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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落叶
秋天，庭院里的梧桐在簌簌地落叶。

　　我拖着病躯坐在梧桐树下的竹藤椅上。枯黄的树叶纷纷地跌落在我的头上和身上，我伸手轻轻地捏起一片枯叶。它叶质轻脆，纹理清晰。然而这承载生命历程的躯壳分明已然颓败，正无力地等待着腐烂。

　　起了风，并不大，却也使梧桐飘落更多的枯叶。

　　秋显得更为萧索。

　　我站起身，轻踩着金黄的落叶，生怕惊醒沉睡的秋。

　　但枯叶还是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格外清脆。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否在打破秋的沉寂——生命的安息呢？

　　这些原本翠绿的叶子如今苍老枯黄，在风中飘舞。我不明白它们是摒弃了生还是妥协了死，但我的心却也不禁随这些风中的落叶一同悲凉起来。

　　我一直在寻找一种安静，肉体上的，抑或心灵上的。

　　安静是心灵的平息和生命的独立思考，是灵魂的自我拷问和本质升华。

　　喧嚣是安静的对立面，它令安静陷入动摇不定的沼泽，使心灵无法平息，生命不能独立思考，灵魂难以自我拷问和本质升华。

　　可悲的是人生太喧嚣，难得安静。

　　我时常在梧桐树下独自静坐，正是祈求心灵的一种安静。

　　但我在这庭院间看见了什么？

　　我只看见满天的落叶在风中坠落，我只看见满目的颓败与萧索。

　　我的心涌起无限的惆怅。

　　一个偶然的早晨，我在一块排放自行车的空地上看到了几株不知名的树正在落叶，干枯的黄叶堆满一地，很有秋天的气息，然而季节却是春末夏初。

　　在我满怀失望即将离去之际，我惊讶地发现枝桠间竟钻出了嫩绿的叶芽。它们是那么娇嫩，那么不起眼，却又是那么的令人喜悦。

　　我不由得心动。

　　我想起泰戈尔说的“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我于是想：秋天的落叶是静美的，——即使在风中。

　　我加快脚步走向我的庭院。

　　
　　写于2006年5月3日

　　修改于2008年2月27日　

　　

我的北海之旅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行千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为了验证这句俗话的前半句，我便下定决心参加了此次集体性的北海之旅；（我一直不大愿意参加集体旅游的原因在于我认为旅游应该是一个人或者与志同道合者一同前去，而不是大家堆在一起瞎闹的事儿。）而为了验证这句俗话的后半句，我在旅途中不断地打量漂亮女孩，并感叹真理果然真理。——因此我此次旅游，更多的是看人，而不是看风景，这让我想起了卞之琳写的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由此可以推出我这两天一直都在装饰我的梦，而装饰我的梦的，正是那些正值风华的女孩子们。

　　旅游启程初便遇到小雨，后来夹着风变为中雨，且有加大之势，而车又因昨晚塞车而迟到一个半钟头，于是一群人缩在杂货店怨声载道，如一群半大不小的叽叽求食的难看的小鸟。

　　一个半钟过后，我正要决定取消行程的时候，车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姗姗来迟，犹如一位刚过门的害羞女孩子般慢慢踱来。我当时正在协助一个学生将一位司机乱扔在我校门口的垃圾装入一个塑料袋里。一见人流如涌，才知车来了，于是跟那哥儿们打了一招呼，朝人群快步走去。

　　经过一番混乱，终于在车尾靠右窗处寻得一座位，不禁欣喜万分。

　　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第一个旅游景点，唤作大江埠野人部落，也叫野人谷，里面住着一些貌似野人的少数民族。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有欺骗之嫌。里面并无值得玩味之处，我很快便独自跑了出来。

　　吃过午餐后，下午便去银滩。所谓的银滩不过一个经过人工开发的沙滩，跟我家乡的汕尾海滩十分相似，只不过银滩好比一个成熟的女人，汕尾海滩好比一个处女，照此看来汕尾海滩应该比银滩受欢迎。而事实正好相反，因为处女受到居民污水的污染，已臭不可闻，好比一个不受皇帝老子宠幸的垂老于后宫的宫女，以处子之身无奈待死。

　　一日游玩，自然身心俱疲，于是对于落脚之地分外期盼，希望可以得到传说中誉为“四星级宾馆”名为“国发夜巴黎宾馆”的优质服务。后来亲临宾馆，果然是四星级，连洗手间都全是红外线感应的。我于是望着金碧辉煌的房间，不由心中大喜。可是乐极生悲，导游将我们带至距宾馆三十米左右的“夜巴黎宾馆附楼”，那附楼外观十分老旧，有坍塌之险，我心怀忐忑地踏入里面，发现里面居然装修不错，好比发现一个内在美的女孩。

　　居住在内在美女孩里面，自然感到心里很美。沐浴过后，便出外寻食，我本不想与众人一同进食，后来因与班长共挤一张床，又因班长一双如水般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所以只好做个“有集体观念，一切以集体利益为中心”的高尚的人。

　　既然是有集体观念的人，便要为班集体着想，我考虑到大家走路辛苦，便建议坐人力三轮车。话刚说出口一个中年男子立刻踩着人力车出现在我们面前，并看了我们人数，又用手机叫了两辆车过来，后来又有一女的踩了过来。于是四辆人力三轮车跟在我们身后大半天，因为一女生说她来过认得路，所以没有坐车。但是那四个司机紧随不舍，有铁棒磨成针之意志，后来大家对我建议坐车一建议纷纷表示不满，并要我赶跑那四个司机。

　　我一看那四个司机大有与我拼命之势，忙装作没听见。

　　后来那四个司机跟了我们两三百米左右，终于放弃了要我们坐车的想法。

　　此次出外寻食寻了一个半钟头，才找到一间美食城，解决了温饱问题。由此可见群众办事效率之低，这坚定了我从此不做一个有集体观念的人的信念。

　　其实我自出生以来从来就没有过所谓的集体观念，我就是一个纯粹的个人主义者，我坚持自由思想，独立生活。

　　晚上接近凌晨时，我得知宾馆里打电话不用收费之后，便捏着鼻子逐一地打给班里的女生：“喂，小姐您好，这里是广西省桂林市夜半歌声温柔热线，请问小姐您需要特殊服务吗？假如您孤单、寂寞、无聊……”我还没说完就被女生们认出声音，并大骂我色狼。

　　为了继续扮演色狼的角色，我便一一打给班里未去旅游的留校女生，不幸的是，她们都已经关机了。

　　临睡时与一个同学讨论起中国教育、中国房奴和男女平等等问题，发觉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甚至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还有什么比语言更为苍白？

　　一夜安眠。

　　第二天，上午去了海洋之窗和北海老街。在海洋之窗里面我发现里面美女无数，恨没带照相机，只得用眼睛不断打量她们，往往会招来女孩们提防色狼般谨慎的眼光。后来便去看了4D电影，看介绍书说的很恐怖，于是十分高兴进去，发现一美女坐在前排，于是忙凑上去坐在她旁边，想让她受惊时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不过事情往往不如人愿，电影虚作声势，但效果未能将美女惊吓到将身体靠在我肩膀的程度。

　　我失望地跑出来，后来自个儿跑去吃午餐。

　　下午去一个唤作普度震宫的寺庙和海滨公园，在寺庙那儿拿了几本免费经书，在公园那儿买了一个精致的沙漏。

　　后来回来时，发现所谓旅游不过一次身体和心灵的跋涉，身心俱疲。

　　王洪炼　　　　

　　2010年4月4日

流年已逝
你沿着村庄新修的柏油路慢慢地往前走。两旁是畇畇的田地，整齐抖擞的禾苗如波浪一般随风起伏，一阵阵混合着青草味儿与泥土味儿的清新的味道在空中飘散，你稍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可爱的乡村的味道让你感到惬意和愉悦。暖洋洋的清晨的阳光如金粉般洒在你的身上。路边有一堆堆小山状的牛粪，十分固执地坐在路边、草丛中、树旁以及一些可以让它们存身的地方……你打量着它们，心理虽不喜欢，但也绝不是讨厌——或许因为它们有那么一份真实亲切的乡村气息，让你不由自主地接纳它们，并默认它们的存在。但不管你是否接纳它们或者默认它们的存在，它们一如既往地不害臊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有时甚至会出现在你的脚下……

　　你渐渐地走进了乡村。经过一弯陈旧的石桥时，你看见脚下潺湲流淌而过的清澈透底的河水，感到十分的有趣。那河水如此的清澈，可以看见敏捷的鱼儿摆动它们那几乎透明的尾巴，你才看得入神，不料倏地一下子那鱼儿们不知游到哪儿去了。你心里暗自微微一笑：有意思。然后你抬起头，继续往村里走。——岿然的山已经在远处眺望着你，似乎一位等待你回家的亲人。这时你看见眼前有许多村民已经起来耕作——宁静的村庄生动起来了，一派活泼热闹的景象。但又不显杂乱，这让你心里感到十分的舒服。

　　男孩们早早起来玩耍了，他们沿着小路乡村小路蹦着跳着，口里夸张地叫喊着、欢呼着。忽然间有个小孩子摔倒了，他是男孩们个子最小的一个——他的膝盖擦破了皮，伤口渗出了些许鲜血，手掌也有些疼，但他立刻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欢叫着追上前面的男孩们。他们的母亲在门口前面大声地喝骂他们调皮。一些房子的门前已有耄耋的老人们出来闲坐，大都坐在石墩或长凳子上，轻摇着手中的蒲扇子笑眯眯地望着四周，有时也看行人，一会儿笑呵呵，一会儿又轻轻地摇摇头，神态安详而自在。

　　你看见村里的年轻人穿着时髦的服装骑着摩托车奔驰在大路上，车轮扬起一小阵尘土——摩托车朝着通向城市的方向驶去，仿佛带着一种年轻而阳光的希望。

　　你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前面已是村民区，各家各户打开着门扉，女人们——大多上了年纪的女人们擎着一捧香拜祭门神，口里轻声地自言自语。然后她们将香小心翼翼地插进香炉，心安地进屋去了。

　　太阳爬上了山头。你抬头看见天空很蓝很安静，几丝游云在上面飘来飘去，像是轻柔、洁白的离枝的棉絮。你将眼光放低，许多形态各异的老屋子在前方杂乱无序地堆砌在一起——其中有一间便是你小时候住过的老屋。你觉得你回到了家——门前将是你亲人亲切关怀的问候。你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感动异常的兴奋，扯动嘴角微微一笑，脚下不由得加快步伐。

　　老屋越来越近，有几个年轻人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盯着你看。你朝他们望去，脑里没有丝毫的印象。进入老屋，你向母亲打听刚才的那几个年轻人是谁，母亲问你他们长啥样子。你说有个眼睛很大，母亲马上说他是大龙，小时候与你一同玩耍的伙伴，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小龙，另外几个大概是长青和土根，他们也是你小时候很好的伙伴。——你们经常一起打闹，光着脚丫从这里一直跑到那里，有时也打架，不过很快便和好了。母亲带着陶醉、有些疼爱但似乎有些埋怨的语气向你娓娓道来——但你却一点儿也记不得了。你竭力在脑子找寻着童年的记忆，但它们好像已经被抹布抹掉的水迹，已经在时光中蒸发得一干二净了。于是你终于放弃了这些思索，将眼光重新打量这座古朴的村庄。

　　阳光已升上了山头。你望着母亲的脸，发觉岁月已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皱纹，又在她鬓边镶上了银发。你悄悄地别过头去，无声的泪珠轻轻地掉落在地上——你听不到眼泪砸碎的声音。你说你要到村庄四处走一走，你母亲说好啊是该走一走。于是你便跟着那群男孩子们一起走，他们在前面雀跃欢呼，你便笑着在后面紧跟着他们走。——看来你像一个怕迷路的小孩。

　　男孩子们往田野那边跑去，于是你也童心未泯地手舞足蹈地赤脚奔跑在田野上，手里提着一双不合时宜的黑皮鞋。你的脚踩着一桩桩的稻草茬，怪疼的。于是你感慨长期穿鞋让你的脚皮也变嫩了，因此你不得不穿上那双油光抹亮的皮鞋。你再次奔跑在田野上，感觉不如赤脚奔跑舒畅，脚丫湿闷闷的。你怀着充满羡慕的眼光望着赤脚奔跑在你前面的男孩子们，他们无忧无虑地追赶打闹，笑声、喊声回荡在空旷辽阔的田野上。——你感觉自己已经追赶不上他们——他们不是你能追得上的。你跑了一阵子，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你走到树荫下的垄上坐着，喘着粗气望着四周。野风轻轻地吹拂着你，你觉得十分舒畅惬意。你想起童年时暗恋着的一个村里姑娘，她当时是多么的美丽动人。你喜欢她那微黑的肌肤，光泽动人。你喜欢她那浓厚柔顺的长发，以及她长发上的蓝色发丝。你喜欢她穿着白布鞋去上学，你喜欢她唱歌般清脆动听的嗓音，你喜欢她腼腆的脸上有不易观察的绯红，你喜欢她在溪边洗衣服时“哗哗”的水声，你喜欢默默喜欢她却不敢向她表白的内心的悸动……你是十分期待她此刻能出现在你的面前，耳边别着一朵野花，姿容妩媚地朝着你笑。你想她大概已成*，说不定已有了孩子。你想这样的生活平淡而充实，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你躺在草地上，后脑勺枕着双掌，眼睛望着温和的天空。你透过叶间缝隙看着天空，——天空对于你来说太熟悉了，自从你能走路开始，便时常看见它。这深蓝的天空有游云在其中闲荡，偶尔有一两只从树间掠起的鸟儿飞过，穿过你的视线，扑棱棱的身影映入你的眼帘。于是你油然想起童年时和一群伙伴去树林里打鸟的事儿。那些伙伴你已经早已记不得是谁了，你突然想是否就是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年轻人。但是你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你是和伙伴们折下树丫儿来做成弹弓的，然后偷偷地跑到镇里的买了橡皮筋，再剪一块厚布，就制成了弹弓。你们捡了一布袋的小石头，一块又一块地朝树上的鸟儿发射。有时你们足够幸运，会碰上鸟巢，你就会第一个爬上树去掏鸟蛋。你的射鸟本领在村里的伙伴们当中是很有名的，不将鸟打下来也要打下几根羽毛下来。你记得有一次你的弹弓折了，小石头便偏了方向，打在村里的一个小孩头上，那小孩的额头上起了一个小包，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你想你是闯了大祸了。果然，那小孩的母亲很快找上了门，你母亲一个劲儿地向她道歉赔礼。那小孩的母亲走后，你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打。从此你是很少玩弹弓了，但你的射鸟本领还是那么棒，这也是你童年时值得自豪的地方了。你忽然想要到那片树林里去看一看。于是你站起身朝树林寻去，你是找了好久才发现那个童年记忆中的树林的。

　　你一步跨过了你童年时须赤脚趟过的小河，一时间你无意中发觉自己长大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你望着那悄然流走的河水，十分怜爱地俯下身子，伸出双手鞠了几舀清水，洗了把脸，你蓦然之间看见河水中荡漾着你的影像。你从水的反射中看见了你那张成熟的面孔，灰黑色的胡须爬上了你的下巴和上唇缘，你显得十分沧桑，水珠还挂在胡须上，十分耀眼。你愣愣地望着水中的自己，一时间忘记了一切，你仿佛看见一个活泼的可爱的小孩从你的家门口欢快地蹦跳着跑了出来，但你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他时，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连手中的水也不停地从你的手缝中钻了出来。

　　你站起身子，往树林里走去。抬头时太阳已经当空，你的泪水再一次无声地跌落下来。

　　王洪炼

　　2010年5月11日

留给明天
窗外的栀子花开得正茂。我坐在轮椅上，透过残旧但还洁净的窗棂望出去。

　　已是盛夏，季节性的烈日被芃蓁的古榕遮挡了大半，筛剩的余光零星地点缀着令人喜悦的阴影。

　　但这更是令我心中郁闷。我是喜动的人，这瘫痪的双腿却阻碍了我的活动，让我像琥珀里的苍蝇或蜘蛛那么身不由己。于是我心情抑郁起来，并且发起脾气，猛捶着麻木如石的双腿。

　　匆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晓得是妻子欣雨的脚步声。她每逢我生气时总是如此。

　　她轻轻地蹲在我的身旁，靠在我的身上，轻柔地握住我的手。

　　我抬头望着她深情晶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半掩着，似乎隐藏着我不知的事情。她的脸还是年轻而美，然而眼角却也滋长了鱼尾纹，这令我更加疼爱她。

　　“你生气了？”她极温柔地说。

　　“没有，只是心情不好。——你干活去吧……还有，欣雨，辛苦你了！”

　　“这是什么话、什么话呢？……”她哽咽着，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阿、阿，别哭，别哭……我都不知要怎么安慰你了，你知道，我最怕女人哭，一哭我就手足无措了……”我想起我和欣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