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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推推眼镜，道：“小池，你今天有些奇怪。”
　　“奇怪你妹。”池飞恬斩钉截铁道，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凯并无异样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问：“……你衣服哪儿来的？”
　　池飞恬话题转得有些突兀，李凯也没在意，扯了扯自己的连帽衫，乐呵呵道：“好看吗？上次从你店里出来，杨花露陪我在附近的夜市买的，说是新衣新气象。”
　　“好、好看。”池飞恬额角跳了跳。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这衫撞得真是巧！#
　　池飞恬人帅、脾气好，性格逗，从前在班上人缘非常好，虽然近两年没来参加同学聚会，但是以前收钱这类事情都是交给他的，今年也不例外。
　　李凯作为班长，很多事情要忙，他转身找另一个班委要了登记册子，交到池飞恬手上：“按照这个名单，把钱收了就行了。”
　　池飞恬接过班名册，这么多年过去，上头很多名字都有些陌生了，他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学号27上，右手忍不住在裤子上摩擦两下，食指不由自主地在膝盖上偷偷写了一个27。
　　他自己的学号是7号，中间隔了二十个学号啊……
　　即使不是处女座，每个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强迫症，对于池飞恬，他的强迫症是宋归帆。
　　……曾经是。
　　高三学习变得紧张后，每个月都有月考，考完以后老师会将成绩做成PPT放映出来，池飞恬从前懒得管自己考了多少分，但是喜欢上宋归帆后，整个人都变得上进起来，每每紧张地盯着PPT，从下往上，眯着眼睛数清楚宋归帆的排名，得意洋洋地替他骄傲一番，再目光上移，瞄一眼自己的分数和排名。
　　他想和宋归帆上同一所大学。
　　他盯着成绩，心里紧张的时候，右手指会上了发条似的，一遍一遍地在桌子底下的膝盖上划笔画。
　　带着神经质般的激动。
　　有时候是写宋归帆，有时候是写27。
　　池飞恬敛神，李凯对别人交代了几句，又坐在他旁边，指着名单上头的一个名字叹息道：“还记得这个女孩子不？李琳，她去年得了乳腺癌，本以为可以撑到这次聚会的……”
　　人生无常。
　　就像他和宋归帆一样，平凡的人生也是无常。
　　宋归帆进来之前，还有几个人议论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池飞恬耳朵里。
　　宋归帆是个怎样的人呢？他中学时期成绩非常好，名列年纪第一，很受老师喜欢，长相帅，运动也好，这样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是呼风唤雨的——但他不是，他很少说话，性格非常安静，甚至近乎于漠然。
　　沉默近乎孤僻，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脸红。池飞恬当时油嘴滑舌地调戏了他几句，发现对方耳根突兀地红了一片。
　　池飞恬顿时心脏就被射了一箭，数不清的粉红泡泡飘出来。
　　那头两个女同学提起宋归帆，眼里还带着桃心，旁边有人提起他的现状，说说他当年家庭变故后变成了个穷小子，差点中途退学，但是现在已经是两家公司的大老板，实在是个励志的故事。
　　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唏嘘一番。
　　池飞恬面无表情地听着，心思有点飘荡。
　　李凯察觉他心不在焉，轻轻拍了拍他后脑勺，道：“小池，你想什么呢。”
　　池飞恬被他拍得浑身一激灵，心里老大不自在，应付地笑了笑。
　　宋归帆刚好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池飞恬右边坐着萧玉，左边坐着李凯，左拥右抱，好不得意——居然还笑得那么开心！
　　生气的男人走路带风，生气的男人不想顾及绅士风度。秘书小姐蹬着高跟鞋跑在他后头，刚刚追上去，就被一扇门关在外头。
　　“……”
　　秘书小步跑到有wifi的角落，捂着胸口兴奋地发了条帖子，内容如下：“让楼主喝口水，继续开扒，今天狂霸酷炫拽的老板又精虫上脑了，商户等得菊花都松了呢#让我去偷窥一下老板的初恋小情人回来继续给你们818#！”
　　底下立刻有一大堆粉丝回复了，秘书小姐偷偷往门缝里看了一眼，艾玛，老板正在干什么？好多秘密啊，真是憋死个人了！
　　门口的同学注意到了宋归帆进来，有些愣住，宋归帆容貌没有多少变化，但是气质比当年更添了几分冷硬成熟。
　　依旧风采卓然。
　　但是一进来就绷着一张黑脸是怎么回事……
　　宋归帆友好地和几个人打了招呼，没有不耐烦，却也没有一分多余的热情。他径直大步走过来，在沙发面前顿了顿，突然一屁股在池飞恬和李凯中间的狭小缝隙坐下来。
　　旁边的萧玉被他这突兀的壮举吓一跳。
　　池飞恬正低着头按手机，刚要吼一句沙发这么长你挤什么挤啊，一抬头就被吓一跳，手机一下子从右边掉了下去，砸在地上“砰”地一响。
　　宋归帆气势千钧地往下一坐，肩膀一顶，小个子李凯被挤得差点掉下沙发，慌忙抱住宋归帆的大腿。
　　李凯：“……”他刚要说什么，就被笑得别有深意的杨花露拉走了。
　　池飞恬：“……有点挤啊。”
　　宋归帆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老大爷般正襟危坐，面不改色道：“你将就一下。”
　　池飞恬：“……”
　　瞥见口瞪目呆的池飞恬，宋归帆心情蓦然好转。“你手机掉了。”他弯下腰，故意越过池飞恬，长手一捞，将池飞恬的手机捡了起来。
　　他大衣在门口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此刻他里头只有一件黑色的线衫，胸口贴着池飞恬大大咧咧叉开的双腿。从池飞恬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脖颈处的一截白皙和喉结。
　　池飞恬心跳微快，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宋归帆嘴角轻轻勾了勾，捡起手机给他时，漫不经心地瞥了屏幕一眼。
　　这不瞥还好，一瞥他眉头立刻轻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池飞恬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他的企鹅号上的作者群聊天页面上。
　　水也：求问怎么拒绝一个人在线等急急急！
　　码字码出神经病：哟，拒绝谁？是爷们儿直接一脚踹过去呗。
　　水也：……踹不着。
　　码字码出神经病：原来你腿这么短？人形柯基啊？
　　水也：……去死。
　　霸道总裁家的鱼塘：有人向你表白？谁胆子这么肥这么不给面子啊，小水水，我不是在微博上宣告所有权了吗？
　　水也：滚。
　　码字码出蛇精病：大塘这丫没人表白眼红病又犯了＇微笑＇
　　霸道总裁的鱼塘：上一个向我表白的人，现在他的坟头的草已有一米高。#小爷就是辣么狂叼酷旋拽#
　　拒绝？
　　拒绝谁？
　　宋归帆心中一团气胡乱地窜，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子。
　　旁边的萧玉半个橘子塞在嘴里，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宋归帆这表情，怎么像是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前来捉奸的呢？
　　……难道，宋归帆喜欢自己？！看见自己和池飞恬说话，吃醋了？！
　　萧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
　　池飞恬接过手机，有些烫手的换了另外一只手捏住，他余光瞥了宋归帆一眼，心里头像是悬挂了一根针，痒痒的，焦急的，道不清情绪的。
　　宋归帆这是什么意思呢，直接坐过来，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如果自己怯场了，岂不是很没用？
　　#和分手三年的前男友重逢我要怎么装作已经不喜欢他了在线等急急急#
　　主动的人一般占优势，池飞恬刚打算虚张声势地开口，便见宋归帆将头转过来，缓缓一笑：“好久不见。”
　　池飞恬的虚张声势瞬间被戳了一个洞：“……呵呵，刚才不是见过么？”
　　短短三秒钟，池飞恬把宋归帆的一颦一笑和每个字反复咀嚼了上百遍，最后得出一个结果——我等凡人还是分析不出来宋归帆是什么意思。
　　“宋归帆，真的是你啊，听杨花露说你不是没空么？”萧玉示好地将手中半个橘子递过去，寒暄道：“毕业后发展得怎么样啊？”
　　“谢谢。”宋归帆视线还落在池飞恬身上，伸手接过了半只橘子，掂量一下，似乎有点嫌弃，下意识地递给池飞恬。
　　萧玉：“……”
　　池飞恬不知道他这又是来哪一出，脑子有点懵，伸手打算接过来。
　　宋归帆手却又临时缩了回去，飞速地将橘子分成几瓣，塞进嘴里，像是对待阶级敌人一样，一口气吞了进去。
　　池飞恬：“……”
　　妈蛋我裤子都脱了你又不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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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花日记#
　　2005年6月12日晴
　　小池名次逐渐上升了，功劳自然都是我的。
　　但是开始有人找他请教问题，尤其是女生，经常围在他的位置笑嘻嘻的，我被吵得没心思写作业。
　　今天又有一个女生拿着辅导书问他题目，小池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他应该查查字典矜持两个字怎么写。
　　于是我主动把书拿过来，给那个女生讲完了题目。
　　……
　　但是放学的时候，我发现小池好像有点不高兴？
　　哼，我高兴就行了。
　　
　　第13章　啊啊啊啊
　　
　　池飞恬少时不懂事，喜欢上了宋归帆，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在他眼里，宋归帆就是个自带bgm的男人，他一出现，千树万树梨花开。
　　可是现在，池飞恬坐在宋归帆身边，浑身不舒服，屁股底下像长了根刺儿一样。他心里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偏偏宋归帆淡定得近乎冷感，更加突出了自己的虚张声势。池飞恬脸皮没有当年那么厚，坐不下去了，他借着收钱的理由，飞快地站起来，挨个从门口收起。
　　池飞恬在班上人缘非常好，人人见到他都要开几句玩笑。王阳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小子当年成绩也就中下游啊！怎么就突然在最后两年跟吃了炫迈似的，成绩突飞猛涨，还和宋学神考上同一所学校了呢？”
　　“少废话，收钱！”池飞恬笑道，同时飞快地用余光瞄了一眼宋归帆，发现班花正走到他旁边，和他说了什么。宋归帆表情柔和，还冲班花点了点头。
　　“……”池飞恬郁卒了，踢了下沙发底，冲下一位不客气道：“钱拿来。”
　　这头班花问宋归帆：“你们还在一起？处得怎么样啊？”班花是为数不多知道宋归帆和池飞恬事情的人，那时候她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连作业都不写了，亲自誊写了一份仓央嘉措的诗给宋归帆——表白。
　　三个晚上！多么满满的诚意啊！还附赠了一张自己的黑白照片！换做其他男生早就狼血沸腾了好么？！
　　——结果宋归帆看都没看就拒绝了。
　　情窦初开的美貌少女的心最受不得摧残，班花咄咄逼人地问：“你凭什么不接受？论坛上投票谁和你最配，我的票数最高，你看到没有？！你居然拒绝我你是不是傻？”
　　宋归帆推着辆自行车站在树下，被班花拦住，他一身干净校服，亭亭少年模样。脸上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太多表情。
　　班花愤愤地回到家，打开论坛，从下往上一个一个数。宋归帆告诉她，他爱好独特，喜欢只有两票数的人——因为2是他的幸运数字。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拒绝理由嘛！
　　#学神脑子都有洞#
　　班花名列最高，有四百多票数，大家都看好她和宋归帆在一起。但是宋归帆不看好，有什么用呢。
　　班花在投票帖里找了找，发现有十三人只有两票，其中自己班上的池飞恬居然也有两票！
　　其他十二个人都是外班的女孩子，班花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大方地给池飞恬投了一票，投完这一票以后……她诡异地发现，越看越觉得小池和宋归帆最配。
　　比如，池飞恬攀着宋归帆的肩膀，求他给他讲题时……
　　比如，池飞恬每天都要带一份酸奶给宋归帆……
　　这真的可以用友谊万岁来解释吗？！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这叫做——您的＇腐女＇技能已点亮。
　　宋归帆手指在杯沿摩擦一下，对她说：“我们很好，谢谢。”气场依旧冷感，语气却非常认真。
　　班花受用地笑笑，风情万种地将耳畔发丝撩到耳后。
　　她仔细端详了宋归帆一会儿，经过这么多年岁月洗涤，宋归帆身上也不是全无变化，当年少年身上的沉默高冷中带了一份戾气与尖锐，阔别多年，这些特质在他身上沉淀下来，令他气质清隽如水。
　　总之好帅！
　　可惜便宜别人了＇蜡烛＇。
　　二十来个同学在餐桌上坐下来，因为宋归帆的临时到来，服务员特意多加了一副碗筷。
　　池飞恬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刚好对着暖气。他盯着自己面前流光溢彩的玻璃杯，有些沉默。杯子里刚好倒映出宋归帆的身影，对方在饮水机处接了杯水，修长的手指摩擦水杯片刻，视线突然朝自己这边一瞥。
　　池飞恬飞快地将杯子换了个角度——欲盖弥彰。
　　池飞恬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宋归帆的，他也不是没在内心设想过，见了宋归帆以后，该如何自如应对，但是正如上考场一样，一旦真刀实枪地上阵，什么都忘光了。宋归帆对他来说，就是一道最难的考题，压轴的！二十三分的！
　　痴汉孙悟色什么的都被他抛诸脑后。他更加没想到的是——
　　“小池，这边暖和，我坐这里了啊。”萧玉捋了捋自己身上的裙子，刚要在池飞恬右边的位置坐下来……
　　宋归帆眉梢一挑，走过来，不经意地那么一撞，手中的杯子十分不小心地那么一滑。
　　“哗——”杯子里的水瞬间将萧玉的位子浸得湿透。
　　萧玉：“……”
　　除非她想尿裙子，否则这位子是不能坐了。
　　宋归帆欠了欠身，淡淡道：“不好意思。”
　　萧玉：“……没，没关系。”
　　可你明明看起来就一副很好意思的样子啊……
　　萧玉连忙说没关系，刚要转到池飞恬的左边，宋归帆长腿率先迈开，淡定地在池飞恬左边坐下来，还转过头对她点点头，道：“位子很多，随便坐。”
　　萧玉：“……”
　　无耻！不带这样挤兑人的……
　　不小心被泼的水：怪我咯。
　　旁观这出戏的杨花露狼血沸腾，笑眯眯地咬着指尖。她将萧玉拉到自己旁边坐下，乐呵呵地夹了筷子菜给她。
　　师太，谁叫你胆敢跟道长抢和尚呢！＇蜡烛＇
　　萧玉委屈地吃了口菜。
　　池飞恬坐在宋归帆旁边，浑身不舒服，偏偏面上还要摆上蒙娜丽莎的微笑。
　　池飞恬内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老同学侃天侃地的聊了起来，无非是聊聊这些年过得如何。池飞恬一开始竖起耳朵听，原本想借着这群爱操闲心的人，窥探一下宋归帆这两年过得如何。
　　结果宋归帆还是那样，跟难开金口似的，话也没多说几句。
　　等池飞恬心情平静下来，认真吃菜时，一枚重磅炸弹突然抛过来——
　　一个他不记得姓名的女同学笑着问他：“小池，别光顾着吃吃吃啊，前两年你也没来，这次来了，怎么不把弟妹带来让大家瞧瞧呢？”
　　谁光顾着吃吃吃了……别把我说得跟猪似的……
　　弟妹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池飞恬无力脸。
　　萧玉听到这个话题来劲了，试探性地问：“池飞恬，你该不会还没有女朋友吧？”
　　一群人笑着调侃起来。
　　！
　　池飞恬迅速用余光一瞥，宋归帆安静地将筷子放了下来，神色淡淡的。
　　“谁没有女朋友了？”池飞恬梗着脖子喊，脑子转得飞快，他手机里也没有女人的照片，但是好在前几天王丽娟让他去相亲，发了张唐沁的照片给他，这样一来，就算有人问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子，他也可以毫无破绽地将唐沁照片拿出来。
　　池飞恬底气十足道：“我女朋友是硕士，可忙了，可漂亮，下次带出来让你们膜拜下。”
　　宋归帆的碗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池飞恬微妙地有些心虚，偷偷将椅子挪了挪，离宋归帆远了几厘米。
　　正在桌子这头的人吵哄哄地让池飞恬把弟妹照片交出来时——
　　柳佩妮一拍脑门儿，诧异道：“诶，不对啊，小池，在酒店底下遇见你，你还说你没女朋友呢，这才多一会儿啊，你就有了？”
　　池飞恬：“……”
　　完蛋，他忘记这茬了！
　　王阳嘻嘻嘻笑得非常奸诈：“不会是刚才摇一摇摇出来的吧！”
　　池飞恬：“……”
　　你们够了！一对狗男女，拖出去，糟蹋了！
　　池飞恬脸皮非常厚，刀枪不入，但是一转头，瞥见宋归帆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涨起来的底气立刻被戳了一个洞，心虚地朝外冒气。
　　夭寿咯！
　　“扑哧——”桌子上有同学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
　　靠，好丢脸哇……
　　池飞恬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池飞恬郁闷地埋头吃菜，有点生无可恋。宋归帆肯定知道他分手后都没有交过女朋友了，太丢人了！也许他该考虑一下明天就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