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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道_南山孟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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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烟草气味从四面八方聚拢,赵长庚皱了皱眉,应声道:“是。”老板无非想要个万全之策,但依眼下境地,却是不论如何都要赌的。赵长庚相信自己的判断:“不是为了阴平,那东日这一举动,想掩盖什么?”
集聚津口的军资不会错,往来频繁的电波不会错,东日的确在筹划一场行动,亦或许,说快就在这几日间。赵长庚抬眼,只见俞秉信空着的一只手已点向挂于墙壁的地图:四个月来,东日以津口为基,揽常化、临兴,鞭指姑州,沿河上溯,便该着上珧了。
上珧,赵长庚一时怅然。
他祖籍洪威,华北多灾多难的半岛上一个沿海卫城。五百年前大眀开国之君于此设卫,意图威震海疆;五百年后,也是在这里,卫城失守,大凊海军覆灭。自此四十余年,故土几度流离,如同他们这些颠沛于五湖四海的游民。赵长庚安稳的记忆从上珧开始,贯穿整个孩童时代,長河温柔的水汽酿就了这座城市,陶染了少年的文化与信仰,他视上珧为故乡,甚至每每忘了,自己身体里也流淌着黃水黃海的血脉。
所以当那一年,遮天蔽日的烟尘渐从印书局消散,他将幼弟启明从津口接出,安置于上珧,相信这座相对宁静开放的城市,数百年历史文化的积蕴,足以安抚少年心灵,树立起属于他自己的价值与理想。然后他北上南下,为谋生,也为追随曾在这里找到的一点星光。可少年终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起航,就像那不经意间已满天飞起的纸鸢。到如今,竟连这样一片净土也岌岌可危。
赵长庚素来诟病俞秉信行事作风过于专断,可不得不承认那人有一句话到底没有说错:乱世之中,哪来的武陵桃源,真要到亡国灭族之际,别说八万里河山、四万万黎民,就是这三千年的历史文脉都将无以为系。然而毫无侥幸,上珧虽非军政重镇,却是西通夏口的门户,无论作为跳板还是以战养战,东日都没有理由绕过这块肥肉。
此时在中华的北方,东日第五师团正与政府第三集 团军正胶着于故土西南,相隔黃水与長河广袤的中间地带,津常站消息滞后,也只听说那边打得异常惨烈。赵长庚背对灯光,注视着那面发黄的巨幅地图,心头已是一片透亮:“台南能守住吗?”没有回应,四下安静得仿佛只是他一人自言自语,而实际上,也根本不需要作答。
中华的土地,不存在守不守得住的问题,只有能守多久。台南拖一天,彭城便多一天喘息和准备的机会,而作为更后方的荥州,也就还是安全的。换句话说,这万里江山都是缓冲带,只看这场对峙中谁先被谁拖垮。中华在尽力求存,而东日却已野心勃勃地瞄准上珧,企图由此挺进長河中游,呼应华北战场。
“东日过不了荥州。”一片寂静中,俞秉信预言般沉声开口。赵长庚却不应话:“下午蔡公宣布安排,两日后迁校,沿河去夏口,再经铁路下华南,分三批,从理工医开始。”俞秉信深吸一口香烟,点头:“好事儿。”赵长庚沉默,吊灯响起一阵杂鸣,明暗急闪的转瞬,他再次出声问道:“我听说,半夏被捕了。”烟雾背后的面孔笑了,深浅难测:“两小时前,行啊,消息够快的!”
半夏是纸鸢向总站方向传递情报的联系人,星君既已撤出这条线路,按理不该再逾权打探。如今赵长庚问得光明正大,俞秉信似乎也无意追究,但背手踱开,接道:“良姜会取代半夏,新的联络方式我将亲自传达,只要纸鸢自己稳得住。”烟气犹自氤氲,四下没有声息,仿佛帘幕隔绝了所有感官,只余一盏孤灯高悬头顶,投下愈发泾渭分明的轮廓。
第8章 Ⅵ 启明第三
晚八时许,一行三辆岩井茶色肥原76型改装车行进在夜幕下的津口霓滩。街上行人不多,零星有路灯暧黄的光束打两侧掠过,迅捷如远天坠星,刹那明灭交转,便就此消亡于苍茫寰宇。
久川重义心头涌起一瞬苍凉。此际同车几人具正襟危坐,先时为首的军官端居副驾,余下二者各守后排左右,不动声色地将其夹在当中,个中用意已然不言而喻——所谓北井中佐有事相商无疑是假,前方正经备着场鸿门宴才是真。
车灯扫开一片康庄大道,参差峭楞的黑影擦过两面侧窗,余下行车中单调而沉闷的轰鸣。两分钟前,车辆从广安路拐入七里桥街,一路向城北新闸方向驶去。久川重义数着呼吸,缓缓开口:“请问,这不是去二十三旅团驻地的路吧?”
马达噪响掩盖了衣料窸窣的摩擦声,久川重义只当未曾察觉,目光扫过两侧端坐如铁板的军士,安然投向前方。车辆颠簸着,挡风玻璃上映出前排一张阴肃的面容,那人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似乎也同时借由反光打量着后座发问之人:“北井中佐现在师团大营,看来久川君对我军情形颇为熟识啊!”
隔着错叠的空间,久川重义坦然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神色不动不波:“在下有幸结识北井中佐,担任旅团专访记者,不敢不恪尽职守,只恨才疏学浅,一支拙笔难以描摹天军英武之万一。”他说罢顿了稍许,光影明灭的脸上隐约浮现从容笑意,“如果没有猜错,我想,应当称呼您冈村中佐。”
冈村贤之助,东日特侦处二课课长,素有“侦查之花”的美誉,此前一直活动于关左三路。相传此人相貌平平,初识之下并不显山露水,然而凡事只要出手,就没有不做到极致的,中华方面甚至不乏有将早先北州芬古庄事件,归算于他在幕后指挥的说法。相隔半个中华,榆关外的情形究竟如何,久川重义不得而知,但却清楚地明白,近三个月来,津常一带暗中掀起的风浪,却的确系此人手笔。
“倒底是文化人,说起话来都不一样。”前座军官收回视线,转头看着窗外街道疾略的灯影,意味难辨地笑了一声,“我听说,久川君是崎冈人?”这话却是要闲聊的意思了,久川重义双手搭膝,不轻不重地敲打着,颔首应道:“崎冈野良。”
“崎冈野良。”军官出声喟叹,“野良是个好地方,我家在青阜万户,算是临乡,记得年少时曾随叔父去过一次,也是这时候,漫山遍野、房前屋后都开着茜八重,美极了。”
两侧峭黑的檐瓦犹自打眼底疾掠,车厢里静得骇人,连一丝呼吸也不可闻。久川重义候了片刻,缓声应道:“是啊,三月底四月初的樱花,虽然短暂,却足够让人永生难忘。不过崎冈虽以茜八重闻名,但野良本地还是八重霞与八重紫更多些。”
车辆又转过一个街角,眼见驶出霓滩,一头扎进旷寂的郊野。军官和着他的话笑了笑,转而问道:“家中如今还好?”久川重义沉默着,仿佛过了许久,方才沉声回道:“旧事本不愿提及,不过既是冈本桑问,也不怕您笑话。家母乃是阪田久川家的外室,生父自信了西教后便与家母断绝关系,野良实是家母的故乡。”
答言至此,转念思及自身,言语间不免牵出悲戚,“家母数年前便已故去,只余我兄弟二人。而今,孑然一身罢了。”前座军官神情顿敛,就着座前狭小的空间,尽量回身鞠了一躬:“提及您的伤心事,我很抱歉。”见此情形,久川重义亦收起悲色,还礼道:“不知者不罪,冈本桑客气了。”
说罢此话,似已无意再言,扭头望向窗外苍茫夜色,却听那边犹然叹道:“当年我与重仁君在北州曾有一面之缘,御君风采不凡,在下有心结识,可惜未得机缘。此番前来津口,惊闻噩耗,本当亲往吊唁,奈何军务繁重,竟不得暇,改日定当拜访。”
久川重义闻言,重新收拢视线,所有情绪掩藏在漆黑的瞳色下,同样是深浅不定:“我随船队渡海至关左,又辗转南下,战事未竟,路中多有耽搁。想是大神不肯成全,骨肉血亲,却连最后遗容都不得见……”明暗间游走,惯说些真真假假的虚词,独这一声却是情真意切。久川重义挺直腰背,双手虚搭于腿上,认认真真的鞠躬至膝,“难得冈村桑有心,重义不才,且代家兄谢过您的心意。”
四下已少有光亮,沉沉夜色里,独见车前探照灯铺开一片炳煌大道,仿佛黑白分明的两个人世。岗村贤之助的身形映在挡风玻璃上,清晰得能看到衣领接缝,一双眼皮微搭着,似有锐利的光芒拢在其中,明明灭灭:“久川君如今在中华可还习惯?”
久川重义松开眉峰,迎着面前近乎眩目的光明,欠身答道:“劳冈村桑惦念,在下曾于中华学过几年文史,饮食住行都还说得过去。”他说着,声音似有迟滞,片刻又不高不低地接着响起,字字浑圆,“何况,我天皇圣军正为天道乐土流血献身,重义无能,勉强于后方尽一份力,岂敢言辛苦。”
冈村贤之助目光平视前方,摇头:“久川君太谦了,倘若我东日子民皆怀此心,那还有何事不成?”这话里颇有些阴晴难测的意味,久川重义不再多言,但透过明暗交叠的车窗,看着那前座衣帽板正的军官如老僧入定一般,阖眼虚靠在椅背上养神。
一路颠簸而行。夜里没有标志物,走得远了,难免失去方向,久川重义说不清过去多久,只觉车子绕着某处转了个大弯,停进一处院落。冈村贤之助率先开门下车,接着后座两侧军士下来,替他拉好车门,照例在半步之外,不远不近地跟着。
久川重义站稳脚步,借着整理衣帽的功夫,不动声色地将周边打量一遭:院子颇有些年头,一概设施虽旧,却模样齐备,想来是中华政府某处场地,如今被东日就势占用;院门口立着两个青绿军服的哨兵,四处却没挂一面牌子,倒是空气中透着份外的湿潮,依稀传来远处列队的脚步声。
于是心中大致有了谱。冈村贤之助一路上虽多有试探,但起先那句料是不错,此处确在恒都师团大营附近,如今看来,只怕还非寻常地界。久川重义主做军队专访,特侦二处的威名早有听闻,也深知这群人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与他们打交道绝非什么好事。能让冈村贤之助亲自出马,必是中华情报方面出了差池,被其抓住什么线索,然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般暗自琢磨着,已在几人裹携下进入小楼。走过一段森冷的长廊便是待客间,冈村贤之助差人预备茶水,却不招呼他坐下,仍然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客套话。久川重义心知言多必失,应了两句,索性挑明催促:“冈村桑,既然北井中佐有事,那还是莫要耽搁了……”
先时出门的勤务兵已将茶水奉上,冈村贤之助接过,就势放在桌前,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恕我冒昧,久川君,在见北井中佐之前,还有点儿事情需要您的配合。”说着略一停顿,不动声色地抬眼看过去,“我部日前抓获一名华方情报员,据交代,他的任务是负责组内消息的传递,而其中一名接信人,就在向日新闻社内。”
久川重义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那冈村桑的意思,是怀疑我了?”屋内静得骇人,郊野的晚风刮起,夹着不知何处脱落的碎叶,噼啪地敲打窗户。那人嗓音低沉滞闷,然芦白羽织下的身躯却站得笔直,似乎不甘屈辱:“我不过是四岛无名之辈,此来中华,只想继承亡兄未竟之事业,弥补不能为天皇尽忠之遗憾。重义愚钝,但知三人成虎、流言可畏的道理,纵不能洗刷无实之罪,亦不惧切腹以证清白!”
一语落地,屋中气氛登时尴尬起来。似不期对方反应如此直接,冈村贤之助顿了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放缓语气:“久川君言重了。如今中华情报员无孔不入,北井中佐身为恒都二十三旅团参谋长,接触我军机密,久川君是北井中佐的好友,又是我军专访记者,毕竟身份特殊,只怕无意中被有人利用,实在不得不防。此番打扰并无他意,不过想请久川君见一个人,也是为排除您的嫌疑。”
窗外风声犹自淅沥,久川重义垂下眼睑,敛住心头震颤。自总站下达静默的指令以来,除却一次打着老生名号的传讯,所有联络线路安静得让人发慌,好似独行于深夜荒野,恐惧永远不是源自黑暗本身,而是那份未明的危机。同一时间里,特侦处的活动却空前频繁,就在两街之隔的霓滩虹湾,头天还好生生开着的中药铺子,第二天便大门紧锁,掌柜伙计一概被东日宪兵队拖走,凶吉祸福无人知晓。
街头往来的终归还是寻常百姓,凑在一起闲谈几句,叹两声世道艰难,也便各自营生,但似他们这种人,或听或猜,总还能明悉些别人不知的内情。就像此刻,久川重义异常清楚,虹湾的中药铺绝不仅是个普通店面,而当日逞凶的东日士兵,怕也非寻常身份,只是片刻之间强拿不准这件事与眼下情形有无关系,更无从得知冈村贤之助一干人又获悉了什么。
这不是一场赌注,是钢丝上的行走,一着不慎,万劫不复。无数念头涌过脑海,久川重义抬眼,安然迎上对面目光:“重义自谓坦荡,既然来到这里,无论讯问还是对质,一切听凭安排便是。”希微电流激起吊灯几不可察的闪烁,冈村贤之助轮廓分明的面孔映在灯光下,愈发显得深不可测:“不急,眼下天色已晚,久川君连夜而来想必也不胜疲乏,且将就休息一晚,明日再说不迟。”
说罢以目示意左右,便有人欠身拉开房门,礼数周到地鞠躬侯着,预备带路。久川重义没有出声,耳中依稀传来电流噪响,他顺势移开视线,目光划过墙头悬挂着的红白两色旗帜,投向窗外旷寂的郊野。一时间,风声夜色尽入眼底。
第9章 Ⅶ 长庚第四
当赵长庚穿着靛青色细布长袍,手抱课本讲义,自学院西门横穿大半个校区,坐进位于勤行楼二层的经济课组办公间时,户外正是天色微明。往常这个时候,早课尚未开始,学生们犹自沉睡,教师亦不急于坐班,只有杂工的脚步在楼中某处零星响起,未近便远。
赵长庚烧上一壶开水,探身推开木色斑驳的窗框,几缕葱郁油绿的枫藤跃进屋来,颤悠悠地挑起一抹晨曦。赵长庚深深地吐纳了一口气,他享受每早看着周遭由宁静渐次苏醒的感觉,仿佛透过那一呼一吸,心底如余烬般寂灭的期冀便会同样悸动起来。
这是个残酷的时代、苦难的国度,恰似漫漫长夜,唯一的慰藉,是那道期待中的破晓之光。但这份希望又太过渺茫,以致追寻他的人踽踽独行,亦如夸父逐日、精卫填海。其实明眼人都清楚,如今的世道,俨然朽木难雕:底层人民迫于生计,蒙昧迂曲任人宰割;上流雅士不晓疾苦,口笔之间风花雪月;军阀混战的硝烟才散去不久,官僚与资本分割余利,更何况百年来列强欺凌,而今弹丸肆虐。
民族需要开化,真正的先知与勇士却不知在何处。至于数十年来自西方引入的两位先生,到底起到多少作用,又能把这辆古老的马车拉往何处,无人能道。赵长庚有时觉得,自己那一腔热忱似乎也快要消磨殆尽,他怕了,怕有朝一日蓦然回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片暗昧的染缸中,不知不觉地变成曾经想要铲除的罪孽。
曙色正在缓慢攀涨,透过旧楼外恣肆的藤蔓缝隙,传来远处舍区鼎沸的喧嚣,间或一两声人力车夫扯着嗓子的吆喝。来的时候,校园北门外已聚集了大量力夫,间或七八辆有钱人家的私车,赵长庚知道,这是第一批迁校的学生忙着收拾行李,赶赴火车西站集合了。
上珧国大是整个华中地区数一数二的名校,位于城内中心地带,覆盖整三条街区,学生教工不计其数。依照安排,迁校从今日早课开始,各院按次序于火车站集合,学生与教师先行,行政后勤携物资随后,整个过程预计持续一周,期间尚未排到的学院仍然照常上课。
战火在即,各线交通超负荷运行,火车轮船早已是一票难求,这种时局下,也难为蔡公硬赔着一张脸,辗转求来上级公署下发交通部要求全力配合整校迁移的指令。诚然,这份苦心也并非人人买账,也有不少人抱怨通知太过仓促,路途辛苦破费,抵触的、咒骂的、投机的,哪个都不曾少。可也难免,偌大的学校,真要运作起来,遇到的问题远远比能想到的多得多。
赵长庚微微蹙眉。迁校之于这些象牙塔中的人,支持也好,反对也罢,已经在按部就班地进行,无可更改——有蔡公坐镇,他并不担心大方向上会生出什么变故。然而常年的地下经历却养成了他近乎于胆小的谨慎,他相信没有人可以依靠,凡事只有做好最坏的安排,才可能承担得起后果。
孟春的嫩绿青葱正渐次染上街头,然而前线却在溃退,如潮水般,将上珧曝露在前端。赵长庚清楚,这个时候,院校、工厂撤得越快,保留的力量越多,对他们而言也越轻松,可偏生心里却没一点儿松快的感觉,反而隐约生出一丝莫名的异样,好像无意中失落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赵长庚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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