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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鹩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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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为难”的大帽子扣下来,雁翀眉间竖痕瞬间深了一分,正欲开口,身边薛椋却抢先说:“宋总见笑,我们老板关心则乱,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您别往心里去。”
他深明大义地卖了个乖,宋总脸色稍霁,心说怪不得雁翀拿他当宝贝,可比韩柏文懂事多了。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见薛椋揉着鼻梁继续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一码归一码。柏文过来道个歉,老板,来,为你的莽撞自罚一杯,咱们就既往不咎了,好吧?”
第6章
月上天心。
夜半时分,薛椋将雁翀扶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庭院,走向别墅门前。雁翀醉的不走直线,还不断地推他的手,说:“不用扶,我没醉。”
薛椋无奈道:“还说没醉……成吧,没醉走两步。我松手了啊。”
说完,他真的双手一摊,松开了雁翀。
雁翀原地晃了三晃,勉强站住,眼中一片迷茫之色,他抬头看了看中天高悬的明月,又垂下眼,紧接着转过身,晃晃悠悠地迈开腿,一脚踩在了薛椋脚面上。
薛椋张开手,接住一头栽倒在他肩头的雁总,一边忍不住笑,一边疼的五官扭曲:“瞄得真准——我耽误您老脚落地了是吧?快别‘正步走’了,回去洗洗睡了。”
雁翀含糊地“唔”了一声,估计是晕的睁不开眼,抱着他脖子不肯撒手,乖乖让薛椋给架回了屋里。
今天湖上一场闹剧,薛椋一句话把宋总怼得哑口无言,当时虽然痛快,事后还是要靠雁翀给他收拾烂摊子。然而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雁翀对这个小朋友的回护,难得抓住一回他的狐狸尾巴,起哄架秧子不亦乐乎。
雁总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车轮战,薛椋后悔的要死,最后等他彻底醉了,两人才得以从席上脱身,回到住处休息。
“来,慢点……”薛椋让雁翀坐在床沿上,蹲下身给他解鞋带。雁翀睁着醉眼,愣愣地盯着他头顶的发旋,忽然一言不发地蜷起腿,背对着他侧身躺倒,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嗯?”薛椋莫名其妙地将他扒拉过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难受吗?”
雁翀一丝不苟的发型滚乱了,几缕碎发垂在额头前,阖目平躺,大概是喝多了难受,眉头微微皱着,眼尾发红,像是在极端正的英俊中平添一分脆弱,比往日全然强势的样子更加令人心折。
薛椋尚未来得及消化怦然而起的心动,就被迫直面暗恋对象醉眼朦胧、横陈床上的刺激场面,无异于被粉红炮弹直击心脏,紧张得手都快不知道往哪放了。
“老板?”薛椋一开口,险些岔声,轻轻推了推雁翀的肩膀,“咳……不盖被子会着凉,脱了衣服再睡。”
雁翀仿佛陷入深眠,不答话。
薛椋以摸电门的姿势将手伸至他的胸口,解了两颗扣子,实在受不了这刺激,匆匆说了句“我去倒水”,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咣当一声门响,雁翀睁开眼,眼中仍是迷惘,缓缓抬手抚上心口。
胸腔中,心脏正砰砰乱跳,像只急于挣脱禁锢的蝴蝶,翅膀扇起了一场无人知晓的风暴。
一楼开放式厨房,薛椋正在烧水,无意中从侧窗向外一瞥,恰好看到院子外站着个人,正直直地盯着透出灯光的窗口。
薛椋瞬间吓毛了,幸好门口铁艺门上挂着一盏小灯,他捂着心脏摸到窗口,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那人的脸——竟然又是阴魂不散的韩柏文。
这人像活在电视剧里,薛椋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痛恨自己,好像分分钟就要拿一丈红取他狗命。
他想了想,从橱柜里摸了一把餐刀揣进口袋,打开别墅门走了出去。
韩柏文没想到他会出来,转身就要跑,薛椋快步走下台阶,隔着老远一声断喝:“站住!跑什么跑!”
薛椋是正经练过舞台表演的,这么气沉丹田地一吼,声音又清楚又响亮,穿透力超强。韩柏文让他一嗓子吓的愣是没敢挪步,薛椋皱眉走近,打开小铁门,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韩柏文现在知道自己是惹不起他的,他只是不甘心,忍不住想来看看,却没想到会被薛椋发现。
“我……”他嗫嚅着,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薛椋见状,索性直接摊开来说:“行,正好我也想问你——”
“咱俩以前不认识吧?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么,这么恨我?”
韩柏文惊疑不定地盯着他,冷声说:“别装了,演白莲花演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薛椋无视了他的人身攻击,说:“哦,看来真有我不知道的故事,详细说说?”
“说什么?说你抢了我机会,站在雁总身边的本应该是我?说因为你的截胡,我只能……”韩柏文咬牙切齿地说,“薛椋,你刚问你有没有得罪过我,我也想问,我得罪过你吗?你为什么非得跟我抢?”
薛椋让他问懵了,总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站在雁总身边的应该是你’?”
“行,非逼我把话挑明了,”韩柏文嗤道,“雁总要包养个人,本来谈好了是我,你跳出来横插一脚,抢了别人的金主,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还装什么傻啊。”
薛椋:“???”
“等等,我觉得这误会大了,”薛椋说,“你和雁总之间有什么协议,这个我确实不清楚。但我不是被他……包养的,我是他的助理,实习生,签过劳动合同的那种。”
韩柏文不为所动:“他这种身价的老总,会要一个暑期实习生当特助?醒醒,别自欺欺人了,不要脸出来卖就别怕被人知道,你要是敢大大方方地承认,我还算你有种。”
这几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彻底将薛椋冲成了一团浆糊,他混乱地思考片刻,终于在万千线头中抓住了最关键的一个:“你是被人介绍过去的,雁翀那边是谁跟你对接?”
“一个姓崔的助理,”韩柏文说,“说好了6月4号那天在盛泽酒店面谈,后来却告诉我找了另外的人。”
薛椋蓦地一激灵,如坠冰窟。
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却能从韩柏文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感知端倪。他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硬着头皮问:“你还记得……酒店房间号吗?”
韩柏文摸出手机,翻开备忘录:“盛泽酒店,7601。”
薛椋拿出自己的手机,颤颤巍巍地翻开微信记录,找到两个月前师兄发给他的面试地址:“盛泽A栋,7601。”
他好像是……走错了。
三魂七魄都随着满背的冷汗蒸发出了体外,时隔两个月,薛椋终于得知自己犯下了一个要命的错误。
韩柏文看了一眼他的聊天记录,嘴角不断抽搐:“盛泽酒店7601是客房,A栋7601是他们的酒店公寓……你他妈、你是不是傻!”
第7章
两个月前。
薛椋顶着一脑门热汗,艰难地挤下公交车,对照手机地图定位匆匆赶往盛泽酒店。这是一个师兄给他牵线的实习工作,职位是行政助理。薛椋预留的时间原本没有这么紧,谁知道半道遇见堵车,在路上多耗了十几分钟。距离约好的面试时间还九分钟,迟到一定会被扣第一印象分。
盛泽酒店是个高端洋气的大酒店,前后四栋楼,正门光旋转门就转了三十秒。大堂充足的冷气稍稍缓解了他的燥热紧张。薛椋一边等电梯,一边翻开微信记录再次确认房间号:7601。
两分钟后,电梯停靠七层楼。
走廊的地毯消去了脚步声,薛椋快步走向走廊一头的套房,确认门牌号无误,按下门铃。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门没锁,进来。”
薛椋深吸一口气,压下门把手。
房间很宽敞,半弧形落地窗,白纱帘在微风中飘荡,窗外是秀致的湖景。男人坐在窗边单人沙发上,抬眼看来:“有什么事?”
薛椋忙鞠了一躬:“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那是雁翀第一次见他,老实说,第一印象是觉得这小男生很乖,鞠躬时腰弯的很低,露出后背,白衬衫后心处被汗水打湿了一点。
包养这件事一直是助理崔图在牵线,听说帮他挑了个X大的在校生,今天雁翀过来,就是为了亲自看一看人选。
不过约好的时间是三点,现在刚两点半,崔图下楼去帮他跑腿去了,雁翀倒是不讨厌凡事提前的人,于是示意他坐下:“你是X大的?”
“是,”薛椋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见他手中空空,立马从包里摸出一份简历双手递上,“这是我的简历。”
雁翀一愣,接了过来。
实在是他对“包养”这种事没有经验,不知道所谓“相看”的环节究竟该如何进行。这小朋友一丝不苟地按照应聘的流程来,反倒对上了他的脑电波。
雁总大略扫了一眼简历,在第一行就遇见了不认识的字:“薛……”
“椋。”薛椋忙说,“一种鸟类的名字。”
雁翀心道他们俩还怪有缘的,他的名字是随姓取的,“翀”的本义是“鸟类向上直飞”,也是个普通人看了就懵的生僻字。
从简历上看,薛椋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年年拿奖学金那种,看的雁翀几乎有点不忍心,问:“你才大三,就急着……出来工作?以后还打算继续读书么?”
薛椋正在准备保研,基本上已经十拿九稳。大四除了写论文没有其他事,他打算趁着空闲出去玩一阵子。薛椋自打上大学起就没朝家里伸手要过钱,出游的车马费当然也得靠自己挣。不过这个理由不好直说,他只能模糊动机,说自己需要打工挣生活费。
雁翀听他说还要读研,只当他家庭条件不好。还觉得挺可惜,甚至动了给他提供资助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人家靠自己劳动赚钱,跟着他除了名声不好,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倒也挺适合薛椋这种看上去自尊心很强的优等生。
他放下简历,对这个孩子有了初步判断,转而问起了其他问题:“有什么特长么?”
薛椋之前听人给他讲面试经验,知道一般到这时候就算是过了简历关。接下来就要尽量展示自己优点长处,于是诚实地回答道:“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雁翀说,“挺好,多才多艺。我看你简历上说是学校曲艺队的……”
薛椋:“主要负责说相声,逗哏。”
听惯了金主包养小情人的传闻,却没想到自己的“金丝雀”竟然是个说相声的,雁翀心道荒唐,不知为何居然有点想笑:“你酒量怎么样?以后可能要跟我出去应酬。”
薛椋一听这问题,心里顿时更有底了,又见雁翀唇畔带笑,紧张感消退了一些,于是夹着的尾巴悄悄翘起来——开始现原形了:“酒量一般,但您放心,我意志坚定,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
雁翀就笑了,有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不至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包养”这个前提影响了他的理智,抑或是他一贯克制严谨的外表下其实潜藏着叛逆本质,雁翀跟薛椋第一次见面,对他的印象就很好,相比于温顺乖巧,他反而对这种个性稍微有点扎手的更加宽容。
二十分钟后,两人已经驴唇不对马嘴地谈拢了。恰好周文斌打电话,有急事找雁翀回公司处理,而崔助理还堵在二环上,薛椋便先行告辞,走之前问雁翀什么时候来上班,需不需要签合同,然则雁总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彻底洗脑了,为了照顾“优等生敏感脆弱的自尊”,也为了面上好看,他让周文斌直接通知人力资源部,下周上班时给薛椋出一份实习合同,职位是实习助理,工资走他私人账户,干脆利落地敲定了这件事。
一桩乌龙,阴差阳错地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轨迹,他们浑然不知,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了对的人,不知今夕何夕。可命运就像午夜准时敲响的时钟,钟声过后,真相总会露出它的真正面目。
薛椋和韩柏文在庭院里面面相觑,沉默犹如一块压在心上的巨石,片刻后,薛椋好像才慢慢回了神,哑声说:“对不——”
“薛椋。”
雁翀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在此时此景下,无异于有人在静谧庭院里点了一个二踢脚。
薛椋吓得差点原地来个后空翻,他猛地转身,正看见雁翀站在门口,穿着开了两个扣子的衬衫,踩着室内拖鞋,头发凌乱,目光涣散,像是酒还没醒,不高兴地绷着嘴角,说:“水烧开了。”
薛椋:“啊?哦我给忘了……抱歉抱歉,马上回去。”他扭头低声对韩柏文道:“这事实在是……对不住,你给我留个微信,我——”
话音未落,他就被大步走来的雁翀抓住了手腕,雁总用股东大会上宣布重大决策的慎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很晚了,你们有事明天再说。”
“就一句,说完就走,啊。别着急。”薛椋哄了他一句,又继续抓紧时间对一脸懵逼韩柏文说,“喝高了,不用理他。这事是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你说一声,我一定竭尽全力。”
韩柏文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拉拉扯扯:“你……”
雁翀见说不动他,干脆来硬的,拖着人往别墅走,薛椋一面以脚刨地,一面飞快地说:“只要不违背道义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只有一件——”
“除非他亲自开除我,否则我不会离开他。”
韩柏文:“哦。”
他眼睁睁地看着雁翀听见这话停了下来,神情严肃地摸了摸薛椋的后脑勺,在一片温柔月色中,郑重地说:“我不开除你,但你如果敢走,我就扣光你的工资。”
第8章
雁翀哪怕喝高了也不上脸,就是反应会变慢,只能单线程处理信息,因此每一句话都显得格外慎重严肃。薛椋根本遭不住他认真又迷蒙的眼神,一进屋便放弃了挣扎,连哄带骗地让他喝了点水,把他忽悠到了床上。
“睡觉。”
“嗯,你睡,”薛椋说,“晚安。”
雁翀在他面前仿佛没有戒心,不知是醉昏了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让睡就乖乖闭眼。他也是困极了,没过多久,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薛椋却在床边枯坐了一整夜,他看着雁翀熟睡的面容,只觉得一时心如刀绞。谁能想到,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正经八百地动心,原来只是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那些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试探,那些抖机灵和可笑的矜持……当他一点一点靠近雁翀时,那个人又会用何种眼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他与那个恶语相向的祝姓男人、与推人下水的韩柏文,在他眼里有什么不同?
都是一味固执,一味追逐,一样的讨巧谄媚,一样的……痴心妄想。
人在极度心灰意冷之下往往容易钻牛角尖,薛椋虽然没有雁翀的家世,但也是顺风顺水、被父母宠着长大的,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马上一走了之。可刚刚起身,就发现衬衣一角被雁翀牢牢抓在手心里。
薛椋一愣,继而怒从心起,伸手猛地扯回自己衣角,雁翀手中一空,仿佛在梦里也有知觉,立刻皱着眉头哼了一声,飞快地张开手指,稳准狠地攥住了薛椋的手腕,用力按向自己胸口。
薛椋差点砸在他身上:“……”
这么一扯一拉,虽然彻底跑不了了,不过手掌下传来的蓬勃心跳,却奇异地浇熄了他心头那点几欲喷薄的怒火。
薛椋仰天长叹,额角太阳穴上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气,复又坐下。
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冲动过后,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迁怒雁翀,毕竟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理智告诉他应该尽早雁翀把话说开,消除误会,两个原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错误的情愫不应放任,需得尽早掐灭,及时止损。
可是薛椋不是圣人,既做不到“随心所欲不逾矩”,也做不到“存天理,灭人欲”,他只能咬牙沉默,被动地等待着最后的期限。
于是翌日雁翀酒醒,一睁眼,就从床头捡到了一个睡落枕的薛椋。
昨夜他断片了,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跟薛椋一起回到别墅房间,其余啥都想不起来,去问薛椋,薛椋也说没发生什么。可雁翀何等敏锐心细,一眼都看出他情绪低落,似乎心里藏着什么难过的事,非但不肯吐露分毫,甚至还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雁翀眯了下眼,没说什么。
薛椋昨晚熬了整宿,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回程时车刚开出去没多久就坐在副驾上睡着了。上高速之前,雁翀让司机停车,把他换到后面去睡。薛椋困得五迷三道,来不及拒绝就被雁翀塞进了车里。暖乎乎的毛毯一堆上来,他就什么都忘了,只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入睡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轻轻拂过。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无忧无愁,直到驶入小区门时经过减速带,车身重重颠簸,薛椋这才惊醒,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见前座雁翀压低声音,对司机道:“一会儿在楼下停车,你打车先走。”
司机:“那您……”
雁翀说:“昨天熬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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