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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声与循途-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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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希尔小声说:“不是。”
“Evan一定告诉过你。”穆康说,“音准不用刻意追求,但每个音的共鸣要尽力做好。”
苏希尔轻轻地说:“是的。”
“你的共鸣退步了很多。”穆康直截了当地说,“多久没练了?”
苏希尔转开头,没出声。
“如果Evan来了,你根本就是浪费他的时间。”穆康没打算跟她客气,“你知道Evan很忙吧?”
苏希尔的眼里开始闪现泪花。
穆康:“说话。”
苏希尔嚅嗫道:“知道。”
穆康:“他过来一趟不容易。”
苏希尔:“……是。”
穆康:“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练?”
苏希尔忍不住抽泣起来:“Evan很久没来了,我以为他……”
“你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穆康打断了苏希尔,“这就是你不练歌的借口?”
苏希尔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砸到地上。
穆康不为所动:“你唱歌是为了谁?为了Evan吗?”
“我喜欢Evan啊!”苏希尔一颗少女心被讨厌鬼揉得粉碎,哭嚷道,“有什么错吗?”
“喜欢Evan没错,不练唱就有错了。”穆康严肃地说,“学习音乐除了日复一日不停地练习,没有其他捷径。”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
苏希尔一边抽噎一边跟着念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四天不练,全世界都会知道。”
“没错。”穆康说,“Evan也说过,对吗?”
苏希尔垂下眼,流着泪点了点头。
穆康沉声说:“你刚刚还说,自己天生就是Evan的Soulmate。”
苏希尔:“……”
穆康:“你是不是觉得‘天生就是Soulmate’这件事很酷?”
苏希尔无措地抬起头,仿佛在用眼神问穆康“难道不是吗”。
穆康认真地说:“你误会Soulmate的意思了,小姑娘。没有哪两个人一出生就是彼此的Soulmate。”
“你喜欢的Evan,勤学苦练了三十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
“我也一样。”
“Everybody affirms that Evan and I are soulmates。 We were not born this way; we made it。”
“This is the reason why I am qualified to be his partner。”
“小姑娘,你连每天练唱都做不到,还差得很远。”
“这样的你,一点机会都没有。”穆康双手抱臂,傲然道,“Evan只能是我的。”
53。
临近午后,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直射水面,洪水中心的废墟热得像个蒸笼。几名围观群众满头大汗地聆听穆康训话,没人敢出面制止。
落汤鸡不知道几号连日来第N次感叹:“穆老师好凶啊。”
落汤鸡五号花痴地说:“穆老师好帅啊。”
落汤鸡六号附和道:“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落汤鸡不知道几号:“……”
苏希尔怔怔和穆康对视,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夏树离事故现场最近深受波及,有感于穆大才子的摄人气场,心有余悸地想:真他妈风骚,幸好小小已经归我了。
“看在你也喜欢Evan的份上,我给你个建议。”穆康对苏希尔说,“Evan你就别想了,我帮你找个老师。”
苏希尔怯怯地问:“谁?”
穆康指了指夏树:“他老婆。”
无缘无故被拉入局的夏树:“……”
苏希尔转头看向夏树,面对镜头问:“你老婆是谁?”
夏导演仅花了半秒就缕清了“太好了她居然看镜头了我得控制好她,小小还不是我老婆这种事就别提了”这一极有职业操守的思路,隔着摄像机对苏希尔说:“是名女高音歌唱家。”
苏希尔:“是个厉害的人吗?”
“非常厉害。”夏树说,“你知道约瑟芬·普西妮吗?”
苏希尔立刻说:“知道,意大利歌剧皇后。
夏树:“我老婆是约瑟芬唯一的女弟子。”
苏希尔的眼睛疏忽睁大了。
穆康:“你觉得怎么样?”
苏希尔大声对穆康说:“我同意!”
穆康:“但是你现在水平不行,老师肯定不愿意收。”
苏希尔急切地说:“我可以练。”
“很好。”穆康满意地说,“等下次我和Evan一起过来时,你一定要准备好。”
苏希尔:“什么时候过来?”
“最多一个月。”穆康承诺道,“跟紧这位夏导演,这样我和Evan随时都能找到你。”
穆康来到雅加达贫民窟快十天,总算遇到了一个没再涨水的午夜。临时住所里水位降至脚踝以下,室内空气又潮又闷,味道销魂。
穆康叼着死鱼味的烘焙版中南海,坐在台灯下写曲。
作曲家手旁趴着三只颜色各异的飞蛾,背上爬了五只精力旺盛的苍蝇,耳边掠过不知道多少只嗡嗡作响的蚊子,深刻体会到了东南亚的昆虫多样性。
夏树的生物钟和穆康一样奇葩,大半夜的也不睡觉,往两人身上狂喷了一轮防蚊水,扛起摄像机对准穆康。
穆康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拍的?”
夏树:“素材不嫌多。”
夜幕之下的贫民窟没有欢笑声和霓虹灯,镜头里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台灯。夏树移动摄像机,先给了穆康的手部一个特写,又将五线谱整个拉入画面。
曲子由两个声部构成,夏树看不出名堂,问道:“这是什么?”
“钢琴谱。”穆康说,“李斯特的《Ave Maria》原曲太难了,我写个简化版给苏希尔,她可以自己边弹钢琴边练唱。”
夏树惊讶地说:“你怎么变得这么体贴了。”
“阿衍很重视这些小朋友。”穆康一边手速极快地写音符一边说,“再说练唱本来就该用钢琴,这儿的条件太艰苦了。”
他翻开新的空白一页,熟练写好最左边的高音和低音谱号,把烟摁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翻新货重新点上。
夏树:“这烟味道这么怪你也能忍。”
穆康:“至少比相思病味道好点儿。”
夏树忍了整整一天,终究敌不过好奇心,试探地问:“昨天是不是等到Evan的消息了?”
穆康握笔的手停了,好半天才说:“……嗯。”
夏树:“怎么样?”
“不怎么样。”穆康放下笔,捏住烟猛地吸了一口,“他之前在M市,离这儿很近,但是前天晚上又走了。”
夏树愣了愣:“去哪儿了?”
穆康叹了口气:“不知道,电话还是打不通。”
夏树:“……”
“我昨天有那么一阵心里特别恨。”穆康反应迅速地抓住了一只蚊子,“如果不是被雨弄废了手机,我这会儿可能已经抱上他了。”
“可后来我又想,如果雅加达没有洪水,我压根就不会再遇到他。”
“所以我不仅没法怪这破地方,还得感谢它。”穆康笑了笑,无奈地说,“都是命。”
夏树看着镜头里满脸苦涩的穆康,默然片刻,以活跃气氛的轻松口吻道:“穆大才子很有感慨嘛。”
“谁他妈会自然而然生出那么多感慨。”穆康对着镜头吐了口烟,“感慨大多是被生活灌输的。”
简化版《Ave Maria》五点整完稿,穆康有意避开了噩梦侵扰的高峰时段,于佛晓时分爬上床,难得的一觉睡到了大天光。
中午十二点,炎炎烈日照进棚屋,爬上床头,床上的人还没醒,枕边刚复活的手机率先响了。
铃声接连不断叫个不停,一股子不吵醒人不罢休的姿态。
穆康把头埋在毛巾被里,条件反射地划开接通,还没“喂”出声,李重远的声音已隔空而至:“你在哪儿?”
穆康闭着眼凑到听筒旁:“啊?”
李重远:“我不管你在哪儿,明天一定给我回来。”
穆康迷迷糊糊地说:“什么?”
“张老板不行,排了一次就和我们散伙了。”李重远飞快地说,“史蒂夫找到林指了,他明天晚上到,直接过来演出。”
穆康顷刻间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呆愣半晌,神经病似的对着电话说:“行了怼爷,我知道自己在做梦。”
李重远:“……”
穆康思路清奇地说:“肯定是梦,他又没有签证,哪儿能说来就来。”
李重远:“……”
穆康哑声道:“别玩儿我了。”
“傻‘逼穆!”李重远怒其不争地吼道,“就当是做梦,你他妈也赶快给我滚回来!”
电话挂断,被命运打击至深、以为自己已被老天爷抛弃的穆康心神恍惚了足足五分钟,依旧没分清此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得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痛。他想,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好像不怎么痛。
所以我真的在做梦吗?
我`操,不要啊。
穆康不甘心地又狠狠扇了自己一下。
妈的,还是不怎么痛。
哈哈,我就知道这是梦。
果然还他妈的是梦。
真的……是梦。
这一下可谓是锥心刺骨。穆康难受得整个人都快坐不稳了,一惊一乍的心好像被捏碎了似的忽然没了知觉,钝痛蔓延至五脏六腑,一下一下砍上他的肝、他的肺、他的三魂七魄。
我`操`你的老天爷,觉得老子被你虐得还不够惨吗?噩梦整完了居然换这种操`蛋的梦蒙人?
我认输,别再玩儿我了行吗?我把自己扇醒还不成吗?
夏树工作到一半,特意跑回来叫为情所困的兄弟起床吃饭,哪曾想到一进门就正正好目睹了穆姓失心疯患者不停掌掴自己的惊悚一幕。
“我`操!”夏树冲过去一个剪刀手制住穆康自虐,“你怎么了?”
穆康双目赤红,看起来离走火入魔只有半步之遥,嘴里嘟囔着:“不带这么玩儿的……”
夏树:“啊??”
穆康无意识地看向夏树:“你他妈怎么也在?”
夏树:“……”
穆康:“这个梦的出场人物怎么这么多?”
“不是梦。”夏树说,“你没在做梦。”
穆康:“呵呵。”
夏树近距离观察了多日穆大才子神经兮兮的颓废模样,早有些看不下去,这会儿更是深觉都他妈是些什么破事儿啊。他暗自吐槽了五秒,对穆姓患者说:“对不住。”
夏导演拿出他上山下海练就多年的力气的六成,气沉丹田,毫不留情照着穆康的肋骨施展了一个肘击。
穆康立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痛苦地弯下腰倒在了床上
哪怕是施瓦辛格的肋骨对上手肘也绝逼只能跪,夏导演实在是深谙揍人精髓。
夏树:“疼吗?”
穆康在床上缩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低声说:“疼。”
夏树清晰地说:“不是做梦。”
穆康:“啊。”
“怎么了?”夏树问。
“怼爷说他明天晚上就到。”穆康说。
“L团的演出?”
“是。”
夏树:“那你还不快回去。”
穆康沉默了一会儿,说:“夏导演。”
夏树:“嗯?”
穆康:“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夏树:“还要我再打一次吗?”
“操,居然还挺他妈想的。”穆康维持着蜷成一团的虾米造型,埋头低低笑了起来,“我扇了自己那么多下都不觉得痛。”
夏树:“放屁,脸都快肿成猪了。”
“真的。”穆康越笑越嚣张,“你再打我一下。”
夏树:“……”
穆康:“哈哈哈哈哈,求你了官人。”
夏树深藏功与名:“滚。”
惨遭毒打的失心疯患者一咕噜爬了起来,俊脸又红又肿,肋骨又痛又麻,发型支棱得像个鸡窝,招蜂引蝶的才子风范荡然无存。
这些通通都不是事儿。
因为他的心又回来了。
穆康漆黑的瞳孔闪闪发光,像忽然长出了星星似的,漫天都是流光溢彩。他抹了把脸,迫切地问夏树:“有船了吗?”
“我们没有,但是路易斯有。”夏树冷静地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请您赶紧把Evan追到手,带过来让我开开眼。”
54。
苏嘉诺哈达机场的电子信息屏烂得名不虚传,穆康和路易斯同一帮无知旅客站在一起,仔仔细细瞅了五分钟,终于确定画面虽然看起来在刷新,实则只是于不同语种间切换,具体内容一直是一小时前的航班信息。
穆康掉头就走:“去柜台问吧。”
“我说过了穆先生。”路易斯跟过去说,“信息屏总是出错。”
穆康随口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上次啊,你帮我查信息那次。”路易斯说,“那天我接的贵宾就是林先生。”
一直没想起来路易斯到底是哪根葱的穆康脚步一顿,脑海闪现依稀的回忆碎片,电光石火间串起了所有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路易斯:“你不记得了吗,穆先生?”
被人一语中的这种事自然不能宣之于口,穆康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地表示:“我当然记得,从迪拜飞来的飞机嘛。”
路易斯赞叹道:“你记性真好!”
当天的直飞航班已飞走,第二天的直飞航班全满,回国路线只剩下了联程航班一种选择。时逢东南亚雨季,航班取消的取消、延后的延后,很多航线需要消化被取消航班的旅客,临时加塞的穆康和柜台工作人员筹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排出了一条由新加坡转机、于第二天傍晚抵达国内的路线。
夜幕降临,穆康将最后两支烘焙版中南海分了一支给路易斯。两人站在热带雨季的潮湿夜风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话别。
“祝你一路平安,穆先生。”路易斯说,“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
穆康:“我也没想到那次你接的人就是Evan。”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路易斯笑着说,“穆先生,恕我冒昧,你和林先生在一起很久了对吗?”
穆康看了路易斯一眼:“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路易斯想了想,“你们明明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
穆康:“嗯哼。”
“可是我觉得你们很多时候非常像。”路易斯慢慢地说,“弹琴的时候,谈论音乐的时候,讲课的时候……”
“有意思的想法。”穆康笑了,“你说得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确实在一起很久了。”
距穆康发现林衍的那个暖春傍晚,已将近十年。
这十年间,虽然大部分时候两人都天各一方,但彼此一直是对方心中珍贵的唯一,世道是非、浮华纷扰,未曾撼动其分毫。
即便是地球上最遥远的距离,也无法斩断这份灵魂间的羁绊。
因为它应音乐而生,而音乐承载情感、传递牵挂、跨越时空、永不消亡。
穆康在国内落地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从机舱里往外看,夜空被霓虹灯污染成了不甘寂寞的暗紫色,星光隐匿踪迹,视野尽头只余候机楼的冰冷内透。
一回到主场,穆康反倒不着急了。
穆大才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越到生死关头越冷静。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此刻直奔剧院的话,有很大几率会卡在上半场即将开场时到达,既堵不到人,也表不了白,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这场演出上半场演《魔笛》序曲和莫四十一,下半场演贝七,无论对音乐还是对林衍,穆康都胜券在握,仅用一分钟便安排好了如下行程:
回家洗澡,换衣服,带上润滑剂和安全套,开车去剧院,中场休息时表白,演出结束后做‘爱,地点随机。
完美。
至于“男人一般不会随身携带润滑剂和安全套”、“都还没表白呢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林衍那么正经的人不会喜欢野战”之类的警世箴言,精虫上脑的穆大才子统统没放在心上。
穆康排队坐上出租车回到家,按部就班走完了所有计划步骤,又一脸平静地开车去往国立大剧院,停好车后,从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到一楼。
音乐厅不出意料地大门紧闭,整个剧院悄无声息。
穆康淡定自若。
《魔笛》序曲长约6分钟,莫四十一长约32分钟,算上谢幕时间,上半场耗时约40分钟。
他提早了近十分钟到达,只会早不会晚。
穆康熟门熟路地出剧院大门左拐,和寒冷江风相携走了三十米,一闪身窜进临江的演员通道入口,速度快到保安大叔只看到了一个人影,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连接后台的门,旁边坐了名工作人员,一看到穆康就站了起来:“穆老师。”
穆康给工作人员递烟,又拿出打火机凑了过去:“辛苦了。”
工作人员受宠若惊,就着穆康的火把烟点着:“您要进去吗?”
穆康镇定地说:“嗯。”
工作人员立即把门打开了:“您请。”
这么多年“穆老师”没白当,至少国立大剧院的人情工作穆康做得很是到位。他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后台,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到处都是琴盒和服装袋。
舞台上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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