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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推定-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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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大把时间可以相处,他也有很多机会加深他们的联系。
他发现了律师喜欢他的 “天真”,这样会使他更趋近于多数他这个年龄层的整体形象。多数人喜欢那种感觉,年轻、单纯、腼腆、真诚、冲动,这些词语可以涵盖所有讨人喜爱的特质。而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进行完美的拟态,以完整他的“十七岁学生”形象,这时,几乎所有人都会给他正向反馈,包括他的律师。
而律师与他们的区别之处就在于,他不仅仅接受这样的拟态,也愿意承认他的边缘化特质。
所以他才会借由这个机会,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天真与占有欲,然后再与他的真实特质进行融合。
他想,这应该是个好主意,以便他进行后续的计划。
况且卫南叙察觉到了对方在纵容他。他的律师无法拒绝他的要求,这种状态在他们短暂的相识中,一次次的复现。
他觉得自己将会大获成功,这个男人迟早会臣服于自己,无论身体或是心理,他都应该属于自己。
他喜欢这样的将来跟设想。

冯袁休在坐在床沿,他坐了很久,文件散落在床上,屋子里的一切看上去都乱七八糟。
他想起了一张脸,那是李艾的脸,他的脸出现在电视上,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上,他笑着挥手,被警察捆绑着塞进车里,他对着屏幕说:嗨,休,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他让全世界都有了憎恨他的原因。
看,那该死的律师,为一个连环杀手辩护,并且胜诉了。所以这个连环杀手才有机会又杀了十三个女孩,年轻的,无辜的,十三个女孩。
并且他把她们寄给了他。
那个圣诞节,沈瑜收到了被绞肉机打碎的女孩们,她们的一部分被混合在了七个罐子里,打上漂亮精致的蝴蝶结,被塞在了礼物盒里,由沈瑜签收了她们。
冯袁休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它们是某种疼痛的连接点。
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凶手。是他杀了那些女孩,是自己的愚蠢行为让那些女孩被残杀。
他无法停止自己的绝望与不安,所以他站起身,走到衣帽间里,衣帽间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他看着那个被淹没在衣物里的冰柜,突然觉得无助。
他蹲下,掩面而泣。
他以为自己会嚎叫,或者大声哭喊,以发泄自己的痛苦。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轻声地、隐忍地哭着,泪水顺着指缝流出,他像个初次出卖身体的雏鸡,既担心眼泪惹怒嫖`客,又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而悲悯。
原来他这么害怕自己被发现。
他想,今天的事情让他惊恐至极,他这么恐惧,甚至让他前言不搭后语。如果发现这些的是一个警察,一个熟人,比如肖凛……比如肖凛?那他该怎么办?
卫南叙的不正常与病态,让他能轻而易举把对方打发走,那么肖凛呢?如果是肖凛发现这些呢?他要怎么向他解释自己上锁的衣帽间跟上锁的冰柜,还有那一柜子的全血?
他无可辩驳……他会失去肖凛,失去现有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为什么要回来呢?
因为他已经受够了在异国他乡,过着绝望与悔恨的日子。
所以他需要回来,在这个他已经不熟悉的故乡,有一个维系自己正常状态的朋友。
他不能失去这些,他想,他不能。
所以他要摆脱卫南叙。
他是如此自私,经过了所有的事,他还是这样的自私。


024
卫南叙回到了他的公寓,环顾四周。
这个屋子里看似生活用品齐全,但是没有任何有效的个人物品。唯一跟自己有关的,只有保险箱里的现金跟记事本,还有他手边的这张便签。
卫南叙伸出手,这张便签是他手动查阅客厅书柜里那一千多册书籍时发现的,他被夹在一部诗集之中。
这是个非常普通的黄色便签,上门写着一行小字:1998。5。11 0:23。
卫南叙想,这也许是他的出生年月。虽然他的资料显示着的年龄并不与之相符,但是不知为何,卫南叙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最初,他的记忆是空白的,他只记得自己被抓时的窘迫,还有冯袁休的那点温柔。
然后,记忆总是错乱的,偶尔出现在梦中的画面,多数是不堪入目,或血肉模糊的,唯一稍微正常的,大概就是那个假想中的妹妹。哦,对了,还有那个记忆中频繁出现的,衣着肮脏的垃圾女人。
为什么他会频繁地与那个女人有这样强烈的联系呢?她到底是谁?而与他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这问题无疑困扰着他。

卫南叙睡得并不好,他时常做梦,也时常陷入不悦之中。
比如现在,卫南叙在镜子里看着自己。
这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是“她”的皮肤粗糙,面容臃肿,即便如此,你也能轻易看出这具身体曾经有多美。
她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边低头解开了那件脏乱不堪的军绿色棉衣,她抚摸着高耸的肚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卫南叙在此时感觉到了强烈的钝痛感,间歇性的时不时地疼痛侵蚀着他的神经,这种坠胀的疼痛,他以前从未经历过,也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裤脚流淌下来,甚至将她的布鞋沾湿。她用毛巾为自己擦去脸上的泪水,将自己凌乱地头发梳在了脑后。
她艰难地挺着肚子,走到床边,用绳子将醉倒在床上的男人绑了起来,确切的说,她分别绑住了他的四肢,然后再把他的手脚绑在了床头跟床尾。
男人因为醉得太厉害,根本没有多做反抗,只是嘴里咕哝了几句,又沉沉睡了过去。
女人在床边看了男人一会儿,随即朝着房门走了去。
卫南叙这才得以窥见这地方的构造。原来这间房间之外,就是一个老式灶间,没错,是烧柴火的那种。
女人走到大灶台前,艰难地弓着身子,把锅里澄清的液体舀到事先准备好的白色瓷盆里。
瓷盆是天青色的老瓷盆,款式非常的古老,虽然缺了一个口,但是依稀能体会到它曾经的精致与漂亮,那上面刻着字,模模糊糊,非常的小。卫南叙猜想这大概是农村结婚时的嫁妆。这天青色瓷盆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女人低头,甚至从液体里望见自己那张憔悴而惨白的面孔。
她深吸一口气,卫南叙感受到了她的疼痛在加剧。
卫南叙讨厌疼痛,也讨厌寒冷。但是只要有这女人出现的梦里,这两者都必不可少,甚至,凌辱、虐待之类的行为,也一定会参与其中。
她用毛巾包着瓷盆,端着它又进了房。她大口喘着气,因为疼痛而让她不得不这么做,卫南叙能感觉到她或者是自己的身体在发冷汗。
她走到床边,将澄清的东西倒在男人的脸上。
惨叫立即从惊醒的男人嘴里发出,“你他妈找死啊!我要打死你这婆娘!”
可是她并未被这声咒骂喝止,只是继续小心翼翼地倾倒着液体,生怕洒落一滴。男人疼得大叫起来,一边挣扎一边试图躲避液体,“啊啊啊…别、别倒了阿南……”男人这才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她看着扭动身躯的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
“阿南……呜呜…我错了……你、你可别杀我…我是孩子他爹啊……”男人口齿不清地恳求着,大概是因为伤了喉咙的缘故,渐渐地,他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她手里的青花瓷盆空了,滑腻的液体残留在了瓷盆的边缘,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彩。
男人已经昏了过去,一动不动。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断气。她将瓷盆放在了床上,从床尾的被褥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走到了男人面前。
她动作缓慢地把男人的头塞进塑料代理,他准备了五个塑料袋,虽然是旧的,但是,她确定他们完好无缺,密不透风。她套了一层又一层,确保每一个袋子都切实套在了男人的脸上,每一个结都打得非常仔细。
然后她拿起一边的枕头,捂住了男人的身体。
他的确没死,一个人被滚油烫一下不会立刻就死,他只会觉得疼痛,生不如死。
所以她要确保他死。
原本就奄奄一息地男人,开始剧烈地扭动、挣扎,还好她事先做了准备,让男人无法伤害到她。
她感受到他渐渐衰弱,然后窒息、死亡,一股从未有过的释然充满了卫南叙。
卫南叙想,他本不该喜欢这种感觉。他并不在乎别人的生死,所以他并不觉得死亡使人快乐。就好像他不喜欢动物,但也并不想虐杀动物一样。
他只是不在乎。
但是这个男人的死却给他带来了快乐。
卫南叙思考了一下,这也许是因为他曾给他,确切的说是他在梦中所扮演的女人带来过痛苦,他的快乐并不来源于杀戮,而来源于痛苦的终结。
然后她微微侧身,远处那残破的镜中,映照出她消瘦的侧颜,她忍不住流下眼泪,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她因为解脱而快乐。
她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肚皮,眼神温柔,无限恋爱。不知为何,从这残缺的画面之中,卫南叙感受到了这份温情。
卫南叙原本就是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他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脱离了她,成为一个个体,感受到了她所倾注的温情,游离在了这个破旧地、腐臭的、躺着一具男尸的房间里。
他的灵魂或者说意识开始逐渐疏离,然后,他飘到了房间的上方,看到了老旧挂历上用原子笔标注出的日期:1998。5。11。
然后女人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她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走到了房门口,卫南叙这才发现,女人米白色的棉裤上,沾满了鲜血。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025
年轻人就此再也没有出现。
半个月了,卫南叙既没有联系过他,也没有出现在他家。所有事情都回到了他出现之前,正常、普通、毫无波澜。
冯袁休从手冲壶里倒出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稀疏的社交网站。一个奇怪的热点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个今天凌晨发送的网友爆料,视频的预览画面模模糊糊,但名字却劲爆地仿佛惊悚电影:虐杀恋童癖。
开始的时候这条内容乏人问津,直到有一个人留言询问视频的真实性,上传者立即给出了反馈。“是真的”,短短三个字立即引爆了这个短视频。一时被人疯转,很快就冲到了热点新闻的位置,更有多家新闻网站对此进行了报道。
冯袁休点开这个视频,抖动地画面、昏暗的夜拍模式,还有那个年轻而冷淡的女声——加害者成了受害者,受害者成了加害者,没错,这是卫南叙先前收到的那个视频。
不,准确的说,这是一个被剪辑过的,跟卫南叙的视频重合度很高的另一个视频。这部分包含两部分内容,前半部分是卫南叙收到的那个,不过最后他出现的那几帧被剪去了,后半部分则是致使卫南叙得以脱罪的第二次谋杀视频。
视频里,另一个被剜去了双目的陌生男人在夜色中挥舞着钝器,对着自己猛击,他满嘴的血,却还是不断哈哈大笑,仿佛无法控制似的,在郊外的树林里发狂似的尖叫、自残,最后倒在地上,然后画面终结在了他空荡荡的眼窝上。
冯袁休想,这视频是不完整的,这显然是一个戛然而止的画面。
这段视频的后面应该还有点什么,比如,一个苍白消瘦的年轻人躺在地上,手持凶器,紧闭双目。
冯袁休被自己这瞬间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赶紧关了视频,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门铃适时响了起来,他走到门口,贴到电子猫眼上。门外站着个身形消瘦戴着口罩的年轻人。
“冯袁休,开门。”是卫南叙。
冯袁休站在门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开门。
“上次是我不对,不该翻你东西。”年轻人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快开门。”
冯袁休依旧默不作声。
对方显得有些焦虑,“我知道你在里面,袁休。”对方突如其来的无助也传达给了他,“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冯袁休立即联想到了方才看到的那段视频。
“求求你了。”门外的人说,“求求你开门。”冯袁休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的男人一辈子在漆黑的大门外哭求着Open the door,却始终无人应门。
他觉得这太哀伤,也过于绝望,他不想让这样的哀伤发生在卫南叙身上,所以他选择了开门。
卫南叙进门,他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带着黑框眼镜,带着白色的口罩,头发散落在耳边,整个人看上去单薄如纸。
冯袁休也发现了这身打扮的怪异之处,他上下扫了眼对方,“怎么了?”
对方摘下口罩跟眼镜,“袁休……”他说,“我该怎么办?”
冯袁休看着对方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忍不住皱起了眉。

卫南叙的长相清秀,也并不女气,他像是维斯康蒂电影里的美少年一样,沉没在死亡、颓废、犯罪跟性`欲之中。
而他是个普通的直男,所以他既不喜欢娘气的男人,也不喜欢普通的男人,他会接受了卫南叙,也许是因为那充满韧劲儿的少年的躯体。
跟卫南叙在一起时,冯袁休时常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艺术家,开始承认“美”的非正义性,并对这种贵族式的偏袒心理,倾注无限同情和崇拜。
冯袁休将卫南叙的美归咎于年纪,过了这个时段,卫南叙将归于平凡,做一个普通的男人,不再具有这样迷惑同性的力量,就像洛丽塔。而届时,他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他的原罪,他的灵魂,也将归于平静。
他这样理智第分析着自己的性`欲,为自己找尽了理由。
可当他转身,看到卫南叙穿着黑色的蕾丝套裙,惨白的脸,殷红的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产生了动摇。
冯袁休并不因对方女性化装束而动摇,他动摇的原因,是这一席黑裙之下,对方那近乎绝望的哀求。
“我该怎么办?”对方伸出手,冰冷而修长的手,捏住他的,“我好像是个异装癖。”
对方转过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我在看那个视频。”他有些语无伦次,“你看了吗袁休?那个视频?”
冯袁休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对,我开始在看那个视频,然后有人爆出了他们两个人,那两个恋童癖的社交账号。”说到这里,年轻人停下,望向冯袁休,“你看过了吗?”
冯袁休摇了摇头。
“他们有很多备选的孩子。”卫南叙陈述着这个事实,“他们诱骗那些小孩儿,你知道的,他们就是那种人。”
“嗯,我知道。”
“我想知道那些孩子里,有没有我。”卫南叙在沙发上坐下,他用风衣裹紧自己,生怕露出一个裙边似的,“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冯袁休走过去,看着对方一字一句第叙述,“他们的账号,他们下载过的资源,做过的事,跟别人的聊天记录,一个个被爆出来。我想找到自己跟他们的关系,这本无可厚非,不是么?”
冯袁休直视对方的双眼,“是。”
“他们拍摄录影带,甚至贩卖给其他恋童癖。有很多,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看。”
“然后?”
“他们当然禽兽不如。”
“这我知道。”
“他们性虐你知道吗?”卫南叙仰头问他,但是对于这个问题,这个年轻人的眼里反而并没有过多的恐惧。
冯袁休摇摇头,忍不住皱起眉来,他想起卫南叙被发现时满身的伤痕,又想起他们做‘爱时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恨意,这让他倍感惊讶。
“我发现。”卫南叙咬着唇,“我跟他们都不像。”
“我不太明白。”冯袁休据实已告。
“我的年纪远远超过他们筛选对象的要求,而且我是男的。”他说。
“你的意思是……”冯袁休不想妄加揣测。
“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公寓里有很多女人的衣服吗?”
“嗯。”
“它们尺寸不一样。”
“我看了那些视频,一个诡异的想法就跑到了我的脑子里。”
“你是说那些女装是你的?”
卫南叙点点头,“所以我穿上了其中一件,它意外的适合。然后我试了公寓里所有的衣服,发现有两个尺寸的女装,娇小的那个大概就一米五的样子,显然不属于我,但是稍大的款式我全都能穿下。”他低头,看着自己,“我梦见过自己化妆,我跟你说过。”
“嗯,你说过。”
“所以我把梦中的事情做了一遍。”卫南叙显得有些焦躁,“我换上衣服,化了妆。我成为了他们完美的受害者——虚荣、早熟、病态的小女孩。”卫南叙仰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看,化妆让我看上去小了好几岁,我难道不是他们完美的目标吗?”
“卫南叙。”冯袁休打断了对方,他不喜欢对方那样的表情,“卫南叙,这案子已经与你无关了。”
“是么?”他歪着脑袋,看上去很困惑,“可是我有病啊。”
冯袁休皱眉,眼下的情况别说是卫南叙,他也是一头雾水。
卫南叙坐在沙发上,突然抓住他的手,“袁休,我原本就是这样的吗?”
冯袁休感到手臂的压力与疼痛,但是他并未试图挣脱,“我不知道。”他也不认为对方期待他的答案。
“那么,我是为了接近他们才做这些的吗?”
“这要问你自己。”冯袁休如实道。
“你同情我吗?”对方的双眼依旧如此湿润,他偶尔露出这样无辜的眼神,年轻、带着他所无法抵抗的恳求望着自己。
即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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