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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都写完，再收拾一番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了。
林皎关了灯，拿着自己的手机出神。
手机在黑暗里发出莹莹的光。
林皎给燕绥之发信息：“睡了吗？”
燕绥之很快回电话过来，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怎么了宝宝？睡不着吗？”
林皎没想到会吵醒他，心里有点抱歉，但是看他睡得迷迷糊糊还能马上给自己回电话，又觉得很甜。
暗地里都叫我什么呢，真烦人。林皎笑着想。
“抱歉啊，不知道会吵醒你。”
燕绥之讲话的困意很重，却还要调戏林皎：“怎么又说这个，不是说了……“
“喜欢你。”可能是因为隔着手机通话，也可能是因为在一片黑暗中，林皎没再像之前那样害羞，很自然地接话。
手机里传来燕绥之的笑。
“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说完我可能会昏过去，所以只能晚上和你打电话说。”
“啊？”燕绥之有点懵。
“如果你听到了，觉得还是……可以继续的话，那就请你，正式地，继续当我的男朋友。”
“嗯！”燕绥之那边的声音完全精神，“我听着呢！”
林皎用手指绞着床上玩偶狗的尾巴，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
“我说的时候，随时会失去意识，如果没有回应你了，你不要慌，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我要说的是，其实我不是林皎，或者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林皎……”
林皎刚开始尽可能简略地讲了个概述，看自己还没晕，才又从头更细节化地描述。
手机另一边的燕绥之偶尔应和几声，多数时候安静听着。
林皎快说的差不多的时候，还在疑惑自己怎么还没晕，是燕绥之不相信自己吗？
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燕绥之也不在我昏过去之前赶紧告诉我一下，他是接受不接受。在一片虚无里抱膝坐着的林皎紧张又抱怨地想。

第二天等林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还好哥哥最近又在忙碌期，而且今天也还是周末。
林皎伸了伸僵直的身体，才打开掉落在枕头边的手机。
锁定屏幕上显示有一长串的微信消息，打开来一看，果然都是燕绥之的。
最开始他还一条一条发。
“忽然没声音了？”
“真的会昏过去啊？”
“真的没关系吗？”
“会醒过来的吧？”
“我傻了，在这问啥呢，你也回不了我消息……”
再往下拉就是非常非常长的一篇小作文。
大意就是他虽然很意外，但是按照林皎的说法，从他俩开始有交集开始，他认识的就是现在的林皎，虽然觉得对原来的林皎很抱歉，但是现在的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再往下刷就是表白表白疯狂表白，表白了十几条之后，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转正了，美滋滋地语言调戏他家正式的男朋友。
再过会儿，又开始心疼起现在的林皎，说他自己一个人到这里来，是不是很孤单，很惶恐，很不习惯，想念原来的世界，又对原来的父母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林皎松了口气，看着一长串信息，心里觉得暖暖的。
其实陶叙知道他身份的时候，他觉得担忧又慌张的同时，在心里隐秘的角落，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这里的生活太真实了，林皎偶尔午夜梦回，甚至会觉得原来的自己才是一个梦境。
他害怕自己慢慢地，真的忘记了原来的世界，成为了真正的，这个世界的林皎。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好在现在他有燕绥之了。
林皎来回翻着历史信息，轻轻地笑。
不过，说到不适应，那是真没有，毕竟存款上亿零花钱百万呢。
林皎给燕绥之回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醒了，然后发了一条直播预告，顺便祝大家都圣诞节快乐。
燕绥之过了一会儿才给他回了条语音消息，仍旧是带着浓浓的睡意。
也是，看他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这家伙大概快天亮才睡的吧。
“宝宝你醒了就好，我好困……我再睡一会儿……啊你等等要直播啊，你快开始了把我叫醒好不好，我要morning　call……”
林皎腹诽，这都快十二点了，还算什么morning　call，不过还是乖乖回了个“好”。

开始直播的时候林皎依旧穿着睡衣，软乎乎地抱着苹果，在镜头前挥着苹果的爪子和大家道圣诞快乐。
弹幕也纷纷刷起节日祝福。
“今天要开箱和试穿的，”林皎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拿过一旁的纸盒子，“是很特别的裙子哦。”
粉丝们对林皎即将宣布的消息一无所知，还快乐地刷着彩虹屁。
“今天的蕉蕉也是那么甜~”
“难道是x家夏日特别限定款？期待”
然后林皎打开盒子，把裙子拿出来一条一条展示：“是画了蕉蕉和苹果的裙子。”
还没等弹幕开始刷“可爱”，林皎红着脸补充了一句：“是我男朋友绘画设计的哦。”
弹幕就直接跳过了夸奖的环节，开始发疯了。
“！！！！！！！！！！！！！！！我听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啊啊啊啊啊！怪不得我们蕉最近总是笑得一脸春意！！！”
“不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妈妈不相信！！！女儿你才三岁啊！！！”
“男朋友woc！男朋友！本女友粉原来生错了性别！！我还以为我只是生错了年龄！！”
“我看着这条裙子一时不知道该酸谁……我也好想要一个会给我做裙子的男朋友啊”
“男朋友这波操作真的绝了……但本亲妈粉还是要看看他的颜再决定配不配得上我们蕉！”
林皎看着弹幕嘿嘿傻笑了一会儿，忍不住点评了一句：“酸谁都没用，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男朋友。”
贱兮兮的样子颇得燕绥之的真传。
然后他也不看弹幕的粉丝们什么反应，抱着裙子跑去了衣帽间。
“儿子学坏了……谁把他带坏的！！！”
“谁家的猪没有管好QAQ　把我家白菜拱成这副样子QAQ”
弹幕里的亲妈粉对这位不知名男朋友的怨气更深了。

等林皎换了裙子回来，各个角度展示着这条印花裙，弹幕的风向又有所转变。
“别的不说，这条的柄和型真的绝了，完全戳我，想给这位男朋友一个名分了呢。”
“男朋友开店吗QAQ　我也想要这条裙裙o（╥﹏╥）o”
“求通贩＋1o（╥﹏╥）o这条真的好可爱　三个型都想要”
“话说我们蕉不还是高中生吗？男朋友干啥的呀还会服装设计？不会一把年纪了吧？”
“沃日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我觉得之前打赏蕉蕉的那个土豪大佬的微博头像好像就是这个柄图！！！”
“我靠靠靠前面的！从微博回来……真的一毛一样！！而且我记得蕉说那土豪是他朋友！”
“流泪了，果然土豪只和土豪做朋友，也只和土豪谈朋友……”
“其实男朋友还不错……发现他微博还有很多澄清之前蕉蕉学校闹的事……”
“惊了前面这几位都什么手速，我微博还没加载出来在弹幕就看了个全过程”

林皎看着弹幕说得越来越详细，干咳了几声：“大家要是对我男朋友有兴趣的话，之后我问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直播好了。”
“通贩裙子这件事……也得问问他的意见。”
话音刚落，林皎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
“咦他给我电话了，他应该在看吧。”
接下来，某站不知名up主BABANANANA的直播间里的几千粉丝就看着自家小主播甜笑着接了电话。
“嗯？这次？”
“你现在过来？不要了吧，赶不上了。”
“外放？那你不要乱说话。”
“好吧，我放了哦，你真的不要乱说话，听我指挥！”
粉丝们发现自家小主播对男朋友的语气还是挺凶的。
但是摄像头对着，你那脸上两个小酒窝，谁不知道你在开心啊。
燕绥之外放着也没讲几句话，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又说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经过之后，就结束了通话。
林皎深刻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说他一把年纪的弹幕，所以急着来证明两人年纪相当性别相配。
燕绥之在挂断电话之前说：“通贩小裙子的事，都看蕉蕉的，他怎么开心怎么来就好。”
弹幕欢快地刷了起来。
林皎苦恼又开心，那就当作是一次粉丝回馈活动好了。只是可能要麻烦燕绥之的妹妹了。

下了播之后，林皎看到手机里燕绥之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他穿着一件轻lo牌子衬衫的自拍。
林皎觉得挺意外，这件衬衫同款印花的jsk和op他都有，但是燕绥之怎么会有这件衬衫？
“看到你的直播忽然想起来了。”
“之前燕又思送的。”
“我穿好看吗？”
林皎看了几秒，把图片保存到了手机里，回了个：“好看。”
他心念一动，忽然调出自己穿同款印花的裙子的照片。

几分钟后，他的微博粉丝像往日那样，刷到了一条高中小男生的牵线交友博。
只是这一条微博没有配上征/兵体检表，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姓名：林皎
性别：男
爱好：学习、穿搭、手账
身高：178
体重：130
……”
配图的九宫格里有八张照片都是他的日常男装照，但最中间那一张是他之前直播试穿过的一条轻lo印花裙。
错过刚刚直播的粉丝们正要打开评论尖叫着求联系方式求交往。
发现热评第一条是一个穿着同款印花衬衫的男孩子的照片。
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孩子，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里都是温和的笑意。是那种，不管你偏好哪款长相，硬汉型或者奶狗型，却都会承认他很好看的英俊。
他只简简单单配了四个字。
“牵手成功。”

…………………


番外一　林皑

林皎去上大学后一周才回家一回。
林皑有时候早早下班回家，却看到家里只有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的李妈和几个佣人，忽然理解了自己工作最忙的那段时间的弟弟。
工作忙起来废寝忘食的人多少总有胃病，早就习惯了在酒局前吞一颗胃药撑过一整晚的林皑，也开始学会了夸张自己的病情，让弟弟多回家几趟。
虽然开车送他回家的肯定是那个一直笑得很讨人厌的燕家小子。
林皎什么都没和林皑说过，但一直密切关注林皎微博的林皑，怎么会不知道自家弟弟从高二开始就谈恋爱谈得风生水起全校皆知。
不过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更开心的样子，林皑还是一直装着不知情的样子，默默地把柠檬汁都往肚子里咽。
这天林皎回家，支支吾吾地跟林皑说要出去找房子住，已经找好室友了。
林皑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不用问都知道室友是燕绥之：“房子已经找好了？”
“嗯……”林皎低着头不敢看他，“其实上周就搬进去了……”
“上周没回家就是为了这个？”
“对……”林皎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哥哥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
看到林皎内疚的样子，林皑又舍不得，他从来不希望让弟弟难过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
那天晚上，林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前几年的事，却跟林皑的真实经历截然不同。
而梦里的他仿若未觉。

林皑匆匆忙忙从A国参加会议回来，时差还没倒，在公司旁边的公寓里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又出了门。
他在去往陶家小少爷的葬礼路上。
助理接了个电话，告诉他林皎又在学校里惹了事。
林皑神色疲惫地靠在车里，捏了捏鼻梁：“下午你去一趟吧。”
他下午还有个会。
父亲退休之后，林家的生意在林皑手下越做越大。他虽然年轻，但是知人善用，面对风险时预判力惊人，而且果决。
原先他只想求稳，能够让林家平稳度过掌权人交替的动荡时期，他也就满足了。
但在最初忙碌的那阵子，林皎并不理解他，只觉得哥哥离自己越来越远，只会吵闹着要哥哥回家，或者惹事让哥哥回家。
林皑就开始忙着两头赶，虽然偶尔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在一次酒局结束后，林皑头晕胃疼到失去意识，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了。
在医生检查完之后，助理又拿着电话一脸为难地进来。
林皑忽然觉得茫然，不知道自己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逐渐的，他开始让助理处理跟林皎有关的一切事情，他也习惯了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

陶家的葬礼上见不到几个陶家人，估计是忙着处理各项相关事务。
林皑坐在客席上喝着茶，耳边是旁人的窃窃低语。
“燕家小小姐……也是……”
“陶叙……跳楼吓到人……心脏病……”
“心脏病没死！……家里人听到消息……”
“车祸……刚好燕家……”
林皑才想起来，今天燕家也举办了一场葬礼。
燕家那边是林母家族的姻亲，但关系到底还是有点远了，两家在林母去世后就渐渐失了联系。
林皑还记得几年前的春节，在外婆家拜年时偶遇到的燕家人。小女孩扎双马尾，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笑着跟她哥哥撒娇。她哥哥看着跟林皎年纪差不多，性子却天差地别，他看起来很温润，脸上是带着笑的。
林皑叹一口气。
世事无常啊。

很快又过了半年。林皑每天忙到几乎住在公司，再不然就是去公司旁边的公寓稍作休息。
他的身体确实比以前差劲许多，林皑便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身体，减少工作量。
偶尔也开始回家吃饭睡觉了。
也有一阵子没看到林皎，他比之前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好了许多，总算是规规矩矩地穿起了校服，头发也打理干净了。
林皑发现，林皎挺会走神的。吃饭的时候忽然就会傻笑起来。
李妈说，他是谈恋爱了。
他确实是谈恋爱了，以前每天吵着要哥哥回家。
现在就算哥哥在家里，他也很少会花时间跟哥哥呆在一起。反而是自己打扮一番然后笑嘻嘻地出门去。
林皑笑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弟弟也开始有自己的生活了。

林皑在一些长辈的引荐下也相过几次亲。
他觉得自己兴致缺缺，对经营一个家庭这件事，好像不抱什么希望了。
被介绍认识的各家千金对他好像也都兴致缺缺，大概是他太沉闷的缘故。
久而久之，林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工作之余开始培养一些自己的爱好消磨时间。
比如种种花什么的。
真像一个老头子啊。林皑笑自己。

期末的时候林皎的学校要开一个家长会。
林皑现在还挺有时间的，就自己开着车去学校参加了。
到了之后，林皑发现自己大概是家长里最年轻的一个。
他坐在教室里，看着教室里的屏幕放校长讲话，接着是学生会会长发言。
原来燕家那哥哥是林皎这一届的学生会会长啊。
林皑看着屏幕，里面的少年身形纤长消瘦，脸上仍旧有笑模样，眼神里却隐隐有化不去的郁气。
他发言的时候语气温和，但是姿态很自信，有一种奇异的感染力，想让人专注地听。
林皑眼神里有欣赏之意，他觉得燕家这孩子以后肯定有一番作为。
可惜了。

林皑从学校离开的时候看到自家弟弟和一个女孩子在操场牵着手散步。
他远远地看着，觉得这场景还挺和谐。
林皎虽然学习不太行，但以后起码应该家庭和睦吧。
要转身的时候林皑发现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燕绥之也看着那个方向。
他想起刚刚听到的八卦，学生会长和自家弟弟曾经为了同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
但是他看着，燕绥之这眼神，不像是对倾慕的女生。
反倒是跟自己对林皎的眼神如出一辙。
林皑想到燕家那个去世的小姑娘。
又叹了一口气。

如此平安无事地又过了几年。
林皎也安稳上了大学，他在他女朋友的建议下，走了体育生的路子。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大学，但起码也是在a市本地，不用跟他女朋友两地分居。
林皑还挺意外的，自己竟然不需要操心他考大学的事。
看来他这个女朋友还是挺靠谱的。
林皑的工作没有那么忙了，养花种草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充实一点，林皑还养了一只猫。
八字脸，毛茸茸的，还挺可爱的。
林皑坐在书房看书的时候，它就趴在桌边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
起码让林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了。

再过几年，林皎和他女朋友叶以心也谈婚论嫁了，林皑总算面对面见到了她本人。
看起来虽然有点不太会说话，但还是挺好挺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林皑还听说，燕家的那个孩子，自己创业搞出了一番名堂。还设立了一个LGBTQ相关的基金会。
林皑起初还挺费解的。
某天早上看到陶家的相关消息，忽然回想起来。
陶家那孩子，好像就是因为自己的性别认知问题，没有得到正确的教育和纾解，才选择了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是家长的认识不到位，也不会发生这种惨案，也不会连累到燕绥之的妹妹吧。
林皑有些唏嘘。

梦一直做到林皎的婚礼。
两人宣誓，互换戒指。亲吻的时候林皑忽然醒了。
他回想着这个梦。
觉得过于陌生，又非常熟悉。
熟悉到仿佛所有事情的发生都很合理，他找不到任何一个情节有缺口。
啊，缺口。
林皎。

凌晨五点，林皑下了楼，坐在餐厅里，不声不响地喝着一杯热茶。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最近几年，弟弟在每年九月中旬的一天，都会去母亲的墓园。
明明那日子既不是什么扫墓的祭祀节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