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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恂把手机放回了自己口袋，没有拦方知凡关门，但是方知凡也确实没关门。

方知凡眼睛低着看着自己的拖鞋，淡淡地说：“顾恂，不论是“从0到1”的陷阱，还是“从1到N”的机遇，都是厚积薄发的，没有什么捷径可以依赖。如果我给学生举例我会跟他说，你总想着排名从300一跳就能跳到50，那你往往就是失败的。”

顾恂盯着方知凡沉默了许久，方知凡才狠狠心继续说：“大家都喜欢新东西，顾恂，你未免也太眼高手低，怎么就这么判定你一定能拿下我。”

方知凡说话不抬眼，也没看顾恂的表情。他觉得他说了这么多，顾恂的表情一定会很难看。他想顾恂就是生活条件太好了，生活太顺利了，才想着绕那么多弯弯来逗他玩。

方知凡看顾恂没什么打算，问了一句：“那我关门了？”

顾恂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顾恂说的是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知凡遇到过很多不懂题目来问他的学生，通常的流程都是一起读题，分析来理清思路，最后才来写，但是方知凡是第一次遇到连题目都读不懂的学生。方知凡觉得顾恂好笨。

方老师在线指导：“那你有思路吗？”

顾恂说：“没有。”

“那我们来假设。”方知凡放下了门把手，跟顾恂说，“如果我按照你的方法走，接受了你的道歉，然后你会怎么办？”

“我会把错过的都给补上，然后想和你重新在一起。”顾恂如实说。

方知凡听完都笑了，他觉得顾恂真的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不过就算是这样，方知凡也不会拒绝。

方知凡也改过很多答题卡，有些是字潦草让他看不懂的，有些是答案算错的。顾恂对他来说是一份看似没有破绽用了另一种另辟蹊径解法解出来的参考答案，但是方知凡还是说服了自己，自己的才是标答。

“虽然你的答案是对的，但过程要扣分。”方知凡说，然后再补了一句，“扣一半分。”

“很晚了我要睡了。”方知凡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作势赶客。

顾恂也没有阻止只是跟他说了一句晚安。

第二天还要上班，方知凡六点半准时醒来，打理好自己，其实也没有过多的事要做，穿了一件灰色的卫衣，一条牛仔裤。拿衣服的时候看到挂在上面的西装，顾恂昨天给他发的信息里叫他找一下自己的心。方知凡不知道这算不算。

方知凡开门出去的时候发现顾恂在楼梯口抽烟，空气中飘着烟味，不过是淡淡的，不是很冲。顾恂把烟掐了，问了一下方知凡：“一起走吗？”

方知凡没有理由拒绝，跟着他一起上车，还是那一辆disvery　sport。顾恂从后座拿了一袋东西过来给方知凡，方知凡接过这一大袋放在腿上，打开来看，里面都是一些小面包和饼干。

顾恂解释道：“周平说你平常不吃早饭有时候会胃痛。”

“其实也没有多痛。”方知凡跟他嘴硬道。

“你带过去吧，不想吃的话分给办公室的老师们。”

顾恂今天说话很礼貌，方知凡有一些拿不准，下车的时候顾恂贴心地帮他解了安全带，方知凡下车的时候被弄得手忙脚乱。

顾恂到办公室之后，过了好一会Jennie才来给他汇报今天的工作，顾恂跟Jennie说：“你以后不用装我太太了。”

Jennie突然开始紧张：“那年终奖呢？”

顾恂考虑了一会：“还是拿两份吧。”

Jennie小心翼翼地说：“方老师发现了啊？”

“我自己说的。”顾恂叫Jennie回去工作，不想让她听太多的八卦。

顾恂拿出手机给方知凡发了一个消息。

“老师我还是不会。”

方知凡估计在上课没有立马回他，顾恂只好放下手机开始工作。顾恂不愿多想方知凡看到这条消息的情绪，因为他上班去猜整个市场的情绪变化已经很难了。

吃中午饭的时候顾恂拿出手机看了一下，看了之后就有些挪不开眼了，方知凡说。

“没关系，那我再等等。”


12

学校已经进入了期末周，基本上所有的副科课都被换成了主科课，方知凡一天可能要上四节课，时间排得很满。上一次竞赛班的学生成绩也已经公布了，有七个学生进了复赛，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方知凡今晚要值班，待到第二节晚自习才能走。路过还在晚自习的班级，方知凡看到有两个学生在讲话，就径直走进了班级。

最近晚修抓得很严，年级长要求晚修如果抓到讲话的，就要在期末考试考完以后就在学校写检讨，这对于考完试心都已经飞走了的同学无疑是一个打击。

方知凡没打算吵到其他还在写作业的同学，不过走进来的时候还是有几个同学注意到他了。这个班不是他教的，但是大家都认识他，有一个曾经帮他拍过校拍的女生小声跟他打了招呼，方知凡也点点头接受了。

方知凡手指点点其中一个讲话同学的桌子，指了指外面，意思叫他们出去。

“晚修不能讲话知不知道。”方知凡说着。那两个同学被叫出来之后就站在楼道口，低着头，方知凡也没打算教育他们，只是按照规定形势而已。

“我们没讲话。”其中一个男生不耐烦地说，“我们在讨论题目。”

这是方知凡听到的解释里面最多的一种，他姑且也就算了：“讨论题目这么大声我在走廊都听到了，还嬉皮笑脸的，哪有讨论题目还咧着嘴的。”方知凡记得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桌上放的是生物书，接着说，“复习免疫系统这么开心啊？”

两个男生都不说话，方知凡没记他们名字，当他们回去，还叮嘱了一句：“进去小声点，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

方知凡看着走进去的两个男生，一个戳着另一个同学的胳膊，嘴里还在小声嘟囔，可能在怪罪对方说太大声导致老师叫出去。两个学生坐下来的时候，前桌该转过头来问发生了什么，方知凡就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他和顾恂做同桌的日子。

有些人成绩好，可能是聪明，也可能是勤奋。顾恂是前一种，方知凡是后一种。

方知凡高一就开始刷题，三节晚自习空出一节写卷子，写得最多的就是物理卷子，其次是化学然后是数学。顾恂写作业很慢，不过他考试写题很快，方知凡觉得他可能只是在打发晚自习的时间。

走读生第二节晚自习就可以走了，方知凡因为家住得不远，所以都会待到第三节，顾恂自从上个学期跟他一起回家以后，也跟着他待到了第三节。

方知凡做题喜欢不会的题划圈，然后一起问。顾恂有时候没事就看着方知凡写完的半张卷子帮他检查检查，或者是做一做方知凡不会的题。

“唉，简单题。”顾恂把草稿纸翻了一页，继续往下写。

方知凡嘴唇抿得紧紧的，他还是有一些不甘和暗暗竞争的心理。顾恂轻轻松松就能把他不会的题做出来，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学习方法不对。

晚自习的时候，有一些人疯跑出去抢学校食堂的夜宵，方知凡就一个人默默地慢吞吞地收拾书包。通常情况下顾恂在教室外面等他，然后会跟他一起会和一起出去吃楼下的肠粉店的夜宵，然后各自回各自的家。

方知凡一路上话都很少，几乎不怎么说话，顾恂觉得今天的甜心不对劲。不过顾恂没有去问，因为方知凡憋不住的，果然吃夜宵的时候方知凡就问了一句：“顾恂你是不是天生就很聪明啊？”

顾恂被问还是有一点点发愣，不过还是回答了他：“可能吧，我觉得我还挺聪明的。”说完之后顾恂也夸回了方知凡，“你也很聪明啊，你的成绩比我好。”

方知凡低着摇摇头，说：“不一样的。”

顾恂用吸管搅了一下易拉罐里的可乐，看着对面的方知凡小口小口吃着东西。他开始猜所有让方知凡为止烦恼而提出这样问题的可能。

“你不用为你任何所付出的努力感到自卑。”顾恂跟方知凡说，“因为任何人都是不同的。”

方知凡点点头，道理其实真的很浅显，只是他说服不了自己。

“认真和聪明是不同的两件事，你也不用想太多了。”顾恂说完起身去买单，其实他不知道这个方面该去怎么安慰别人。末了，只好等方知凡出来。

他们走在街上，昏黄的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方知凡依旧闷闷不乐不说话。顾恂停了下来，刚才可能下过毛毛雨，地上还有点湿，他把方知凡拉进了怀里，在一个路灯下。

方知凡的头发软软的，毛茸茸的。顾恂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任何话，但是方知凡却觉得胜过任何言语上的安慰与鼓励。因为顾恂相信他，信任他，觉得他认真他努力。

快走到顾恂小区的时候，顾恂和方知凡都不约而同地把脚步放慢。

“你知道吗。”顾恂说，“其实每当你考得比我好的时候，我都觉得很骄傲。”

方知凡觉得顾恂居然能有这种情感，只好“呃呃”了两声。

顾恂摸了摸方知凡的头发，跟他说：“因为我百分百接受我自己，也百分百接受你，所以你的一切能为之让你开心的事都成了我的小自豪。”

那天天气不好，不过方知凡心情变好了，他想，两个人在一起，共同进步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方知凡第二节晚自习就走了，晃悠到家里已经挺晚的，早上下课之后回了顾恂消息就没有什么联系了，此时顾恂还没到家。两个人工作都挺忙，还要为了情感危机而发愁。

方知凡发了个短信还是打算把这件事往后推到期末考试考完以后再来解决，毕竟眼前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方知凡觉得经常出现自己微博首页的话没错，“你我都好好工作，你抽时间来爱我”。

顾恂没有疑异，只是回了个“好”。

然后发了句“早点休息”。

CBD中间那栋最高的还亮着灯，方知凡从自己房间里可以看得到，但他不知道顾恂是哪一层，或许城市里有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的人。

方知凡也只是说“你也是”。



13

顾恂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来的路上还在用蓝牙耳机跟别人打电话。忙也确实忙，方知凡晚上给他发的短信看见了之后没有想太多，因为他的第一说话了，他不听能怎么办。

顾恂开门回去声音尽量小了一点，因为他发现隔音确实不是很好。磨蹭了一会，顾恂睡下了，黑暗中拿出了手机翻开和方知凡的聊天记录看了很久，方知凡那一句“没关系，那我再等等”让顾恂心里开心了很久，在这条消息下面点了收藏。

第二天是周五，早上，同往常一样方知凡坐顾恂车上班，顾恂到年末事情较多，一早上还没到公司就在安排事情，方知凡没有打扰顾恂，不一会儿到学校门口顾恂把车停了下来，方知凡跟顾恂挥了挥手就走了。

快到放假的时候其实老师们的心都开始有点飘了，方知凡看着办公室一个女老师愁眉苦脸，另一个老师给她加油鼓劲，指着自己的手表对她说：“没事加油，还有十五天。”

方知凡转过头，看着自己桌面上的台历，心想，是啊还有十五天。

因为这次放假是寒假，春节也快来了，学校给老师们发了一些年货，方知凡这是第二年收到了。其实无非就是一些干货小吃，这些东西方知凡也不爱吃，一般都是给他妈。

徐凡喊了一声：“杨老师你上次推的店铺在打折哎！”

方知凡在一旁听他们说什么最近年末很多店铺都在打折，商场也是，新年到了要换新衣服，方知凡琢磨着自己也要去买新东西，或许还可能给顾恂买一些。

方知凡下班去了中心区一个很大的mall，mall里面大多都是轻奢品牌，也有一些重奢。方知凡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特别物质的人，但是路过的时候还是进去看了看。方知凡今天穿得也很朴素，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小上很多。

进去的是一家奢侈品店，方知凡自己也没有头绪想要买什么，sales姐姐就过来了。

Sales先上下打量了一下方知凡，方知凡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配饰让sales觉得有一些无趣：“先生需要什么吗？”

方知凡回答：“我先随便看看。”

方知凡走到配饰一块看了一下袖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去看袖扣，自己其实有几个袖扣。他不知道顾恂需不需要，但是给他看中了一个。圆形金属上有着格纹，金色的。方知凡还没确定要不要买，又逛到了服饰区。

今年秋冬这个品牌出了很多大衣，方知凡挑了一件最朴素的让sales拿了小号来。穿上去整个人都空空的，方知凡就想或许这个不适合他，又叫sales拿了一件大号过来。

Sales里面有个男生，方知凡叫了那个男生过来：“你能帮我试一下吗？”

Sales过来穿上，对方知凡说：“挺合适的。”

方知凡看了一下，问sales：“你双手抱胸。”sales做了这个动作，方知凡继续问，“够不够大？”因为他记得顾恂胸肌不小。

最后还是只买了这件大衣，看起来最朴素的，实际上价格不便宜。结账的时候方知凡看了一下，没多心疼，但有一个月工资吧，刷了卡sales姐姐就变得很热情，一直跟他说这个羊驼毛很纯，双排扣穿起来很有气质。

“先生是给家人买的吗？”

方知凡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给……朋友吧。”

Sales很有眼见力跟他说：“那很幸运哦。”

方知凡也不谦虚：“我也觉得。”

出店门口的时候，方知凡想，原来给顾恂买衣服，就像在玩男版的奇迹暖暖。

方知凡打车去了顾恂楼下，想把衣服给他。买了就想给，方知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主动，只好安慰自己，这是在鼓励学生。鼓励学生总得先让他们建立自信心，然后才有更高的平台去展示。

方知凡打了个电话，顾恂一下就接了，不过方知凡还没开口，顾恂就立马说：“方儿我在开会，等一下打给你。”

声音故意压低，哑哑的，顾恂那边没挂，估计在等方知凡回答，又说了一句：“可以吗？”

“可以。”方知凡对顾恂说，“我给你送个东西。”

挂了电话之后方知凡在拎了个大袋子进了旁边的小店吃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顾恂下楼找到他的时候，方知凡已经吃完点了杯奶茶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旁边放这个大袋子。

顾恂来了之后，方知凡站起来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给你。”方知凡把手里的袋子给顾恂。

“什么啊？”顾恂撩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还装了个盒子，有点重，“挺重的一个人拎过来的吗？”

“对啊，给你的。”

顾恂问：“干嘛送给我？”

方知凡想了想：“感谢你送我西服吧，或者说带我出去见见世面。”

顾恂哭笑不得，把袋子放进车里，两人一起回家。顾恂回自己房子里把盒子拆了，在里面找到了小票，心想方知凡花起钱来也不含糊，也不是朴朴实实的教师。看出来是一件大衣。这个牌子的衣服顾恂有几件，也有一件类似的大衣，就是去徐凡婚礼上的那一件。把大衣拆出来，对着穿衣镜穿上，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方知凡。

照片里的顾恂腿又长又直，大衣收腰很好，肩膀也很宽，没拍到脸，但是看得出来是很合适他的。方知凡回了一句“很帅”。

“其实我的西服没有你的大衣贵。”

方知凡回他：“那你把钱还给我。”

其实方知凡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去逗顾恂，但是没想到顾恂把钱真的转过来了，数额不多不少，转了个521。

方知凡想了想，点了个收款，回了个“谢谢”。

顾恂那边趁热打铁跟了一句：“不过有一点点小。”

“胸围不够。”

方知凡回他：“最大了没别的了，换的话还要调货。”

“不用麻烦了，以后我天天穿它很容易就撑大的。”

方知凡觉得顾恂这样说话真的好不要脸！




14

周六下午的时候方知凡回了一趟家，顺便把学校发的年货带给方杨。小区是老旧小区，离现在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算太远，只是方向相反而已。方知凡从小在这里生活长大，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

方杨拿着方知凡给的年货挑三拣四：“好歹也是个集团学校，怎么给东西那么一点点。”

方知凡看着她手里捏了一袋子的干枣，安慰他说：“有的发就可以了。”

方知凡问了一句：“我爸呢？”

“阳台抽烟。”方杨头也没抬，跟他说，“你多劝劝他，一把年纪了还抽烟，我看他肺都不行了。”

方知凡走到阳台，打开门，一下子就闻到了烟味。阳台视野开阔可以直接看得到楼下。方知凡爸爸方克曼一辈子独爱芙蓉王，味道极冲，方知凡坐到了阳台的椅子上，方克曼手里拿着一本书，带着老花镜说了一句：“来啦。”

“嗯。”

方克曼问他：“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马上就放假了。”

“嗯。”

两人都没说话，其实方知凡在家还是跟他妈妈交流多一点，方克曼不是不关心，男人大多不善言辞，时间一久说什么都觉得尴尬。方知凡挺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