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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_长洱-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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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在他面前,那位舆情专家还在请示意见,当然刑从连知道这些都是说报告给沈鹤鸣听的,可当他看到那篇在网络上流传很广的分析文章时,还是有些出离愤怒。
  文章是由一位名叫翟永的知名网络评论人撰写。
  该评论人曾经是为知名主持人,在媒体平台工作期间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粉丝,后来就转型做自媒体,因为总是能写出辛辣的批判性文章而吸引了很多……用王朝的话来说就是中二病患者。这部分人的数量远超想象,这是刑从连看到实际转发评论人数后的第一反应。
  而文章主要内容大致就是有理有据地告诉大家为什么不做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政府应该承担的责任,而政府只是把应该承担的责任推到个人身上,使个人为政府的无能付出代价,我们真要在看似民主实则为无能暴政的迫使下,成为间接杀人凶手的责任吗?
  ——不选择就是一种抗议,这不是怯懦,而是基于理性分析下的最优选择。
  ——让那些拼命想决定的去决定,这件事本身就和我们没那么大关系。
  几段内容大致从法制和社会契约政府责任的角度阐释了这些观点,符合翟永本人一贯立场。
  如果方艾子的同学王小姐看到这篇文章,必然会将翟永奉为男神,当然根据翟永针对反社会者来信的前几条微博发表的时间,王小姐当然也有可能是看了微博以后深深认同,才试图将这一观点传递给更多的人。
  舆情专家说:“沈部长,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不排除有网络推手在炒作,但也有可能这本身就是民意体现。根据测算,现在网络投票增长率比上一个小时下降了百分之七十二,考虑到作息时间的误差校准,我们认为,这篇文章使更多市民放弃投票,是否要对此采取措施。”他顿了顿,试探道,“如果您是想要某个结果,还是早做引导,毕竟……人真的很容易受影响。”
  这句话说得非常隐晦,人真的很容易受影响……言下之意是,如果我们不掌握主动权,就间接将主动权交给对方。
  沈部长眉头紧锁,刑从连知道,老头或许在某一刻充满信心愿意赌博,可位置做得越高的人就越不能随心所欲,他毕竟要承担更多压力,也不得不考量更多。
  因此在这一时刻,他没有插嘴来左右老头的决定。
  但这时,老头却看向他:“从连啊……这真的很难……”
  刑从连完全能体会老头身上千钧之重的压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头比他或者林辰要承担的更多。
  “他大概跟你说了什么吧,比如说对走势的预测?”
  “说过。”刑从连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老头又问。
  刑从连这时确实搞不清老头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他的眼神和脸色中也透露不出什么,因此他只能如实回答:“因为我不想左右你的选择,你有你的考量和决断,我应该尊重。”
  闻言,老头低下脑袋,像在思考什么,神色晦暗,看不清晰。
  正当刑从连想补充什么的时候,他忽然间老头抬头,用大拇指指了指他,并对舆情专家说:“听到了吗?”
  包括专家本人和刑从连在内,他们都有点懵。
  “您……是指什么?”
  “我们平时都喊着要尊重人民,到关键时刻你就掉链子了呢,小陈啊,你组织觉悟还是不行。”老头叹了口气,淡淡地道。
  策略专家猛地看向老人,因这句话中透露出的各方面意思而感到惶恐:“您……是说……”
  “虽然这世界上吵吵嚷嚷的,但夜深的时候还是很安静,夜深人静,这个词本身就多美好啊。那么我们这些人啊,就不要非把自己的愚见嚷的天下皆知,安安静静地,让每个人都自己想想,不也很有意思吗?”
  老人这样说完,板起手走到窗边。
  刑从连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只见星空浩瀚,宁静壮美。
  房间里,再没有人说话了。
  ……
  翟永作息不好。
  像他们这样的人必然昼伏夜出,毕竟深夜才是文思如泉涌的时候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才看完那些评论微博,并把所有观点都分析和梳理了一遍,做好摘记,准备明天择重点反驳。
  他和那些拿钱说话的人不同,他发表的内容都是他自己观点,从不受人摆布。
  时间已经很晚又或者说太早,现在还在网上交流观点的大概都是时差的学生,翟永觉得这部分人很有意思,往往是他最坚实的盟友和最难攻克的敌人。
  比如现在这条已经被顶到最热门回复的评论是这么说的。
  ——翟老师一直鼓吹民主,一人一票还不够民主吗?可当真正出现民主的时候,您居然开始痛恨您天天政府为什么没用暴政来拯救您。你大概是不曾想过,就是您所唾弃的机制在每天运作,小到给你儿子教书的老师大到做出政治决定的高层,就是这些人的存在本质上就是替你分担了这样那样的社会责任,现在只不会过是把责任返还一些,并回归到更质朴的举手表决状态,您就害怕了?真怂啊……
  翟永一开始看到这条评论,当然非常生气。
  这条评论当然歪曲了他的原意,甚至歪曲了他一直以来致力于说出自己看法的意义。
  无论是怎样的社会机制,都需要他这样的人来说一些听上去很难听的话,虚假的海晏河清并没有任何意义。
  这就是他今天为什么要发言的原因,因为在整个事件发展的过程中,他看到的是政府无能而不加以任何引导的状态,他发言,就是他所承担的社会责任,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
  翟永这么想,点开这条评论配图。
  那是政府投票官网。
  ——我将投票支持处死四名先前未被判处死刑的罪犯,以救更多的人。
  A。是
  B。否
  那位发言人,选择了“是”。
  翟永久久无言,他推上键盘托,准备出去倒一杯水。
  薄底居家拖鞋在地板上擦出轻响,他打开书房的门,竟意外发现有人坐在外面。
  “爸,你这是早起,还是没睡?”
  他的老父亲窝坐在客厅皮沙发里,电视机开着,音量却没有开,明暗变化的光线那张苍老的脸衬得格外阴晴不定。
  他爸只是看电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因此他端着空水杯,在老头身边坐下,这么晚已经没人再做直播节目,电视上是白天新闻的回放。
  那是梅村市服装市场出事时的情境,大量救护车抵达,满脸是血顾客或商铺店主相互搀扶连滚带爬撤出,而救护人员们则逆向前进,两拨人流形成鲜明对比。
  “我今天去看你苏叔叔了。”他爸开始说话前,把放在茶几上的眼镜重新戴上,不像是真为了看清东西,而像是为了要掩盖什么真实神色。
  “苏校长?”
  “还能有谁。”
  翟永确实听母亲在絮叨时,提到过一些苏叔叔要不行的事情。
  但像他父母那个年纪,身边总时不时有老朋友要离开人世,听的多了也习惯,所以他也是在这一刻,把苏叔叔这个称呼和永川大学那位老校长联系起来。
  “新闻里不是说,因发现及时,脑康宁大规模药物不良反应并没有完全爆发,只是说服用药物的老人存在药物安全隐患……”
  翟永脑子动的很快,他仿佛终于意识到什么一直以来隐约察觉又没有真正搞清楚的人物关系中的关键。
  “很显然,他那位好学生一直以来给他添得麻烦就不少,这次他大概是被牵连了,小翠说他在去学校之前都还很好。”老头语气中有种隐而不发的愤怒,但更多的是,是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林辰是苏校长的学生?”翟永的脑子动得非常快,“所以他提出全新的方案,真的是为了给苏校长……”
  “谁知道他那位好学生究竟在想什么。”他爸冷冷地打断了他,“按照林辰一贯思路,这种事情他才不会把他老师的生死放在考量范围内。”
  “爸,不要绕圈子,你想说什么?”
  “把你那篇文章删了吧。”他爸很干脆地转头看他,这样说。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父亲,这大概是他从事独立撰稿人和自媒体行业以来,父亲第一次对他提要求。而且他知道,这不是要求,是请求。
  “我们几个老伙计,晚上已经联系了不少朋友,明天一早上,媒体风向就会变。”他爸站起身,像交代完一件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如果可以,呼吁更多的人,投是。”
  老头拿起遥控板,果断按灭电视,翟永怔愣无言。
  客厅里彻底按下,他爸正迈着缓慢步伐离开,看着老头的背影,翟永喊道:“爸!”
  “叫我爸,就按我说得做。”
  翟永站起身:“你真认为,只要多数投票赞成,这个社会就可以用四条本不该死的人命去换更多人的活命机会吗?”
  “少跟我讲社会,这不就是你天天宣扬的民主吗,况且你那点法律知识还不是我教你的?”
  “爸,这不是民主,这是私刑,不,这比私刑还龌龊!”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民主?”老头像重新恢复做律师时的骇人气场,说,“在一定阶级范围内少数服从多数就是民主!”
  “您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以投票形式绕过法律条文来处决罪犯是否合法?这词不是全国性表决,而只有三个省的民意,就算我们三个省是独立自制州,也没资格绕过法律条文直接以投票形式决定罪犯的命运,这种形式本来就错误,因此我认为,不投票就是正确的表态!”
  老头转身看他,目呲欲裂,这让翟永以为下一刻小时候那种巴掌就要扇上来。
  他下意识闭上眼,可脸颊的疼痛感却迟迟未来。
  他再睁眼时,他的老父亲已经反过身,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一言不发。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他的父亲这样说,“法律自古以来,难道不就是牺牲少数,来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吗?”
  翟永却走到窗边低下了头,在高楼暗得没有一丝光的室内,他能看到城市在夜色中的隐约轮廓。
  “我忽然觉得,这真是个很好的方法。”城市的某些角落还亮着,但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暗去,“您有您的看法,我有我的坚持,但我们,也只能代表我们自己。”他看向父亲,说,“无论结果如何,您都会尊重多数人的意见,对吗?”


第285章 卢旭
  今夜星空明亮,是夏末少有的晴朗日子。
  很多人已带着心事沉沉睡去,也有人认为这只是个与往常一样的平凡日子。
  卢旭同往常一样喝了点酒,在收拾夜宵店的桌椅。
  当然,他所谓的往常,也只是近一个月内的生活。
  毕竟他曾经做过很不好的事情,因为做污点证人所以才能够换取控辩协议,以社区服务代替坐牢,白天干活晚上在夜宵店帮忙,也算过上重新做人的生活。
  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再闹腾的摊子都要散了,因此店里也只有最后一桌客人。
  不过那桌客人并没有提前离开的意思。
  老实讲,虽然他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富二代或者权贵打交道,不过他也见多了这种底层。点盘花生米和一份拍黄瓜在要瓶红星二锅头,就能在店里赖到早上五点,还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他把大部分桌子擦干净、椅子翻好,把地板扫了一遍拖了一遍,那桌的两个人还没停止聊天。
  “老张你讲的是有道理的,我们家有远方亲戚在警察局上班,就说了这背后有政府大动作的,我给你说啊……”
  卢旭真没听闲话的意思,奈何对方声音太响,每句话都拼命往他耳朵里钻,拦都拦不住。
  “老裴啊,就知道你交友广,早有内幕不说,这就是不把兄弟当自己人啊!”
  “哎,这都是不让说的内幕啊,那四个人啊其实就是普通人,得罪人才被弄进去的,要不你看,直播的时候,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呢?”
  中年男人举起小酒盅,半眯着眼,神神秘秘说道。
  卢旭猛地定住身形。
  对面那人猛一拍桌,醉醺醺地问:“老哥,你说的真的?”
  “千真万确,哪能有假!”他边说着,还刻意压低声音,假装警告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都是掉脑袋的事情,搞不好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块脏抹布突然掉进早就空了的拍黄瓜碗里,倒是没溅起汤汁,可碎蒜泥混着脏兮兮的灰抹布,相当恶心。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转头,愤怒地看着一直在店里打扫的胖子。
  “不好意思啊两位老板,刚手有点滑。”
  胖子戴着眼镜,眼睛很凸,活像只油腻的癞蛤蟆。他的眼神虽然看起来和善卑微,但里面跑过江湖的阴暗神色却是藏不住的。
  “什么意思啊你,想打架是不是!”男人砰地放下手上的小酒盅,热血冲头准备撸袖子就上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记很好听的女声。
  “两位老板,真对不起,您消消气……”
  卢旭也跟着一起回过头,老板娘穿着睡衣刚从二楼下来,抱着手臂,姿态袅娜地靠在柱子上。
  男人嘛,看到此情此景,很显然是要脑子一热。
  果然,喝酒的这桌人就要上去动手动脚,而这时,卢旭的老板娘开口了,她说:“我这店不太吉利的。”
  两个醉醺醺的汉子顿时停住。
  老板娘又说:“上一个在我这喝酒到五点的人,回家路上就被车撞死了。”女人露出阴森而真实的笑容,“这事真的是我倒霉,家属带着道士来我这闹,说我店不吉利,才害死他老公。那个道士开了天眼,说就因为我店里有阴兵,客人呆过了五点,阴兵大老爷就不高兴了,您看现在都已经四点二十了……我……可是真心为您想的。”
  两个中年男人本来就喝得醉醺醺,店里因为打烊关了大半的灯,外面则黑漆漆的,除了路灯什么也没有,而此刻他们又面对一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氛围的确阴森。
  果然,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瞬间清醒,扔下酒盅就跑了个没影。
  卢旭非常狗腿地看着老板娘,却只听女人说了句“帐从你工资里扣”,说完,女人拖着袅娜的步子就要回去睡觉。
  那一记记足音就像敲在卢旭心头,他看着女人销魂的背影,口干舌燥,却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女人忽然回头,居高临下地问他:“说吧,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卢旭坐在灯下,就着店里最便宜的黄酒,开始了漫长而无趣的叙述。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毕竟按他的履历来讲,他基本上可以算一个彻头彻尾的社会垃圾,和现在那四个被关在小黑屋里等待死的垃圾也差不多。可他现在心情复杂而难过,并不是因为物伤其类的悲哀,而是觉得命运这玩意真是太奇怪了。
  他第一次见林辰的时候,因为对林辰动手动脚而被打得很惨,后来林辰把他当成一条有用的狗,牵着他调查案子,虽然让他得罪了逢春的很多权贵,但也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而今,命运再一次以无常的方式把他和林辰联系在一起,他大概又要感谢林辰。毕竟,他会变成一堆社会垃圾,完全是因为钱宝。
  卢旭说到这里,看着小方桌对面的女人。必然是因为他讲的故事太无趣,老板娘自顾自在喝酒,根本没搭理他的意思。
  他尴尬地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意顺着他的嗓子直线滑下,让他鼓足勇气继续下面的故事。
  “您别看我现在脑满肠肥长得和癞蛤蟆一样,其实我小时候穷得要命。”
  “我爸死的早,我妈为了养我,就到处跟村里男人乱搞,我小时候也不知道这些生活不容易一类的道理,就觉得她又脏又蠢。”
  “我没文化,像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是基本没有靠书包翻身的可能,所以初中毕业我就考了个大城市中专,是我妈硬让我去的,她觉得毕竟有亲戚在那个城市帮衬着,我能毕业出来找个好工作。亲戚就是钱宝他爸,我远方表叔,妈和他钱宝他爸睡了一个礼拜吧,我这位远方表叔就答应照顾我。”
  卢旭越说越觉得自己越发醉醺醺,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过往。
  他说:“我到了逢春才知道,钱宝他爸美其名曰是搞汽修的,实际上就是个偷车贼。钱宝比我小,是我表弟,但是读书早,所以已经在念高一了。钱宝和他爸不一样,不想干偷车这种风险大回报小的事情,虽然高中时候,钱宝的偷车手艺就已经比他爸好了,可人家志向远大,一直以来要做的就是‘金融’。”
  他笑了一声,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佩服,“高一的学生,就知道和电玩店老板合作,投资老虎机,我那时候虽然矮胖,可还有点力气,又是他哥,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得照顾弟弟,所以一直在帮他看场子,他就给我点钱。我打小就穷,那点钱对我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了,我高兴的不行,钱宝说东我不敢往西。我以为我会就这么过一辈子,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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