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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下班，叶末收拾好东西，伸了伸个懒腰，坐了一下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僵住了。下楼时，经过公司的健身房，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锻炼。
　　偌大的健身房里，此时就只顾成秋一个人，也不知道他练了多久了，至少那件灰色的运动背心已经全部湿了，这人还在练着器械。
　　“你怎么来了？”叶末有些诧异，“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顾成秋举完最后一组杠铃，擦了擦鬓角淌下的汗水：“我去找过你，他们说你在和许融开会，我就没去打扰。”
　　“不是让你休息么。”
　　“睡了会儿，想想还是来练两下，不然过年吃的那些要成膘了。”顾成秋盯住叶末，饶有兴致说，“小末，你是不是吃多少都不会胖？还是那么好看。”
　　叶末：“……”
　　叶末一把将毛巾扔了过去：“既然来了，顺路带你体验下生活。”
　　“什么？”
　　
　　叶末在公司附近找了家临街的大排档，顾成秋也不怎么介意，就是坐下的时候用纸巾把凳子擦了擦，还替叶末的也擦了下。
　　“没想到这个点还有这么多人。”顾成秋呲溜了一口面，“你经常来这儿么？”
　　“这家开得晚，我之前带童菲他们的时候，加班晚了就会到这儿来吃。”
　　顾成秋津津有味说：“怪不得老板都认识你，连你要点什么都知道。”
　　叶末笑笑：“不是在介意我带你来这里吧？”
　　“怎么会。”顾成秋道，“路边摊什么的，我也挺喜欢的。”
　　“嗯。”叶末点点头，指了一圈周围，“看仔细了，这里才有形形色色，不一样的人，尤其是那些大白天西装革履，一旦下班，又恨不得扒了这一层虚假的伪装。”
　　
　　不其然，一块小小的路边摊，确是坐了许许多多不同阶层、地位的人。顾成秋扫了两圈，心中一动：“让我观察生活？和通告有关？”
　　叶末十分满意这人的表现，“我给你约了个试镜，生活剧，角色就是这些游走在高奢的白天，和难捱的夜晚的白领人设。这个社会大部分的打工者都是这样的生活。还有，明天早上跟我去挤地铁。”
　　“啥？挤地铁？！”顾成秋惊呼一声，顿时惹来四周纷纷质疑的目光，顾成秋赶紧噤声，小声说道，“听天渊里的人说，H市的早高峰可以挤死人。”
　　“那也得去。”叶末吃完面，招呼老板买单。
　　面摊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一直带着憨实的笑容，收拾桌子时，和叶末瞎聊了两句，又对顾成秋道：“小伙子，你看就算能挤死人，还不是照样有这么多人往里面挤，想在大城市里留下，本来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顾成秋：“……”
　　
　　顾成秋跟着叶末离开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已经换了一波食客的摊子，暗暗蹙起了眉头。
　　“你应该庆幸，你只是去体验，而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叶末不由得唏嘘，“就像那个老板说的，要在这里留下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了。”
　　
　　回去的路上，叶末开的车，顾成秋一路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跟在叶末边上。
　　“小末，你以前带童菲她们，也是这么陪着她们体验生活的么？”顾成秋忽然问道。
　　“童菲什么时候演过这种角色？体验个毛线。”
　　大晚上的十字路口，明明已经跳了绿灯，前面一辆车还是一步不动，叶末打了好几下双跳，对方都没有反应，气得他重重的拍下喇叭，“这特么是睡着了吗！”
　　“……”顾成秋一震，侧过身体，喃喃道，“有时候的你真不像你。”
　　“哈，那我应该是啥样的。”
　　前面的司机大概是被吓醒了，屁股上的刹车灯终于灭了。
　　叶末一脚油门，直接从边上超了过去，还嫉妒鄙视了下那个司机。
　　
　　什么叫早高峰！
　　顾成秋大概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那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站台上是望不到边的人群，就他的身高，如果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也许真要被吓死了。入眼的都是一颗颗黑压压的人头。
　　然后地铁来了，他是完完全全被后面硬推着塞进车厢的，身前是一个硕大的书包，几乎把他整个胸腹都顶住了，一边还有个姑娘的马尾扫在他的肩膀，甩啊甩啊。
　　这时，一只手撑在他面前，帮他稍稍顶开了一些书包，顾成秋大喘了两口气，才觉得回过了些意识。
　　叶末站在他另一侧，索性把他的人往自己这边一拉，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站着。
　　“一看你就是从来不挤地铁的人，站的位置找不对，把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中。”叶末笑他说。
　　顾成秋这会儿贴着是叶末，从他的视线望去，这人细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白嫩光洁的脸上那些淡淡的毛孔，如同放大镜一般，直直地撞进他的眼中，害得他竟然看得一眨不眨。
　　
　　“兹——”
　　地铁一阵猛烈的急刹车，车厢里的人顿时往前急冲。
　　顾成秋根本没有预料会有这种情况，整个身体一扑，完全压在叶末身上，一刹那，两人几乎贴得严丝合缝。
　　顾成秋觉得身体中“轰”的一下涌起了什么，令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站稳，胡乱的去找扶手。
　　
　　这时地铁广播响起，地铁因故将稍作停留。
　　顾成秋总算抓到了一只把手，赶紧站稳了，挺直了腰板，站得纹丝不动。
　　叶末见他如此，却是哭笑不得：“成秋，你这样子还挺符合剧本人设的。”
　　谁知下一秒顾成秋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在我克制的时候，你不要撩我。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第　45　章
　　叶末在试镜室外等了半天，向来已经波澜不惊的他不知怎地忽然有些烦躁。
　　顾成秋已经进去了好一会儿，按理说也该出来了。
　　
　　叶末这次替顾成秋接的这部剧，制作方是一家老牌的影视公司，公司每年投入的项目不多，但胜在制作，一年一部，但凡出来的，品质都是有保证的。
　　这次的这部当代剧，光本子就打磨了两年，通过一家三个兄弟的各自人生，展现出时代变迁之下，每个人的生存，奋斗。
　　主角请到当下圈子里中生代的领军人物，隋木朝，这人早几年已经转战大银幕，这次因为制片方的面子，加上确实对剧本的喜欢，答应了来饰演这部剧的大哥。
　　而顾成秋这次试镜的角色就是这部剧的老三。
　　来之前，叶末已经和副导打过招呼，对竞争对手也摸了一圈，只不过副导也提了一嘴，这次因为主演比较知名，所以对合作的人也有一些要求。
　　
　　叶末看了圈左右，发现来试镜的大都是出道不久的新人，有些甚至连个助理也没有，干干脆脆的，背了个双肩包就跑来了。
　　就见一个新人通红着眼眶，垂头丧气地从屋子里走来，等在外面的助理连忙迎上去，那人冲小助理沮丧地摇了摇头，两人稍微休息了下，就要离开。
　　那名新人经过叶末身边时，却是多看了他两眼：“那个……顾成秋是你带来的么？”
　　叶末：“怎么？”
　　新人又再看了他两眼，径直走过去了。
　　叶末莫名其妙了。
　　
　　这时，剧组的负责人从里面走出来，一大堆等在外面的艺人、助理纷纷围了上去。负责人朝叶末招了招手，旋即走过去，低声和他道：“隋老师要见你。”
　　“见我？”这下弄得叶末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大的试镜室里，叶末一进去，就看见顾成秋坐在墙边的座位上，耷拉着头，萎靡不振的样子。
　　导演、制片人，还有隋木朝正商量着什么，隋木朝留着拉渣的胡子，他坐的角度恰好能望见叶末，抬眼的一瞬间，眼神怔了怔。
　　“他们说那小子的经纪人是叶末，我还是以为那么巧，是同名同姓呢。”隋木朝挂着一味似有似无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末和导演等人打了个招呼，对隋木朝道：“隋先生。”
　　隋木朝看了眼角落里的顾成秋：“叶先生，你带的人啊？”
　　叶末：“是的。不知道他试镜怎么样？”
　　隋木朝和导演换了个眼神，导演站起来说：“试镜的内容还行，不过……”
　　叶末：“不过什么。”
　　他心里明白，这部剧和之前的《一路相依》不一样，那部是纯粹的偶像网剧，能给顾成秋吸引到的，大部分是颜粉，即使有功夫的人能意识到他的演技，但毕竟还只是稚嫩的。
　　但如果这次能和隋木朝对上几场，那对顾成秋而言，确是不可多得会有一次长足的进步。
　　
　　“不过我提的加戏，他表演的很差。”隋木朝在边上多嘴了一句。
　　“……”
　　反倒是导演客气和叶末解释：“他试的几场，演城市里最常见的打工者，感觉很对，可以说这几天试镜的人里演的最像了。呵呵，也是难为这些小朋友了，大概都没怎么正儿八经的上过班，表演的痕迹很重。顾成秋不一样，挤地铁的生无可恋，工作时谦恭忐忑，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他在下班后，对这群人的演绎，很到位。”
　　坐在墙角的顾成秋悄然抬起头看了导演一眼。
　　
　　“叶先生，他试镜的几场戏，你特意教过他了吧。”隋木朝说得不咸不谈，“领悟力不错，这么短时间能够体会你所说的。”
　　“所以……”叶末看着导演，“成秋他是通过了？还是？”
　　“哦，我刚刚也说了，我给他加的一场戏，他演的很差。”
　　
　　“哦”叶末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
　　叶末走到顾成秋面前：“走了。这部不行，下一次再努力好了。”
　　顾成秋站起来，脸上之前的那些阴郁似乎一瞬间一扫而空，却是冲着叶末挤了个笑容，跟着走到导演和隋木朝跟前，朝两人鞠了一躬：“谢谢两位老师。”
　　
　　出人意料的是下一刻，隋木朝忽然一手搭在顾成秋的肩上，半敛起的眸子中，掩着几分明朗的浅笑：“希望合作愉快，三弟。”
　　“！”顾成秋是真的愣住，一脸懵逼地看着隋木朝，要知道刚才他被隋木朝喷得几乎要怀疑人生了。
　　
　　那边制片和叶末粗粗沟通了签约的事，隋木朝已经自来熟地勾肩搭背着顾成秋走过来，隋木朝一点都不加掩饰：“叶先生，我这个三弟就交给你□□了，起码开拍时，我想能看到不一样的他。哦，你也别吝啬嘛，要是你肯指点两手，他哪里还用这么费力的试镜。”
　　叶末笑笑，也不接话。
　　却是顾成秋拿眼去看叶末，目光微微闪烁。
　　
　　一回到公司，叶末立刻埋头开始准备顾成秋的合同，包括顾成秋的档期，网剧的宣传时间全都掐的死死的。
　　顾成秋不经意瞅了两眼，问道：“这次主景在哪里啊？”
　　“J市边上，L县，差不多前一个月，再转回J市。”叶末噼噼啪啪地敲打着键盘。
　　“emm……那不是要在J市住很久。”
　　叶末：“是啊，怎么？有问题？”叶末侧首看向顾成秋。
　　顾成秋指着桌上的日历：“不是四月底还有罗思的夏季广告么？还有桑吉的片子……好像都挤在一起了。”
　　叶末点点头：“嗯，你终于可以体验一下赶飞的的感觉了。”
　　
　　叶末把顾成秋打发去练功房，顺带叮咛了一句：“这部剧可能会现场收音，台词记得好好背。”
　　每一次顾成秋的合同，叶末差不多都是逐条逐字的看，等他自己弄完了，再给到天渊的法务部审核。
　　不过这次的合同条款中，对方多加了一条限制性条款，就是如果拍摄期间，顾成秋因为个人原因出现了什么负面，或者不利于剧组和片方的消息，一切损失都由顾成秋及天渊负责。
　　早几年的时候，并没有这些限制条款，也是如今添加出来的，圈子里曾经一家大制作公司在在投拍一部大制作时，谁知道当时的主演被八卦爆出嗑药的消息，继而导致这部片子被雪藏，迄今未能播出。
　　
　　叶末忙完最后一稿，意识到顾成秋居然还没有回来，只好自己去找人。配音房里灯火通明，透明棚子外，叶末远远地看见顾成秋跟着配音人员，在话筒前时不时地说上两句。
　　配音指导见到叶末，招呼他坐下，顺便给了他一副耳机，指了指棚子。
　　叶末戴上耳机，里面是字正腔圆的声音传过来。
　　
　　顾成秋的台词很少很少，配的还是路人甲的角色。配音指导说：“原本这个角色就是让配音师换一下声线来两句，毕竟完全路人的角色，但小顾说让他试一下，嘿，听着还行。”
　　“是啊……”耳机里正好轮到顾成秋的声音，很简单的一句台词，却是被他说的情绪饱满，抑扬顿挫的情感稍有些过，但完整听来，也是瑕不掩瑜，叶末自己都有些震惊，“一直没注意，他的台词好像确实进步了不少。”
　　“那是，你那次带他来了之后，他没少来，还千叮万嘱我，有大剧要配的话，一定要允许他旁听。”
　　指导朝棚子里做了手势，里面的人陆续走出来。
　　
　　顾成秋来到叶末跟前时，额头上几乎布满了汗珠。叶末自然知道，配音其实也是个体力活，而且剧的进度很赶，有时候配音演员在棚子里一泡就是两三天。
　　“第一次正经听你现场，不错。”叶末赞许道。
　　不想顾成秋却神色微凝，郑重其事地说：“那我呢，什么时候能看一看你的现场？”
　　“我的现场？呵呵，我的现场就是你保证好你的每一次现场。”
　　
　　三天后，叶末带着顾成秋直接坐上了往J市的飞机。
　　叶末坐在靠窗的位子，闭着眼小憩，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被坐在他身边的顾成秋挡住，他要来了毯子，蹑手蹑脚地盖在叶末身上。
　　顾成秋拿过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备注，差不多是叶末赶了三天给他备注的。这部剧和《一路相依》的网剧全然不同，如果那一部是为了给顾成秋刷脸的，那这次的这一部《匠心岁月》就是为了顾成秋的定型的了。
　　
　　“成秋，演技这条路是我帮你选的，你如果不同意，嗯……现在也没拒绝的机会了。”

第　46　章
　　工作室里，桑吉见到顾成秋，直接扔了个剧本给他：“十分钟，你把这段演一下。”
　　桑吉突然的举动，叶末也惊了一下，他拿过本子看了两眼，对桑吉道：“桑导，这压力不小啊。”
　　桑吉点点头：“嗯，陈涵的经纪人也来找了我，你知道的，他拍汪澄的戏，路子已经差不多定了，找我，是准备按实了这条路。”
　　
　　桑吉给顾成秋的本子居然就是汪澄导演的那部片子。陈涵在里面最重头的那一场戏，分别二十九年之后，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的时刻。也是叶末当时发给顾成秋的那张截图。这场戏中的陈涵，差不多已经可以摸到今年最佳新人的奖项了。
　　叶末看到剧本就已明白，桑吉让顾成秋现在来演这场戏，不得不说，其实也是另一种变相的拒绝。
　　
　　顾成秋一时半刻还沉在剧本里，但叶末脑子转得多快，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桑导，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桑吉垂下眼神，敲了两下香烟，并不点燃，叹着长气说：“小叶，这事我也不怕和你直说，我找的投资方提出一定要让陈涵来，你也知道，我拍这种独立电影的，烧钱耗时，我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但公司那么多人，我也得对他们交代。”
　　叶末目色一紧：“所以你让成秋试演？”
　　桑吉道：“我看过小顾的片子，虽然是偶像剧，但已经有些戏感了，可能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叶末回头看了眼窝在角落里看本子的顾成秋，那人神情凝重，眉头紧锁，叶末瞧得仔细，顾成秋抓着剧本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这边桑吉接着说：“我和资方谈过，如果他能够到陈涵的高度，那我可以不换人，所以这次也算是次试镜吧，过程我会录下来的。”桑吉搁下香烟，郑重其事对叶末说：“这次我打算报圣赛思，就当我自夸一下，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陈涵那边应该也是得到了消息。”
　　“不过桑导，十分钟好像不够啊。”叶末懒洋洋地站起来，理了下衣服，“再给十分钟，给我。”
　　“哈？”桑吉瞬间悟到什么，瞪大了眼睛，居然迟迟说不出话来。
　　
　　叶末来到顾成秋身边，顾成秋蹲在墙角，本子上短短的几场戏，已经被他用笔勾勾画画的几乎看不出了。
　　“很紧张？”叶末在他身边蹲下，“怕演不过陈涵？”
　　谁知顾成秋却摇了摇头：“我有自知之明，演不到陈涵那样的，我只是觉得不能给你丢脸，桑吉这种名头的导演，如果一次错过了，下次再想要合作，就更难了。”
　　叶末从他手里拿过本子：“别紧张，我带你。”
　　顾成秋觉得自己的思维一瞬间停顿了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