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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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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名适时为大少爷解疑答惑:“这些是监察院的精锐暗探,三年前,监察院大司马龙且大人向皇上上表后,派过来保护老爷的,这三年,不知道为老爷挡下了多少暗杀。”

    “他们似乎认识我?”顾仙佛点点头,询问道。

    “您的画像在他们到达的第一天就传遍了各个暗探之手,这六年您虽然略有变化,但是特征还是很明显,别人假冒不得。”顾名如实回答道。

    听到自己的特征,顾仙佛来了兴趣,问道:“我的特征是什么?你说说看。”

    顾名略微犹豫了一下,俯身贴到顾仙佛耳边:“颧骨,眼神,指甲以及发线。”

    顾仙佛闻言,沉默不语,监察院的密探确实厉害,远远超出自己预估,对自己形象把握,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两人说着话,顾淮已经来到了大堂门口。

    首先走入房间的,是一名密探首领,名黑雀,他的装扮和普通密探并不区别,只是脸上多了一个黑色金属面罩,遮住了眼睛以下的一部分。

    黑雀进入房间以后再次确认无误,才侧了侧身子,把顾淮让了进来。

    时隔六年,父子终于相见。

    乍一看,顾淮和顾仙佛气质很像……就是那种普通到极致的气质。顾淮更甚,一身枣红色棉袍,双手背在身后,面相朴实,和蔼如邻家老翁。

    顾淮走到顾仙佛面前,后者起身,两人直视。

    “回来啦?”顾淮首先开口,表情平淡的寒暄。

    “回来了。”顾仙佛笑眯眯的点点头。

    “先吃饭吧。”

    “好。”

    这就是父子二人时隔六年后的首次对话,没有外人想的痛哭流涕,也没有皇宫里那位想的机锋重重。朴素至极,就像一个老父面对出门游玩了半天的顽劣孩子。

    顾淮发话,菜自然上的很快,不出一刻钟,琳琅满目的菜肴已经摆在了圆桌上,都是些官宦之家才能吃到的珍稀美味,热气腾腾的鱼羊翡翠汤被一个秀色可餐的女子轻轻放到了顾仙佛面前,看了顾仙佛一眼后便霞飞双颊,转身离去。

    顾淮挥手,所有密探与仆役一块退下,黑雀似乎有话要说,顾淮只是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后者噤若寒蝉,转身便走。

    这对父子,连笑容都如出一辙。

    不多时,空旷的大堂里就只剩下父子二人。

    顾仙佛起身,替顾淮盛了一碗鱼羊翡翠汤,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回到位置坐下。

    品尝了一小口乳白色的汤汁,顾仙佛赞道:“海蝉的手艺精进了不少,海鱼的鲜味九成被锁到了羊肉里。”

    顾淮笑道:“还不是为了你小子,这六年,海蝉那丫头生怕自己手艺落下,每三天就做一次这玩意,你院子里那些下人可有口福喽。”

    “龙且怎么想起把自己手里的宝贝送到你身边了?六年前他虽然和我称兄道弟,但是关系绝对没有好的这种程度,更何况我离京六年,傻子也知道我不得圣恩,就算我与六皇子交好,他也不至于如此谄媚。”顾仙佛转入正题,敲打着白玉碗,眉头轻皱,若有所思,“那只剩最后一个可能,是得到宫中那位的授意,派人过来监视你,不过,这也做得太明目张胆了一点,不符合那位的作风。”

    顾淮呵呵一笑:“你说的不错,宫中那位是断然不可能做出如此之事,他信奉的是均衡之道,帝王心术,鬼神不言嘛。今天我得势了敲打敲打左相,明天再指出我做事的纰漏之处,也就这样。既然如此,你再想想,龙且为何把这群命根子送到我的身边,我给你提示一下,他这次送来的,可是足足有那群精锐密探的三分之一。”

    顾仙佛霍然抬头,疑问道:“你拿下了龙且?”

    顾淮品了一口浓汤,笑道:“然也。”

    “不可能。”顾仙佛目光炯炯,“且不说龙且又臭又硬,就说他身后的龙家,你也不可能说服的。”

    “这世上哪有不可能的事。别慌说话,吃菜吃菜。”顾淮还是笑呵呵的,不急不慢夹着菜,“我为什么要说服龙家?这个家族盘根错节,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底牌更是无数,想说服他们?没有两三年的水磨工夫,做不到。和我合作的,只是龙且,并非龙家。”

    说到这里,顾淮放下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阿暝,把你外放六年,你的成长大体让我还是很满意,但是养气工夫,还得慢慢磨练,不仅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还要做到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不过啊,也急不得,这事,得慢慢来,慢慢来。”

    慢慢来,慢慢来。这是顾淮用了接近五十年的口头禅,但是这慢慢来的老人,只用了二十四年,就位极人臣。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第二章 长安多英雄



    阿暝,是顾仙佛的乳名,是顾仙佛逝去的娘亲给起的,顾仙佛的娘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名字更普通,姓管,叫静思。长相婉约,当然算不上倾国倾城,性格却极好,待人真诚,下人也都打心眼里敬爱这个和蔼的主母。

    谁也不知道顾淮是否爱这个身份悬殊的妻子,但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却是板上钉钉的。这点从顾淮在外面花天酒地却从未纳一房小妾就能看出来。

    哪怕管静思去世近十年,依然未有一个女子能以小妾的身份走进顾家。

    官静思去世的原因很简单,源于一次惊天动地的刺杀。

    秦国灭亡后,群雄并起,到乾朝大概上统一中原,足足有五十八年的光景,自天子参与争霸天下之日起,亡在乾国铁蹄和长刀下的大小王朝,加起来足足有三十个之多。

    细细数一下,谁知道乾国这个庞然大物下镇压着多少冤魂?上百万,总是有的吧?

    这三十多个王朝后人,最恨的,不是冲锋陷阵杀人如麻的大将军武南顺,不是坑杀二十万降卒的老将刘苍城,甚至不是坐在龙椅上那个君临天下的男人。

    而是一直在帐篷里出谋划策的顾淮!

    是这个男人至少粉碎了十六次针对乾国大军的围剿;是这个男人向大乾天子提出了“所有城池但有抵抗,均不纳降”的建议;是这个男人手中的笔杆为大乾的铁骑指明了方向。

    每个寂静的夜晚,只要这个男人手中的毛笔轻轻一动,沙场上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顾淮,这是一个被数以万计的前朝后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名字。

    自从大乾建国以来,针对顾淮的刺杀,从来没有断绝过,那些如蝗虫般的前朝后人,甚至把刺杀顾淮当做了人生中一个最重要的目标。

    九年前,那个夏日的午后,天气很晴朗,整个顾府却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那天顾烟在边境被马贼围杀,危在旦夕。顾淮与顾仙佛父子得到消息的瞬间便开始动身,府内的精锐被带去大半,一件谋划了六年的刺杀就这么开始了。

    当天,参与的刺客足足有一百二十七人,最终活着进入顾府的,只有十九人,顾府留守的精锐死伤殆尽,并不会武功的仆役挡在主母面前,战死过半。

    最后,官静思被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一掌震断心脉。

    那一次,乾国被顾淮翻了个底朝天,挖出与此事有关联的前梁后人六百余人,全部处以极刑,参与刺杀的那些刺客,是顾淮这个书生亲自动的刀,那名幕后指使,顾淮在他身上割了一千三百刀。

    而在那一年中,牵连出的其他各国后人,更是不计其数,也是从那时开始,针对顾淮的刺杀,数量暴增。

    午饭过半,顾淮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道:“听探子报,昨天二更你就入城了,怎么现在才到家?你二弟呢?可还是不愿见我?”

    “两个月前我从西凉出发,这一路上经历波折不计其数,当初我带出来的亲兵足足二百人,现在你也看到了,还剩下十六个,还是幸亏有二弟护我周全,本来我以为进城会安稳一些,没想到在昨夜还是遭到了三次暗杀。”顾仙佛微微皱眉,“至于二弟,送我到家门口百丈内,就离去了,三年前的那次退婚事件,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可是也略有耳闻,二弟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对那女子也是用情至深。”

    谈到这个话题,顾淮神情也落寞了一些,低叹一声:“自古温柔乡便是英雄冢啊,若没有那次事件,你二弟在京城领监察院,你在外统率西凉军,两兄弟相照应,起码十年内,是平安无事的。”

    说到这里,顾淮也有一些恍惚,想到了顾烟小时候在膝下嬉闹的日子,顾烟自小生的俊俏,偏偏又是一个小武痴,六岁开始习武,前十年毫无进展,十六岁醍醐灌顶,自此以后突飞猛进,十八岁一番苦战之后一指度化邪僧圆武,名动天下。

    二十岁的顾烟当今能名列四小宗师之一,有顾府庞大的底蕴作为支撑不假,但是他自身的天赋和在武道上付出的努力,却也是任何人不能忽视的。

    “不过,这事我不后悔,他恨我,我认,但是谁让我是他老子,白脸红脸,都得我自己唱,再过三年,他定会认清那个女人的真实面目。”顾淮搓了搓双手,平静说道。

    顾仙佛点点头,转移话题道:“这几年家里可还安好?”

    “家里你不用担心,你爹虽然老了,但是至少还没踏进棺材,我那些门生后人,虽然多是见风使舵之辈,但现在咱们家是顺风,所以完全不用担心,来,拿着这个。”顾淮说着,从袍袖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推到顾仙佛面前,后者起身,接过展开一看,寥寥十数个人名。

    平静的收好名单,顾仙佛没有多问,父子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那些刺客还没有死心?”顾仙佛问道。

    顾淮略带不屑的一笑:“刺客?这几年冒出来的的这些鼠辈,只是些前朝余孽罢了,远远不成气候,监察院那些探子们这一关他们都过不了,更何况咱自家的死士,只是些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顾仙佛在这个话题上点到辄止,他相信经过九年前的那一次刺杀事件之后,对于刺客的防范,父亲这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比自己有数得多。

    啜饮了一口顾名送进来的清茶,顾淮低声道:“明天再出去和你的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今晚先去陪陪你娘吧。”

    顾仙佛平静点点头,起身道:“你不说我也会去的,告诉海蝉,今晚不用等我了,我陪娘亲说说话。”

    放下碗筷,顾仙佛沐浴净手之后,独自一个人去了祠堂,顾淮依然坐在饭桌旁发呆,俏丽的海蝉坐在铜镜前怔怔出神,顾名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静静扫着落叶。

    谁也不知道顾仙佛一个人在祠堂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精神格外饱满的顾仙佛才从祠堂内走了出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海蝉接过一名婢女手里的铜盆与毛巾,仔细的帮顾仙佛洗漱。

    海蝉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似乎这是一句很俗的话,能进到顾府中的婢女,哪个是长相普通之辈,更何况作为顾淮长子顾仙佛贴身婢女的海蝉?

    海蝉的美丽,并不仅仅在于她的冰肌玉骨,绝美容颜,更是在于她柔柔弱弱却又无比坚韧的性子。

    自从顾仙佛的娘亲去世之后,他就一直失眠,不论屋外多少高手护着,不论床褥多么珍贵舒服,他一直很难入睡,哪怕外面风声稍微大一点,顾仙佛都能从睡梦中惊醒。

    只有两个时候,顾仙佛才能睡得踏实一点。

    一是在母亲的祠堂中。

    第二,便是在海蝉的陪伴下。听着海蝉平稳的呼吸声,顾仙佛便能很快的进入梦乡。

    简单洗漱完毕后,顾仙佛拒绝了各路高手的陪同,先是去偏房看了看跟随自己从西凉一路来到这里的属下,然后和父亲告辞后,自己一个人就慢慢的溜达了出去。

    白天的京城,一向无比繁华,尤其是近几年在顾淮的建议下,皇帝重农抑商的政策略有松动,商人地位得到一定的提升,户部颁布新规,允许商人乘马车,穿丝绸,后代可以入仕后,京城繁华更胜往昔。

    而更重要的是,这几年国库的收入,直接上升了三分之一。

    顾仙佛走在京城最出名的九安街上,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商贾掮客,突然想起忘记从哪听来的一首诗,通体记不清了,不过其中有一段应该是这样的:

    求珠驾沧海,采玉上荆衡。北买党项马,西擒吐蕃鹦。

    炎洲布火浣,蜀地锦织成。越婢脂肉滑,奚僮眉眼明。

    通算衣食费,不计远近程。经游天下遍,却到长安城。

    商人得利,其实就是天下得利啊!

    怀揣着满腹感慨,顾仙佛买了几个面人,一边慢慢吃着一边穿过九安街,拐入了一个略微生僻的巷子。

    这条小巷静谧深远,路口植着两株树冠如盖的梧桐,与繁华热闹的九安街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有在京城土生土长或住久了的老人,才会了解一些这条小巷的名声。

    小巷名字也符合这个意境,叫乌衣巷。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两个长相憨厚的中年人在顾仙佛之后步入乌衣巷,正疑惑目标怎么突然不见的时候,一柄狭长黝黑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其中一人的后腰上。

    持刀者很谨慎,整个躯体都藏在了被挟持住的中年人身后,只有一只稳定的手握住匕首,牢牢抵住其后腰。

    “少爷,我们是圣上派来负责保护右相大人的大内侍卫,今天看少爷独自外出,怕出危险才擅自决定一路相随,请少爷恕罪。”

    另一人看到同伴被制服,马上简洁明了的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他清楚现在多说一句废话,同伴就多一份生命危险。

    “腰牌。”

    顾仙佛慢条斯理的伸出左手,接过另一名中年人慌忙递过来的腰牌,检验无误后,才收起了匕首,笑眯眯的从背后走了出来。

    “少爷好身手,看来是我俩画蛇添足了。”

    两人苦笑一声,抱拳请罪。

    “如果不是看你俩走路的路数像是大内的,你们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顾仙佛笑着,语气里却充满寒意,“我念你们这次不懂规矩,饶过你们,下次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敢擅自行动,我就把听话这两个字,刻在你们的胸口上。”

    本来想露脸的两人闻言,打了个激灵,严肃道:“遵命,大少爷。”

    顾仙佛转身,懒洋洋道:“记好了,不论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进了顾家,就要守顾家的规矩。顾家,不需要积极的人,只要听话的狗。滚吧。”

    下一刻,灰头土脸的两人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乌衣巷。

    而顾仙佛,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一步一步向巷子深处走去。


第三章 乌衣深处有人家



    乌衣巷之所以名声远扬,静谧的环境是一部分,良好的地理位置是另一部分。而剩下的,则要归功于这巷子深处的那一家医馆了。

    医馆名字,就叫一家医馆,专治疑难杂症,价格高的可怕,脾气大得吓人,但是这里面的医生,却真真正正能担得上妙手回春这四个字。

    顾仙佛来到一家医馆门前的时候,正听到了里面传来阵阵争吵声。

    驻足听了一会,顾仙佛就明白了大概,无非就是京城里某位达官贵人的女眷身体不适,想要请医馆里的大夫去瞧一瞧,但是一家医馆早有规定,不论什么情况,大夫一概不出诊。然后这家的公子哥和小厮正堵在门口耍横,大有一副你不出诊我就把你医馆砸了的气势。

    听明白后,顾仙佛举步迈入大门,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护院欲伸手去推,却被顾仙佛一记折手震飞数丈。

    护院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落地,激起一片尘土飞扬,这声响也把医馆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在这些人的注视中,顾仙佛笑眯眯的走了进去。

    “你是哪家的玩意?敢来这里撒泼?”为首的公子哥正为一直拿不下这里面的大夫而有些气闷,看着顾仙佛一出手便震飞自家的护院,更是恼羞成怒,刷的一下打开折扇,一边给自己降火一边鼻孔朝天的喝问道。

    摸了摸耳垂,顾仙佛好脾气的回答道:“我不是玩意。”

    这一句话引得那一帮人哈哈大笑,尤其是为首的公子哥,一边用折扇指着顾仙佛的鼻子一边哈哈大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的样子。

    顾仙佛也跟着笑,这在那群人看来这人不仅脾气好,还有些脑子迟钝,怪不得要来医馆看病。

    “原来你不是个玩意啊,我说呢,你个贱民,是不是以为自己会两手工夫就天下无敌了啊,本公子告诉你,这里是长安!是天子脚下!你在这里就敢出手伤人,你把王法置于何处!”

    这个公子哥虽然胸中无才学,但是撒泼耍横争强斗狠却是个中高手,之前看顾仙佛面生得很,还是自己独身一人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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