方式。
  修建水坝曾是一个时代的风潮,它是国家力量的象征。富兰克林·罗斯福于1935年9月在胡佛大坝参观时感叹说:“我来了,我看了,我服了。”
  它也是一个失落民族重新找回自信的方式,尼赫鲁在1954年看到楠加尔大坝及巴克拉大坝时抑制不住这样的豪情:“这是多么壮观、多么宏伟的工程啊!只有那具有信念和勇气的人民才能承担如此的工程……象征着这个国家正在迈向力量、决断和勇气的时代……”
  过去50年的中国是世界上最热爱修筑大坝的国家,1949年时,15米高以上的“大型水坝”有8座,而到了1990年左右,已增至19 000座,遥遥领先于第二名美国的5 500座。
  葛洲坝的建设谈不上顺利,一直到1989年才最后竣工。我参观的只是大坝的一角。供通航的闸口正紧闭着,向闸口内望去,有一种晕眩感。它那么深,混凝土的墙壁如此笔直,冰冷凝重得让人感觉备受压迫,其下部绿色的青苔是经年水泡的痕迹,不知胡佛水坝更是何种感觉。发电区禁止游人参观,远远地望去,宽阔的水泥路似乎通向遥不可及的目的地。
  被拦截住的江水很平静,一些白色的塑料饭盒在水面漂浮。被刷成黄色的巨大机器,不知何用。这道由水泥、钢筋、铁板构造成的庞然大物,就这样看似毫不费力地截住了长江—中国最令人生畏的河流,也是中国文明延续的象征。
  我不知它在发电上是否产生了最初期待的效果。在某种意义上,它是那个更壮阔的三峡大坝的预演。而这个惊世工程在距离葛洲坝上游大约38公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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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观
小王是用他那辆年头过长的长安面包车载我们去的。一开始,我们不信任他,自我们出现在葛洲坝时,他就一直在劝说我们乘他的车去参观三峡大坝。官方的旅行社知道如何对待这些个体竞争者,他们的窗口贴上了本地有关游客被“黑导游”欺骗的报道。但是官方旅行社的态度傲慢,行程时间僵化。小王最终成了我们的导游,150元,然后得意地把一个通行证晃给我们看——有了它,你可以行驶在三峡工程的专用公路上。
  事实上,我们庆幸碰上了他。他给我们讲解经过的桥梁和隧道,那条河流叫乐天,因为白居易曾在此露宿过,还有那条延伸山沟,那是备战备荒年代的兵工厂。我们还路过了中华鲟的养殖基地。
  “每年夏秋,中华鲟聚集于长江口,溯江而上至长江上游金沙江一带产卵,然后幼鲟顺江而下,到东海、黄海的深水中成长。葛洲坝修建后,它们上不去了,就拼命撞大坝,结果死伤很多,科学家们不得不把它们都捞起来,放在那里人工养殖。”他说。
  这是旅行中最触动我的插曲。一连几天,我都在想象着中华鲟的绝望。
  它或是被水坝工程危害的生物中最著名的一种。据说它是真正的活化石式的动物,其祖先足以上溯到1亿年前。多年之前,我在电视新闻中见过它的模样,4位捕到它的渔民正抬着它准备放生。它看上去足有3米长,丑陋而威严,身躯庞大而骄傲。几天后,一位参观过养殖基地的朋友对我说,这些昔日江中王者,像猪一样被饲养着,通体是饲料的脏乱。
  小王出生于1970年,几乎是葛洲坝的同龄人。他来自一个真正的水利之家。在武汉学习水利的父母亲把青春奉献给了河南的丹江水库,这个水库如今是南水北调工程的枢纽。他们在1970年来到宜昌,开始为修建葛洲坝工作。小王和两位哥哥的童年是在葛洲坝的工地上度过的,而当他们成年后,三峡大坝则是他们人生的机会。1994~1997年是修建三峡大坝最繁荣的时期,“有10万人在工地上,”小王兴高采烈地回忆起来,“山西的、新疆的、四川的、东北的,哪里人都有,他们都知道这里有几千亿的大工程,都希望承包工程,发大财。”发财的人仅仅是少数,那些经过层层转包的工程,经常让最后一环真正干活的人吃了大亏。
  那真是个可以想象的火热和混乱的年月,那么多年轻人满怀着欲望,聚集在此。如今,大坝已近完工,而且我们到来的这一天正是大年初一。坝区寂静无人,空阔萧索。小王指着一片荒地说,这里将建成一个高尔夫球场,而当初那些供管理者居住的小区,将改造成度假村。他们希望,旅游者源源不断地涌来,参观这人造的奇景。
  太平溪镇是大坝边的一座小镇,它的斜对岸是著名的三斗坪。小镇被包裹进白色的瓷砖里,它拥有一个新镇的崭新,却又有着不属于年轻的萧条。镇机关背后是一座丘陵,前面则对着长江,正符合中国的风水,背山向水,一辆车正停在门口。街上满地爆竹的残骸,人们聚在一起打牌,除了我们没有别的游客到来。
  我站在江边广场,身后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它被称做“太平石”,是为了纪念那条横跨整个江面的巨大水坝而立,一位本地的现代墨客为此撰写了《太平石赋》,提到了盘古、女娲与大禹—中国历史的神话源头,都与水、石相关。
  正对着我的是18根灰色、光滑的混凝土柱子,笔直、静默地矗立在江水中,它们是供等待过闸的轮船拴锚所用。江面宽阔,江水清澈、静止不动,下午3点,阳光依旧灿烂,打在水面上,泛起耀眼的金光。江对面的山峰若隐若现,山前则是拥挤在雾中的高楼,像是海市蜃楼,那是从下游迁来的秭归县城。
  我第一次看到了三峡大坝。水坝像是一条悠长的水泥走廊,没有期待的那样壮阔,却可能适合傍晚时散步。被它拦截住的江水,正汇聚成平静的大湖。即使再讨厌陈词滥调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念出毛泽东的诗句“高峡出平湖”。
  现在,我看到它画卷般的美丽和平静,却不知道其下隐含的更多情绪,旅行刚刚开始。
  

巴东县城(1)
我们乘坐的“长江一号”快艇,像是一条怪头怪脑的箭鱼。当它启动时,会有一股浓烟突然升腾出来。那艘快艇上布满了俄文字母,似乎是购买自俄罗斯的二手货,窗口的玻璃早已被磨成了半透明状态,向外看,像是必须要穿越的一片腾腾雾气。
  快艇是从太平溪镇的码头开出的。我6点钟就从床上爬起来,在宜昌车站等待客车将我运到码头。“明早7点半发船。”售票员前一天斩钉截铁地说。但一直到8点半,我们才上了客车。9点钟抵达码头时,又被通知船运公司对旅客人数估计不足,快艇的数量不够,只能先运载远途客人,我们这些前往巴东或巫山的短途客人要继续等待。
  人群中一阵骚乱,人们涌到调度员面前,他是个身高体壮、留着寸头的小伙子,把自己裹在黑夹克里。“这是春运期间嘛!”他的语气无奈却强硬。当他发现辩解无用时,就退身到铁栏杆背后,一个人站在江边吸烟。
  旅客们最初的烦躁开始平息下来,原先挤成一团的人群各自分散开。那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正在和自己的儿子抱怨,她嘟囔着说话,让人听不清,年轻的情侣则在一旁闲聊,还有更多的人在那里发呆,不断打哈欠,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睡眠不足的疲倦。我知道自己不是最困的,因为有的旅客从早晨6点就开始等车。
  其中一位老人家令我印象深刻。他大约50多岁,脸部平且瘦,上面却挂着一望可知的倔强。他一直没能从气呼呼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一开始他呼喊的声音最大,当调度员躲开后,他的抱怨声一直没停过。当那个脸色红润的调度员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并要求我们排好队,以便于他像老师数学生一样清点人数时,那个老人突然挤到他面前,开始不住地问:“为什么没船,为什么没船?”当还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时,他突然把头低下来,有点笨拙地撞向调度员,第一次没有撞上,他又撞了第二次。这一瞬间,他的年龄突然消失了,像是个不知怎样表达自己情绪的街头儿童。
  不管怎样,最终我们上了船。我一直在那套着脏兮兮的红罩子的坐椅上半睡半昏,耳边是沈殿霞与董骠的吵吵嚷嚷,他们算得上香港黄金年代的象征了,如今都已逝去。20世纪80年代的港产片,仍在为2008年的满脸倦意的乘客们打发时光。
  西陵峡在我半梦半醒间被掠过了。我对于风景保持了30年的迟钝,如今似乎也未醒来。我猜是因为我的内心太游移不定了,难以在用千年衡量的山水上看到那缓慢的、不动声色的变化。
  从宜昌逆长江而上,两个小时的快艇行程,来到巴东县。在长达600公里的三峡风景线上,这个县城不像秭归、巫山、奉节、丰都那样负有盛名,它没有产生屈原、王昭君这样的人物,也没留下“朝辞白帝彩云间”或是“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样的诗句,也没有像小城涪陵那样用榨菜征服了全中国的胃。
  将近1 500年的历史没给巴东留下太多的遗迹,不过本地人都会向你提起寇准曾在此担任过县令,这位北宋年间的宰相是中国历史上最受喜爱的人物之一,就像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明代的刘伯温、乾隆年间的纪晓岚一样,他们不仅具有超人的才华和品质、充满爱国情怀,而且都机智诙谐。
  在数不尽的民间传说中,他们通过各种语言上的游戏、心思上的机巧嘲弄奸佞的对手。比起民间故事中的丰富性,书面上的记载往往简单乏味。关于寇准,一本关于三峡地区的历史地理读物上干巴巴地写道:“他注意发展农业生产,减轻赋税徭役,兴办教育,很有政绩。”

巴东县城(2)
当我们抵达巴东码头时,踏上的是一座新县城。在船码头上要把头仰起60度,才能看到客运大楼。我们沿着石阶而上。石阶的一部分已被淹没在水下,透过清澈的水面,我看到水泥台阶仍在不断向下延伸,通往那个被淹没的城镇。我总是抑制不住地想知道,如果顺势而下,将会发现什么?
  我们住在楚天路上的国玖大酒店,它是簇新的12层高的建筑,三颗星的标志显著地印在玻璃门前。老板是一个将整个上身裹进灰白色裘皮的中年女人,身材矮小丰满。她给我们指明电梯的位置,脸上洋溢着一种可爱的自足。
  沿着楚天路而上,爬上数不清的台阶,就来到了巫峡广场—县城的中心。大年初二,街道上冷冷清清,广场是唯一喧闹之地。这座40万人口的县城,最重要的机构都在这里了。县政府大楼在最高处,要从广场再登上几十级台阶,才能到达大楼门口。这幢7层高的楼房算得上精心设计,暗黄色的墙面与大面积的蓝窗棂、茶色玻璃窗,比起司空见惯的白瓷砖、深蓝色镀膜玻璃要讲究得多,官员们正好隔窗眺望缓缓流淌的长江。
  县医院在政府大楼的斜对面,广播电视台则在另一侧。本地著名的紧邻政府大楼、高度稍逊一筹的丹阳时代广场是本县城最豪华的购物中心。稍后,我就发现丹阳的名字无处不在,超市、宾馆、酒厂、娱乐中心……所有的这些“丹阳”都属于一家叫丹阳实业的公司,它的领导者叫*阳,是个30岁出头的年轻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是我们这儿的传奇人物,算得上是首富。”一位本地人对我说。按照这位当地司机的话来说,他是从一个小店铺开始起家的,小店铺逐渐扩大,变成了超市,又变成了酒店、娱乐场所……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物,他们在中国社会眼花缭乱的变迁中,抓住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这其中既有个人的精明与勤奋,也有那些不能放在桌面上述说的隐秘世界。从巴尔扎克笔下的巴黎商人,到19世纪末匹兹堡的安德鲁·卡耐基、20世纪末的俄罗斯强盗资本家,或者过去30年来中国大大小小城市中的大大小小的富人们,都有着类似之处。
  巴东的老县城与新县城相距13公里。当地人所说的老县城,其实并不老,它只不过比新县城老上几岁。街道与建筑都差不多,一样的丑陋,一样的不洁,一样的匮乏,一样的吵闹,只是更旧更脏些。严格来说,它仍应是一座新县城。更老的那一座如今已葬身江底,商业街道、住宅区已被淹没掉。仅存的是烈士陵园的纪念碑,寂寞地面对着江水。烈士陵园里有贺龙的题词,他因为用两把菜刀开始了革命生涯,而成为中国革命史中的传奇人物,他曾在这一带练习他的游击战术。
  而我现在踩着的路面是巴东政府第一次建设的新城,它只是向上移了一些。但很快,决策者发现,这块地地基不牢,滑坡问题严重,于是在10年的时间里,他们又开始了第二次迁城,人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决策方式—果断却草率地做出决策,对成本忽略不计。那座修了不久的7层政府大楼,被遗弃了。大白菜堆在台阶下,台阶上则是果皮和污水,一个老年乞丐把破棉被摊在大楼平台上,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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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气球的小余
我是在政府大楼对面的小餐馆里碰到卖气球的小余的。
  一开始,我注意到的不是小余,而是他手里的气球。进了一家叫金字山的饭馆后,他的左手一松,那些气球就都顶在房顶,把它们系在一起的那根细线无精打采地垂下来。一个小时前,我在巴东新县城的广场上,看到几个卖气球的小贩,气球颜色与形状不一,不过都是我们熟知的形象,机器猫、白雪公主、奥运福娃、米老鼠……它们的色彩与工艺,都给人一种一望可知的廉价感,不过它倒与县城里的广告牌、店铺里传出的流行歌曲的音质,相当匹配—粗鄙的亮丽。
  小余与那些小贩不同。他年轻,身材瘦小,脸上却挂满了书卷气,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而唇上柔软、随意的黑胡子。倘若他穿了白衬衫,眼镜框再窄一点与粗线条一点,就像是时尚杂志所钟爱的青年设计师了。
  或许是因为小城的百无聊赖,小余吸引了我。他让我想起了昔日社会中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他们有糖果、画片和姑娘们喜欢的头饰,他们还代表着陌生与新鲜的世界,给过分平静的生活带来涟漪。
  我和朋友邀请小余一起吃晚饭,他也是小城的过客,不愿意回秭归的家中过年。傍晚7点,他准时到了我们的酒店—县城里唯一一家三星级酒店。他坚持要来找我们,而不是我们去找他。他后来说,是因为他所住的“春风旅社”太寒酸了,是10块钱一晚的地下室。看得出,与其说是他脆弱的虚荣,不如说是他保持自尊的方式。
  我们在酒店冷清的餐厅里要了一个包间,喝着重庆产的山城啤酒,开始听小余讲他的故事。
  小余1984年出生于秭归县的一个乡村,18岁时,再也压抑不住对读书的厌倦,跑到了宜昌市讨生活。他在那里为一家垃圾处理厂工作,负责为废弃金属分类。“那是个污染严重的工作,”他说,“每个月1 000块,管吃管住。”对于他的家乡来说,宜昌是个大城市,有着各种可能性,也经常面临着各种新挑战。
  除去分离废金属,他卖过仙人掌,骑三轮车替人运货,有时找不到工作,就睡在长江边的公园里,夏夜温暖宜人,却被人偷走了钱包。他不会向家人求援,况且,家里也帮不了他什么。他们家也是库区的移民,忙着从旧家搬到新家,政府答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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