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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zor-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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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约著去钓鱼。为了赴这个约会,他推掉了一个工作上的应酬,还推掉了跟彭竹的约会──话说,彭竹是很少约他的,一直都是欧鹏主动来著。 
  厉剑侧过头看了看欧鹏。油头粉面。厉剑心里暗自唾弃。一个男人,怎麽这麽油头粉面。当然崔仁明也是油头粉面的,但是姓崔的是个公开的gay,又是私人公司的老板,爱怎麽著就能够怎麽著,这个欧鹏,一个公务员,也这麽油头粉面,难道不怕领导和同事觉得他不可靠? 
  而且他开车也让人憋得慌。厉剑在部队驻地中也常常开车,习惯横冲直撞。到地方後他很少开车。城市的交通法规和路线,让他抓狂。乔洪这方面比他强,但是开起车来,别有一番气势。就是所谓的人车合一吧。乔洪最讨厌抢道和超车的,碰到不守规矩的家夥,一定要把那人那车挤兑到要哭。 
  比方说现在,掉头,对面车道的车子络绎不绝呼啸而过,欧鹏居然小心翼翼地前看後看左看右看,过了快一分锺,这个车子才顺利地掉过头去,汇入车流中。如果是乔洪,不到五秒就能把一切搞定,完成掉头後,几乎都可以听到旁边车子不停地急刹车的刺耳的声音,还有汽车喇叭暴躁的抗议。乔洪绝不忍气吞声就此罢休,有时候会摇下车窗对著惊得脸色煞白的司机狂吼,说他们没长眼睛,说这里明明有掉头的标记,在这个车道上跑为什麽要那麽快,还有啊,这里有人行横道线,为什麽不减速等等,骂过瘾了,才飞驰而去。 
  厉剑一般都不会做声,但是却有酣畅淋漓的感觉。坐欧鹏开的车,就觉得挺憋屈了。这人,有些小心过了头。很矛盾。两个人打交道,那家夥倒是挺胆大的。 
  厉剑不耐烦地说:“早就该转过来了……啧,那个车子怎麽这麽超车啊?” 
  欧鹏扑哧一笑:“城里面开车,小心为上啊。因为有好多菜鸟,刮蹭什麽的,要喊保险公司,麻烦……最多也不过就是迟到而已。迟到比不到要好是不是……你瞧那车,神气得跟什麽一样,有钱啊,烧得慌……跟这种人斗气,最不值得。别太看得起他们了。” 
  厉剑斜了欧鹏一眼,哼了一声。欧鹏的脸上的确没有焦躁的神情,相反,他看上去还蛮悠然自得的。 
  欧鹏要去的农家乐跟厉剑所在的地方,一个东头一个北边,一路上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欧鹏开车不快,蛮稳,虽然厉剑觉得他开车挺磨机,但是也还算顺畅,根本没有碰到啥惊险刺激的场面。很稳,很稳重。这一点,又让厉剑察觉到了矛盾。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都觉得欧鹏挺贫嘴,也有些毛躁。 
  到了农家乐,欧鹏似乎跟老板挺熟,说跟朋友过来玩,想要安静点的地方。老板一手拎著俩竹椅子,一手拎著钓鱼竿,亲自领著他们绕过几口池塘,爬过一个小山丘,到了另一口池塘那边。老板把东西放下,又问中午午饭打算吃些什麽。欧鹏笑了笑,说能钓上什麽就吃什麽吧。现在快入冬了,也没啥野菜,麻烦老板到自家的菜园子里弄点萝卜啥的,炖点萝卜汤,弄点!头炒腊肉,其他的,临时再做也不迟。 
  老板走了之後,欧鹏就开始张罗著打窝子,又教厉剑怎麽挂鱼线怎麽抛钩怎麽定杆,七七八八弄好之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条长腿交叉放著,很悠闲地在暗淡的阳光下闭了眼睛,嘴巴却没有停:“忙些什麽呢?做成了大生意,还是学员的工作都有下落了?” 
  厉剑也让自己放松下来,反问:“此话怎讲?” 
  欧鹏轻轻地笑了笑:“总觉得这一次看到你,有点不一样。似乎很满足的样子,好像志得意满,呵呵,就跟刚刚……一样。” 
  “什麽一样?”厉剑觉得欧鹏说话总是语带玄机。自认为不是蠢人,但是跟欧鹏在一起,总有著自己的鼻子被牵著走的感觉。不爽。 
  “刚刚射过精一样,有点疲惫,但是飨足。”欧鹏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 
  厉剑摇了摇头。瞧瞧,稳重的感觉就这麽一下子咻地没有了。又变成那个轻浮的贫嘴的家夥。 
  犹豫了一下,厉剑说:“刚刚完成了一项委托任务,有惊无险,就这样子。” 
  欧鹏侧过头看了看厉剑,没头没脑地问:“你是退伍军人吧,原来当过兵?” 
  厉剑再次犹豫了片刻,说:“转业的……有快两年了。” 
  “军衔?” 
  “少校。” 
  欧鹏直起了腰:“哥们厉害呀,行啊,年纪轻轻的……不过犯错误了吧?被赶出来了吧?因为出柜还是哦该?” 
  厉剑的脸沈了下来,看著一动不动的浮标,冷冷地说:“怎麽见得?” 
  欧鹏快活地笑了:“随便一猜就猜出来了。哥们算是爬得很快的吧?这麽年轻,本来应该前途无量啊,怎麽就转业了呢?看你的身手和肌肉,肯定还不是啥技术兵的,技术兵更加没有理由这麽年轻就转业啊?肯定是在部队里呆不下去了。更何况,就算是转业,按你这麽个军衔,好去处多得很,机关事业单位,随便挑吧……” 
  “不想去。” 
  欧鹏吧嗒一下嘴巴,点点头:“估计也不是什麽嬲!的地方……好地方谁不想去啊?” 
  “不想坐办公室。”厉剑简单地回答。不想参与那些勾心斗角,不想成为刻意钻营的人群中的一员。留恋军队的生活,留恋穿越刀山火海的激情。 
  厉剑轻蔑地哼了一声。 
  欧鹏的脸也沈了下来。他咬咬嘴唇,冷笑:“哥们志存高远啊……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是不是?” 
  是。不过厉剑并没有说出口。 
  “这世道,谁瞧不起谁啊?”沈默了好一阵子,欧鹏忽然又笑了:“其实军队还不是跟地方一样?什麽地方什麽人,还不是都是扯鸡巴卵蛋的?估计,给你的那工作也不过就是什麽清水衙门,不然……” 
  “不然怎样?” 
  欧鹏啧了一声:“不然还不都是抢著去?我们局就有个转业的,现在是书记,一把手,每天讲大道理,业务方面……他哪里知道什麽叫业务啊?哼,也不过拿著鸡毛当令箭,谁听他的?他要不是一把手,谁都不听他的。” 
  厉剑有些不高兴了,没有接茬。 
  欧鹏好像在自言自语:“还不都是那样?军队里也是一样吧?你业务肯定不错,思想觉悟又那麽高,不也是混不下去?就算你是gay,只要没有大范围出柜,还不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估摸著是什麽人看你不来,那个人,肯定还是高层,就把你是gay这个事实摆了出来……我说的,八九不离十吧?” 
  厉剑一口气憋著出不来。还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他没有出柜,也不会出柜。当然上司和战友们也在纳闷为什麽厉剑一直都没有结婚,厉剑每每是一言带过。他在的这个团,是经常要出任务的,危险的任务,可能送命的任务,事实上,也确实有人牺牲,虽然很少,别人要做媒,他都说不愿耽误人家姑娘,借口而已。部队中也有传言他跟他那位的事情,但是已经过去那麽久,那人也牺牲了十几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知道那时候事情的,剩不下几个。而且之後厉剑再也没有跟什麽人有过感情纠葛,所谓传言,无根无据,一般的情况下,又怎麽会把这件事拿出来当污点来把厉剑赶出部队呢? 
  就连那个顶头上司,也是没有打算这样做的。毕竟,厉剑是该团最有威信的军官,最精准的一把枪,最锋利的一把剑。没有利益冲突,那个上司也不会为难厉剑的。 
  不幸的是,终於有了冲突了。仍然是执行一项绝密而又危险的任务,仍然是厉剑带队,但是临出发前,他的一个手下被抽走,另一个人被补充进来。新加盟的人因为跟原班人马配合度不够高,结果任务差点失败,好几个战友受伤,其中的一个,因此残废,不得不离开。 
  事情过後,厉剑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被抽走的人是某将军的子弟,被抽走的原因,是这次行动不是一般的危险,是极为危险。而新加盟的,是顶头上司的老乡,之所以让他参加这麽危险的行动,是因为一旦成功,那人就有了晋级并获得嘉奖的资本。 
  厉剑不理解。既然是顶头上司的老乡,顶头上司难道不怕这个老乡也会因此送命?不怕。因为这个老乡家里已经没有什麽人了,而且他是即将退伍的一个,一旦离开部队,他就什麽都不是。顶头上司可以运用权力调动自己的人马,甚至也可以在他的家乡施加一定的影响,但是那个影响力,极为有限。而他的那个老乡,愿意搏命,以此换取前途。 
  而被抽走的那一位,既可以安全无忧,他的前途又不会受到丝毫影响──有那样的一个老爸,在什麽地方,他都是有前途的。 
  厉剑爆了。他不是不通世事的人,很多情况下,他能够委曲求全。顶头上司是新近调任的,权术玩得滴溜溜娴熟得要命。行,怎麽著都行,但是不要因此而危及任务,危及厉剑的战友和手下。看著残废的战友在众男儿的热泪中一瘸一拐黯然离去时的背影,厉剑爆发了。自从那人牺牲後,厉剑就发誓,绝对不让身边的人再受到伤害。但是战斗,总是残酷的。每一次有人受伤,都让厉剑痛苦,那种痛苦,更甚於他自己受伤。每一次有人牺牲,他都觉得那种惨痛,宛如万剑穿心。所以他无比冷酷铁石心肠地训练著自己的手下,训练著自己。为了保家卫国,牺牲总是免不了的,流血总是免不了的。但是他一直竭尽全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这一次,超过了厉剑的底线。战友受到的伤害,不是因为敌人的凶残,而是因为自己人的以权谋私。 
  他第一次,在自己人面前变得凶残起来。他的顶头上司,差点被他打死。 
  本来是要被抓捕并送上军事法庭的。但是崔大校出马了。顶头上司的以权谋私行为,被崔大校当作了筹码,以换取厉剑的自由。前途肯定是没有的了,转业成为必然。厉剑的战友和属下自然不服,要上告。崔大校对厉剑说,即使现在放手,那个家夥以後肯定也不会有什麽好果子吃。如果现在不放手,想想看,被抽走的那个军官的父亲,是个将军,就算他并不知情,这事情也就闹大了。还有,如果是兵变的话,厉剑,所有这一团的人,就都毁了。就算他们心甘情愿,我们的军队和国家因此蒙受的损失,又怎麽算得清? 
  於是厉剑能做的,就是转业。理由,不服从命令,领导无方,打架斗殴,以及,他本人是个同性恋。而崔大校,放弃了升做将官的机会──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然而,又有什麽样的单位敢接受他?就算没有人作梗,光是档案上的记录,就足以让人对他退避三舍了。 
  这两年,他竭力不去想这件事。但是欧鹏轻轻的两句话,就把他心上最大的伤疤给挑破了。 
  偏偏那个人还不住口,还在喋喋不休。 
  “闭嘴!”厉剑低声吼道:“你怎麽这麽愤世嫉俗?” 
  “愤世嫉俗?哈哈,才不是呢,我不过是把这个世事看得很通透……其实……我跟你说,都一样,什麽地方都一样。连大学都不再是象牙塔,更何况是部队?部队中更加……嘿嘿,我闭嘴。” 
  鱼儿一条都没有上钩。这两个人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算有贪嘴的鱼儿,也被吓走了。 
  老板过来看他们的收获,结果啥都没有。没奈何,老板只能拿网子网了一条大草鱼,说中午吃口味鱼吧。欧鹏拍拍老板的肩膀,说行,只要加上口味两字,什麽菜都好吃了。 
  厉剑的胃口不大好。这一上午,很郁闷。欧鹏却吃得兴高采烈,时不时地看看厉剑,发出一两声奸笑。 
  吃完午饭,厉剑就喊要回去,欧鹏笑嘻嘻地看著他,说别急啊,我好不容易才空出一天来。是不是我说话不中听?走吧,先散散步去,再接著钓。我说错了话,给你赔礼道歉哈。 
  厉剑横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欧鹏今天说的话,没有一句是跟他投机的。一直有著的期待,也因此淡了很多。 
  看了看天空。云层很厚,但是也不会下雨,有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太阳会更灿烂一些。 
  脑子里还在绕著弯,脚步却已经开始移动。 
  欧鹏偷偷打量厉剑的脸色,见他有点郁积在胸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子,笑著说:“男人不要那麽小气……就算得罪了你,也用不著这麽摆谱啊?是不是我不该说部队怎麽样?其实我说的就是实话。比方说招兵吧,你去招过兵没有?” 
  厉剑点点头。 
  欧鹏笑眯眯地:“你思想觉悟那麽高,肯定不会徇私舞弊啥的,是不是?不过挡不住别人会吧?尤其是在不发达的县市,这事儿,听得多了……再说现在军人,也拿津贴的啊,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做得不开心,换一份就行了,值得这麽纠结吗?” 
  厉剑瞪了他一眼:“你废话怎麽这麽多?” 
  欧鹏开始喘气了。他们在爬一座小山,树挺多,灌木和野草也挺多,不像公园景区啥的,连条路都没有。欧鹏不是经常锻炼的人,不过半个小时,汗就下来了,脱了夹克,挂在胳膊上,扶著棵树,慢慢地喘息。 
  厉剑站在一旁,四处看著。这里很安静,偶尔有鸟鸣,野草和野果的气味混杂著,说不上香臭,但是很清新。 
  欧鹏踩倒一丛野草,一屁股坐在草上,擦擦汗,见厉剑轻松自如的样子,有些嫉妒,废话又出来了:“其实,做了老百姓,就得有老百姓的样子。就好像换了工作,就得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和状态,是不是?” 
  “你什麽意思?”厉剑越来越恼火。欧鹏整个就在不知所云。 
  “没啥意思……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厉剑特别……说不清楚。欧鹏摸著自己的下巴,开始觉得有些冷了,情绪也低落下来。他又把夹克穿上,眉头紧锁著,率先往山下走去。 
  没走两步,欧鹏突然转过身,脸上带著僵硬的微笑:“不快活的事情就丢掉!军人有什麽了不起,一个身份而已,一份工作而已……” 
  “仅仅是一份工作吗?”厉剑提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士兵们是怎麽样训练怎麽样摸爬滚打的?你知不知道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时刻准备献出自己的生命的?” 
  “切!”欧鹏的脸上明显带著不屑:“现在有仗打吗?你别唬人了!” 
  “没有吗?”厉剑逼上前一步,厉声说:“新疆西藏那边的边防线,军人是怎麽样守护的?西南边界,如果没有军人舍身保护,国内会多了多少毒品和枪火?还有各种各样的救灾,哪次不是军人冲在最前面……” 
  “哈!”欧鹏怪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是国家在养的,那些事,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当兵,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条出路,出路中的一条而已。当兵,不过是一种职业,一种工作,一门手艺而已!” 
  “而已吗?还有什麽工作是要冒著生命危险的?保家卫国,你以为只是一句口号?” 
  “有哪种工作是绝对平安保险的?看看矿工吧,看看司机吧!有个县的县长还死在酒桌上呢!” 
  厉剑怒不可遏,闪电一般地伸出右手,掐住了欧鹏的脖子。他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了,否则,欧鹏的脖子当场就可以被捏断。 
  即使手下留情,欧鹏的舌头都也已经伸了出来。他用力地去掰厉剑的手,可是那手,就好像铁箍一样,怎麽都掰不动。无法喘气,眼珠子都要爆了出来。 
  厉剑慢慢地松开了手,任欧鹏像被抽了筋骨的狗一样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涕泪横流。 
  厉剑看了看自己的手,脑子里却是欧鹏恐慌的眼神。不,不仅仅是恐慌,那恐慌中,居然还带著一丝兴奋。不对劲,不对劲,什麽地方出岔子了。怎麽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欧鹏不过说了几句无耻的话而已,为什麽自己居然有了杀意?就好像当年,面对著顶头上司,怎麽克制,都有著无法抹去的杀意? 
  还有,为什麽欧鹏……会带著那麽一丝兴奋? 
  厉剑木然站著,欧鹏还在拼命地咳著。厉剑看著天空乌云在渐渐远去,阳光一丝丝地透出来,仿佛自言自语,厉剑低声地说:“恐怖分子,你以为只是电影中的故事,网络上发生在其他国家的新闻吗?大的贩毒团夥和走私集团,你以为凭警察和海关就能够搞定吗?国境线上,你以为真的就那麽风平浪静,军人们要对付的,仅仅是异常恶劣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吗?你知道些什麽?你个坐井观天,自私自利的小人……居然敢……敢把我们牺牲的战友跟酒囊饭袋贪官污吏相提并论?!” 
  欧鹏跌坐在一旁,抬头看到厉剑脸色铁青,眼睛里好像喷火,看著不知道什麽地方。这个人,就好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凶狠、带有杀气、并且随时随地都可能扑上去咬断敌人的喉咙。 
  欧鹏吞了一下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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