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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之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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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这么说不怎么地道,可是学弟你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这回?名声什么的,倒还没什么,可那枚勋章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谢俊平这次的发挥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顶级,姿态放得很低不说,脸上却又有那么一些花花公子式的贱格痞笑,突出了他的厚脸皮,也间接消解了一些事态的严重性,避免刺激罗南可能的贪欲,酿成更大的麻烦。

    罗南则始终平静:“学长你不用这样,我不是什么长舌妇,更不会在背后说人短长。”

    “呃,我信得过学弟你,可是信息时代嘛,照片视频什么的,不怎么保险……”

    “我没有拍,只是觉得那个场景比较特殊,临时画个草图留念。”

    说着,罗南展开笔记本,亮起仿纸软屏,给谢俊平看他刚才的作品。

    看那模糊的线条、阴影,谢俊平略微放心。

    正要再说话,莹莹突然道:“把笔记本借到手。”

    对面说得太快,谢俊平几乎听成了“抢”字,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谢俊平愣了两秒,才想到说辞:“学弟,整天带这么个本子,貌似不方便啊,有什么特别用途吗?”

    谢俊平说的是实话。罗南的活页笔记,是把软屏和传统纸张装订在一起的形制,有了软屏,传统的页面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而使用传统页面的话,软屏也是个累赘。

    说着,他伸出手,摆出好奇探究的模样。其实心里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罗南生气,旁生枝节。

    罗南倒是很坦荡,把活页笔记递到他手上:“这种笔记本,三战的时候很流行。因为在战乱时,又或者是在荒郊野外,没有无处不在的充电设施,电子产品很容易变成废料,这时候,传统的纸笔要比电子产品更可靠,而在后勤充沛时,也可以迅速提高效率,软屏可以随时移换,成本也不高。”

    “咦,三战时的产品……几十年了还出吗?”

    罗南微笑起来,这让他面部轮廓更加柔和:“我爷爷当年最喜欢这种笔记本,曾经一口气买了上千册,我现在用的就是其中一本。而我爷爷至少做了几百本类似的笔记,每一本都满满当当,可其中大部分,我现在都看不到了。”

    “哇噢,原来是古董。”谢俊平随便翻了翻,见笔记上大部分区域还是空白,只有部分页面书写着一些公式、数字、简图,像是随手记下的,短时间内也看不出什么来路。

    谢俊平的注意力主要还在软屏上。此时绘图软件还没退出,他划着手指,切换一个又一个的页面,顺口问道:

    “软屏也是五十年前?这个绘图软件看上去挺眼生的。

    “不,是我……后来买的。”

    不用莹莹提醒,谢俊平都听出罗南有临时改口的迹象。

    但很快,他就被一幅幅图像吸引了。

    在浏览模式下,谢俊平看到很多与他之前形象类似的图画,校园里校园外都有。课堂中、大街上,甚至还有一些酒吧、夜店、派对现场的图景,一张张罗列,呈现出丰富的众生群像。

    谢俊平有些发楞,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富二代,他的基本鉴赏水平还是有一些的。

    这些草图,虽然每一幅都相当潦草,有些甚至没有画出任何背景,可谢俊平对这些地方熟啊,他总能通过草图上人影线条的屈张,看明白上面描绘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什么情景,什么人……

    呃,后一条太夸张了。他的意思是,他能从这些草图中,看到当时的情景下,那些线条轮廓所描绘人影强烈的身体语言表达。

    说得玄乎一点儿,从草图上,可以看到专注,可以看到兴奋,可以看到颓废,可以看到癫狂……那些粗略的线条,描绘出了图像场景的氛围,描绘出了图像人群的情绪、乃至于每个人的态度。

    罗南用电子笔勾勒出来的线条,分明有一种撕裂表面图景的犀利感,直指人心深藏的某部分真实。

    谢俊平莫名地看出一身汗:我靠,老子难道发现了一个新毕加索?

    又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份以他为模特的草图,谢俊平竟有些发愣,直到莹莹的话音把他惊醒:

    “他说起笔记本和祖父话题的时候,明显比较兴奋。刚刚我查找资料,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笨蛋,再往前翻几页,你‘发呆’太长时间了,小心人家误会。”

    是你和我说话的!谢俊平心里骂了莹莹上百遍,却还要提线木偶般照她的话做。

    莹莹的话音继续传入:“他的祖父,名叫罗远道,曾经是个研究员,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成果。然而83年,也就是13年前,遭人指证,说是他三战及之后一段时间,曾远赴荒野,与游民势力合作,私下做人类**试验……”

    我日!

    谢俊平划屏的手指颤了一记,或许是他心虚,总觉得罗南在盯着他看。可现在也不适合说话,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第四章 突生变

    人类**实验,当然不是什么好词儿。

    可在当代,“游民”的词性犹有过之。

    2044年,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短短5年,就毁灭了人类70%的生存空间,以至于战后50年,全球百亿人口,都缩在88个超大型都市圈里,过着拥挤局促的生活。直到近十年,才渐有好转。

    都市之外,就是荒野。那里广袤空旷,却被核辐射、“畸变种”催残得面目全非,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但就有那么一批人,拒绝现代文明,或者被文明社会所排斥,包括极端分子、逃犯、野心家……他们以生命豪赌,游荡在荒野上,共同构成了“游民”这一概念。

    丛林法则、灭绝人性、毫无底线……

    谢俊平脑壳里,类似的词汇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他对罗南那位素未谋面的祖父,瞬间有了标准模板:

    邪恶科学家!超级英雄电影里层出不穷的那种。

    “因为此事,罗远道父子反目,他的儿子罗中衡,也就是罗南的父亲,突兀离家失踪,至今没有消息。罗远道本人则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长期住院治疗,但最近情况恶化,活不了几天了。”

    谢俊平听得牙痛,别的他不管,他只担心,在这种环境下,罗南千万别遗传什么不好的习性,或者是性格扭曲之类……

    此时,莹莹的语气却有了转折:

    “不过呢,最有趣的不在这儿。在学术界,罗远道除了那项指控,就是个无名之辈,但与他相关的另外一人,却是鼎鼎大名——严宏,你肯定知道吧。”

    谢俊平下意识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了。严宏几年前还是知行学院的知名教授,在世界上都是有名望的,但因为“学术不端”问题,身败名裂,消失在主流社会中,很让人扼腕。

    “严宏的《原型神经格式研究》一书,促成了‘燃烧者’的出现,毫无疑问是革命性的成果,怎么估计其意义都不为过。我以前挺崇拜他的。”

    莹莹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儿崇拜的意思,只有兴奋:“问题是,90年‘学术不端’事件中,有人踢爆他这项成果,使用的就是罗远道未公开的第一手数据,没错,就是在荒野上通过人类**实验得来的那些……贵圈儿真乱!”

    贵你妹啊,老子又不是学术圈儿的!

    谢俊平再度腹诽,但莹莹真不是在八卦,她已开始了更贴近现实的分析:

    “83年罗远道事发时,罗南才3岁。爷爷的丑闻、父亲的失踪,带来的影响肯定贯穿了他的童年时代。一个孩子,会怎么认识这一切?会有什么性格表现?

    “现在我们看到了,他说话比较文气,表现得很清高,简直像个道德模范。不考虑作戏的问题,里面就分出两种可能:

    “一种是道德补偿,他对祖父的行为感到羞耻、愧疚,下意识用很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其实就是做切割。”

    可紧接着,莹莹就做了否定:“当然,如果是这样,罗南就不会对他爷爷的笔记、旧事滔滔不绝了。倒是那块软屏的来路,可能有点问题,他明显在回避什么……”

    莹莹没有继续阐发,直接跳到了第二项:“另一种就是道德使命。如果他的祖父具备某种人格魅力,或者不管他之前是什么想法,90年那场学术风波,足以施加某种颠覆力,使他对祖父的成就,有某种臆测或幻想……”

    谢俊平忍不住抬头,看向罗南。

    莹莹的描述,与之同步,且像朗诵诗歌一样抑扬顿挫:

    “祖父或许是蒙受不白之冤?‘燃烧者’本应是祖父的成果?那位在精神病院的将死老头,其实是一位世俗所不理解的伟人?

    “种种想法,将他注定的孤独感,塑造成为‘与世界为敌’的悲壮感、使命感。所以他内向、孤僻、坚定、警惕,就像一位黑暗英雄,孤独地向着世界黑幕决死冲锋……哇噢,我都被感动了!”

    谢俊平听得嘴角抽搐,前面还是那回事儿,后面怎么越来越像写剧本了呢?

    不过,像罗南这样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充满了英雄幻想的时候,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难道真是那么想的?

    “谢学长?”罗南问了一句,又像是提醒。

    谢俊平这才发现,自己只顾得听莹莹的“剧本”,在罗南面前可是大大的失态,万一真被误会就要命了。

    他忙把笔记本还回去,又掩饰性地评论道:“这些画很不错。”

    话出口,谢俊平自个儿都觉得干瘪僵硬,惨不忍闻。

    “算不得画,草图而已。”

    罗南仍很客气,不过在拿回笔记本后,就礼貌性地提出告别:“如果学长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呃?”

    谢俊平一愣神的功夫,罗南向他点点头,把功能饮料放在中控台上,干脆利落地下车离开。

    这……明显被怀疑了啊!

    谢俊平心里真的虚了,忙向莹莹问计:“呃,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敢情我的口水都白费了!”莹莹话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你……”

    耳中突然传入细微的噪声,莹莹的话音变得模糊,再听不清楚。

    “喂,喂?”

    “滋滋,滋滋……”

    见鬼,这时候出状况!

    谢俊平瞬间急出一头汗,再看罗南已经走远了,他再顾不得别的,冲下车嚷嚷道:“学弟,我送你啊!”

    罗南扭头回应:“我跑着去就成,学长不是不方便吗?”

    “呃,是哦。”谢俊平一窘,现在自己就是见光死,赶紧调头回芒种,把事情掐死在萌芽状态才是最紧要的。他竟然还要罗南来提醒,也是蠢到一定境界了。

    尴尬之余,他只能按照过往习惯,试图拉近距离:“那回头我专门设宴致谢,就这两天,我找好了地方通知你。”

    说着就走过去,要交换通讯号。罗南并没有拒绝,两人把手环碰了碰,也就交换成功,顺便还握握手。

    谢俊平正琢磨着再说几句好话,侧方区域骤然一亮,他本能扭头。只见灰蒙蒙的暗幕之下,一道湛蓝的电光跳荡,乍看像是闪电,可观其方向,分明是由地面打向天空,直切入云层之间。

    或许是光线对比太过强烈,电光周围的楼宇,似乎都在扭曲。

    几乎同时,幻影飞车发出警报。

    “怎么回事?”谢俊平转过身,往车子那边走过去,然而才迈前几步,内置耳机陡地响起一声尖鸣,就像是旧式麦克风的啸叫,猝不及防之下,耳膜都要被音波撕裂了。

    他大叫一声,反射性去捂耳朵,可手指都还没触及耳廓,眼睛又是一痛,“光膜”隐形眼镜的温度瞬间提升,感觉到状态异常,“光膜”的溶断机制自动开启,关闭了所有功能。

    谢俊平眼前一片模糊,又是天旋地转。这哪是什么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抖动、波荡、扭曲!

    脚下坚实的地面,瞬间变成了波涛上摇晃的舢板,可以目见的范围内,高楼,大桥都在扭曲变形。更远处甚至能见到飘摇的火星,映红了仍未亮起的天空。

    “地震,大地震!”

    一时间,谢俊平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在闪烁,可不等完全明晰,脚下一空,整个身体便往下坠,与他同时坠落的,还有桥头的绿化带、栏杆、石块、以及他价值五亿的幻影飞车。

    桥塌了!

    号称可以抵御九级烈度地震的桥体,就像被踢翻的积木,所在的半截桥头位置,突然崩塌。

    谢俊平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惨叫出声,双手乱抓,想捞住什么支撑。

    他还真抓到个硬家伙——某块与他同时掉落的碎石。

    手握这玩意儿,除了增重以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谢俊平的眼珠都要凸出来,然后视野飞旋。

    “啊……”

    惨叫声刚开个头,肩关节剧痛,接着是手腕,大力贯穿全身,他摔落的方向仿佛瞬间掉转,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摆荡。

    “啊啊啊!”

    谢俊平放声惨叫,又飙高音又飙泪。此时坠落桥体已经与下方的建筑层撞击,发出沉闷的轰响,烟尘并起,还有路人的惊呼惨叫,情况混乱到极点。

    “闭嘴!”低沉的声音突破噪音干扰,传入耳中。

    谢俊平习惯性地再叫两声,忽地醒悟过来,猛打一个激零,仰起头,看到了罗南突出桥面的脸面和半边胸膛。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只尽力伸出来的手臂,细细长长的,并不粗壮,却把他从死神的巨镰下硬抢出来……呃,是仍在角力。

    不知是谢俊平的幸运还是不幸。

    高架桥承受的冲击,非常离谱。虽然桥体已经严重变形,可断裂的只是桥头边缘的部分区域而已,正好把谢俊平圈在里面,距他只有五步之遥的罗南,就安然无恙。

    可也正因为如此,罗南才能够及时冲上,捞住他的胳膊,没让他摔成肉饼。

    事情仍未结束,罗南是抓住了他,可是力量明显不足,很难再发力把他提上去。

    最要命的是,桥头崩塌时,形成了一个斜面,角度虽然很小,可在这种情况下,罗南其实也在慢慢下滑,周围看不到可以借力的东西。

    身家性命说完就完的滋味儿绝不好受,谢俊平努力想要再抓住点儿东西,可他手足挣动,却让罗南扣住他手腕的指节,险险滑开。

    谢俊平的身子往下挫,更吓得惨叫挣扎。

    罗南脸色很难看,吃力开口:“别动,抓着我的手。”

    谢俊平已经被恐惧迷了心窍,哪得听进去,仍在挣动。

    “你要死吗!”

    怒吼声贯入耳孔,让谢俊平猛打个激零,头颅上仰,恰好看到罗南的眼睛。

    之前莹莹曾说起,罗南在锻炼时,眼睛泛着光。可从谢俊平这个距离看,罗南眼底并不清澈,带着浓密的血丝,还有些微微的青黄杂色,可就是这些斑驳的色彩,仿佛在瞬间构成了一幅抽象而妖异的图景,深深烙进他心里去。

    谢俊平说不出那是什么,心头却莫名发紧,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罗南那声怒吼,已经耗去很多力气,此时音调走低,还有些沙哑:

    “看看你的手,在干什么!”

    谢俊平转眼看过去,只见他的右手,也就是被罗南抓住的那只,正死死蜷住,僵硬得像块死木。掌心之中,狠握着那块与他一起坠落的石头,被棱角刺入掌心,鲜血直流,犹不自知。

    这大概是某种应激反应,以至于完全失去了痛感,血肉和石头像是融在了一起——恐惧就是粘合剂。

    “松开!”罗南命令。

    谢俊平也想松开啊,可是平时还算灵活的掌指,彻底地僵死了,任是急得满头大汗,也完全不听使唤:“我,我……别松手!千万别松手!”

    罗南深吸口气,死盯住谢俊平:“不要看你的手,看我的眼睛。”

    现在只要罗南不撒手,谢俊平必然是言听计从,就像是提线木偶,罗南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谢俊平再一次直视罗南的眼眸,斑驳的色彩结构,就像是一对浑浊的漩涡,将他的注意力牢牢锁定。下一刻,罗南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壳深处炸响:

    “松手!”

    松弛的可不是只是掌指,那一瞬间,谢俊平全身的力气都泄了个干净。他手指一松,沾满了血迹的石块垂直落下,先砸在他肩膀上,又往下坠落。

    谢俊平被这疼痛打醒,感觉身躯发软又发沉,似乎又在往下滑,惨叫声中,他反射性地手掌反抓,这下子便成功扣住罗南手腕,再不放开。

    有谢俊平分担,罗南终于得以微调手指的位置,以更好地发力。

    经过一番调整,紧绷的事态稍有缓冲,谢俊平充血的脑袋开始恢复清醒,感受的元素更多了一些。

    清晨的冷风吹来,他的身体在摆荡,风中还有杂音,里面有爆炸声,有建筑物倒塌的隆隆回响,还有尖锐的警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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