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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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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顾淮如约而至,祁钺挺直上身,一甩袍袖拱手行礼,笑道:“没想到在这种时刻顾老弟如约而至,我倍感荣幸啊,还有许老弟,也终于从那暗无天日的诏狱里出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老许面无表情,顾淮微笑见礼,道:“祁老哥有如此雅兴,又在这竹海之中设宴相请,顾某,安敢不来?”

    祁钺一伸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顾淮点头,脱掉布靴,与祁钺相对而坐。

    祁钺一手挽着袍袖,一手替顾淮倒上一杯竹叶青,徐徐道:“说起来,咱们老哥俩虽说相见的次数不少,但这几年,却从来没有相对而坐聊聊家长里短的时候。顾老弟呢,日理万机心系天下,而我又是一闲云野鹤整日忙些不着调的事情,咱俩日子也就都凑不到一块去,今天难得顾老弟有空闲时候,竹海之中用着竹叶青,那可是一享受啊,顾老弟定要多喝几杯多喝几杯。”

    顾淮轻扣两下桌面以示道谢,看着杯里的竹叶青,头也不抬缓缓说道:“古人云:以势交者,势倾而交绝。以利交者,利尽而交疏。以色交者,花落而爱逾。以道交者,天荒而地老。”

    祁钺放下酒坛,沉默一会儿,抬头苦笑,说出了这句话的后半个字:“道若不同,立成寇仇。顾老弟,我们两个数年未曾相对饮酒,难道我们两个一坐下来,就要图穷匕首见吗?”

    顾淮端起酒杯做了个请的姿势,祁钺同样端起酒杯,二人示意之下,满饮而尽。

    顾淮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不顾形象地抬起袍袖擦了擦嘴角酒渍,赞叹道:“确实好酒,祁老哥,还记得咱俩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吗?”

    祁钺替顾淮添酒,闻言说道:“怎么不记得?应该是七年前,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满月之时,当时我与顾老弟,在后堂之中,喝了个一醉方休,但也因为各自的政治理念争论不休,最终谁也没有说服谁,定了个十年后看分晓的赌局。”

    顾淮仰头,感受着嘴里的氤氲酒气慢慢消散,缓缓说道:“百晓生作士评榜,我侥幸拔得头筹,祁老哥未曾上榜,原因是百晓生认为我为帝王谋,祁老哥为天下谋。但老弟以为,现在不是为天下谋的时候,目前的百姓,他需要一个皇帝,需要一个人替他们做决定,想要为天下谋,至少得三百年以后。但是现在争论这些也没有意义,祁老哥,目前来看,还是你赢了啊。”

    祁钺皱眉,道:“现在十年之约刚刚过去七年,怎么就祁老哥赢了?未到收宫之时就弃子认输?这可不像顾老弟的一贯作风啊,我还记得前些年手谈之时,顾老弟被屠掉一条大龙都不曾弃子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顾淮收回望天的目光,看着祁钺,一字一顿道:“起码祁老哥现在的孙子,都会被三字经百家姓了,而我的儿子,还生死不明。祁老哥,你说,还不是你赢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祁钺



    祁钺摆弄着手里酒杯,微笑问道:“何出此言?”

    顾淮目光直视祁钺,平心静气说道:“世人盛传祁祭酒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仙人手段,祁祭酒却自谦说自己只是一介私塾先生,不过擅长点化二字而已,为迷途者指路,替失物者寻物,给被自己困在山里的人拂去山上的云山雾罩,这些都是祁祭酒的手段。在长安城里闻香下马那的厨子,原本应终生止于玄字与黄字直接徘徊而已,若练刀勤快些方可达到玄字上品,但经过祁祭酒一番指点,他再练上那么几年刀,却出来一个如此恐怖的高手,祁祭酒的本事,别说化腐朽为神奇,我觉得,称作仙人指路都不过分。”

    祁钺端起酒杯,满饮杯中酒,问道:“我想先多谢顾老弟谬赞,三脚猫的功夫,不值得在顾老弟面前班门弄斧,我只能做到点化外物,顾老弟却能反求诸己,孰高孰低,不好说,不好说啊。但顾老弟此次来赴宴,不是为了专程恭维我这把老骨头的吧?”

    顾淮轻轻叩打着桌子,看向祁钺的眼神也稍微肃杀了几许:“祁祭酒怎么现在不如以前快人快语了,咱俩之间打哑谜,实在没什么意思,莫非祁祭酒忘了,那位占尽江湖三十年风流的刘俗刘巨侠,当初可是受得了祁祭酒提点,才进入天字门槛的,若非没有祁祭酒,自然没有那小子的今天,换句话说,现在朝堂之中,也只有祁祭酒,能指使动那位刘巨侠了。”

    祁钺理所当然地笑笑:“没错,顾家密影名不虚传,这种事情都能挖出来,刘俗确实受恩于我,而这次伏杀阿暝,刘俗确实是受我指派。”

    此话一出,竹海内气氛瞬间动荡起来。

    背着两口金背大刀的老许冷哼一声,上前斜斜踏出一小步,脚下土地以他的脚印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全部龟裂。

    盲武士双手怀抱于胸前,抱在怀中的青铜剑被他的右手拇指按开卡簧,推出半寸。

    风起云涌之际,顾淮伸手屈指,老许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盲武士拇指轻轻一按,青锋回鞘。

    顾淮收回手掌,看着祁钺理所当然的脸庞,说道:“虽然我大概猜出了缘由,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祁钺一怔,随即苦笑:“当真要听?”

    顾淮点头:“自然要听。”

    祁钺深深吐出肺中的浊气,感叹道:“顾相可还记得羊宫先生?”

    顾淮笑道:“怎么可能忘记那个老货,当年在滁州偶遇羊宫先生,若没有他指点,我当时三万大军早已遭了埋伏全军覆没,羊宫先生是整个大乾的恩人。天文地理、占卜堪舆、农稼水利无一不通,可惜他闲云野鹤,不肯为俗事烦心,否则股某人倒是想把右相之位让给羊宫先生,去年听府里一名清客说起,曾经在西凉见过羊宫先生,也不知羊宫先生现在在何处。”

    祁钺看着顾淮,郑重道:“羊宫先生离去之前那一晚,我曾求学于他,问起大乾未来走势,他所言,和顾相所持理论,几乎是大同小异,但是顾相啊,正因为如此,他才选择离开,大乾只能有一个右相。”

    顾淮反问:“祁祭酒的意思,因为一山难容二虎所以他才把右相位置让给我?”

    祁钺摇摇头,认真道:“非也,羊宫先生的意思是,你们两个,都不可为相!”

    顾淮微微一怔,但旋即反应过来,苦笑道:“顾某明白了,明白了啊,只有邓相这一类善藏锋者,才可以做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而我与羊宫先生,治国能力不小,乱国能力也太大,随着乾国蒸蒸日上,顾某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比如现在,顾某若真想造反,只需扯旗,登高一呼,大乾至少需要倒退十年,才能把顾某镇压下去。”

    祁钺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里面带着三分惆怅:“是啊,这正是羊宫先生的意思,当年我年少轻狂,向羊宫先生保证,顾相绝对不是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但羊宫先生反问我,你拿什么保证?就因为你的保证就可以把一国人民架在火上烤?你算什么东西?羊宫先生还说,我之所以不留在大乾,就是怕建国之后,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你知道现在的羊宫,你了解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羊宫?”

    顾淮端起酒杯满饮杯中竹叶青,放下酒杯后说道:“羊宫先生深思熟虑,我等不及,我等不及啊,若是在十六年前我鞥下想通这一点,哪怕我向陛下求个清闲国公做做,也不趟这趟浑水了,进来难,出去也难,这一场场的风波,是真叫人头疼。”

    祁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感叹道:“乾国立国前一夜,我曾在书房与陛下谈过此事,我的意见是,顾老弟可以封爵甚至可以封国共,但绝不可拜相,一旦拜相,大乾前十年确实可以飞速发展,但是十年后,顾老弟,当如同放在火上烤一样。可惜,陛下却只回了我三个字:勿复言。”

    顾淮点点头,道:“预料之中,咱们这个陛下虽说现在稳重如山,但是在逐鹿之战中,也是一个兵出险招的性子,而立国之初,他又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会认为,将来驯服不了我呢?可惜十六年过去,我却越来越让陛下担忧,再者说,不但我成了权倾天下的顾相,连我的儿子,也在朝廷一直插不进手的西凉军做起了卫将军,这怎么能不让陛下担心?”

    祁钺连续低笑数声,这才慢慢说道:“立国以前,大乾武有萧瑀,文有顾淮,你们二人,可堪是风头一时无两,多少女子爱慕你们两个人,多少少年做梦都想成为你们两个人。萧瑀死了,所以他现在在大乾地位超凡脱俗,得万民敬仰,每逢清明忌日,陛下亲自率文武百官升幡吊唁,只有死了的功臣,才是好的功臣,顾淮,你为何不死?你怎能不死?”

    盲武士眼上蒙着一块黑巾,他朝顾淮弯腰施礼,脸上的黑巾随风飘扬在风中,他的嗓音低沉,却浑厚有力,传遍整个竹海:“请,顾相赴死!”

    “请,顾相赴死!”

    竹海中传出连绵不绝的声音。

    不知从哪里埋伏的数百黑衣人骤然浮现,手里俱是标准西凉刀,以顾淮为中心,把他如铁桶一般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祁钺放下酒杯,挺直上身向顾淮一拜,郑重道:“黄泉路上,请慢走,不出三年,祁某人定当下去与顾老弟,再饮竹叶青。”

    祁钺抬手,黑衣人慢慢向中间推进。

    盲武士缓缓推出青铜剑,面朝顾淮。

    老许吐掉嘴里已经被嚼烂了的那片竹叶,轻轻一拍刀鞘,两口金背大刀落入手中。

    顾淮笑了笑,竹林里有些冷,所以他抄起了双手:“祁祭酒果然是了解我啊,深知只有顾某来见你之时,才会不带侍从。五十多年从不失信于人的清誉,就这样用在了关键时刻。顾某佩服之至啊。”

    说完这段话,黑衣人已经向前推进了一半距离,手里雪亮刀锋上的杀气,已经笼罩了整片竹海。

    顾淮毫不紧张,继续笑道:“祁祭酒算我,确实没算错,可惜你不要忘了,我有两个儿子,我本来此次出行,是不会带一兵一卒的,但烟儿不同意,他说现在这关键时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祁钺皱眉,旋即冷笑:“顾烟此刻应在长安城中审问昨夜袭击顾府的刺客,顾府与军器司旁都有我的暗哨盯着,并未有大规模士卒调动,莫非,顾相还能,撒豆成兵?”

    顾淮笑容可掬,“祁祭酒怎么忘了,前些日子,有一人曾经到我府上去过。”

    一口普普通通铁剑,从高空尖啸飞下,落到竹林中央后,以铁剑为圆心,溅射出一圈竹叶,逼退一大半黑衣人。

    一名褐色粗衣外衫侠客从天而降,单脚立于铁剑之上,眼眉如刀目光似剑:“凌霄侯在此,谁来领死?”

    数十名同样装扮的剑客从更外围浮现,整齐划一地黑色丝巾捂住口鼻,默不作声地掩杀过来。

    盲武士瞬间一剑刺出,却被早有准备的老许一刀逼退三丈。

    顾淮站起身,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边向往走去边对祁钺说道:“或许回去,我得和烟儿喝一顿大酒,感谢一下我这个儿子。”

    祁钺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第四百三十二章 会泽城(一)



    娘子关可以说是整个西凉关隘的第一雄城,光城墙就厚达三丈,高二十一丈,从往下看,下面的敌军就仿佛一个个黑点,若是从往下射箭的话,就算膂力寻常甚至差劲一些的甲士,把箭射出去以后,经过二十一丈的缓冲以后,也能轻松射穿两层的熟牛皮。

    娘子关是在大秦末期被修建起来的一座巨大关隘,大乾立国,西凉并入大乾之后,顾相不顾所有朝臣反对,硬是在三年之内,把五分之一的军费全部拨到了西凉确切说是娘子关这一块,专款专用,直接把娘子关给修缮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防御境地。

    而在娘子关南北两侧,各有两座角城,三座城池互相支援,呈品字形,三座城池之间的距离大约一千丈左右,既有战略缓冲的余地,真正冲锋起来,也能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就能搞定。

    这两座角城,一座是黄莺城,现在黄莺城里因为有顾仙佛的存在,牵制了契戎蛮子八千的精锐人马,娘子关面前的敌人呢,一直以来是两千出头但是不到三千,这些人都是从三个王庭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当然三个王庭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是要靠这两千出头的人马就能打下这一座看起来是牢不可破的关隘,而是靠着这两千多人马来监视着这个娘子关的动向。

    这两千多的人马都各自备有两匹精锐快马,若是有一点动向,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拔腿跑掉,就算娘子关的将士想要阻拦,或许能捞到不少的战功,但是消息是肯定拦截不下的。

    这两千多人马,就像是两千多苍蝇,时时刻刻地趴在你的面前,即使没法咬你,但是却也是嗡嗡地叫着,让你每天恶心,膈应。

    毕竟娘子关里驻扎着一万余人,那可是整个西凉军的十分之一,而且军械都是整个西凉最精锐的,城里面以及周围埋下的钉子,更是不计其数。

    可以说,娘子关的动向,直接关系着西凉整个战局的走向,契戎蛮子那边,睡觉时也要把眼睛望着这个娘子关,生怕再弄出一些幺蛾子来。

    在娘子关的两座角城之中,一座黄莺城此时是完全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因为有顾仙佛在的原因,这座黄莺城吸引着太多人的目光。

    但是至于这个会泽城,此时却没有多少人关注。

    会泽城能做娘子关的两个角城之一,防御自然是差不了哪儿去,城墙虽说比不娘子关,但是也足足有七丈高,一丈厚,里面常年驻扎着西凉的七个老营号之一:渔鼓营。

    渔鼓营是西凉的老营号,里面全都是从战场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兵油子,苦战鏖战死战,皆不在话下,渔鼓营满编是四千人,但是因为常年冲锋在战斗第一线的原因,根本就没有满编过,至于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也就三千人马。

    平日里,会泽城的防御是直接由渔鼓营的校尉朱逵负责,每日里城头巡逻的甲士从来没有低于三百人过,至于会泽城外的谍子与探马,最少也是放出十里地去。

    但是这几日,会泽城城头巡逻的甲士虽然人数不少,但是细细一看便不难发现,均是一些老弱病残之辈,最年轻的也得是五十开外满头白发的跛脚老卒,而且会泽城外的谍子与探马,也罕见地被缩到了五六里,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一直盯着会泽城的契戎蛮子小军官不是傻子,稍微一琢磨就咂摸过味道来,肯定是这会泽城里的西凉甲士得到了顾仙佛现在出现在黄莺城的消息,想要破釜沉舟地去救驾了。

    小军官一边把这个消息火速地送到黄莺城外的单于王庭手里,一边分出一小半的人马严格把守住从会泽城通往黄莺城的大小道路。

    不论是什么规模的队伍,这个契戎小军官有信心,只要是从会泽城里面出来的,一个都跑不了。

    此时的会泽城内,却不再是往日那副懒洋洋的局面。

    大约八千人马,人挤人人挨人,就这么挤在了会泽城这一个弹丸之地中,披坚执锐,目光里面全是平静的火焰。

    在这会泽城的城主府内,外面单单巡逻的甲士就有一标的人马,防卫之森严,一点都不比黄莺城的统帅府防御差。

    这会泽城的城主府,原本是渔鼓营的校尉朱逵的住所,但是现在,那个膀大腰圆的地字品的刀客,此时却是满脸的小心谨慎地在城主府内敬陪末座。

    若是西凉军之中任何一个老人出现在这城主府内,肯定都会大吃一惊!

    常胜将军慕容长青,西凉军虎卫小凤,西凉毒虎葛子龙这并称“西凉三绝”的西凉军中最大的大人物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会泽城的城主府内。

    而在这西凉三绝之下,更是有着屠字营校尉钟毓秀,夜游营校尉姜楼,天垂营校尉刘山河三人严阵以待。

    现在的整个会泽城,可以说是汇聚了西凉小半个的军界江山。

    慕容长青理所当然地坐在首位,左右手边分别是西凉军虎卫小凤与西凉毒虎葛子龙这“西凉二虎”。

    这三人也是刚刚赶到会泽城内,一路可以说是风尘仆仆披星戴月,三百里路一个夜晚就赶完了,这事儿搁在谁身,谁也吃不消。

    尤其是葛子龙,他原本是一个文臣,手无缚鸡之力,跟随着慕容长青这一行人披星戴月的赶了这么久的路,他原本身体就不好,此时更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脸颊苍白如金纸,时不时还有几声压低了的咳嗽传来,看他神情,甚是难受。

    慕容长青身体微微前倾,关切问道:“子龙,现在感觉怎么样?今夜长途奔袭,实在是把你累坏了。”

    葛子龙轻轻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我没事儿,咱现在箭在弦啦,正是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一刻的时间也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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