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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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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德贵从军十七年,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按照大乾的普遍说法,现在的王德贵正是最黄金的年纪,没有生瓜蛋子的锐气,也没有老人的暮气,既凶狠,又狡猾,能打得了惨烈的攻坚战,也能杀得了重要的刺杀目标,王德贵是一名玄字中品的刀客,但是在他从军的十七年里,却成功狙杀过十三名与他同等级别的谍子或者武夫。

    这些年里,他不是没有升迁的机会,毕竟做谍子的升迁再难,王德贵身上的战功也足够让他安安稳稳做一个普通营里的标长乃至副校了,但是王德贵依然混迹在乾字营的斥候队伍之中,这里面原因说起来倒是也简单,一是王德贵确实习惯了做斥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二是王德贵把积攒下来的战功全部换成了银票寄了回家,家里那瞎了眼的老娘、自己多年的婆娘和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宝贝儿子全都指望着王德贵一人过活,靠着王德贵寄回去的银票,孤儿寡母加上那瞎了眼的老娘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前些年也盖了一个小院,重新修缮了自己的房子,宝贝儿子也有机会去私塾读书,也正是因为有着一个壮丁在西凉军中服役,所以王德贵家的孤儿寡母虽然是家里没有男人,但是却从来没有泼皮无赖敢上门欺负。

    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那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王德贵即使是趴在沙堆里,也是感觉心里热乎乎的,自己这些年在外面风吹日晒,每天与兵戈和死人打交道,为的啥?自己就是一介粗人,国家大义什么的,自己听着心里是热乎,但是也理解不了,自己选择这种生活,还不是为了能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和那瞎了眼的老娘能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王德贵轻轻侧了侧身,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里在层层包裹之下,有着一块白布,白布上啊,是王德贵那九岁儿子满月的时候,他娘给他用红泥印了一个脚印,托同乡给王德贵送来的,王德贵收到这一块白布的时候,当天晚上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老王家有后了,他王德贵有儿子了!

    以后的这些年里,每次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王德贵都会带着这一块白布,每当空闲或者无聊的时候,王德贵都会抬手摸一摸这一块白布,他知道自己有后了,老王家有后了,在他身后,有老娘,有媳妇,有儿子等着自己,他就啥也不怕了。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

    一个月前,屠字营突然接到调令,要开拔到娘子关附近的黄莺城,屠字营的校尉钟毓秀知道这个任务的艰巨程度,所以她向乾字营以“高价”借调了三十名斥候,王德贵就是其中之一。

    不同的是,王德贵是自己要求过来的,不为别的,就为钟毓秀开出的高价每天两钱银子,杀掉一名契戎蛮子奖励三两银子,杀掉一名契戎骑骁奖励十两银子。

    娘子关历来就是西凉与契戎的必争之地,整个边关地区,死人最多的就是这个娘子关,就算一个三岁幼童拿着铁锹随意挖两下,都能在娘子关附近挖出一具白骨来。

    这倒不是袍泽不想给死去的同僚收尸,而是死去的人太多了,收尸根本就收不过来,最后干脆直接把娘子关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死去的袍泽就直接埋在这里。

    娘子关三个字,就是这些战士的碑了。

    王德贵当然知道娘子关是最凶险的地方,但是老话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王德贵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最多再拼两年,自己就拼不动了,他打算这次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能多杀一个草原蛮子就多杀一个草原蛮子,然后便带着真金白银回老家找自己的妻儿老小,安安稳稳过两天踏实的日子。

    王德贵拨弄了两下自己眼前的骆驼刺,换了一个角度,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片开阔地,前两天听袍泽回来时说起过,契戎的骑骁已经推进到了娘子关附近三十里地的地方,可谓是大胆得很。

    屠字营所驻扎的黄莺城是一个小城,与娘子关遥相呼应,娘子关、黄莺城再加上西边的会泽城,三者共成一个犄角之势,进可同攻,退可同守。

    黄莺城距离契戎蛮子最近,也是受到契戎蛮子的骑骁袭扰最严重的一个城池,严重时期每日在黄莺城之外都要死上数十人,哪怕是现在的时期,驻扎黄莺城的斥候每日也是枕戈待旦,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所有斥候都明白,只要出了城池大门,那就是死活都在一线间了,要么割下契戎骑骁的脑袋带回去,要么,自己长眠于此地。

    王德贵身为一个十七年的老蛮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盯着远处的眼神,格外锐利。


第四百零七章 对战



    黄莺城现在的最高统帅是金刀,一个略显俗气的名字,地字中品的高手,善谋略,有书生气,亦有几分胆色,虽说是叫金刀,但是十几年前就弃刀练剑,一手君子剑玩的相当风生水起,金刀是屠字营的副校,也是钟毓秀的副手,跟随钟毓秀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了,二人的配合自然是亲密无间。

    在金刀的安排之下,现在黄莺城每日撒出去的谍子足有两标之多,而且在这两标西凉斥候之外,还有人数不详,实力不详的西凉卫,这也算是能在斥候之战中一战定胜负的重器,人数不多的西凉卫被金刀如指臂使一般的以三人位一个单位撒到了黄莺城周围的角落里,具体这些西凉卫现在存在于哪个位置,只有金刀自己一人知晓。

    就连跟他们一同潜伏在外面的西凉斥候,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袍泽现在隐藏在什么地方。

    王德贵缓缓地挪动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如狸猫,以便不发出任何声响,做谍子的潜伏功夫,并非是如顽石一般找一个地儿趴下就一动不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很容易让人血液流通不畅,四肢僵化,这样遇到险情之后,反而不利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如何能在狭窄细小的空间里摘转腾挪,在最大角度地活动自己躯体的同时还能不发出声音,这也算是一个谍子的基本功。

    王德贵作为一个十余年的老谍子,就算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也能把这些事情做的丝毫不差。

    如灵蛇一般换了一个角度之后,王德贵举起右手,向身后另一个凹陷之地里隐藏着的副手做了一个指令之后,便把关注的目光放到了另一个方向的地带,这个地带狭长,三百丈之外有一个拐角,往往是最适合契戎骑骁偷袭的地方。

    王德贵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他把呼吸放到最缓,右手把腰间的西凉刀轻轻拔出来,这口二代西凉刀跟随王德贵三个月了,一直被他以黄油保养得极好,在拔刀的过程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斥候所用的刀与寻常甲士所用的西凉刀略有不同,刀身较为狭窄,厚重程度上又重上三分,利于刺杀而不利于格斗,最重要的是斥候所用的西凉刀刀身都是哑光的黑色,这是为了在偷袭之战中能最大程度地不被敌人事先发现。

    在黑市上,一把寻常的西凉刀能卖三十两银子,但是若是斥候专用的这种西凉刀,足足能卖到八十两银子的价钱,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

    王德贵仔细地抽出西凉刀,放在手里轻轻掂量掂量之后便放到自己右手边最合适的地方,然后拿右手手掌轻轻捧起一些细软的浮土慢慢洒在刀身上,最后只留下刀柄露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王德贵又极为轻巧地把自己后背上的鱼凫弩给摘了下来,鱼凫弩是西凉军中斥候的标配,相对来说便宜一些,威力也比不上黑鸦弩,但是却胜在轻巧便捷,适合近距离作战。

    虽说用弩箭杀人更为安全也更为简单,但是在西凉斥候之中,却很少有斥候喜欢拿弩箭作为克敌制胜的法宝,一是拿弩箭作战远远不如拿西凉刀爽快,二是弩箭一般情况之下也只有发射一发的机会,一旦射出第一枚弩箭,那就说明射箭之人的位置已经暴露,而且射箭之时一般还要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往往第一发弩箭发射出去,发射弩箭的位置就会被对方作为重点打击对象。

    契戎蛮子的刀剑或许比不上西凉军,但是在契戎骑骁之中,飞索这种特有的兵器,却有不少人玩的出神入化,十步之内,一记飞索下来,若是击中头颅或者胸腔这样的要害部位,生还的几率少之又少。

    王德贵轻轻从腿边的箭筒之中抽出一支弩箭来,极为轻巧地塞到鱼凫弩里面,然后板动卡簧,随着咔哒一声,整个鱼凫弩便成为了蓄势待发的状态。

    把鱼凫弩放到自己的左手边,王德贵有些小小的得意,寻常的鱼凫弩虽然轻便,但是缺点就是杀伤力不够,如果不是射中心脏或者头颅的位置,根本不可能一箭射死人,但是王德贵随身携带的这十只弩箭,箭头却都在马粪里泡过,只要射中人体内没有及时取出来,那这个人就算是废了。

    弓上弦,刀出鞘,就等着敌人过来了。

    现在的黄莺城与往常不同,大战在即,一股子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磅礴气势笼罩了整个黄莺城,王德贵知道,现在虽然寂静,但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不会持续多长时间。

    王德贵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块白布,心里暗暗祷告一声菩萨保佑。

    王德贵的手还没有放下,远处传来两声清脆的鸟鸣之声。

    顿时,潜伏在黄莺城周围的所有人全部精神一震,所有谍子都知道,今日的契戎骑骁,马上就会出现到众人面前了。

    王德贵全身肌肉紧绷起来,放在西凉刀旁边的右手微微颤抖,他在等,等猎物完全进入埋伏圈,等待一个最好的进攻角度。

    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果然前方出来一点不同寻常的异动。

    这声异动的声音虽然小,但是传到王德贵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有人摸过来了!

    王德贵举目远眺,却见面前别说人影,就连一个飞鸟的模样都没有。

    王德贵倒吸一口凉气,暗道今日前来的契戎骑骁果然不同于先前的那些二流货色,单单是看着潜行的本事,便可知道这些人的水平比之前的来者高了不只一点半点。

    王德贵右手放在西凉刀刀柄之上,只待发现敌人踪迹的第一刻,便可挥出致命的一刀。

    他对自己的刀法很有自信,尤其是第一刀,蓄势已久地第一刀,他曾经斩断过一名玄字上品高手的脖颈,这也是他做谍子以来,最荣耀的一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德贵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不应该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这些契戎蛮子以龟爬的速度前行,也该到了自己眼前了不是?

    难道他们的本事已经高到能站在自己眼前自己都看不见了?

    王德贵打死都不信。

    骤然间,一股激烈且富有节奏感的声音突然从王德贵面前传来,声音激烈如同催命的鼓点!


第四百零八章 金帐刀手(上)



    王德贵先是微微诧异,然后感受到身子下面的大地传来的阵阵震动之后,骤然反应过来金刀统领出门前特意叮嘱过的问题,也不管是否会吸引敌方火力了,骤然跳将起来,如同捕食的猎豹一样蜷缩在地下,浑身肌肉紧绷到临界值的程度,大声喝道:“有老鼠打洞,南边傍地走,北边双刀会,风紧扯呼,早回去的早吃饺子!”

    王德贵喊得是西凉这边常用的黑话,在斥候与西凉卫之中广泛流传,要是不知情的外人第一次来到西凉军之中,肯定会以为掉到了土匪窝子里,不为别的,就因为西凉军斥候里面的黑话用的比真正的山贼土匪还敞亮。

    其实西凉斥候用黑话交流的传统延续的时间也不短了,少说也得有三四十年的光景,原先西凉还未并入大乾的时候,主要便是与汉人交战,那时候的西凉穷山恶水,又不像现在这样,替大乾守国门,草原蛮子吃饱了撑的才会找西凉这块地方的麻烦。

    所以当日在与汉人的战斗之中,西凉军斥候为了在交战之中不让敌方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意图,所以在危急时刻都是用黑话交流,现在这么多年下来,黑话都已经成了西凉斥候的标配,也成为了西凉斥候的一个传统。

    王德贵刚才喊得黑话意思说起来也是简单,他是第一个察觉到这种声音律动不是因为契戎的骑骁过来,而是因为契戎的穴师从地下挖土过来所造成的缘故,在这些西凉斥候第一次出门之前,金刀统领就三令五申地让他们小心契戎的穴师,契戎原本是没有穴师这样的高级配备的,但是自从逐鹿之战中,不少的汉人或流放或投靠契戎蛮子之后,契戎蛮子的势力日渐增强,不仅刀甲配备之上有了不俗的变化,而且就连穴师这样专业打洞的配置都有了。

    金刀确实是三令五申小心契戎的穴师,当时王德贵他们确实也记到脑子里了,但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传言中的契戎穴师一个也没有看见,这不禁就让西凉斥候放松了这方面的警惕,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声音传到自己眼前的时候,才发现是契戎的穴师在搞鬼。

    王德贵知道,这次契戎既然出动了穴师,那就说明今天的进攻不再是往常那样的小打小闹了,很有可能是大战之前的预兆,只有规模足够大的战役,西凉与契戎才会最大程度上出动兵力全歼对方的斥候,让对方成为瞎子与聋子,这一点是在西凉与契戎都共同承认的。

    所以这次契戎蛮子既然出动了穴师,那么王德贵敢肯定,契戎的军队就在十里之内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大部队!

    为了能及时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黄莺城,王德贵第一时间就下定了决心,他方才喊得黑话其实也很简单:“有穴师从下面打洞过来了,西凉斥候跟我挡住他们,西凉卫回去报信,不要管剩下的,能回去一个是一个,这次消息太重要了。”

    在王德贵刚刚出声的时候,但见在他面前的那个拐角处顿时灰影一闪,王德贵定睛一看,赫然看见三个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胯下骑着三匹灰色大马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冲将过来。

    光是王德贵一愣神的功夫,这三个人就已经冲击完了一半的路程,三匹灰色大马的马头离王德贵已经不足三十丈远了。

    按照道理来讲,不论是契戎还是西凉,在选用担任执行重要任务的谍子之时,是不会采用那些格外瘦小或者格外强壮的显眼之人的,这些人容易在任务开始之前就被敌人发现,而再看这三人胯下的灰色大马,发力速度一流,爆发力强劲,尤其是皮毛,哪怕是刚刚过了一个冬天,也是油光水滑的,这样的大马,怎么都不可能是斥候的标配。

    再看这三个人身上传来的气机与腰间挎着的一模一样的金黄色圆月弯刀,王德贵心中凉了半截,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后退,而是稳住阵脚之后直接拿起身边的鱼凫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往里面填充了三支弩箭,鱼凫弩里最多同时容纳六只弩箭,不是王德贵不想填满,而是现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关头,时间就是生命,多耽搁一会儿,他可能就会被来势汹汹的三骑直接就斩于马下了。

    王德贵双手持弩,抬起双臂单膝跪地,瞄准最左边那一个看起来实力相对差一些的敌人,双臂稳定如磐石,接连不断地扣动扳机,四支弩箭如同闪电一般飞速射击而去,那名契戎蛮子看着冲着自己来势汹汹的四支弩箭,脸上狰狞地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灰色大马速度再度提升三分,整个人跃出阵型,就朝着那四支弩箭直接迎过去。

    那四支弩箭射击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是这名契戎蛮子的速度更快,只见他右手握紧装配在马鞍旁边的圆月弯刀,右臂上的肌肉顿时爆炸般的齐齐鼓涨起来,然后下一刻只听怆啷一声,金光闪闪的弯刀便直接从皮鞘之中直接炸裂出来,然后只见这名契戎蛮子右手握紧刀柄然后反手一撩,冲在最前面的两支弩箭便如同鸡蛋撞到了石头上,只在相撞的第一个刹那便彻底断为两截。

    就在这名契戎蛮子的弯刀砍断头两支弩箭的时候,第三支弩箭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不足一尺之处,这名契戎蛮子握刀的右手并没有放下,而是左手松开缰绳,左臂向上一探,屈指稍微一弹,粗壮的手指与弩箭箭头相撞,弩箭顿时加速三分,再次倒飞回去。

    但是就在他的左手刚刚弹飞第三支弩箭的时候,整个人竟然身形一个踉跄,然后灰色大马就顿时哀鸣一声,前蹄一扑便跪倒在地,而坐在灰色大马之上的那个彪形大汉在没有防备之下,直接便被甩飞出去。

    王德贵的第四支弩箭没有射人,而是选择了射马,有这前三箭作为铺垫,王德贵的这第四箭非常容易地就从灰色大马的眼眶贯入,箭头直接插入马脑之内。

    王德贵右手握紧埋在沙土里的西凉刀刀柄,猛然发力,随着一阵尘土飞扬,西凉刀越土而出,锃然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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