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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假了？”
　　“假什么假，镜头里瞧不出来，就都是真的。”叶末瞟了眼原立棠，“他的状态很不错，你别被他带过去了，要吃苦头的。”
　　
　　黄罗阳那边拍完了原、杨两人的戏，场记吆喝着赶紧下一场，有人来催顾成秋。
　　顾成秋把外套扔给叶末，只穿了件褴褛的衬衫，虽然有日光，但冬天室外的温度依然很低。
　　
　　黄罗阳给原立棠和叶末两人说了下戏，特意叮嘱道：“小原，这场戏我的镜头会借位，你打的时候，不需要太用力，小顾，你把反应给出来就行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黄导。”原立棠又对顾成秋道，“我会控制好力道的。”
　　顾成秋也是四平八稳地回答：“那就麻烦立棠你手下留情了。”
　　
　　“开始！”
　　黄罗阳一喊开始，镜头里，原立棠迅速进入状态，今天一早上都是他的戏，加上他的底子本来就好，给戏给得很足。
　　叶末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黄罗阳的身后，从监视器里看，原立棠的戏好他先前已经注意到了。到是顾成秋，忽然让他眼前一亮。
　　“怎么样，还成吧？”黄罗阳冲他得意了一句，“小顾的悟性的不错，我说过他几次，没想到他能琢磨成这样，前途不敢保证，但追上小原，不需要太久。”
　　
　　叶末恍悟，为什么顾成秋会想要他留下来了。
　　敢情这小子是要嘚瑟啊……
　　就好像那些个得了奖状的小孩，巴不得把奖状在家人面前炫耀一番。
　　
　　顾成秋演的是男四，整体来说，和原立棠交手机会不多，尤其是在蒋涛改过剧本后，就更少了。
　　而这场戏，可以说是两人之间最激烈的一次交锋了。
　　
　　顾成秋千辛万苦把女主找回来，可偏还招到男一的误会。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
　　
　　原立棠出手迅猛，顾成秋已经尽量闪避，但这一巴掌还是落到了脸上，顿时脸上一阵火辣的疼痛。
　　谁知下一秒，原立棠“哎呀”一声，监视器后的黄罗阳一把扔下剧本，冲到场中：“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喊停！”
　　“对对对不起，黄导，我忘词了。”原立棠连连道歉。
　　
　　黄罗阳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顾成秋，高声喊道：“化妆，给他上点粉。”
　　顾成秋的脸颊有些发红，一时消不散，只能补上点粉遮挡一下。
　　
　　“下一条。”
　　“卡！”
　　“卡！”
　　“再来！”
　　
　　场边的叶末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原立棠那一巴掌少说也扇了十几条了。
　　只不过，到后面的几条，问题并不是出在原立棠身上，居然是顾成秋，主动提出的重拍。
　　
　　包括杨依人等其他人都以为顾成秋这是被打傻了吧。
　　然而黄罗阳却死死的盯住监视器，眼睛一眨不眨的，生怕错过了分分秒秒。
　　
　　“过了。”
　　在第二十二条之后，黄罗阳终于喊了声“过”。
　　整个片场也仿佛终于歇了一口气。
　　原立棠却有些怨愤地斜睨了眼顾成秋，疾步离开了片场。
　　
　　倒是顾成秋默默站在原地，久久的，忽然，唇角挑开一抹得意的浅笑。
　　他半边脸颊都被打得微肿，到后面，化妆的粉都遮盖不住了，可这人却仍然执着个死理。
　　
　　“哎哟，瞧不出来，成秋，你演的真好。”
　　叶末走到他身边，说这句话，竟然有些激动。
　　
　　别人没看到，叶末在监视器里却瞧的清清楚楚，开始是原立棠一遍遍的故意NG，顾成秋便索性一次次地配合重来，他在找感觉，就是早先叶末说的镜头感。
　　面对男一的指责，从愤怒，悲怆，到不甘心，满心的失望，他从不明白为什么自小认识的兄弟，会因一场误会，就狠心的抹去了多少年的情谊。
　　
　　凝固的镜头里，把他微表情的变化，完完整整的呈现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的误打误撞，那这小子的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这是刚才黄罗阳沉默了很久之后，对顾成秋的评价。

第　23　章
　　叶末约了周慕琛，那人却说大白天，自己的出现太过招摇。
　　一来二去，就约到了游船上。
　　
　　这个季节，游湖的游客依然不少。
　　叶末想也不用想，就猜到周慕琛已经安排好了船只，还是带棚的那种。
　　叶末爬上船，嘀咕着：“我腿伤了，还非要我爬上爬下。”
　　“你腿伤了？”周慕琛惊讶。
　　
　　船舱里早已备好了温热的清酒，周慕琛惬意地靠坐着。
　　“慕琛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喜欢住在Z市了。”
　　叶末拿过酒杯，刚要喝，就被周慕琛拦下：“有伤，就不许喝了。”
　　“呃……快好了。”叶末也好几日没碰酒了，好不容易捡着个机会，哪舍得放开。
　　“快好了，就是还没好。”
　　周慕琛掀开帘子，一甩手，一壶酒顿时洒入了湖中。
　　叶末：“……”
　　他心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伤到哪里了？”
　　酒没喝成，周慕琛把笔记本拿出来，顺便道，“你上次发给我的左沉的硬照，我选了一些，你等等带回去，给成秋看看。”
　　叶末坐到他边上，一同看着电脑：“好。”
　　
　　“伤到哪里了？”周慕琛又问了一遍，语气还加重了些。
　　“就是……就是膝盖那里……”叶末有点胆怯。
　　“以前伤到的地方？”
　　叶末抿住嘴唇，点了点头。
　　“叶末！”周慕琛突然厉声呵斥他道，“你忘记以前医生怎么说的了？你这条腿还要不要了。”
　　“呵呵，呵呵，慕琛哥，这次真没事……真的……”叶末小声的解释着，“邵总找了专家给看过了，专家说按时敷药，养一养就好，真没大碍的。”
　　
　　叶末把头埋得很低，愣是怕了这人。
　　很早以前就是，他见到宋念之导演都可以嬉皮笑脸，仗着宋导演宠他。
　　唯独见了周慕琛，这人好像在气场上就是压他一筹的，他做的不对，做的不好，周慕琛都会说他，但他若是受了气，周慕琛又比任何一个人更护短。
　　
　　“唉……”周慕琛无奈，“以后小心点。”
　　
　　周慕琛把文件夹点开，里面是他挑选出来的一部分左沉的照片，一些细节之处还被他圈画出来。
　　叶末仔仔细细记着笔记，时不时还和周慕琛沟通一下，譬如这个动作适不适合顾成秋，毕竟他和左沉的定位还是有些区别的。
　　
　　“说起来，成秋他现在的戏已经很有进步了，早上一场戏，我都有被他惊艳到了。”叶末乐呵呵地夸赞顾成秋，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
　　周慕琛道：“在剧组那么多天还不开窍，也可以洗洗睡了。不过，既然黄罗阳能这么说，看来他的资质还不赖，你以后压力更大了。”
　　“是啊，给他接戏不能随便了。唉，当个流量小生不好么。”
　　周慕琛笑而不言。
　　
　　周慕琛安排好了晚饭，叶末盛情难却，就和顾成秋发了个消息，说是晚点回来。
　　【在和周影帝吃饭吗？多吃点X）】
　　
　　回去的时候，叶末还打包了几个小菜，剧组的伙食一向是不堪入目的，顾成秋有时会多拿两盒饭，只吃白饭。
　　
　　顾成秋脸上敷着只冰袋，化妆教他说敷一晚上，明天应该能消肿。
　　“小末。”顾成秋朝叶末招招手。
　　“什么事？”
　　顾成秋把冰袋给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嗯嗯嗯，替我按一下。”
　　顾成秋一手抓着筷子吃饭，一手滚动着鼠标，确实腾不出第三只手了。
　　
　　冰袋搁在掌心，一股寒意窜梭进皮肤，放到脸上，更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他打你，你不会避一避么，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去跟他较真，吃亏的是你。”
　　“没事没事，不就几下耳光么。”顾成秋戳着一张照片说，“这个，他身高比我高，比例比我好，我的话，会不会显矮了？”
　　“耳光也要分场合的，好么？这部剧说到底，也只是一部偶像剧，你这么想拼，以后有的是机会。”
　　叶末故意把冰袋重按了一下。
　　顾成秋一阵哆嗦：“冻死啦！”
　　叶末：“冻清醒了才好。”
　　顾成秋抓过他按在自己脸上的手，叶末一怔，就注意到一个优雅又带着些痞气的笑容出现在这人脸上。
　　顾成秋只是这么安静地望着他，眼眸深邃，如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伺机等待着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一轻一重。
　　叶末的手被顾成秋牢牢抓着，掌心的冰凉，可包裹住他手背的手掌却是滚烫。
　　乍暖乍寒，叶末只感觉到自己胸口的那颗心脏不明缘故地越跳越快，震动的频率一下一下敲击着他每一根神经。
　　
　　“小末……”顾成秋声音温柔，潺潺地淌过他的心田，就如猛然投进的石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一直都很清醒的，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瞬间，叶末如若被施了定身术，哪里都动不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忽然拥抱上来，短短几秒，手臂刚刚圈住了他，就立刻又收回去。
　　
　　“顾成秋，你什么意思啊！　”
　　
　　顾成秋大笑，把一叠剧本扔给他：“我试试本子，里面写了场撩妹的戏，看看有没有效果。”
　　叶末抓过本子粗粗扫了一眼，猛的把本子砸了回去：“撩你妹！”
　　
　　剧本真是有写了一场戏，但是和顾成秋表现出的完全不一样，那一场完全是恶搞戏，顾成秋这幕，全然不是。
　　
　　一直到早上，叶末都没有搭理过顾成秋。
　　两人一大早就出门了，叶末和莫凌定好了时间，棚子是周慕琛约的。
　　《格尚》杂志的大棚。
　　《格尚》在时尚圈也是能排进全国前十的大牌，目前的总公司基本已经转移到了J市，不过这里怎么也是发家的本地，还是留了个不错的棚子。
　　灯光，器材一应俱全。
　　
　　工作人员推上电闸，顿时，一间完美的硬照大棚在冷光灯下，熠熠生辉。
　　“哎哟，这么好的棚子，你们竟然不要。”
　　莫凌大半部分的时间都在棚里度过，乍一眼见到这个不亚于天渊总部的摄影棚，更是喜不自胜。
　　一卷白色的背景布被齐整的折叠在一边，四五盏追光大灯悄悄立在边上。
　　
　　工作人员叮咛道：“主编说棚里的器材你们可以随意使用，不过我们晚上五点断电，这里只能供电到五点。”
　　“够了够了。”
　　莫凌和他的胖助手已经忙碌起来，把带来的摄影器具一一摆出来。
　　
　　顾成秋看着慢慢被拉开背景布，心底却是没来由的一顿惊慌，想到那日在天渊，自己第一次站在景板前，拍出来的硬照，哦，那种东西根本称不上硬照，那是什么玩意儿。
　　顾成秋试探着走近拍摄区，脑子里猝然一片空白，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你在紧张？”叶末走近顾成秋。
　　“没有。”顾成秋的这两个字反驳得毫无底气，他眉梢轻轻一跳，“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哎哎！你不生我气了？”
　　顾成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刚刚还在紧张，一眨眼就被叶末把视线吸引过去了。
　　
　　叶末甩了眼刀子给他，把一只硕大的拉链包扔过去：“去换衣服，今天没有化妆师，换好了，我帮你化。”
　　叶末那只包扔得不重，还是看准了顾成秋的手扔的，没料到这人突然就傻了，怔怔的站着，被包砸了个满怀。
　　“喂！发什么愣啊。”叶末气得赶紧把那只包扔开，紧张看看这人，“没砸坏吧。”
　　顾成秋嘿嘿一笑，抓着包，跑去化妆室。
　　
　　叶末有备而来，带了满满一箱的化妆品：“我好久没化了，化丑了可别怨我。”
　　“化什么样，我都会说好的。”顾成秋把自己的脸凑上去，这一笑，庆幸是冲着叶末，若是冲着姑娘家，人家定要以为这人又在撩拨自己了。
　　
　　顾成秋的五官本就生的好看，寥寥几笔阴影，就能把他的轮廓衬托着更加迷人。
　　换了身落拓的皮衣，这人骨子里透着的不羁，冷冽，被一双刻意化得苍白的双唇，剧烈的显现出来。
　　下颚微微扬起，双眸轻敛，黯然放低的视线，逸散着难以言喻的疏离。
　　
　　莫凌手里的相机快门越按越快，脚下移动的步子也越来越频繁。
　　他几乎没有多说一句半句，只是镜头不断闪过。
　　
　　强烈的白灯肆无忌惮的打在这人的身上，影影绰绰，只余下那人无比张扬的印象。
　　一时间，叶末所有的目光都被这个叫做顾成秋的人所霸占了。
　　又或者，不论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叫顾成秋，只是此时此刻，完完全全闯入他的心中的那一个。
　　
　　周慕琛悄悄来到大棚，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还是景板前的顾成秋率先看到他，停下了动作：“周先生。”
　　叶末，莫凌等人这才意识到周慕琛的存在。
　　莫凌第一个迎上前去，欣喜若狂地和人家握手。
　　
　　叶末再回头看了看那边的顾成秋，这人仿佛顷刻披上了俗世的外衣，咧着亲切的笑，从那方走下来，一步一步，就如同重新踏入了红尘。
　　
　　“啪——啪——啪——”
　　周慕琛鼓起掌来：“拍的很好，镜头意识已经很强了。”

第　24　章
　　摄影大棚里，周慕琛站在景板前，随着莫凌的脚步变换造型。
　　大灯和灯前雷达罩被莫凌依照周慕琛的要求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整个环境灯光比之前更加柔和了许多。
　　莫凌抹了把头上的汗，一连串的快门按下，他浑身上下都像是打了鸡血，兴奋得自己被脚下的电线绊倒，护着手里的相机，一个轱辘又爬起来。
　　
　　如果说方才的顾成秋是个初窥门径的初学者，终于能够感受到在镜头刺激下的快感，令人酣畅淋漓。
　　那周慕琛就是一盏陈酿，在此间游刃太久，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漫漫晕染开的气场，不经意间，笼罩全场，让人无法拒绝。
　　
　　没有人不会去被吸引目光，不止莫凌，顾成秋也是看得一动难动。他一双漂亮的凤目瞪出了眼泪，却都没舍得眨上一眨。
　　“我比不上他……”顾成秋薄唇颤抖，“差得好远……”
　　
　　“是啊。”
　　全场大概只有叶末没有被周慕琛吸引，不过也不禁感慨，“这么多年不见，他调动自己感觉的本事越加炉火纯青了，简直迷死人不偿命了。”
　　顾成秋倏地转过头来看他，眼睛轻轻一眨，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悄然落下一颗。
　　叶末抽了张纸巾替他擦去眼泪，笑说：“周慕琛是修炼了多少年的老妖怪，你不会就这么一蹶不振吧。”
　　顾成秋狠狠地闭了闭眼，缓解眼底的酸胀，深呼吸了下，邪邪地勾起一侧嘴角：“我会比他做的更好。”
　　
　　顾成秋暗暗跟在莫凌的身后，以他的视角去观察，或者是欣赏周慕琛的一一举一动，男人不加掩饰的自若，徐徐缈缈，完全不同于他的张扬，却是如沐春风。
　　
　　周慕琛下来后问他道：“怎么样，学了多少？”
　　“很多。”顾成秋诚心道，“周先生今天特意来指导，我不敢不好好学。”
　　“呵呵，明白就好。”周慕琛换好衣服，“硬照的感觉你已经有了，以后多注意自己的动作，还有眼神分寸，人在那儿，并不是单纯的站在那里，不然摆个人体模型不就好了。”
　　顾成秋认认真真听着。
　　“作为模特，他要展示的是这身衣服，但衣服是不是主角，重点还是在模特身上，左沉的照片你看了么？”
　　顾成秋：“看了，是他的表现，才让他身上的衣服更加出众，显眼。”
　　“是的。他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造型，他就会把自己当成那样一个人。”周慕琛笑了笑，“其实，我们演员也是如此，唯一有区别的事，我们要衬托的，是我们自己的。”
　　周慕琛站起身：“你刚刚看到的我的状态，和你之前模仿左沉的状态，换句话说，就是模特和演员的转换。成秋……希望你将来能够自若转换。”
　　顾成秋一个激灵，顿时明白过来：“我刚才是不是太模特了？”
　　
　　“呵呵……小顾你刚刚就是模特拍硬照的感觉，你才拍了两次，能有这个感觉已经很不错了。”莫凌摆弄着相机，笑呵呵地走过来，插话说，“周影帝的境界不一样，这套成片，周影帝同意的话，我给你一套，你可以好好琢磨下。”
　　“本来就是拍给他看的。”周慕琛慢悠悠地穿好大衣，慢悠悠地说着。
　　莫凌蓦地回头：“啥。”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