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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声与循途-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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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康随手接了过来:“半年多没抽了。”
管啸:“戒烟方法传授一下?”
穆康面无表情地说:“恕不外传,拿命都不换。”
管啸:“……”
现在时烟民和过去时烟民时隔一年于垃圾桶旁喜相逢。憋了几个小时的管啸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靠在墙上享受了会儿尼古丁入肺的踏实感,对穆康说:“回去他们应该已经录完了。”
穆康:“嗯哼。”
管啸:“我以为要录两天。”
穆康:“一张室内乐专辑,用不着。”
管啸吐出一口烟:“其实我之前不太懂你为什么要把这张碟命名为《Evan Lin and His Friends》。”
穆康叼着烟没接话。
管啸又说:“刚刚才琢磨明白。”
穆康用眼神示意管啸往下说。
“Evan Lin and his friends,指的不仅仅是咱们这帮人。”管啸抽了口烟,头头是道地说,“这张唱片从里到外,从音乐里的Mia、Strugglers、Elves,到音乐外的丹尼斯、安德鲁,我们……全都是Evan Lin的朋友。”
穆康挑挑眉,用手指捏住烟嘴,有些意外地说:“不愧是当教授的人。”
管啸总结道:“Evan Lin的朋友们,既是故事里的主人公,又是故事外的演绎者。”
穆康嘴角划过一闪而逝的笑意,肯定地说:“没错。”
“我想通的时候挺震撼的。”管啸指指穆康,啧啧感叹道,“你丫谈起恋爱来真是浪漫啊。”
穆康缓缓吐出一口烟,摇着头道:“不是浪漫。”
管啸:“啊?”
穆康:“浪漫这个词太刻意了。”
管啸:“……什么意思?”
穆康凝视着广场中央的青铜雕像,慢慢地说:“浪漫是抒情、是诉情,是可以被制造的。”
“我做这张录音,既不是为了制造浪漫,也没有诉情的想法。”
管啸愣住了。
“邱首席之前说过,我和阿衍之间的关系,不止爱情。”穆康转头看了一眼管啸,“你能明白吗?”
管啸想了想:“大概……能明白一点。”
穆康点点头:“我之前只能算是似懂非懂,直到写完这张专辑才意识到……我写曲的时候,的确没想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事。”
他抬手把烟举到嘴边,却没有碰,任寒风吹散指尖袅袅升起的烟雾,低声说:“我只是单纯地……想用音乐语言记录下被他所影响的那部分我,以及我所看到的那部分他。”
管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虽然你这么想,但我还是听到了。”
穆康:“听到什么?”
管啸清晰地说:“爱情。”
穆康夹着烟怔愣半晌,阳光跃入他漆黑的瞳孔,徐徐牵出一丝动人暖意。
他把烟摁熄,微笑着说:“嗯,所以我当时也是这么跟邱首席说的。”
“对我来说,这就是爱情。”
穆大才子作曲向来不加掩饰直面内心,刻意为之的诉情既不是他的目的,也不是他的初衷。
他笔下的Evan Lin的朋友们,在非洲高原、在热带洪流、在丛林深处、在大洋彼岸、在彼此身边。
有些仍在人世挣扎,有些已经回归天国。
音乐犹如高维宇宙,包罗万象,打破时空闭锁,无视次元壁垒,让Evan Lin与他的朋友们得以跨越距离、光阴与生死,时时聚首。
音乐又如量子世界,镌于细胞深处。当爱是身体、是灵魂,每个自心灵生长、经指尖倾泻的音符,总会不经意露出被爱温润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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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本章BGM是普朗克的《晨曲》。
晨曲:Francis Poulenc … Aubade; 〃ncerto choréographique〃,是法国钢琴家、作曲家弗朗西斯·普朗克写给钢琴与18件乐器的一部室内乐作品,首演于1929年。
说它应景原因有二:一是配置罕见地用到了《Evan Lin and His Friends》里所有乐器;二是这首曲子音乐情绪起伏多变,虽然长度差很多,但与《Evan Lin and His Friends》的整体音乐走向有异曲同工之妙。
77。
录音结束后的次日,丹尼斯和安德鲁返回美国,方之木去法国继续巡演,“勋伯格赛高”全体群成员原地留守。周三上午,阴天小雪,三位远道而来的游客拉上李重远,风风火火跑到林衍和穆康家商讨游玩事宜,让多日未能找到机会白日喧淫的穆大才子极不耐烦。
落雪的日子和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最搭调,音响里罗斯卓波维奇的琴声运弓利落、揉弦自然,将巴赫拉出了恰到好处的烂漫与温情。林衍体面地给客人们端上热茶,穆康双手抱臂站在沙发前睨视众人:“你们什么时候回国?”
管啸:“好不容易来一趟哪儿能这么快走。”
陆西峰:“带我们出去溜溜呗。”
管啸:“上少女峰?”
穆康:“山顶封了,上不去。”
关键时刻还是邱首席靠得住:“雪季当然是去滑雪了。”
陆西峰马上接茬:“这事儿就要问怼爷了,资深白色鸦片成瘾者。”
几人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默默喝茶听老罗的大提琴家李重远,林衍自然提议道:“去G镇的雪场?”
李重远还没答话,穆康忽地想起了什么,冷不防问:“那谁在G镇?”
“我猜应该是。”林衍笑道,看了看李重远,“一般都去那儿。”
李重远:“……”
管啸莫名道:“哪谁?”
李重远啧了一声:“这么八卦。”
穆康:“是你太事儿逼了,一点风声都不漏。”
陆西峰:“什么鬼?”
邱黎明敏锐地问:“女朋友?”
陆西峰把茶杯一放,立马坐直了:“在哪儿?雪场?”
李重远也不卖关子:“还没成。”
林衍一愣:“这么多年还没成?”
李重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衍:“远比不上林指。”
林衍:“……”
穆康干脆地问:“开过去多久?”
李重远:“不到两小时。”
穆康拍板道:“怼爷回去拿装备,一会儿你家门口碰头。”
李重远常去的雪场属于少女峰的一部分,在L市以南约九十公里的山上,俗称老少咸宜场,地形宽广丰富,既有能满足单板高手起飞欲的险峻高级道,又有适合只会叫不看路人士的平缓初级场。瑞士的雪场向来以高质闻名于世,三位游客头一次见到这么细腻干净的雪,兴奋得眼冒绿光,租好设备后便迫不及待地往缆车上冲,将八卦大业无情扔到了爪哇国。
几名音乐家的滑雪水平均处于能冲不能飞、能刹车不能拐弯的业余级别,在滑雪界毫无立足之地。虽然大伙儿都半斤八两,但若要矮子里拔高个,技术最好的竟然是很少来滑雪的林衍,运气好的话能昙花一现出几个变向转身。
这样一来,李重远常驻雪场的行为就很值得推敲了。
上山下山来来回回了三小时,一帮人吸够了今日份的白色鸦片,解下滑雪板摘了头盔坐在雪里喘气,终将对李重远的拷问提上了日程。
陆西峰率先开炮:“我还以为你是单板高手呢。”
李重远随口道:“我哪儿像了?”
邱黎明嘲笑道:“哪儿都像,每次开视频你背景都是一片白。”
管啸:“林指早知道这货就这水平吗?”
林衍点点头:“知道。”
过了几秒又说:“我还以为他这两年会有进步。”
穆康直截了当道:“行了,快引见吧。”
李重远冷静地说:“你们刚刚见过他了。”
所有人:“……”
管啸不确定地问:“咱们刚刚……见过什么妹子吗?”
陆西峰困惑道:“刚刚有见过人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林衍忽然说:“是他吗?”
穆康:“谁?”
林衍:“买水的地方。”
管啸:“那里没有妹子啊。
林衍提醒道:“有个小哥。”
邱黎明震惊道:“我`操!那个卖水的小哥?”
李重远严肃地纠正道:“不是卖水的,那是一家咖啡店,他是店主。”
陆西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狂吼道:“怼爷你居然弯了??”
穆康:“小点声,都他妈要吼出雪崩了。”
陆西峰踩着雪来回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说:“怎么老子身边所有人都弯了?”
邱黎明:“我没弯。”
管啸:“我女儿都有了。”
“这么激动干什么。”李重远高瞻远瞩地说,“我弯了你不就少了个竞争对手吗。”
陆西峰单手叉腰愣了半天神,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点点头说了声“有道理”,又一屁股坐回雪里,激起了一阵雪花四溅。
林衍回想道:“他好像是叫……Alex对吗?”
李重远:“嗯。”
穆康:“我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走走走,去看看。”
虽然李重远反复强调是间“咖啡店”,但若单论建筑外貌,那不过是栋矗立在雪场入口旁的陈旧木屋,屋顶积了厚厚一层雪,从远处看几乎和漫天雪光融为了一体。几人把滑雪板和头盔留在屋外,摘掉雪镜推门走进去,迎面便被一阵舒心暖意包裹,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木柴燃烧特有的温馨味道。角落里的壁炉火光闪烁、劈啪作响,为只有两三桌客人的咖啡店平添了几分冬日特有的寂寥意味。
身材高挑的金发小哥正站在柜台里擦咖啡杯,听到有人进来,先习惯性说了句“Hallo”才抬起头。
李重远站在人群最后,姿态似乎有些闪躲。金发小哥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即露出灿烂笑容招呼道:“Harvey!”
一帮人先是看了看小哥,又转头看了看李重远,心照不宣往旁边小跨了一步,开道似的为李重远扫出了一条追爱之路。
李重远磨磨蹭蹭走到柜台前,用德语对小哥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有几个德语不太好。”
小哥马上换了英文,从柜台后快步走出来,客气地说:“你们好,我叫Alex,很高兴见到你们。”
陆西峰率先伸出手,祭出一记直拳:“你好,Alex,我是陆,你是Harvey的男朋友吗?”
李重远:“……”
Alex同陆西峰握了握手,笑容有些僵硬:“我是Harvey的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
所有人:“……”
原本欢欣友好的气氛蓦地凝固成冰,与室外隔窗相望的天寒地冻形成了完美呼应。
李重远对Alex说了句“不好意思,他脑子有问题”,面不改色领着围观群众走到一个看着就很暖和的壁炉边的位子就坐,转身去给大伙儿点咖啡。
全程泰然自若、举止沉稳、毫无瑕疵。
管啸摸着下巴:“形势可以说是很让人捉摸不透了。”
陆西峰出师未捷,一脸懵逼地问:“所以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林衍:“他之前说了还没成。”
穆康若有所思地说:“所以这是还在……追人吗?”
邱黎明:“我觉得Alex对怼爷有意思,一看到怼爷眼睛就亮了。”
“如果他俩相互喜欢,刚刚Alex不该否认得那么彻底啊。”管啸思索道,“好歹也该犹豫一下。”
林衍摇摇头:“如果他俩还没确定关系,Alex否认也不奇怪。”
可供分析的数据不足,几人猜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暂且按下好奇心。管啸左右看了看,迟疑着说:“我老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穆康愣了愣:“我也觉得是。”
林衍以指挥家常年凭高望远的目光环视了一遍室内布局:“这个位子有点特别,无论店里坐了多少人,从这里都能看到收银台。”
他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轻拿轻放般揭露出真相:“可能你们之前和李重远视频时,他常坐这个位置。”
其他人怔了半分钟,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穆康大笑着伸手揽住林衍:“厉害啊林指。”
林衍得意道:“小菜一碟。”
陆西峰佩服得五体投地:“牛‘逼,不愧是林指。”
万众瞩目的主人公用点高档法餐的效率点好咖啡,坐回来施施然开口道:“别慌,说了还没成。”
陆西峰心有余悸:“老子那一下真的有点儿慌。”
邱黎明睿智指出:“他对你有意思吧?”
李重远:“应该有。”
管啸:“那你……”
李重远毫不犹豫:“也有。”
陆西峰:“所以你们在干嘛?以林指和傻‘逼穆为榜样瞎折腾?”
林衍:“……”
穆康皱皱眉,不满地说:“……什么他妈叫瞎折腾?”
邱黎明赞同道:“‘瞎折腾’一词用得精准。”
李重远:“是有点折腾,但没他俩那么‘瞎’。”
林衍无奈地笑了,穆康难得不知如何反驳,好半天没吭声。
“怎么折腾的?”管啸对李重远说,“Alex看起来脾气挺好。”
李重远镇定地说:“他之前跟我表白过,但是我拒绝了。”
所有人:“……”
邱黎明无力道:“……为什么?”
李重远:“因为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还没弯。”
所有人:“……”
自进了这间看起来像柴房的咖啡店,一帮人跟上了杰克·斯派洛的黑珍珠号似的,事态发展堪比风暴下的怒海波涛,跌宕起伏得让大伙儿都有点麻木了。
陆西峰一脸木然地问:“然后呢?”
李重远继续霹雷:“等到我发现自己弯了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单身了。”
所有人:“……”
我`操,这他妈是什么狗血的剧情。
李重远补充道:“现在还没分手。”
“等等,让我捋捋先。”管啸不堪重负地伸出了尔康手,“他向你表白是什么时候?”
李重远想了想:“四年前吧。”
邱黎明火速跟上:“你向他表白呢?”
李重远:“三年前吧。”
陆西峰瞠目结舌道:“那你这三年就一直……”
“我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才在他眼前一直晃。”人心观察家老神在在地说,“就看他什么时候忍不住。”
“都他妈晃到眼前了还能忍三年?”穆康犀利发问,“你确定他喜欢你?还是说他有性功能障碍?”
李重远:“……”
林衍颇具是非观地问:“他的现任是谁?”
陆西峰毫无是非观地说:“不重要,反正是个炮灰。”
林衍看了看穆康,面色有些凝重,穆康耸了耸肩表示与我无关,邱黎明盯着李重远,慢慢地说:“怼爷,没说实话吧。”
李重远高深莫测地说:“只能交代这么多了,爱信不信。”
夜幕降临,众人自雪场返回了酒店。李重远一波三折的神秘感情生活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几位游客又过几天就要走了,只好叮嘱林穆二人有新消息了一定即刻告知。
然而目中无人的穆大才子对朋友的感情八卦兴趣寥寥,随口应了几句就搂着林衍回房了。待第二天早晨陆西峰前去敲门叫夫夫二人下楼吃早饭时,发现房间里已无人应答。
门把手上挂了一张硬纸条,用中文写着:看日出去了,下午回。
陆西峰一头雾水地想:这么多云还能看日出?
___________________
注:
本章BGM是巴赫?E大调第四无伴奏大提琴组曲(J。 S。 Bach – Cello Suite No。 4 in E? major; BWV 1010)。
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Johann Sebastian Bach … The six Cello Suites,BWV 1007…1012,总六组共三十六首作品,大约创作于1717年至1723年。
罗斯卓波维奇:Mstislav Rostropovich,俄罗斯大提琴家,2007年去世。
78。
雪季的阿尔卑斯山几乎封了一半,日日云雾笼罩,G镇附近自然没有日出可看。
但两位一大早就神秘失踪的主人公,的的确确是奔着“日出”出门的。
时间倒回前一晚的就寝时分,年过三十的两位音乐家在白色鸦片和狗血故事的双重洗礼下‘身心俱疲,虽提不起做‘爱的兴致,爱侣间的夜间私语依旧甜蜜而美满。
穆康最近又发明了一个幼稚的游戏,玩法是数一遍林衍的睫毛,再让睫毛的主人猜有多少根,猜错了要罚酒。
这个游戏比猜菜名更蛮不讲理,因为穆大才子常常数到一半就忍不住转道去亲人了,亲着亲着有很大可能擦枪走火,等完事儿了再回来接着数,早把之前的游戏进展忘得一干二净。
林衍依旧从没对过,也依旧毫不介意。
他闭着眼,任爱人灼热的呼吸流连唇边,眼角不经意露出一抹笑意。
穆康趴在林衍身上,操起毕生忍耐力将目光聚焦于林衍纤细浓密的睫毛,心不在焉数了半天,终于说:“数完了。”
林衍睁开眼:“有范围吗?”
穆康:“一百三到一百四之间。”
林衍眨眨眼,试探地问:“一百三十二?”
穆康强迫自己板着脸:“不对,还有两次机会。”
林衍想了想,又猜道:“一百三十五。”
他温柔凝视着穆康:“对吗?
即便已经在一起了这么久,穆康仍对林衍这种心无旁骛的眼神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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