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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享受舞台，黎澈一清二楚。
　　　　所有不好的事情好像都是事先布置好才接连出现的。黎澈闭上眼，想办法让自己不难过。
　　　　公车在南大对面停下，黎澈睁开眼，起身下车。
　　　　冬天的夜晚越发寒冷，他仰头呵出一个白气，身心俱惫。
　　　　他在想，自己的表情够不够自然，还能不能笑出来，他不能被严磊发现，他不能影响严磊的情绪，不能让严磊不开心。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回到寝室，发现严磊正坐在床边发呆，一双乌黑的眼睛幽幽地望着前方。黎澈走过去伸手在严磊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严磊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黎澈解下围巾，“就刚刚。”
　　　　“哦……”严磊呆呆地应了一声，“这个……是怎么回事啊……我一回来就看见放在椅子上，然后你也一直不回来，打你电话还关机。”
　　　　“他，上午来了一趟。”
　　　　“来哪儿？来这儿？”严磊瞪着眼睛指着自己脚底下的地面：“他跟你说什么了？我靠我今儿真不该出去的。”
　　　　“没说什么，就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以后……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他，不过我肯定不会找他就是了。”黎澈把严磊手里的名片接过来，随手塞进了抽屉里。脱了外套，收拾起东西来，早上才把要带走的东西放好，行李箱都锁上了，这会儿不用再躲人了，就不需要搬出去住，又要通通都放回去。
　　　　严磊过来帮他一起收拾，“你刚才上哪儿去了，连个消息也不回，还这个点才回来。”
　　　　黎澈头也不抬：“手机关机了，一直放在口袋里也没留意它，大概是没电了吧。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给你发消息也没回，我就先出去了，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去……哪儿了？”严磊手边的动作顿了顿。
　　　　黎澈完全没有要提宋远的意思：“心情不太好，出去走走。”
　　　　“那现在呢？好些了吗？”
　　　　“没事了。”
　　　　严磊就无话可说了。
　　　　尽管黎澈没什么表示，但很明显能看出来，他的确心情很糟糕，严磊不想在这个时候问宋远的事情，他怕又会控制不住跟黎澈吵起来。
　　　　“明天有什么事吗？”黎澈突然问。
　　　　“呃……要去一下活动中心，汇演的内容已经敲定了，其实没我什么事，就是暖场那部分去唱首歌，也不用怎么排练，但是歌还没定……之类的。”严磊有点担心，他不知道黎澈问他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他怕黎澈又要和宋远出去。
　　　　“哦。”黎澈点点头，把已经清空的行李箱拉上，放在了桌子底下：“没什么，我明天可能要出去一趟，怕你一个人呆着无聊，你要有事那就更好了。”
　　　　“你去哪儿？”
　　　　黎澈抓了抓头发，指了指抽屉，“那个人啊，叫我出去吃个午饭，今天来得不是时候，连杯水都没喝来着。”
　　　　严磊理解地点点头。
　　　　黎澈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些。
　　　　其实，那个人哪里叫他吃饭了，都是他骗严磊的，也只有这样，严磊才可能不会说跟他一起去。他伸手捂住心口，左心房隐隐刺痛，如果被严磊知道黎澈骗他去吃饭，其实是要去医院的话，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晚上，他们如往常一般相拥而眠，却像都累极了似的，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良久，黎澈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却发现严磊并没有睡着，正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沉默了。
　　　　严磊清了清嗓子，干笑几声：“估计是挺期待汇演的，有点睡不着哈……你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在想白天的事吗？”
　　　　黎澈摇摇头，突然问：“你当时……怎么去学了美术呢？你会跳舞，会唱歌，会乐器，哪一个不能直接考来南大？”
　　　　“啊……这个啊，其实是我妈的缘故。”严磊侧了个身，平躺着看上方，目光里隐约有追忆：“她从小就不希望我往娱乐圈那边发展，我说要学乐器吧，不让学偏摇滚的吉他贝斯打鼓，只同意学钢琴小提琴这类的，说是做明星就算了，做个演奏家还是非常好的。后来我又想学唱歌，她同意是同意了……但你肯定没猜到，我是个学美声的……我妈说啊，做个歌唱家也是不错的。再后来我又想学跳舞，她怕我就是为了想耍帅，死活不肯让我学街舞，最后把我送去学拉丁了……”
　　　　“我还……确实没想到……”
　　　　“是吧，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流行唱法和其他舞种都是我长大了一些之后自学的。”
　　　　“你从小到大学这么多东西？那不是都没有空闲时间了？”
　　　　“也挺好，我也不是被逼着学的，小时候每次去上课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心，不知道有多认真啊！那时候我几岁来着，四五岁吧好像，别人家孩子还在上幼儿园呢！”严磊的语气原本有些骄傲，可他又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骄傲全都不见了：“我妈更希望我学书画类的，以前一直找各种书法班啊绘画班，我都用要学的东西太多没时间给拒绝了，其实，是因为不喜欢。”
　　　　黎澈一愣，他实在不能想象一个不喜欢画画的人能以前二十名的成绩考进南大。
　　　　严磊深吸口气，放低了声音：“十岁那年，我妈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有两年多没从医院出来……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我还小，就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吧，学什么都行只要我喜欢，那之后不久，她就去世了，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去学吉他和街舞，我妈以前给我挑的这些，我一直学到大从来不放松，还给自己多加了一门绘画。”
　　　　黎澈动了动脑袋，轻轻靠在严磊肩上。
　　　　“诶你说我是不是挺厉害的？”严磊笑起来，“仔细一想原来我会这么多东西啊，你是不是赚到了？”
　　　　黎澈有点笑不出来，他伸手环住严磊，“是，你真的很优秀，优秀到我觉得我只能仰望你了。”
　　　　“你逗我呢第一名！”严磊拍拍黎澈的背：“文化分和艺术分你超过第二名的都不止一点点啊我的学霸。”
　　　　“那没办法了，智商高。”
　　　　“哦哟，还会自夸了！”
　　　　“你有意见？”
　　　　“那真是一点都没有。”
　　　　黎澈也没再多解释，他完全没有打算告诉严磊，自己的画从小到大在国家级的比赛上获过多少次第一名了，甚至还因为高中随手录的一个写实画视频在网上大火了一次，只是没露脸也没留名，身边没人知道是他罢了。无数本刊物买过他的画，通通都是佚名。
　　　　“诶对了，期末汇演那天你跟着我，我带你进后台。那是其他院自己组织的，原本跟咱们没关系，但别人邀请我唱个歌儿那是看得起我我也不能拒绝不是。”严磊笑：“不过我一唱完咱俩就走，才不管他们后边儿干什么呢，不是咱们院儿的，咱们不看！哈哈。”
　　　　黎澈笑着答应。
　　　　白天的事也差不多在心里沉淀了下去，严磊总有这样的能力，不管内容是什么，只要多讲几句话，就能抚平黎澈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
　　　　第二天一早，黎澈又习惯性地自然醒了。他回头，身边已经空空荡荡。
　　　　严磊出去得竟然比他还要早，床头还放着面包和牛奶。
　　　　今天天气不算好，隐约有要下雨的迹象，黎澈在背包里备了一把雨伞，换了双下雨天能穿的棕色短靴才出门去。
　　　　今天这个号是黎澈给她妈打了电话，她妈再给别人打了电话，拖了点关系才挂上的。黎澈下了公车点开地图，在心里叹道，有时候人际关系还真是非常重要啊非常重要。
　　　　医院在市中心，离YAN很近，黎澈一想到YAN，心情又迅速低落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黎澈顺手划过接听，“妈，怎么了？”
　　　　“检查过了没？有没有什么事？”黎澈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没呢我刚走到医院门口，说好的十点钟到我这还有大半个小时呢您别急啊。”
　　　　“我怎么能不急！这么多年好好的，你是不是跟那个男孩子闹了什么矛盾，情绪起伏过大了？还是你……你爸跟你说了什么话？”
　　　　“妈，我真的没事，我今天来医院呢也不是来检查的，我就是药没了来补点儿药，您不知道检查身体也对身体有害啊？”
　　　　黎澈妈妈接不上话，对着话筒叹了口气。
　　　　黎澈赶忙安慰：“妈我真没什么事，真的，不然我把我的情况都告诉医生，让他看看我需不需要做检查，回头您都问他，行吧？”
　　　　“算了，跟你说不清楚，今年放假回家再说。”
　　　　电话挂断，黎澈已经走到心内科主任的门前。
　　　　九点五十五分，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抱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黎澈后退了一步把路让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他们走远了，黎澈也没等叫号，就主动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
　　　　黎澈推门进去，只见坐在桌前的是一个模样英俊的男人，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的样子。
　　　　“坐。”医生做了个请的手势：“你是黎澈吧？病历拿来我看看。”
　　　　“好的。”黎澈坐下，把双肩包拿下来放在腿上，找出病历放在桌上推到医生面前：“医生，我这样……是不是会复发？”
　　　　“别想太多，保持你的良好心情。”医生微微一笑：“说说吧，近期发作的理由。”
　　　　“昨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胸口一直闷痛，不过不是特别严重。”
　　　　“没有剧烈运动吧？”
　　　　黎澈想了想：“没有。”
　　　　“药还够吗？”
　　　　“快没了，我今天其实就是想来找您开点药的，我想应该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应该是不会复发的吧……”
　　　　医生点点头：“你倒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
　　　　黎澈礼貌性地一笑。
　　　　开了药，医生还是提议让黎澈做个心脏彩超再走，黎澈坚持拒绝了。他觉得自己还没到这个地步，药也是拿着以防万一，并不是急需。
　　　　时间还早，还赶得上和严磊一块儿吃午饭。
　　　　黎澈笑了笑，他把背包取下来背在胸前，低头放病例和药。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没顾得上看路，走到手扶电梯旁时，突然和一个人面对面撞上了，病例掉在地上，那个人的药也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啊……”
　　　　“抱歉。”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可刚落下，伸出去捡各自东西的手都停下了。
　　　　黎澈猛地抬头，迎上对方同样错愕的目光。
　　　　“唐嘉？”
　　　　“阿澈？”
　　　　“你怎么会在这里？”异口同声。
　　　　两个人不说话了，连忙捡起各自的东西，一起下了电梯。
　　　　“你自己来的？磊磊呢？”唐嘉问。
　　　　黎澈摆摆手：“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你可千万要保密了。”
　　　　“我也是……没让程晓知道，你也千万不能告诉他。”
　　　　两人对视一眼，算是达成协议。
　　　　“急着走吗？”唐嘉又问。
　　　　黎澈摇头。
　　　　“那找个地方坐坐吧，咱俩……聊聊天？”关系明明熟络到不行，说出这话来，唐嘉却觉得有点儿尴尬。
　　　　“好，我来的时候见这附近有个日本料理店，看着还…挺不错的，顺便把午饭吃了吧，照咱们这情况…应该也赶不回去了。”黎澈把背包背回了背上。
　　　　唐嘉拿出手机，给程晓发了个短信说不回去吃午饭了。
　　　　“他不问你去哪儿吗？”
　　　　“我以前说，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的，后来我去哪儿，去干什么，和谁一起，他都不问了，但我主动说的话，他还是很乐意听。”
　　　　“你们感情一直这么好。”
　　　　唐嘉笑了笑：“你们难道哪里不好？”
　　　　黎澈清楚不过是句玩笑话，但目光还是迅速黯淡了下去：“感情好……能代表什么呢？唐嘉，我可能不会和严磊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he！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找了个人少安静些的地方坐下，黎澈和唐嘉都垂着头心不在焉地翻菜单，目光空洞，完全没有在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仍然没什么动静，各有所思，一边的服务员总算是忍不住了，礼貌微笑着问他们吃点什么，唐嘉轻咳一声，把菜单递给她：“不好意思，你看着上吧，什么都行。”
　　　　服务员愣了一下，机械地接过两份菜单，站在原地没动。
　　　　“去呀。”唐嘉挑眉。
　　　　服务员连忙去了。
　　　　人一走，他们又彼此沉默，等到菜都上了一桌子，唐嘉才苦笑一声：“咱俩不会真的就是出来吃个饭吧？”
　　　　“说说吧？你怎么了？自己来医院，还不让程晓知道。”黎澈抬了抬下巴。
　　　　唐嘉叹口气：“这样吧，咱们公平一点，交换一下。”说着指了指黎澈放在身边的背包，里面有黎澈的病历和药。
　　　　黎澈想了想，还是没给：“我这都不重要，就是小时候检查出来身体有点不太好，早就动过手术了，现在和正常人没两样，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觉得有点不舒服，来找医生开点药，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不让磊磊知道，还说不会和磊磊在一起了？”
　　　　“好吧……”黎澈还是把病历拿出来给唐嘉看了：“其实真的没事了，但我就是不想被严磊知道，生病不算什么，可这个病……小时候影响了我太多……我不想，不想再把往事都挖出来重新回忆一遍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严磊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是我要跟他分开的原因。”
　　　　“你不想回忆，那我也不好意思问了……那你和磊磊发生了什么？这应该可以告诉我吧？”
　　　　“我们也都知道他父亲是YAN集团的董事长吧？”黎澈透过透明的玻璃橱窗，望了望对面的高楼，简单概括了一下，“他父亲，希望他签在自己家的公司，以后做个艺人，如果我和严磊继续在一起，对他的未来有影响，趁现在知道的人不多……”
　　　　“你问过磊磊吗？他的未来他自己决定，你管别人说什么呢！”唐嘉皱眉：“不对啊你什么时候见了他爹的？磊磊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可别告诉他。”黎澈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唐嘉。
　　　　唐嘉动起碗筷开始吃东西：“放心吧啊，这事儿呢，我肯定不告诉磊磊，但你自己可得好好处理，三思而后行啊，千万别冲动，再来呢，就是你要是以后身体不舒服啊又不方便磊磊帮你的，尽管来找我，别自己瞎他妈跑来跑去。”
　　　　“那我得谢谢你了唐大侠！”
　　　　“来吃吃吃，我饿死了，早饭也没吃来着！”
　　　　黎澈不动：“说好的公平一点呢？我的病历给你看了，感情问题也跟你坦白了，你也该交代交代你自己了吧？”
　　　　唐嘉笑嘻嘻地眨眼睛：“我不告诉你！”
　　　　“喂！”
　　　　“不管，我就是不告诉你！反正我真是屁点儿事没有！啥也不影响！”唐嘉低头吃饭，不再看黎澈。“我澈你就吃饭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黎澈拿他没办法，没精打采地拿起筷子。
　　　　吃完饭，他们一起回学校，唐嘉坚持要把年纪比他大身材跟他差不多的黎澈送到寝室去，以表他的绅士风度。黎澈无语，秀气的眉毛都拧起来了，又没谁喝酒，一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送的！还他妈是大白天！但唐嘉非要坚持，黎澈说不过他，只好作罢。
　　　　推开寝室门，严磊正半躺在床上塞着耳机听音乐，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唐嘉给黎澈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先走，还做了个口型说“不打扰你们”，黎澈一脸嫌弃地挥挥手示意他要走赶紧走，也做了个口型，说的是“快滚吧你啊”。
　　　　关门声很小，但严磊却缓缓睁开眼来。
　　　　“没睡觉呢？”黎澈笑了笑，把背包取下来放进了衣柜里。
　　　　“去……哪儿吃饭了呢……”严磊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丝犹豫。
　　　　“市中心那边，刚回来还碰见唐嘉了，在校门口。”黎澈把窗帘拉开了：“早上天气那么差，还以为要下雨，结果现在又天晴了。”
　　　　严磊哪里在意什么天气，“那个，那里有点东西……”他指了指桌子底下。
　　　　黎澈顺着方向低头看，只见一大堆进口的营养补品和零食，整整齐齐地放着。黎澈愣了愣，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这是……”
　　　　“你不知道是什么啊？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一回来就在这儿呢，反正不可能是我家送来的，会不会是你爸拿来的啊？或者程晓唐嘉家里人？”
　　　　“可能吧……等会儿打电话问问。”黎澈觉得自己冷汗都要出来了。这东西上不贴着张小便利贴么，上面写着“给黎澈”三个字儿，不太明显就是了，难道严磊没看见？没看见最好……
　　　　黎澈真是佩服死黎释了，昨天来找黎澈，不把要送的东西送了，偏偏在黎澈用他做借口偷偷去医院的时候，又跑来学校送东西！
　　　　他趁严磊不注意，赶紧把便利贴摘下来在掌心胡乱揉成一团揣进了上衣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