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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钝不迟钝-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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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停顿下来,就好像在用心思考,然后得出结论,最终,由感慨的语气如同自喃地低声道来:“为什么以前我没发现呢?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
林钝是早就想要这种生活的人,在决定放下何在风的时候,他算是琢磨出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他找一个自己看得上的人有什么用?关键是,他得找一个和他有相同目标的人……当然,咳咳,更关键是,对方能看得上他……
林钝已经决定投入新的战斗——结果,何在风忽然似乎能看得上他了,与此同时,何在风忽然说,他挺喜欢这种家庭生活。
何在风忽然给了他一个最好的选项,但偏偏,这个选项是他已经放弃的。这和数学题不一样,没有公理来告诉林钝判断依据。他思前想后,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出决定。原则上,他认为自己应该试着同意与何在风恢复外交关系。主要,尽管当初看到那个年轻男孩的时候,他真的很生气,但之后何在风道歉了,而且林钝也相信,何在风并没有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毕竟,他们一年的交往期可以说是过去了,何在风的行为也算不上不忠,而如今,何在风这台ATM机终于吐钱了,对于当初存钱的林钝来说,他应该收下这笔钱的,这也是为了防止他自己吃亏。然而,无论林钝怎么把这个结论琢磨得头头是道,推敲得滴水不漏,他都没有办法重新回头。
从超市采购回来后,何在风丝毫没有告辞的打算,林钝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决定躲卧室上网查查全国有几个叫杨应的——但他不知道具体是“杨映”,还是“杨应”,还是比较奇葩的“杨硬”,这让调查相当麻烦。当然,因为对方姓杨,林钝先从杨恩的身上着手。作为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他低调潜入了身份证系统,在确认杨恩没有叫类似名字的亲兄弟和唐表兄弟之后,开始翻查数以万计的身份证件。
林钝首先希望自己能被某张照片触发什么记忆,实在不行,就找找里面有哪几个比较帅的——林钝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挺有信心,如果他真有过情人,对方肯定算得上是个帅哥。
过滤的工作可以说颇为顺利。为了不错过可能性,林钝将检查的年龄范围定在了21岁到53岁——鉴于三年前对方的年龄——在筛选掉大半候选人后,剩下的大多都不怎么好看。林钝仿佛在交友网站找相亲对象,看看这个人的样子觉得不行,看看那个人的样子觉得可以先备着以便后面没更好的相亲对象。他在看到特别帅的人之后简直一个激动,心想搞不好这人以前是自己情人,觉得自己的人生特别精彩丰富。
不过,看多了人脸后,多少还是有些审美疲劳,工作告一段落之际,林钝伸着懒腰准备去上个厕所。他来到客厅,就看到厨房飘出来的袅绕烟雾。
——这何在风不会因为他的拒绝就恼羞成怒想烧死他吧?
林钝知道这绝不可能,但架不住他怀疑自家厨房着火了。随手从旁边抓过一个花瓶,他快步往厨房走过去。
来到厨房门口,林钝就看到正在烧菜的何在风。整个厨房弄得跟仙境似的,林钝神智都跟着恍惚了。
听到动静的何在风回头,他讶异对这林钝手里举着的花瓶挑了下眉:“你拿着花瓶做什么?”
林钝下意识回答:“我以为着火了。”
何在风古怪瞥他:“别说你的花瓶里没水,有水你以为够扑灭火?”
意识到自己被恶意揣度了智商的人没好气地瞪回去:“我准备拿花瓶砸敢在我家放火的人。”
何在风丝毫没介意林钝的态度,他心平气和解释:“我没放火,我在烹饪。”
林钝立即察觉到了巨大危机,“我们待会儿不会就是吃这,”他看了眼炒锅里的不明物质,语文没好到能准确形容,“吃这坨黑色的东西?”
何在风摇头:“中午我们吃外卖。我只是在练习。虽然你对我不好,但我不忍心让你食物中毒的。”
林钝忍了好半天。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不该那么问的,这问题听起来简直像调情,但问题是,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冤屈,这让他没有办法不为伸冤——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他已经让步到不能让步,任对方介入他根本不希望对方存在的生活。
对此问题,何在风回答:“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早就看到我手背上的烫伤,并且让我停下,给我上药。”
林钝目瞪口呆看着神情不变平铺直述的人。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从那么一张正经严肃的脸孔表达出委屈求关爱的无赖意图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何在风的指责说得也没错。如果是以前的林钝,早就把这当做献殷勤的机会。他会第一时间拉过何在风的手,假装这伤很严重,自己很关心,尽管内心他会觉得这种小伤不值得小题大做。
想了好半天,最终林钝硬着头皮为自己找借口:“现在这厨房的可视条件比桑拿室还差,我看不清你的手背。”
何在风用微微探究的目光审视林钝:“现在你看到了,你会怎么做?”
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伤,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他现在可不想演电视剧似的来个疗伤谈情桥段。林钝赶紧用盖子去盖烧起来的炒锅,岔开话题,“你真想把我厨房给烧了吗?”顺便就桌上切好的黄瓜形状指摘对方的外行手艺,“我见过把黄瓜切成片的,切成丁的,还第一次看到切成块的。”
何在风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失落,很快,他神情自若地拿起装着黄瓜块的碗:“你不喜欢黄瓜块的话,我把它再切小一点?”
“千万别,不小心切到手指的话,还不得把工伤责任算我头上?”
何在风想了下:“我倒挺希望让你就此负责一辈子的。”
林钝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一方面,他忍不住被何在风这种奇妙的,按兵不动般境界的深情所感动,另一方面,他又极其痛恨对方这明显与自己意志为敌的行为方式。
为了明确自己立场,林钝申明:“我能力有限,没法对你负责一辈子。”
何在风神情不变地流利接口:“剩下的那些时间,就由我来对你负责。”
“……何在风,你以前也那么能说会道的吗?”
林钝觉得自己简直看走眼了,他从来不认为何在风具有一颗追求正直的心,只是,对方高傲到不屑使用任何小手段,于是,自然成了一个正直的人。但没想到,一个正直的人撩起人来也可以那么……怎么说好呢?差不多就是,比“寡廉鲜耻”低那么一点点,比“甜言蜜语”高那么一点点。
明显的焦味在这时传来。何在风回身先去关煤气灶。林钝终于想起放下手中的花瓶,他走到窗边把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顺便开启抽油烟机:“我猜你的菜谱没教你,在炒菜的时候,首先不是打开煤气,而是打开抽油烟机。”
“事实上,我知道应该打开抽油烟机。”何在风说。
林钝看不出这个人居然还挺嘴硬,他斜睨过去:“那你怎么不开?”
何在风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我不会开抽油烟机。”
林钝严重怀疑何在风故意卖了个萌,但还是忍不住乐了,“这你都不会?按个开关的事啊!”
何在风目光深邃地默默凝视片刻林钝,最终他说:“是啊,我这都不会,没有你怎么行。”
林钝慢慢收敛笑容。
他觉得自己比自以为的要软弱,但似乎又比自以为的要坚定,因为,无论何在风怎么说,他都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的未来里有何在风的存在。
“但你知道吗?”林钝努力放缓语气,这不是在放狠话,他只是想要坦诚面对对方,“何在风,没有你我能行。”
何在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仅仅是静静注视林钝。“我知道。”他平静地回答,随即转身,继续投入到他的烹饪练习中。首先,他拿起了一根黄瓜。他切得很仔细,也可能是学习能力强,他的进步很大,所以,这一次差不多真切成了丁状。
林钝告诉自己离开厨房,他另有鉴赏帅哥的工作要继续,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前还是选择了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五六岁的时候就挺擅长在厨房打下手了,因为我总是很乖地帮妈妈的忙。通常我妈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只有一次,我遇到了难题。那天妈妈拿着一根胡萝卜告诉我去切成肉丁。”
何在风抬头看了林钝一眼:“胡萝卜没法切成肉丁。”
这一笑点被那么说出来都变得不好笑了,林钝郁闷地想了好半天。
“……我没法和没有幽默感的人一同愉快地玩耍。”
亏他还特地想出一个笑话来,想要稍稍安慰一下对方。林钝决定回自己的卧室去。不过,他注意到自己饿了。填饱肚子的时候,人总是比较容易愉快。林钝回头:“我准备叫外卖了,你想要什么?”
“我都可以。”何在风说。
林钝毫不买账地揭穿:“你在开玩笑,你最挑剔不过了。”
闻言,何在风从砧板上抬起头来望向林钝:“是啊,我太盲目挑剔,现在不正因为这追悔莫及?”
☆、第 12 章
何在风真的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追悔莫及。
他来不及了。没有赶在林钝作出决定之前,他已无力回天。
林钝这个人,似乎看起来很心软,好说话,但他把底线藏在内心最深的地方,什么人都看不到,什么人都跨不过去。之所以林钝没有明确摆脱何在风的纠缠,其实是因为他拥有最敏锐的本能判断,知道何在风不会对自己的决定作出影响。
而对于何在风来说,大概是在意识到自己希望渺茫的时候,反而更认清了林钝的重要性。在商场上,何在风不是一个爱冒险的人,他不会对那些风险很高的高收益项目轻易动心,他的判断总是理性而带着些许保守。同样,在情场上,何在风也认为自己不该为了一个自己得不到的人付出太多——你看,连林钝这种对一切斗志满满,并显得势在必得的人都知道给自己一年的期限,以此作为付出上限——可何在风却发现,自己宁愿到头来一无所获,在付出一切后一无所获,也不愿意错过林钝。
从来没有在厨房干过活,也从来没有如此打算的人,整个上午卖力尝试着。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猜是外卖送来了。林钝显然和他英雄所见略同,从来重视民生问题的林钝很快从卧室出来,原本何在风因为自己近而准备去开门的,但林钝的动作更快,他期待而愉快地打开房门。接着,他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
“我猜你不是来送外卖的?”最终,林钝说。
由于角度关系,何在风没能看到门外的人,原本他已经准备返回厨房,但林钝的反应让他心中升起不好的直觉。又向前走两步,何在风往门外看过去。
所能预想到的糟糕可能性中,这是最糟糕的局面。何在风几乎没有遇到过如此懊悔的时刻,为自己曾经与Andy有过纠缠不清。
“Andy,你来这里做什么?”何在风跨步来到门口,语气冷淡。
始终迟疑不语的Andy在望见何在风后,神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我来这里找你,在风。”他说,飞快瞥了林钝一眼,“你总是不在家,我猜你在这里。”
在何在风找到台词前,林钝忍不住皱眉插口:“你是怎么猜到的?另外,你怎么会有我家地址?”
“我很早之前就很了解你的情况了。”Andy吞吞吐吐着回答。
这回,连何在风也不觉皱起眉头。何在风知道林钝这个人在很多方面显得大大咧咧,但实际,涉及个人隐私或是相关情报特别敏感。何在风能想象自己住址被并不该知晓的人知晓的状况会令林钝在意……他没想象到的是,自己是林钝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猝不及防,何在风接受到林钝责问着瞥向自己的目光。
他一直讨厌被人冤枉,这一刻,却如此害怕。以及如此委屈。
下意识上前一步,何在风盯视向Andy,“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他要向林钝证明绝对不是自己无意透露林钝的信息。
然而,Andy如此语焉不详:“我调查的。”
“你怎么调查的?”林钝逼供般步步紧盯着追问。
Andy想了一下:“我跟踪过你。”
“这不可能。”林钝第一时间驳斥。
见识过林钝观察力和记性的何在风料想对方一定更加认为是自己在Andy好奇打听的时候松了口,急躁和隐约不安不觉化为对Andy的不满。“如果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说谎的话,请你立即离开。”
之前被林钝气势压制的Andy在面对何在风时,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不是被审讯的犯人,他挺了挺背,提出异议:“我到这里是为了和你谈话,不是为了被林钝审问。”
“你想要和我谈话,就先回答林钝的问题。”
何在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不客气,可是,Andy的出现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状况,尤其他已和对方说清楚以后再无瓜葛,这让他没有办法乐意看见对方的脸。
他前后反差很大的态度让Andy难以适应地抬眼打量向他:“何在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说过林钝什么都不算,现在却为了他那么对我?”
如果可以,何在风想在这一刻用力甩上门。可是,他怎么能责怪看起来刻意挑拨的Andy呢?毕竟,那样的话的确是他曾经说过的。瞥向林钝因为这一说辞而似笑非笑地脸孔,何在风深吸一口气:“那时我说错了,搞错了,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以前我犯的错,你先说清楚这个地址你从哪里得到的,不然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Andy微微泄气,终于坦白:“你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让我别透露,免得得罪你。”
但这不可能。何在风的朋友里,没有人知道林钝。那时,何在风就好像觉得林钝有多见不得人似的,面对朋友的时候,连自己正处于一段交往关系中的情况都彻底予以隐瞒。然而,何在风没法揭穿Andy,人终究是自私的,他不想暴露自己曾经的行为惹得林钝更加不满失望,只能接受Andy的说辞。
“我没有透漏过你的地址。”他转头对林钝说。
林钝不动声色的脸上些微流露出一丝抱歉的意味,不过很快,他后退开,“你们要聊就聊吧,别打起来,打坏家具是要赔钱的。”说着准备重新回卧室。
何在风想着要不要叫住对方,他不想让林钝对他和Andy有任何误解。还没来得及开口,Andy倒反而阻止了林钝的离开。
“林钝,我是想和在风,以及你两个人谈话。”
林钝停下脚步转回身来,他显然并不喜欢Andy,也毫无打算掩饰,斜睨向Andy的眼神是漫不经心的疏离和拒绝:“事实上,我没有义务或者责任陪你谈话。”
Andy没有被林钝的态度挑衅,他神情郑重地凝视向林钝:“林钝,我请你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吃软不吃硬的人不觉缴械了,但他硬着头皮端住架子,“我留下仅仅是因为好奇你要说什么。”说着,率先盘着一条腿在沙发里坐下。
Andy没有落座,他只是走到林钝面前,大概居高临下是更好的方式,他倒没先对何在风说什么,而是认真盯着林钝:“林钝,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
林钝下意识张嘴,显然,他和何在风一样,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地话题感到莫名。
Andy径直说下去:“那个时候你们并没有真的在一起,我不知道约定是怎么算的,但在风那时候根本没有把你当作男朋友,所以,我做的不过是争取一个单身的自由男人。”
何在风没法让Andy住嘴,他只能自食恶果,为自己根本无法否认对方的说辞。
林钝倒是对“根本没有把你当作男朋友”这一说辞无动于衷的那个。他只是疑惑挑眉:“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明这个?”
“不,”Andy说,“我今天来,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我不是一个第三者,也并不打算那么做。可是我知道,你们现在依旧没有在一起,所以,我依旧能够争取在风。”
何在风不假思索:“你没有机会。”
Andy不为所动:“你以前也说过林钝没有机会。”
何在风简直怀疑Andy是故意来报复自己的。唯一让他分不清的是:使他害怕的,究竟是林钝因此更无法原谅他,还是林钝根本已全然不在意地面对这些说辞?
“你这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下意识的,他把自己内心的郁结发泄在对Andy的冷漠态度中。
“是啊,”林钝难得附和何在风的说辞,望向Andy,“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Andy平静着表情看林钝:“你是在说风凉话吗?”
“我是作为一个浪费了一年时间的过来人在感触。”
Andy看了何在风一眼:“我倒没觉得你浪费时间。”
林钝耸肩:“小时候可能因为迷武侠片的关系,我特别喜欢围棋。学了两年的围棋之后,觉得无聊又放弃了。对于不再喜欢围棋的我来说,即便我很会下棋,那两年时间也还是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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