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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在地上，紧紧捂住心口染上鲜血的发带，直到失去最后一丝力气。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好痛。
　　剑士们低下身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死透了。
　　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相信他，他与冰冷的夜一起逝去。他死了人们才能看见希望的光，没有人知道，他也盼望着黎明的到来。
　　正义唾弃他，邪道抛弃他，他最在意的朋友，要杀他。世间没有一处可让他容身。
　　他被挫骨扬灰，心魔都嘲笑他可悲。他坠入深渊，再也看不见光明。
　　林听溪起了身，却仍是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哪怕他的头发湿透、满身泥污。
　　他大口呼吸着，这一刻他不是林听溪，他是若渠，他承受着他所有的不甘和痛苦。
　　他选中了这部剧，也被若渠选中。他的第一选择不是男二，在面试之后，导演也说，他的气质的确适合主角，但男一号已经给了沈睿之。
　　若渠的角色争议性很大，要演好他，也绝非易事。
　　尽管是退而求其次，在了解若渠这个角色后，林听溪真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反派。
　　其实，若渠并不能算是绝对的反派。
　　他年少天资聪颖过人，实力曾远远超过燕离北。
　　因为出身的缘故，若渠敏感多疑，在同门师兄懒惰偷闲的时候，他苦苦修炼，想着为家人复仇。
　　他本可以同燕离北一样，天真烂漫浑身少年义气。
　　可他注定了，要走上不为世人所容的邪道，只因他选择的，与旧律相背。
　　从来没有，没有人站在我这边……他读出了若渠的心声，他以戏中人的角色赋予若渠生命。
　　后来是如何接受导演和其他演员的祝贺，如何走回休息室换衣服，林听溪一概不知。迷迷糊糊间，一个人把衣服披在他身上，用舒服的干毛巾半挡住他的脸不让别人看到他哭，有力的手搂着他，支撑他走着。
　　“可以让我的小哥哥回来了吗，若渠。”
　　江则晚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林听溪缩在沙发上，闭着眼乖乖地让江则晚给他吹头发。
　　“不要睡着了，等会儿还要吃饭呢。”江则晚坐在他身边，一边有条不紊地移动吹风机，一边拿毛巾揉揉林听溪柔软的头发。
　　“嗯。”林听溪回答得有气无力。
　　“还想哭吗？”
　　“我没有哭。”林听溪瞪他，双眼还是红红的。
　　跪在那里的时候，林听溪沉浸在若渠的世界里，任由悲伤裹挟住，他并不期待有人来拉他一把。
　　茕茕独立，踽踽独行，孤单了那么久。
　　还是那个人来找他，成为他唯一的依赖。林听溪不知道如果江则晚没有来，如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他，自己会用多长时间才能走出戏来。
　　自己不是一名合格的演员，也不是好的营业者。
　　明知不可为，仍一意孤行，营业是假，不舍是真。
　　哪怕对方不记得过往的那些事情，哪怕无形中有命运的力量阻挡着自己，却无法松开手，像飞蛾一样扑向闪烁的火光，贪婪地拥抱眼前最真实的温暖。
　　就让我再多享受一会当幸运儿的时刻吧。
　　江则晚把吹风机的电线卷好交给楠楠：“麻烦你帮我去车上拿一下吃的过来，我刚才忘记拿了。”
　　“好的好的。”楠楠心怀感激，飞快地离开虐狗现场。
　　消极的情绪被吹风机烘干吹走，林听溪吸了吸鼻子，自己搓起头发，控制自己不去看江则晚。
　　“好点没，我的肩膀借你啊。”江则晚看他鼻尖微红，忍不住调笑他，一屁股挤到林听溪身边，长臂搭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
　　本以为林听溪会拒绝，毕竟林听溪最喜欢用年龄说教他，一定不会愿意在后辈面前丢脸。
　　谁知江则晚的肩膀上却突然多出了重量——林听溪顺势倒在他肩臂一侧，拿毛巾遮过了脸，身体一抖一抖，几乎可以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哎你……算了反正这里没有人，好好哭一场吧。演技太好出不了戏真是一种负担，唉……你也别觉得丢脸，虽然我年纪没有你大，心理年龄还是很成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才好，于是想着干脆让对方哭个够，江则晚选择用胡说八道的方式等对方平复心情。
　　在脑中搜罗了一番哄孩子的方法，江则晚不太熟练地一边拍着林听溪的背，一边打字通知助理楠楠让她晚一点回来。
　　“呜呜呜……我再也不想演戏了……太苦了……”林听溪加大了假哭的声音，浮夸地表演着。
　　后悔。
　　回家的路上，江则晚的心里全是后悔。
　　他真是被妖怪迷住了心窍，才会相信演员的鬼话，早知道不给他买猪肘子了！！
　　林听溪摘下毛巾后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江则晚永远都不会忘。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锁屏，满意地笑了。
　　今天，他如愿以偿地，和林听溪合了照。
　　今天你洗碗了吗：看！！（照片）结婚照来了！！
　　我不是菜是网卡：哇！！！！！！我去带老花镜，prprprprpr，辣鸡江竟然如此攻，怎么肥系！！！
　　今天你洗碗了吗：今天甜心格格杀青，又出不了戏，哭得特伤心，没人敢去拉他，zwdd挺身而出！英雄救小哥哥！男友力max！！！
　　我不是菜是网卡：哼哼，我就知道小辣鸡把工作推到晚上是有目的的。
　　今天你洗碗了吗：然后他那个温柔的啊，各种照顾听溪哥哥，帮他和其他人解释，帮他收别人送来的花，帮他吹头发，还买了听溪哥哥最爱吃的猪肘子！我觉得自己要失业了。
　　我不是菜是网卡：辣鸡江长大了5555知道体贴哥哥了5555话说，这合照什么时候拍的呀？
　　今天你洗碗了吗：后来拍的，好像听溪哥哥把zwdd惹毛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又变成哥哥哄弟弟，弟弟说要合照才不生气。啊啊啊甜死我了，我牙疼。
　　我不是菜是网卡：一起去看牙医吧go　go。


第9章　少年旧梦和醉后朗月（上）
　　高中时代于林听溪而言，是规规矩矩的灰色正方体，里面盛放着他平淡的生活。
　　在别人挥洒青春的汗水，在白纸上涂下彩色的痕迹时，他是人群中唯一的灰色。他在学校没有朋友，只知道学习。不上学的时候，他能一个人在家里看上一天的电视。屏幕发出的光刺眼，却是昏暗房间里的唯一光源。
　　父母每个月会形式化地打电话过来问他的情况。他们在外国工作，和他的弟弟一起生活，无暇把宠爱邮寄到他身边。
　　高二选择进艺术班，是出于林听溪对演员梦想的追求，更带着一份叛逆，他心里隐隐期待着父母会不支持自己，和自己打电话时多谈几句。
　　可他们只有一句知道了，只在客套结尾的时候，问他需不需要多一点生活费。
　　“不用了。”他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呢，患有社交障碍症的自己，被父母抛弃在国内，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得到重视。
　　班里有不少看他不顺眼的学生，起因是他拒绝考试帮他们作弊，下了课，那几个人就晃悠悠地走到他座位旁边，刻意地把水洒在他桌子上，撞掉他的书，“反正做什么，这个哑巴都不会反抗。”他们肆无忌惮。
　　他保持沉默，看不下去的同桌偷偷去找了老师。
　　高考前一天，放学的路上，他被那几人堵在墙角，滚烫的烟头戳在他的手腕上。
　　锥心的疼。
　　他进了医院，错过了人生第一次转折点。
　　零零星星几个同学组织了来看他，伤他的人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他们的父母赔了他一大笔钱，又出了钱送自己的孩子出国留学。
　　父母没有回来。他们简单问了理由和如何处理的。
　　就算，他的手差点废了，这都没有彼时正发着高烧的弟弟重要。
　　“辞早，你是个大孩子了，我们没法飞回来陪你，你得懂事点，早点学会处理好人际关系。”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太多悲伤。
　　也再也不会期望什么。
　　第二年，江则晚来到他的正方体世界里，将空间延伸开，狭小逼仄的房间里第一次透进了太阳的光线。
　　江则晚跟在班主任后面，一脸桀骜不驯，从后排往前，领导般扫视了一圈班级。最后，他的视线留在唯一一个没有看他在低头写作业的林听溪的身上。
　　小江对这个不爱说话、手上还绑着绷带的新同学充满了好奇。
　　他问了问周围的同学，只得到了林听溪是复读生的信息。
　　难道他是一位冷酷的杀手大佬？中二病的江则晚思考道。
　　直到一天，江则晚跟着林听溪进了一间画室，看到林听溪拿起了一把美工刀，往自己的动脉上划去。（沙雕小说狗血设定所需，请勿模仿）
　　手上传来一阵疼痛，林听溪摸了摸手上戴的翡翠佛珠。
　　每当结束工作后，他才会戴上它，刚好挡住手腕上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沁凉温润的触感令他安心。
　　那次自残，他的确是带着寻死的心。
　　江则晚冲了进去，对林听溪劈头一阵骂，把他抱起来就往医务室跑。
　　所幸林听溪没来得及割太深，处理好伤口后江则晚松了口气，林听溪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还带着遗憾。江则晚在心里吐槽，这个人对自己都能这么狠，对别人得狠成什么样？
　　不行不行，我可是要成为校霸的男人。江则晚决定好好看着林听溪，不能让这个人成为自己校霸之路上的障碍！
　　放学后，江则晚以此事威胁林听溪当自己的小弟，却不知道林听溪比自己大两岁。
　　“其实我无所谓你告不告我家长。”林听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就装吧，我不管，我救了你，以后你必须跟着我。”江则晚得知林听溪成绩很好后，笃定地以为对方一定会害怕父母的管教。
　　不管江则晚怎么逗他，林听溪都不理，目不斜视地走着。
　　远远地，一个戴着墨镜的人冲林听溪挥手：“大学霸，好久不见啊。”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过那个人的声音了，林听溪心里一寒，他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大哥。”
　　“嗯？”江则晚愣了。
　　“你先走吧，我和这个人谈点事。”
　　楼上传来的装修声拉回了林听溪的思绪。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最新弹出来的未读消息，明天所有人的戏份都结束了，剧组群里大家正闹着要组织一次大聚餐。
　　他没有在群里发言的习惯，从来都是默默地看一看，没想到平时关系不错的几个演员包括刘明途还特地私聊问他明天去不去。
　　“会去的，谢谢关心。”林听溪礼貌地一一回复过去。
　　林听溪关掉了电视，把遥控器收好放在小盒子里。
　　他小心翼翼地触上旁边的相框，照片上的两个少年在阳光下开心地笑着，美好得像一场梦。
　　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梦中惊醒，那种失去最珍惜的人的痛，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第10章　少年旧梦和醉后朗月（下）
　　“看好你哥，别让他喝多了。不然我今晚吃兔头。”
　　收到江则晚的微信消息后，刘明途咽了口口水，看了看旁边正豪迈地一杯杯回敬同组演员的林听溪，打字道：“我尽量…………”
　　林听溪平时很自律，不会喝很多酒，也不是很喜欢酒的味道。可能是除了拍戏就是在家宅，太久没有和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聊天的原因，心情跟着轻松起来。
　　导演要在家陪孩子看动画片，在群里发了个红包，道了声不好意思。沈睿之没有来，却一声不吭。这两个人没表态来，许多人都跟着表示了一番遗憾之情，顿时少了不少本想带着目的来的人。
　　来聚餐的更多的是咖位不高但性格很开朗的人，聚在一起痛快地喝着酒吐着槽讲着故事。
　　“这次是我第一次拍戏，就等着播出了，让我爸妈好好看看，我离开家后不是一事无成！”
　　“平心而论，导演算是业界里口碑佳人品好的了，真希望以后还能和这样的导演合作。”
　　“后勤组订的盒饭太难吃了，生姜比肉还多！”
　　“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啊，态度巨差！比一线大牌还大牌！好在后期全被撤职了，不知道是不是导演的安排。”
　　“我还听说编剧组最近有矛盾哎……”
　　“什么什么，我也要听！”刘明途一下子就忘了江则晚派给他的任务，凑到正在讲八卦的小姐姐旁边。
　　“我也是听说啦，嘘——就是沈大牌的公司不是这次的赞助之一吗，据说他的戏这么多都是故意加出来的。你们看听溪哥……”正眉飞色舞说着话的女生看了眼林听溪，对方已经抱着酒瓶睡着了。
　　她更没有顾忌了，义愤填膺地接着说：“听溪哥虽然是反派，好歹也是男主最好的朋友，可两个人年少时该一起修炼、冒险的戏就拍了几场，敷衍地用回忆的方式带过，编剧的重点完全不应该这么倾斜啊！”
　　她饰演的角色是燕离北和若渠的一个小师妹，戏份也差不多在早期，得知大公司操纵剧本后格外不平也属合情合理
　　在周边的吵闹声中，林听溪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他看见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电视，背影落寞。
　　外面楼梯传来了脚步声，穿着高中校服的林听溪咻的一下站起身去开门，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满脸朝气的江则晚提着塑料袋进了门，在林听溪脸上亲了一口，揉乱他的头发，然后他们一起香喷喷地吃着猪肘子，头靠着头看一部当年最火的电视剧。
　　“我想成为最优秀的演员，参演最优秀的作品。”林听溪崇拜地看着电视屏幕，演员在那上面展现着精湛的演技，引人入胜。
　　他渴望成为崭新的自己，通过演戏感受新生活，从而摆脱过去那些灰蒙蒙的回忆。
　　“你一定会做到。”江则晚看着他的侧颜，温柔又坚定地说。
　　林听溪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过去的他们，心里又甜蜜，又苦涩。
　　朦胧间，林听溪饿得不行，他看到一只肥而不腻泛着光芒的猪肘子就在他面前晃啊晃。林听溪使劲嗅了嗅，只闻到一股好闻的洗发水味。他伸出手摸了摸，被一把打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低低地警告他：“别乱动。”
　　他不满地咂咂嘴，又掉进了梦境里。
　　夜晚的轻风吹得人尤其舒服，温朗的月光静谧无声。
　　林听溪和江则晚并肩靠在天台栏杆旁，江则晚喝着啤酒，林听溪只有一瓶娃哈哈。
　　林听溪不甘心地盯着江则晚手里的啤酒，江则晚喝了一大口，挑眉逗他：“你成年了吗你？”
　　“我比你大两岁！”林听溪不服。
　　“长得比我高再说吧。”江则晚点点他的额头，看身边的人一脸失望，还是心软下来，“可以给你喝一口，但是你得答应我只有我在的时候可以喝。”
　　林听溪开心地伸出手，眨巴着星星眼：“好。”
　　然后他就被高个子少年搂进怀里，唇齿亲密纠缠，交换了一个啤酒味的吻。
　　原来是甜的。
　　后来没有人在他身边管着他了，他买了一瓶啤酒喝，难喝得让他流出了眼泪。
　　则晚不在旁，万物皆无味。
　　林听溪感到有些凉意，抱紧了贴着他的宽厚的肩膀。
　　“我冷……”喝了酒之后，他莫名变得娇气起来。
　　他想着，应该是刘明途送他回来的，记得刘明途很慌张地一直在摇着他，让他醒一醒。
　　可是刘明途看起来比他壮不了多少，竟然这么有力气，背着一个六十公斤的醉鬼，爬楼梯的脚步还是稳稳的。
　　“马上就到了。”那个人开口说道。
　　顿时林听溪吓得酒醒了一大半：“江江则晚？”
　　“你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小刘送我回……”还没说完，气压骤降，林听溪哆嗦了一下，改口道，“因为你不是在筹备新歌嘛，我没想到你百忙之中还来接我，能拥有这样好的同事，我真是太幸福了。你那么有才华，肩负着公司的希望，却为了我大半夜不睡觉，我真的好想哭呜呜……”哄小屁孩是林听溪的拿手绝活，现在更是趁着醉了的机会对着江则晚一通夸。
　　“钥匙。”江则晚已经对这个假哭boy免疫了，毫不心软，一脸冷漠地把林听溪放下，站在他家门前。
　　林听溪摸了半天口袋，没找到钥匙，他尴尬一笑：“呵呵，好像丢了。”
　　“……”
　　“我打个电话问问。”好在手机还在，林听溪刚解锁就看到好多个未接来电。
　　林听溪给刘明途拨了回去，得知钥匙的确是丢在聚餐的地方了，好在其中一个演员认识老板，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店已经关了。老板替他把钥匙锁在店里了，明天找人带给他。
　　“钥匙落在店里了……”林听溪乖巧地转述给江则晚。
　　江则晚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我跟楠楠说一下，让她帮我找附近酒店，我对付对付，你先回去吧……”林听溪看着对方不太好的脸色，心中惶恐，这个人现在肯定十分嫌弃自己……
　　他抬头看着没有回应的江则晚，江则晚像是在纠结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