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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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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带着棉手套,掌心在枪口上打转儿:“什么自家人?跟你一家的,可不是跟我们一家的,咱做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任凭你三言两语就能保证下来?你们多年不见,谁知道这人变没变,他还是咱哥儿几个在日本车上拽下来的!”
我暗自着恼适才信口开河,和这群胡子讲不得道理,只苦苦哀求道:“他对这边儿路熟,生活都不容易,就是在日本人手底下讨饭吃罢了,哪有什么大本事?”
邹绳祖施施然站在一边儿,遗世独立,冷眼看我胡诌八扯。
“没什么大本事,更没的留了,”老三举起枪,做了个瞄准,“留你是因为雷子,他能干啥?”
“他——他搁俺们村儿,喂猪可是一把好手!对了!”抚掌一笑,“前儿个咱不是抓到只狍子吗?我听三嫂说,那肉太硬,她做不好,但二栓子能做得好,我原来吃过!”说着,肩膀一搥乌云密布的邹老板,“是吧,二栓子?”
邹绳祖低低“嗯”了一声。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得问大哥,”一提到自家媳妇儿,老三这么个耍横的也灭了气焰,打眼瞧了瞧邹绳祖,将信将疑道,“看他细皮嫩肉的,哪像个干粗活的人,别是你们村儿地主家的少爷。”
“天生天养的,你看我也不黑,”不要脸地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这是我好兄弟,我绝不能放他走。”
这时候老大他们下来了,听了这话,指着我道:“刘可舟啊刘可舟,你给雷子训好之后,赶紧抱孩子滚蛋!”
邹绳祖的目光在我肚子上转了一圈儿,罕见地主动接了话头,说道:“这几年,不才做了些小买卖,如今生活倒是无忧,单单挂念我这个兄弟,今日见到了,也了却了心事,只是——”四下一望,“此地荒山野岭,寸步难行,烦劳各位留在下在此休整些时日,日后必有重谢。”
老大道:“看你们都是小民百姓,混不进咱这帮亡命之徒中,出去了得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记住了吗?”
我笑道:“现在说这些太早,跟你们厮混的日子,简直乐不思蜀!”
将邹绳祖拐进了土匪窝,当晚邹老板见过郑学仕,自去洗手作羹汤不提,且说稍晚些我俩四目相对时,他坐在炕上,摆弄着安喜的小胳膊,说道:“这半年多你就一直在这儿猫着?”
“不然呢?这时候回去就是个死。”
邹绳祖沉默半晌,又道:“你们那车出事儿的消息一传回来,我脑子一热,找刘国卿干了一架。”
我心里一紧,又是一松,左右刘国卿不在跟前儿,可干坐着又不踏实,便下地倒了两杯水,递他一杯:“你纯属没事儿闲的。”
“就你不领情,”他一饮而尽,水流进了领子里,许是环境造就人,在这么个简陋的地方,他也不矫情那些做派了,“日本人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事儿,把你送上车的时候,特意瞒住了我,否则我不能任由他们摆弄你。紧接着又是你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消息,我怕得要死——”
他说怕得要死,但叙事清楚,语态平和,断没有什么“怕”的样子,大抵是怕到深处,反而不怕了。
“说起来,你家小丫头跑去找过刘国卿。”
我一愣:“依宁?她自己去的?她找刘国卿干啥?”
邹绳祖面色复杂:“都是刘国卿自己说的,也不知真假。”
“他说啥?”
“他说依宁去找他,说你答应她回家的日子过了,咋还不回家?她以为你在刘国卿那儿,就偷偷摸摸去找你了。”
“她——他们——我是说我家里头那些人都咋样?”
“有我照应着,日本人也会顾虑。不过你太太裁剪了些下人……”说到这儿,他略略一顿,“佟青竹……大年初一的晚上,上吊死了。”
“……”
我闭上眼,心里不是滋味儿。眼前浮现的,是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他吃着点心,乌黑的眼睛,月光似的明亮。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天真无邪到违背了良心,就要以命相偿。
邹绳祖叹道:“这段时间太混乱,我把你有孩子的事儿也都跟刘国卿说了,第一个怎么没的,第二个怎么个可怜法……我就是气不过,他有啥资格……有啥资格摆出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他眼里看到的除了给他戴绿帽子的老婆,还能看到谁?”
我轻笑出声,向窗外看去,窗明几净,映衬着绿叶和阳光。
而阳光照不到炕上,炕上的人背着灰暗的色调,感受得到阳光,却融不进阳光里。
“……刚开始,我以为刘国卿是竹子,昂首挺胸的,多好看。后来发现,我看不透他,我觉得他像梅花,冰天雪地里一傲骨,还是好看,但芯子是冷的。后来……他什么都不是了,”我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他就在这儿住下了,好像我成了根竹子,没有心,他就是我的心,他出了事儿,我跟着疼;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邹绳祖道:“你也别妄自菲薄,其实他也在找你,但是他没有我的运气。我们是各找各的,他束手束脚,我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身子忽然往前一倾,忽又止住,苦笑道,“真想跟你在这地方活到死,你别管那么多了,咱俩一起过,把安喜养大了,我们就一起去死。”
“你自己也知道说的是梦话。”我拍拍他的肩膀,“该醒了。”
山上的日子得过且过,却早晚要醒的。
“二栓子”干了半年的累活,郑学仕伺候了老子一整年,安喜也要一岁了,平日里叨咕的尽是“炮管子”“斗花子”“插了你”,活脱脱一土匪窝里出来的小马贼!
我可不想自家孩子满口黑话,幸而山上又铺满了雪白雪白的颜色,山上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老大早说了撵我们走,等真要走了,还杀鸡宰猪搞了个践行,十分高兴我们滚犊子。
夜里,灯火通明,炊烟袅袅。大家伙儿裹着夹袄,喝酒吃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老三端着酒碗过来,勾住我肩膀道:“老子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咱们并肩子八个在这儿建绺子少说十来年,迄今为止,就你和二栓子俩人,没保举人、没过过堂,没当过崽子,没砸过响窑,就他妈好吃好喝供着,在咱这地盘混了一年!整整一年!啊,你、就你,”一糊撸我脑瓜顶子,“你哪地方就能进了老大的眼了?”
我嘻嘻哈哈左顾而言他,老三媳妇也凑了过来,她给我、邹绳祖、郑学仕还有安喜,一人纳了一双欤B鞋,又数落老三少说废话。
老三却不依不饶,酒碗一推:“来,进过咱的窝,就是咱的人,不喝酒可不行,喝!喝了老子就服你!”
我将近两年没碰过酒,眼下又到了冬天,肺子又难熬,自然不能喝,却架不住老三灌,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围过来起哄,浑厚的声音唱着走调的歌:“当胡子,不发愁,进了租界住高楼;吃大菜,住妓院,花钱好似江水流,枪就别后腰,真是神仙太自由……”
邹绳祖抢过碗道:“他不行喝酒,我替他喝。”
起哄声更大了。
正醉醺醺的时刻,一个崽子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先头周围人还笑他酒量不行,后来又是几个陆续倒下了。
他们的脑袋上有子弹大小的窟窿,正在呼呼往外冒血。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更啦更啦~~
“炮管子”“斗花子”“插了你”“并肩子”:都是黑话,分别是“枪”“姑娘”“杀了你”(想歪的请举手)“兄弟”的意思~
然而小6还是没来_(:з」∠)_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土匪的匪气体现在逞凶斗狠之上,成了血液里必不可少的养分。干这行的没几个善终的,死亡成了家常便饭,便没人感到哀伤,只有被侵犯了地盘的愤怒。一伙子崽子酒碗噼噼砰砰砸个粉碎,掏枪抄棒,乌糟糟全成了无头苍蝇,个个儿脸红脖子粗,嗷嗷叫着瞎往外冲。
老大仰天放了一枪,流沙似的人群定在了原地,复聚拢回几个头头脑脑的身边儿。又是几颗流弹贴着头皮擦过,老大不宜多说,几个头目自领了自个儿的人马,安排部署。
我和邹绳祖矮着身子,贴墙根儿溜到角落,耳边嘶吼鼎沸,枪炮轰鸣,搅成一锅乱腾腾的热粥。我和邹绳祖没有傍身的武器,境地凶险,然更担心的,是房里熟睡的安喜!
我推了把邹绳祖:“你先去防空洞里,别瞎跑,我去抱安喜!”
头顶落下碎石泥土,邹绳祖风尘满面,却来不及抹一把,拉住我道:“你才别瞎跑!胡子间打打杀杀都在明面上,安喜在后山,还有郑学仕看着,没人会去——”
话音还没落,后山腾空而起一片火光,衬着夜色的幕布,格外耀眼!
我眼眶都瞪裂了,通红着眼球就往后山奔,什么飞弹大炮,统统没了声音,我只知道我儿子在后山,那里着火了!
邹绳祖也懵登了,跟在我身后,跑得跌跌撞撞。后山陷入一片火海中,枝繁叶茂、赏心悦目的绿色植物,面对铺天盖地、洪水猛兽般的熊熊大火,也狐假虎威,做起了帮凶。
热浪好似无形的海浪,一股股撩到身上,灼伤了皮肤。变了形的空气让我们窒息,邹绳祖说不出话来,只拽着我的手腕,阻止我冲进大火。
老子顾不得那许多,甩开他,蒙上脑袋,憋了口气,往日不过七八步的距离,近日双腿却像绑了沙袋似的,障碍重重。眼睛火辣辣的疼出了眼泪,口鼻呛得慌,叫不出声来。不知是不是幻觉,我仿佛听到了安喜的哭声。
我拼尽全力嘶喊郑学仕和安喜的名字,好不容易摸到了滚烫的砖墙。房门摇摇欲坠,抬脚一踹,轰然倒塌。屋里房梁子也起了火,郑学仕抱着安喜,瘫软在地上,没了声息。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脚踢开眼前张牙舞爪的火舌。郑学仕脸上黑一块红一块,额头被什么砸肿了。安喜在他怀里,满脸泪痕,此刻闭了眼睛,奄奄一息。
眼泪被火熏的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安喜黑乎乎的小脸蛋上,他也没有反应。我脱了上衣,把孩子牢牢系在胸前,接着背起郑学仕,踉踉跄跄往外逃。
房梁是木头的,残枝断梗砸在肩膀上、脑袋上,烧焦的皮肉疼到麻木,把两个小孩堪堪弄出来,屋子在我身后泄了气,粉碎成一地瓦砾。
眼前景致模糊,辩不出东南西北来,再往前挪了两步,好像是邹绳祖,身边还跟个谁——也可能是重影,看不真切——三两步跑过来。
下一刻只觉身上一轻,鼻端传来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如同喉咙干涸时的一曲清流,不愿放手。
只是我手里还托着安喜,无法去拥抱清流。我拍拍安喜的脸,试图唤醒他,又想给他渡几口气,却找不准他的嘴……
一双手伸过来,抱过了孩子。我一急,又一怒,心火上来,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身下摇摇晃晃,头一个念起安喜,警惕全都拍拍翅膀飞走了,扒开眼睛就叫道:“安喜——”
“他没事儿,刚喝完奶睡了。我们有随车护士,正给他做检查。”
我正躺在车后座,地方颇为宽敞,脑袋则枕着一条修长有力的大腿。
盯着刘国卿瞅了半晌,眼神在他紧蹙的眉间转悠了好几圈,方道:“咱这是去哪儿?”
“回奉天。”
我舍不得起来,我还想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但嘴上忍不住道:“……都他妈一年多了,你还没死心啊。”
他看着我:“什么?”
“这是警署的车,这么多人看见我让你抓住了,回了奉天,还不是要到日本人手上……你就那么恨我?”
他说道:“要不是日本人,我还没法子出来找你呢。”
“好歹我没让你老婆被日本人抓去,”心凉了半截,话也直白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要是落日本人手里,我就——我就真的——”
日本人的手段,我自然见识过,只见识过一次,便不想再见第二次。想到那些刑罚加诸在自己身上,还不如和佟青竹一块儿上吊去算了,咋也能留个全尸。
车队晃晃荡荡停下了,刘国卿不理我的话,冷声道:“起来,吃饭了。”
我哪吃得下:“安喜呢,我想见见他,还有邹老板,他没事儿吧?”
刘国卿冷笑道:“你惦记姓邹的干啥?要不是我,你他妈早死了,咋不见你惦记惦记我?”
如今在人屋檐下,我早没了昔日的气焰,然而脾气还在,他这番阴阳怪气,老子恨不得堵住他的嘴,他的嘴唇又起皮了,现在是夏天,总不会是干裂的,那便是上火了,回去得记着给他泡些莲子心,那个去心火最好……
我敲敲额角,恼怒地想,一遇上他,自个儿就病得不轻。
刘国卿又道:“你别乱动,身上好几处皮都烧掉了。”
“那你刚才还让老子起来!”
“你不起来,我咋给你端饭?”
我一听,一愣,一乐:“哪敢劳动您呀,刘文书?”
他瞪了我一眼,开车门下去了。
前座的司机目视前方,不多闻不多问,想必是刘国卿的心腹。而刘国卿亲自给我端饭,说明他隐藏着我的消息,不让人知晓,这便意味着,他压根儿就没想把我交给日本人。
刘国卿的饭是小米干饭,我的却是小米粥。端碗喝了几口,没滋没味,蹭了他碗里几口小菜吃,他眼皮子都不抬,说道:“赶紧吃,吃完了我把安喜抱来。”
我用闷酒的方式将小米粥一口闷了,末了亮亮碗底,迫不及待见孩子。
他却没动,抿了抿嘴唇道:“你为啥能告诉姓邹的你能有孩子,却不能告诉我?”
我放下碗,靠回座椅上:“那你先讲讲,你是怎么参合进土匪的恩怨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少,但也是福利~
这章6&1小虐了下狗。。。【doge脸】
留言留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刘国卿正色道:“这些家伙为生活所迫,不得不铤而走险,做这个行当,实为可怜又可恨。他们不投靠任何势力,日本人、党派、洋人、本地人,都欲杀之而后快,土匪和土匪之间也是矛盾重重,迟早要有一战,我只是做了个推手,又能把你捞出来,回去日本人那里也好交代,算作大功一件,何乐不为?”
可能我天生就是一副土匪脾性,又和土匪厮混久了,并不憎恶他们。我没见过他们打家劫舍,因此即便知道都不是啥好东西,也依旧多了份怅然。
如果今日,各国国泰民安,家家安居乐业,这些都能避免,只可惜他们生错了年代,又或者在和平年代,根本不会有“土匪”这个行当。
我低声叹道:“要不是他们,我早死了……”
“他们早晚都要死,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老幼又有几何?你这菩萨心肠生得可真不是地方!”
他吃了枪药似的,突突得老子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安喜还在他手里,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得不伏低做小:“得了,不和你说了,把安喜抱来。”
他把空碗给了警务员,又让司机下车抽烟去,及至车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了,他再一次问道:“该轮到你解释了。”
一时哑然,曾经无数次在脑袋里模拟见到他,该怎么表达“我们有了个小崽子”,现下终于有机会开口了,反而相顾无言。
半晌,我琢磨着词句,慢吞吞道:“其实最开始,我也是不知道的。”说着抬头看向他,只把他当做倾诉的对象,“男人育子,别说你我,换做是谁,都会当成是天方夜谭吧。”
所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与人言仅二三。沾泥带水之累,病根在一恋字。对着邹绳祖,甚至是热血上头的郑学仕,我可以大刀阔斧,将此事巨细无遗地告知与他们,对上刘国卿,却是要斟词酌句了。
想到此处,仰头轻叹一声:“想来阿玛一心盼着我娶妻生子,走人间正道,谁知道他遇上了他的劫难,而我遇上了你。”
刘国卿一双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我是你的劫难吗?”
我苦笑道:“不然呢?我有妻有子,高官厚禄,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偏生栽在了你手上。我躲进小河沿的宅子,低调行事,不还是被你撅泥鳅似的给撅出来了?牢狱之灾,冻馁之患……我算是尝够了。”
他激动起来,身体微微发颤,眼底布满了血丝:“那我呢?你有太太,我又何尝不是!你要是后悔了,当初又何必招惹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底涌上一抹酸楚,强作平静道:“招惹你是我不对,但是我没后悔。”
他微微一怔,别过脸去,肩膀犹自颤动。
我接着道:“安喜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我一定会护他周全。”
他握紧我的手,垂头低声道:“他长得像极了我,但是比我好看,这点随你。”
我笑起来:“他长得太秀气,哪有他老子我英俊神武?我这高鼻子抠喽眼,他是半点儿都没随上。没随上也好,要是被当成了黄毛杂种——”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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