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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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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约莫交手八十招,楚长双渐渐落入下风,被顾仙佛一记低腰横扫扫中左脚脚踝,顿时击中之处化为血雾齑粉。
而楚长双对这种伤害却面不改色,反而是在顾仙佛得手的那一刻一记反手,原本粗壮笨重的大戟灵活如蛇,直咬向顾仙佛小腹。
哪怕顾仙佛已经竭力闪避,大戟也在顾仙佛左侧腰部留下四寸长横肉外翻的伤口。
顾仙佛一枪竖砸而下,大笑:“想不到楚将军也是阴狠毒辣之人,竟然能卖一只脚来吸引顾某露出破绽。”
楚长双横过大戟挡住顾仙佛这一式,没有言语,抬头看了顾仙佛一眼,眼中神色却再也不复之前张狂,全是阴鸷酷烈。
顾仙佛毫不在乎,金黄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戏谑:“不怕楚将军狡诈如狐,就怕楚将军大智若愚,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如此,楚将军接我一式拖马回枪。”
伴随着顾仙佛阵阵振聋发聩的声音传出,越来越多的氤氲雾气从他嘴中飞出,环绕在他身旁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忘忧的谪仙。
说着拖马回枪,顾仙佛却在金黄雾气中高高跃起,几乎是眨眼之间便落到楚长双斜后上方,手里青龙胆狠狠砸下。
早有准备的楚长双自然不可能被一手简单的泰山崩搞得手忙脚乱,只见他虽只有一脚却如扎根大地之中,腰身半转,大戟反手向上一挑,就向顾仙佛手中的青龙胆迎击而去。
顾仙佛这一记泰山崩马上就要与楚长双的大戟相遇之时,却见他突然收力,右脚狠狠一蹬踹在大戟中部,借着反力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周,下一刻青龙胆就如同活过来的青蛟一般直直撞向楚长双古铜色的胸膛。
楚长双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他之前故作豪爽就是为了隐藏这舍命一击但千算万算却还是失败了,而顾仙佛刚刚那记泰山崩很明显只是虚有其表,最多用了两成力否则不会能如此快的收力变招。
若楚长双真是有勇无谋或者大智若愚之人,那顾仙佛是断然不敢如此虚有其表空门大开的,但这楚长双偏偏心机颇深又阴鸷酷烈,狠毒舍命一击失败后自然不敢和顾仙佛再次搏命。
面对来势汹汹的青龙胆,楚长双轻叹一声,只能向后避让,暗叹一声道这次失了先手恐怕得被这小子压着打了。
但是往后退,却退不动,
好似身后有一堵铜墙铁壁。
楚长双大骇,下意识抬头一看。
顾仙佛豪爽一笑,“说是拖马回枪,便定是拖马回枪,楚将军何必如此不相信顾某。”
一枪至胸口,似有春雷炸起。
楚长双胸部血肉翻飞,一口鲜血夹杂内脏碎片喷出。
顾仙佛正欲补上一枪,却见身边一袭青衣无声无息飘将而至。
第八十四章 战(中)
顾仙佛来不及去追杀重伤垂死的楚长双,在半空中强行收招,忍受着内力在胸腔内疯狂涌动带来的撕心裂肺感觉后奋力扭转身体。
正好对上刘俗波澜不惊的瞳孔。
刘俗一直自诩为读书人,有时也自嘲只是一介穷酸书生只是运道好才摸到了武道一途敲门砖,但归根结底,他还是那个一袭青衣的教书先生。
读书人,都是既讲礼,也讲理的。
刘俗右手搭在一口长约二尺的青铜古剑上,左手拽下腰间一壶酒饮尽,看着顾仙佛,心平气和道:“第一剑,为魑,为天地立心,是谓心剑。”
心剑出鞘不过二寸有余,厚重如山的剑势便排山倒海而来。
顾仙佛呼出一口浓浓的金黄雾气,把青龙胆递交到右手,左臂向前一探,艰难却又坚定地按住刘俗骨节分明的右手,那双金黄色的瞳孔深处似有雷池在疯狂运转。
刘俗略有惊讶,轻咦一声,右手发力,试图拔出心剑。
顾仙佛还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力道无形之中又加大了几分,反而把刘俗的右手下按了半寸。
刘俗第一次收起轻视之心,默然看了顾仙佛一眼后,再度发力!
顾仙佛的身躯笔直如标枪,但是却被刘俗单手朝后开始推动,双脚在地面上画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刘俗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态度,但是从手中传递过来的力道却不断加大。
起先,顾仙佛不过是退出十丈。
然后,退出百丈。
最后,眨眼之间,倒退九百六十丈。
一路上烟尘滚滚,明明只有两人推手,却跑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大约有三百余块顽石,被二人撞破化为齑粉,一时间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昼夜不分。
此时两人早已远离众人,刘俗看了顾仙佛几眼,后者脸上竟然绽放出一个笑意,只是从耳垂里流落下来的金黄血液破坏了笑容的美感。
刘俗轻叹,尽力把语速放慢:“献祭一识,来封我一剑,值吗?我第二剑的剑势是这第一剑的两倍,第三剑的剑势是第二剑的两倍,到时你拿什么封?”
顾仙佛此时双耳已经近乎失聪,但是能通过观察刘俗刻意放慢的语速了解他大概意思,所以便笑着说道:“我在西凉曾对草原匈奴说过,若想灭绝大乾,除非西凉蛮子全部死绝,今天我把这句话送给你,若想杀掉顾某,你得把我全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打断。”
刘俗此时的眼光已经有些欣赏,轻叹一声,放弃第一把魑。
青铜古剑归鞘,引而不发的剑势在剑鞘内激荡,终于把这口古剑的剑胆炸的粉碎。
顾仙佛停住,大约与刘俗距离五尺,身躯依旧挺拔,脚上布靴已经在这九百六十丈中被磨得粉碎,身上原本富贵内敛的长衫也变得衣衫褴褛。
刘俗又摘下腰间一酒壶饮尽,把右手搭在第二口细若鱼肠的名剑之上,说道:“第二剑,名魅,为生民立命,是谓命剑。”
顾仙佛想故技重施,大不了再废掉一识而已。
但当他刚刚抬起右手,魅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刘俗微笑,开口欲说什么。
顾仙佛整个人的身躯却往前蛮不讲理的一撞。
魅擦着顾仙佛的心脏刺入,滚烫的金黄鲜血沿着血槽喷涌而出,刘俗心底微微一惊,却见顾仙佛的一记散手已经拍在了自己天灵盖面前。
刘俗看着顾仙佛那张依旧挂着笑容的脸,嘴角难得浮出一丝苦笑。
刘俗后退,顾仙佛的散手如影随行般悬停在刘俗天灵盖前两寸。
刘俗先是退了十丈。
然后是百丈。
最终退出九百六十一丈。
刘俗在这九百六十一丈的距离中终于完成变招,松开握着魅的右手拦过顾仙佛散手,顾仙佛胸膛上插着魅,鼻腔血液汩汩不断流出。
只不过血液中的金黄之色越来越淡,最后竟然有淡如清水的趋势。
顾仙佛抬手,抹了一把鼻血放在眼前看了看,嘿嘿一笑,大大伸了个懒腰,似有风雷之声在其身边回响,无数驳杂气息从顾仙佛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涌入体内。
顾仙佛似乎又恢复了之前那豪气干云的模样,但是刘俗明白,他这只是强行以气机换命的苟延残喘之法罢了,现在他的身躯就像一个破绽百出的大水缸,里面的水纵然多的很,但是流出的水量更是惊人。
顾仙佛朝刘俗招招手,示意他出第三剑。
刘俗深深吸了口气,饮尽第三个酒葫芦,难得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酒渍,叹息道:“这第三剑,名魍,为往生继绝学,是谓学剑。这一剑等同于魑的八剑,魅的两剑,估计你单单用一识是破不掉的,魍剑一出,周围百丈定会生灵涂炭,这剑,不当出啊。”
顾仙佛环顾四周,因为之前两人站位角度问题,顾仙佛之前把刘俗推出九百六十一丈可不是单单让两人回到起点而已,现在二人已经身处一片田野之中,西方不远处还有一片村庄升起炊烟袅袅。
顾仙佛问道:“刘巨侠刚刚饮的三种酒分别是什么可否告知顾某?”
刘俗一愣,开怀大笑,放在一口木剑剑柄上的右手顿了顿,笑道:“看来顾将军也是风流之人,喜好杯中之物的程度不比刘某差,这三种酒分别是柔落、松醇、南烛,皆是百年以上的老酒,一种比一种烈,若是顾将军今日葬身此地,以后每年刘某都会带这三样酒来此地拜会顾将军。”
顾仙佛点点头,看了会儿那村庄上的袅袅炊烟,伸出右手食指,笑着指了指天上。
刘俗眉毛轻轻一挑,笑道:“快哉快哉,不过刘某还未踏出这天人一步,望顾将军提携一把。”
顾仙佛豪爽长啸,伸出右手抓住刘俗肩膀,二人欲突破云霄一般直直朝空中飞去。
约莫到了千丈左右的高度,顾仙佛松手,刘俗出剑。
魍刚刚出鞘,云层之中风雷之声便大作。
一缕微小剑气从魍的剑尖上飞出,迎风便长,待到从数个云层之中钻出以后,已经化为一条百丈金黄巨蟒,巨蟒围绕着二人不停翻滚,金甲闪烁着森然金属质感,杀气森森。
这一剑,已经突破了凡间剑招的局限,有一点向天地问剑的意思了。
顾仙佛正待屈身向前,却听手中青龙胆传出一声兴奋地低吟,顾仙佛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这蛟魂意思,右手渡出内力入得枪杆之中,左手轻轻拍了三下枪尾。
一条一百五十丈左右的青蛟带着狂啸突兀出现在云层之中,左摇右摆,气势汹汹。
原本耀武扬威的巨蟒明显一愣,看了看对方的躯体又低头瞅了瞅自个儿的,二话不说掉头就跑。青蛟清啸一声,如三日未见荤腥突然见到肥母鸡的黄鼠狼一般在其后紧追不舍。
顾仙佛与刘俗二人面面相觑,随后开怀大笑。
二人气势用尽,纷纷开始下落。
刘俗沉默了约百十丈的距离,随即说道:“其实我有四剑,原本想你若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只出三剑便算看得起你,但现在看来,第四剑我若不出,那反倒是看不起你了。”
顾仙佛微微伸手,做个请的手势。
第四剑,名魉,为万世开太平,是谓太平剑。
刘俗身上已经空空,无酒亦无剑。
于是他竖起了手掌。
第八十五章 战(下)
顾仙佛落地,五识皆流血。
刘俗不知所踪。
若是顾仙佛此时双眼还能视物,自然会发现他下落之地正是之前被刘俗第一剑推出之前所立之地。
顾仙佛眉头皱了皱,试探性地睁开双眼。
全身上下衣物整洁如常,只是胸腔左侧的一口剑和右侧被手剑挖出来的血洞还在汩汩流出鲜血。
刚才与刘俗的交战到底是虚妄还是现实?
顾仙佛想找人问一下,却发现周围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李柔然、马车、春芽、山、水、顽石以及跪在顽石上的荆人奴……
一切都在飞速离他远去。
一切先是慢慢变小,然后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最后视不可见。
几乎是刹那之间,顾仙佛除了脚下的一片苍茫大地之外,视线所及之内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天空中传来沉闷的惊雷之声。
顾仙佛抬头望去,却只见灰蒙蒙一片,既未见云,也未见异象。
蓦然,天空再次传来惊雷滚滚,与这惊雷相伴的,是一极其厚重低沉却又炸如春雷的话语:“顾仙佛,你可知罪!”
顾仙佛眉头一皱,并未答话。
那声音也不理会顾仙佛的反应,自顾自说道:“在西凉之中,你跋扈独断,擅杀无辜,六年之中……”
顾仙佛蓦然抬头望天,冷笑说道:“荆人奴,你还真把自个儿当老天了?盘天问道也是你能做的事儿?”
天空之中春雷连炸,阵阵虎啸龙吟之声似乎就在顾仙佛耳边响起,乌云蓦地从天边闪过。
黑云压城城欲摧。
顾仙佛不顾这周围的雷霆咆哮,双臂张开,闭目仰头。
黑云压低,似有黑龙墨蛟在其中翻滚。
手腕粗细的霹雳惊雷在乌云中酝酿挣扎,似乎有要压在顾仙佛脸上的趋势。
顾仙佛却依然保持张开双臂如雕塑般的动作静止不动。
酝酿许久的雷池终于尖叫着欢呼劈下。
顾仙佛蓦然睁开双眼,眼底似有蛰龙闪过,呼唤奔腾冲向顺劈而下的雷霆霹雳。
在顾仙佛睁开双眸的一刻,瞳孔中的剧痛突然传来,随后眼前一片漆黑。
顾仙佛轻笑,此刻他五识尽毁,自然笑声也传不出来,但是他知道,他自己出来了。
之前从高空坠落之时,他便被荆人奴以秘术移形换影和马车换了一个位置,之后的种种异象只是在顾仙佛内心中发生的事情罢了。
荆人奴从巨石上缓缓站起,一边轻轻拍打着自己膝盖上的砂砾与浮土,一边缓缓盯着顾仙佛,他虽然知道现在顾仙佛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但依然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姿态拔出身后的桃木剑。
顾仙佛紧闭的双目下已经渗出两行金黄色的血泪,可能是血泪流经瞳孔的感觉让顾仙佛感觉不太舒服,索性他扯下腰间一缕布条,把自己眼睛缠上。
荆人奴呼吸平缓手心却慢慢渗出汗水,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让在一旁垂手而立的李柔然嗤笑不已,看了眼自己之前为了自保扔的远远的雀尾,李柔然嘴边勾勒出一丝笑意。
其实按照荆人奴这谨慎如老龟的性格,李柔然应当是一开始便被杀之而后快的,但是荆人奴之前刻画的锁心阵对心神要求太过苛刻,荆人奴实在是腾不出一丝心神来对付这个在他看来毫无威胁可言的女子。
看着身上鲜血横流凄惨如难民的顾仙佛,李柔然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想起了顾仙佛调戏自己佩剑该叫波涛不该叫雀尾。
想起了顾仙佛在马车上看色情话本还一本正经。
想起了自己还欠他一坛好酒。
可惜啊,这坛好酒他可能喝不到喽。
荆人奴左手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张残缺的黄色符纸二指捏住,几句碎碎念之后,咬破自己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在符纸之上,然后把符纸贴在了桃木剑剑柄之上。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荆人奴身材佝偻了许多,鬓角也钻出一缕缕白发,似乎刚才那一系列动作极大地耗费了他的气血与精力。
荆人奴依旧沉默寡言,握紧手里的桃木剑,虚空朝前一指。
一道昏暗内敛的剑气从桃木剑上飞出,迎风便长,几乎是刹那间便达到成人手臂粗细,待飞至顾仙佛面前之时,已经变成了婴儿头颅粗细。
顾仙佛此时五识尽毁,面对来势汹汹的剑气,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不安,皱着眉头转了转头,最后终于手握青龙胆向前一记横扫。
这记横扫力道很大,范围也很广,但是却没有幸运地击中来势汹汹的那股剑气。
剑气从青龙胆上方掠过,直接击中顾仙佛胸膛,在顾仙佛胸前如春雷般炸开以后消散殆尽。
顾仙佛蹬蹬蹬连续后退七八步才稳住阵脚,抬起手摸了摸胸膛,然后艰难地笑了笑。
他摸到了自己的两根骨头。
于是便想起了父亲的一句话:
养活一团春意思,
撑起两根穷骨头。
这是不是也算撑起两根穷骨头了?
荆人奴前进七步,再次挥起桃木剑。
低头不语引而不发的李柔然终于抬起头,面色惨白披头散发,神态狰狞如恶鬼。
顾仙佛撕下眼睛上的布条,五识却不再流血,身上伤口也慢慢开始愈合,只是那双瞳孔之中,却带有一丝女子的秀气。
荆人奴心有所感,蓦然停住脚步,神情骇然面目惊悚。
顾仙佛长长伸了个懒腰,看着神态惊悚的荆人奴,表情玩味。
荆人奴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吐出一句话:“没想到啊,顾府手中还握有此等秘术。”
五识俱还的顾仙佛长笑一声:“能把顾某人逼到这种地步,也是你这老乌龟的能耐,走的也可以安心一些了。”
荆人奴冷笑,再次从怀中摸出两张符纸贴到自己胸前,说道:“老夫醉心堪舆之术数十年,此等逆天改命之术,不会长久,看你们两个造化,最多持续一炷香时间,老夫这一辈子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活下去的功夫,顾小子,来赌一把吧,看看是你先杀得了老夫,还是老天先收了你。”
荆人奴状若癫狂,手里桃木剑高高抛起,手掐剑诀,桃木剑直入云霄而去,刹那间便不见踪影。
桃木剑一入云霄,便引动云层滚动,紧接着,风雷之声大作,黑风呼啸,云层压低。
之前在顾仙佛心中演过一遍的场景如实地浮现在三人眼前。
不过这次不是虚妄,而是现实。
顾仙佛也知时间宝贵,挥动青龙胆,顶着阵阵雷霆,毫不迟疑地长掠而去。
刚刚迈出三步,一道雷霆劈下,正中顾仙佛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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