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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马上就放假了。”

“嗯。”

两人都没说话，其实方知凡在家还是跟他妈妈交流多一点，方克曼不是不关心，男人大多不善言辞，时间一久说什么都觉得尴尬。方知凡挺怕这种冷场的气氛的，说了句：“妈让你少抽点烟，我先进去了。”

方知凡走进客厅还觉得鼻子里有烟味，很冲，和平常闻到的不一样。平常学校是禁烟的，身边抽烟的只有顾恂，顾恂现在还是会避着他抽烟，但是身上的味道很淡，像是已经散过的一样。

“今晚留下来吃饭吧。”方杨在厨房里对他喊，“平常吃外卖都不知道干不干净，家里的才是最干净的。”

“是吃食堂里的啦，肯定干净。”方知凡说完就逃回房间里了。

方知凡现在不在这边住，大多数东西都已经搬走了，不过方杨还是会在床上放着枕头和被子，像是他从没离开过一样。房间里面没有霉味，散气散得很好，方知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了一下自己留下来的东西，也无非就是一些奖状和书。方知凡在书柜里看了看，看到自己以前高中的书，就拿出来看了看，拿了本物理书，想着到时候给自己学生讲讲自己的励志故事。

他不怎么用物理书，包括现在上课也是，但是任何知识都是要回归到课本上的，方知凡就拿物理书翻了翻。

“方方什么时候能看到这里，看到了打一下卡。”

“好笨啊，怎么还没看，难怪物理实验题写不出来。”

“法拉第好聪明但是法拉第定律不是他发现的。”

……

方知凡突然看到书中不属于自己的字迹，有点诧异，后来想想会叫他“方方”的只有顾恂。他不记得自己有看到过这些笔记，但是高三一轮二轮复习用的书里面也确实没有物理课本。他把书合上了，放在桌上出去了，因为方杨叫他吃饭了。

一桌子的菜，看得出来方杨很用心的准备，也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期待自己儿子回家。父母无非都是那样的。大家吃饭都没有说话，方克曼给方知凡舀了一块豆腐，方知凡才说了句谢谢。

吃完饭方知凡在厨房洗碗，手机在裤袋震动，方知凡把手上泡沫洗了，湿哒哒的手解不开指纹，只好密码输入。顾恂发微信问他在哪里，因为不好打字，方知凡按了语音跟他说在妈妈这里。

“要我过来接你吗”

方知凡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的，跟他说：“我以前的小区，你应该知道的吧？”

“行，我刚加班回来，我大概十分钟到。”

方知凡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把碗洗好放进了柜子里。方杨问他要不要下去散步，方知凡摇了摇头，说：“待会我朋友来接我，大概十分钟，有点事。”

方杨没有问他是谁，还在跟他爸一起看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快结束了，天气预报响起的时候，方知凡就立马穿了鞋跑了。

楼下的顾恂靠在车门口等他，外面还是有点冷，顾恂穿的是昨天方知凡给他买的大衣，真人穿起来比照片里发的要好看，方知凡跑着下楼上了顾恂的车。

“怎么还加班啊？”方知凡问他。

顾恂边发动车边跟他说：“年末了，事情太多了。”

“哦……”方知凡继续问，“吃饭了吗？”

顾恂有一些无奈：“还没来得及。”

方知凡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是饭盒。其实是方杨怕方知凡晚上饿了，把剩下的一些菜给装进饭盒让方知凡带回去。

“给你，我妈做的。”方知凡把饭盒给顾恂，顾恂在开车没手拿只好跟他说，“阿姨做的肯定很好吃，我回去吃。”

方知凡一上车就像个鸵鸟，一直没敢问顾恂物理书的事情，他怕顾恂不记得了。

“顾恂。”方知凡喊了他一声，有点紧张，“你还记不记得物理课本啊？”

“我考完就忘了。”顾恂跟他说，“是学校的事情吗，我可能帮不上你的忙。”

“…嗯。”方知凡听完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顾恂看方知凡没说话，又问了一句：“怎么突然问？”

方知凡才从包里拿出来那本物理书，顾恂在开车的时候瞥了一眼，笑了出来：“怎么突然找出来？”

“我不知道。”

“我高三出国的时候寄给你的，现在翻肯定很好笑。”

方知凡摸着书皮，跟他说：“……一点也不好笑。”

因为他根本没收到。

顾恂过了一会突然说：“你在找我的心吗？”

方知凡愣了一下：“什么？”

“那你找到一颗了。”

方知凡低下头看着崭新的书封页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方知凡回到家把饭盒给了顾恂，自己回家在看物理书，方知凡不知道顾恂寄了几本回来，就想发微信给他妈妈问一下。打开手机就是他妈妈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回去路上小心一点，明天饿了要搞点健康的吃。”
“朋友是顾恂吗？＇大笑＇，你一出门我就看到他下车在车旁边等你，他是个好孩子。”

过了十几分钟又发来一条。

“如果重新在一起的话，肯定会面临很多的困难和现实压力，你爸爸还是接受不了，不过妈妈希望你永远快乐幸福。

“妈妈休息了，晚安。＇月亮＇”

方知凡全然忘记了自己想要问的初衷，只是在想，原来妈妈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15

方知凡给他妈妈回了一个晚安，闭口不谈关于顾恂的事。

有人按门铃，打开门发现是顾恂过来还饭盒。方知凡不知道顾恂这么快过来还饭盒是为了什么。

顾恂跟他说：“阿姨做得很好吃，饭盒我也洗过了。”

方知凡接过了饭盒，顾恂手上还有水蹭了他一手，他都不知道顾恂家里有没有洗洁精，或者说他会不会洗碗，洗得干不干净，顾恂最近表现太乖了，方知凡找不出毛病。

“那我先走了？”顾恂把饭盒给了方知凡之后问了一句。

“嗯。”方知凡回答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顾恂把大衣挂在家里，里面只有一件衬衫，显得身形挺拔。楼道里有阴风，站久了就会有点冷。顾恂还是没有立马回头就走，只是走上前抱了方知凡一下。

这个拥抱方知凡闻到了某个牌子洗洁精的味道，方知凡想，顾恂真的不会洗碗，洗洁精挤得太多了。

顾恂拍了拍他的背，像在哄他一样，在他耳边说：“早点休息。”

方知凡的下巴磕在顾恂的肩膀上，楼道里很黑，有点看不清。顾恂放开他就进了隔壁的门，方知凡把门关上，手上拿了个空空的饭盒，还在往下滴水。

他从小到大无数次都在想自己的妈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方知凡突然低头笑了一下。

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方知凡坐回沙发上翻那本物理书，顾恂有时候会划重点给他，也有时候会写吐槽。

“反电动势有点难。”

“法拉第圆盘是法拉第弄出来的，为什么要和法拉第过不去呢？”

“好笨啊，快点复习。”

……

方知凡一个人翻着书看，觉得顾恂，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顾恂和方知凡之间的关系从顾恂父母找到学校后，学校方面就婉转地告知了方知凡的家长。方知凡在方杨准备来学校的下午就在厕所哭了，关上隔间的门，把顾恂堵在外面。顾恂敲了敲方知凡的厕所门，不知道说什么，就静静地陪着。

方知凡没一会就把厕所门打开了，他不应该同顾恂置气，因为本来两个人的关系就是相互的，排斥毫无意义。

方知凡眼睛红红的，双手圈着顾恂的脖子，抱住了他，小声跟他说：“我好对不起妈妈啊。”

顾恂拍了拍他的背，是以安慰。

方杨来学校的时候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顾恂和方知凡在班里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被老师叫了出去。办公室门口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方杨和老师在谈着什么，他有点不想过去，拉了拉顾恂，顾恂用了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没事。”

彼时的顾恂如果逞强一点，觉得自己可能会说“有我在”，不过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

方杨看到他们俩过来了，老师就回了办公室，留下了他们三个人。

方知凡叫了一声：“妈妈。”

方杨点点头，问他：“晚自习累不累？”

“还好。”方知凡摇摇头，不知道方杨会说什么。

方杨把视线转到顾恂身上，笑了一下：“是顾恂吗？”

顾恂抿着嘴点了点头，回答了一句：“阿姨好。”

方杨笑着跟他说：“你跟方知凡的排名差了一名要快点追上来哦。”

“……恩？”顾恂有点不知所措，低头看了一下方知凡，只是答应着，“好的，谢谢阿姨。”

三人之间有些许沉默。

“妈。”在旁边一直沉默的方知凡突然开口，用了很大勇气想要开口但是一开口又快要哭出来了，“……对不起。”

方知凡眼泪掉得很快，方知凡表面冷冷的，剥开了里面却是酒心的。

“有什么对不起的啊。”方杨从包里拿出了纸巾想要给方知凡擦脸，但是顾恂比她更快一步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塞进了方知凡的手里。

方杨看到了，但也只是跟方知凡说。

　　　　“……因为妈妈只有你一个宝贝啊。”

顾恂觉得他们有话说，就先走到一旁，让他们待着。

方杨看着顾恂退后的背影，没说什么。

她跟方知凡说：“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你学习没有退步，你的品行也没有变坏，你也没有做任何让妈妈丢脸的事，为什么要道歉，你是对这段关系没有信心吗？”

“不是。”方知凡摇了摇头。

方杨继续跟他说，“因为我看到你上学之后变得爱表达了，变得有耐心了，变得更好了，所以不要有任何的自卑感。”

顾恂站在远处其实听得见方知凡他们的谈论，这一刻顾恂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方杨没有跟顾恂说什么，只是跟他说。

“晚自习回家路上要小心一点，二路的路灯坏了，你们先不要走那边。”

晚自习结束后，方知凡和顾恂一起回家，二路一整条路都是黑的，顾恂想带方知凡绕远一点走，但是方知凡不愿意。路上漆黑的，方知凡突然跟他说：“我妈叫我不要有任何的自卑感。”

“……什么？”顾恂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上就一热，怀里撞进来一个人，抓着他的手臂。顾恂手臂很结实，因为天天打篮球，方知凡感受到手下的手臂肌肉逐渐变硬。

二路黑到底，方知凡亲完就拉着顾恂往有路灯的地方走，顾恂有点看不清方知凡现在的表情。

方知凡边走边说：“我对我们，百分百自信。”

顾恂突然就想到上语文课时候看的闲书里头一句话“这个人儿，你已经幻化了与我同形，就做我的新妻吧。”

方知凡结束了冥想，关上了物理书。他们科组的群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过年出去玩的事项，方知凡没有报名，几个老师都是成了家的，他在想他一个单身的去干嘛。群里面把东南亚能够落地签的国家都给说了一遍，几乎都是海岛。临市就是沿海城市，所以方知凡不是特别热衷，但还是把发出来的文章都给看了。

寒假一共有二十多天，因为高二这一批的学生马上进入下学期，也是整个三年最后一次长的假期了。方知凡觉得出去旅游没什么不好的，况且临市新年期间几乎空城，本来想把文章转给自己妈妈但是一想到他们可能还需要去拜年，就把文章转给了顾恂。

方知凡跟他说：“你年假有几天？”

顾恂回的很快：“满打满算有十天，H岛吧，不是很远。”

方知凡就算什么也没说顾恂也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年后该算账的事情还没算。

从容也是真，宽释是真，无畏也是真。

顾恂觉得方知凡这道题做起来好难。



16

期末的最后一周是考试，周一到周三考，方知凡要监考不能带手机，在教室里坐了一整天。班级里的椅子是那种木质的硬板凳，方知凡坐在讲台上看底下学生哗哗哗地写题。

第一排的有个学生显然是有不会做的题，一直在咬笔盖。写得快的学生很大声的翻页，周围有学生侧着看了他一眼。

物理是在周一下午考的，只要物理考完了，物理科组就不用监考了，但是等待方知凡的是还有五百多份试卷需要去改。

办公系统已经有人帮忙开好了，方知凡就坐下来准备改卷，想着努力一下，快点改完，快点走。顾恂速度很快，在跟他说好去巴厘岛的下一天就给他订了计划方案，方知凡打开随便扫了几眼，去的是巴厘岛附属的一个小岛上，不是特别著名，也没有特别多的行程，顾恂知道方知凡是一个不愿意到处走的人。

计划都订好了，方知凡就跟方杨说自己今年过年在外面过，方杨知道的时候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他爸知道后沉默了一会，但也只是跟他说：“要玩得开心。”

大概是知道他和顾恂一起去吧。

过年计划就这样匆匆定下来了，方知凡想，就先这样了。

改卷过程极其艰辛，让学生练字是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方知凡分到了改第一大题的任务，第一大题不难，基本上都是考得都是基础，但是越是基础的东西，扣分点就越多。方知凡每次都要在七改八改的答题卷里面找答案，眼睛都酸了。

走回去的时候浑身都有点发疼，眼睛疼，鼠标摸久了手疼，坐久了腰疼。

星期三的时候学生们一考完就都疯了，方知凡知道他们也无心挂念自己的寒假作业是什么，但是科组已经印好了，方知凡特意写了张条子给徐凡让他转交给竞赛班的一些学生，是多布置的一些东西。

方知凡不是班主任老师，不用待到周五最后走，这么匆忙，当然是去赴约啊。

顾恂年假请得很早，比之前满打满算多了四五天，距离新年还有将近一周，他们计划在巴厘岛待十天，这给了他们很充裕的时间。

方知凡回到家的时候顾恂已经回来了，方知凡第一次比较主动去敲顾恂家的门。顾恂开门的时候穿着家居服，侧着身问他：“进来坐坐？”

方知凡没什么理由拒绝，进来的时候脱鞋子，顾恂给他拿了一双毛绒拖鞋，大小合适。

第一次这么正式进入顾恂家里，方知凡看到客厅摊开了一个巨大的旅行箱，黑色的。

“在整行李吗？”方知凡问他，“不是明天晚上吗？”

“早点整也好。”顾恂蹲下来往里面塞着自己的衣服，“我估计没有什么东西了，这边还有空位，你放不下就放我这边。”

方知凡点点头，坐在顾恂家的沙发上，沙发是布艺的，坐下去很软。方知凡看着顾恂把衣服卷成一卷一卷的，然后摆放得整整齐齐，顾恂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跟他解释：“出差惯了。”

方知凡发现顾恂带的衣服颜色多了很多，可能是因为顾恂平时都穿西装的缘故。露出一半的标识方知凡认出来是个潮牌。

顾恂从里面拿了一件已经卷好了的衣服递给了方知凡：“上次买小了，我觉得你穿挺合适的。”

方知凡把它抖开，是一件圆领T恤，红色的。

方知凡笑他：“你怎么穿那么喜庆。”

“红色好看。”顾恂跟他说，“你试试，大了就只能当睡衣了。”

方知凡今天就穿了件衬衫，就着衬衫套了一下，还是有点大。

顾恂评价：“好看，看来只能当睡衣了。”

方知凡把它脱了下来，衬衣也跟着撩开了一点，顾恂转开了头。

方知凡回自己房间整东西，有点没头绪，因为他很少去外面旅游或是出差，顾恂给他发了一张清单，比他有经验多了，方知凡就照着这个清单整。

以前高中的时候顾恂参加了数竞班，高二的时候经常会跑去外地参赛，有些时候是一两天，去的远的话可能就要待上一个多星期。

顾恂先前有句话没说错，先前顾恂出去比赛的时候方知凡就蹭被单。高中在一块之后腻在一起久了，面对短暂的分开还是会不舍的。

顾恂去省外参加一个培训，要离开一个星期，头几天还好，方知凡只是觉得上晚自习没有人教他题了，放学回家没人陪了，一个星期过到一半之后方知凡就忍不住了。

他有顾恂电话，但是培训的时候不让用，方知凡就发信息问他在不在线，顾恂回得很快，接着就播了一个电话过来。

“我刚刚下课。”电话那头有风声，估计顾恂还在外面走，“到家没有啊？”

“到了。”方知凡小小声。

方知凡现在声音跟猫儿叫一样，顾恂一听就听出异样。

顾恂压低声音问他：“方方是不是在干坏事啊。”

方知凡翻了个身：“才没有。”

“那你哼哼什么？”不用听都知道电话那头顾恂在笑，然后继续说，“小方上线了吗？”

方知凡跟他快一个多学期了，还仅限于亲手亲脸。顾恂实在是忍不住，把方知凡叫到厕所谈谈，方知凡跟他乖乖去了，也没干什么，但是方知凡倒是很主动。

别人没说错，钻石是世界上第二硬的东西，第一硬的是高中男生的小朋友。

顾恂手握着方知凡下面，从下端弄到上端，逗他：“小方上线了。”

方知凡听着电话里顾恂的调笑，没说话，顾恂又问了一句：“小方上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