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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
　　“真的。”
　　不过短短两个字，但石猊明说出来，却无端的给人一种泰山一样的重量感，石豫相信了石猊明的承诺，他一步三回头的回家了。
　　第二天，石猊明果然如他所言，站在原地等着石豫。石豫高兴的上去拉住了石猊明的手。
　　石猊明宽厚的手掌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了起来，跟他记忆中的父亲一模一样，石豫更加坚信，石猊明就是他爸爸。
　　虽然石豫重新有了爸爸，但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妖怪朋友，他拉着石猊明一起去了那座破庙。
　　他没有跟任何人说妖怪的事，包括他的叔叔婶婶，但他想要将自己的秘密跟爸爸分享。
　　他指着庙门前石猊明用障眼法变幻出来的石狮子幻象道：“爸爸，这石狮子是个妖怪。”
　　“我知道。”石猊明语气平淡道。
　　石豫崇拜的看着石猊明，他爸爸真厉害，不用他说就知道。


第81章　
　　石豫跟石狮子幻象打了个招呼，又带着石猊明去逛街上的集市。
　　石猊明一路东张西望，他一睡百年，这人间真是大不相同了。
　　集市非常热闹，行人小贩络绎不绝。卖什么的都有，石豫一边拉着石猊明的大手，一边跟石猊明一起东张西望。
　　石豫并不是没有逛过集市，只是他父母过世后，再没有人会带他来了，所以他也有些陌生。
　　这一大一小像是头回进城的乡下人一样，看什么都新奇。
　　石豫的目光不断在玩具摊上回转，又出了很多新玩具，以前他跟爸妈出来，只要他想要，他爸妈总会买一个给他。
　　虽然石豫觉得石猊明就是他爸爸，但他心里也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他害怕石猊明会离开，所以他没有告诉自己婶婶关于爸爸的事，也不敢跟石猊明提什么要求。
　　但即便石豫不说，石猊明也注意到了石豫过多停留的视线。小孩子喜欢玩具，无可厚非。
　　这不过是很小很小的要求，石猊明迈步想要走向石豫视线停留最多的那个玩具摊子，刚走了一步，就注意到了在玩具摊上买东西的一对母子。
　　买了什么东西并不是重点，而是这对母子用来付钱的东西，是一张纸。
　　一张石猊明并没有的纸。
　　石猊明想到自己身上带着的铜板，站在了原地。
　　一睡百年，人世红尘滚滚，妖怪也不可避免的要随波逐流，曾经小有积蓄的妖王，随着封建王朝的覆灭，一觉睡破产了。
　　石猊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迈向玩具摊的脚，反正他也没有跟石豫说要买玩具给他，无事发生。
　　石豫也很乖巧的没有跟石猊明提任何要求，他看玩具也就只是看看，眼睛里虽然很想要，但他并不敢说。
　　石猊明看着石豫这样，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他虽然不是擅长幻术的妖怪，但也是会一点的，他完全可以随便找片树叶变成钱币去买东西。
　　但石猊明并不想这么做，一如他不会抛妻弃子一样，他也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小人行径。
　　他是个正直的不像妖怪的妖怪，身上那点铜板也是他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可惜他的钱看起来已经没什么用了，他竟然连个玩具都买不起。
　　石猊明想了想，突然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石球，他将小石球放到了石豫的手上。
　　石球虽小，但分量并不小，这是实心的石球，石豫接到后整个托着石球的手臂都下沉了一下。
　　石豫不明白石猊明为什么突然给了他这个，他将石球用双手捧了起来，放在掌心端详，这石球被打磨的非常光滑，表面还刻有复杂好看的纹路。
　　石豫觉得有些眼熟，但他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不过，这不重要，既然是爸爸送给他的，他很喜欢。
　　石豫拿着石球爱不释手，不苟言笑的石猊明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这石球石豫当然会觉得眼熟，因为这就是石狮子嘴里叼的那个。
　　这石球只有公狮子嘴里才有，雕琢起来十分复杂，需要先将狮嘴雕好，再一点一点凿空狮嘴里的石块，打磨成这样大小的石球。
　　按理说，这石球是根本拿不出来的，毕竟石狮子不会张嘴。
　　石猊明除外。石猊明还没成妖前曾设想过，等自己一家修成精怪，可以自由活动之后，就用嘴里这石球当成玩具，逗小狮子玩。
　　可惜他的设想还没实现，就化为泡影。不过，现在送给石豫，勉强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一大一小又继续逛集市，逛到天黑了，石猊明就跟石豫在老地方分别，保证明天依然会这这里等他，石豫才依依不舍的抱着石球回家了。
　　日复一日，石豫这个年龄也不用上学，婶婶也不太在意他，没丢就好。所以也没人管石豫一天天的在外边干嘛。
　　石豫就跟着石猊明把大大小小的集市逛了个遍，街上的小商贩都开始眼熟这对父子，毕竟石猊明的气质太有辨识度，让人见之难忘。
　　石豫第不知道多少次看向了卖棉花糖的小贩，小贩是个中年妇女，她也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了这孩子眼馋的视线，可是带着孩子的大人愣是一次都没买过。
　　她看不下去了，干脆卷了根棉花糖送给石豫，并且对石豫道：“你爸爸不买给你，阿姨送给你。”
　　石猊明冷冷的反驳：“我不是他爸爸。”
　　“不是他爸爸，你一天天带着他？”小贩根本不信，只当是这人抠门。
　　石猊明没有继续反驳，因为他一说“我不是他爸爸”，石豫本来要去接棉花糖的手就猛的收了回来，并且用力的攥紧了握着石猊明的手。
　　小贩又继续往前递了递，石豫连连摇头。
　　石猊明沉默片刻，突然用手轻轻推了推石豫，低着头对石豫道：“跟阿姨说谢谢。”
　　这是让他去接棉花糖的意思，石豫眼睛亮了一下，他上前接过棉花糖，听话的说了一句“谢谢”。
　　小贩夸了一句：“这孩子真懂事。”说完又继续回摊上招呼其他的客人。
　　石猊明拉着石豫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在思索，他在琢磨着赚点钱。
　　他以前是怎么挣钱的？捉鬼。
　　是的，他一个妖怪，去给别人捉鬼。
　　这其实也不算越职，他本就是镇守家宅的，有他坐镇，十方妖鬼不可侵。他不过是装成道士帮了几户闹鬼的人家，就得到了一大笔钱财谢礼。
　　石猊明想要操起老本行，然而，人间的变化确实太大了。
　　街道上贴着的都是反封建反迷信的标语，不要说驱鬼了，现在的人根本不相信有鬼。
　　石猊明在职场上遭遇了第二次挫折。
　　但是柳暗花明，正在他感叹赚钱不易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家古董店，一看价格，一眼甚至没有数清到底是几位数。
　　而那些古董，也不过是些两三百年前的东西。
　　八百年的老古董石猊明灵机一动，他将自己身上的古铜币，以及一些金银，尽数换成了现代的钱币。
　　他一下又从穷光蛋变成了小资阶级。他一个石头成的妖怪，不要吃不要喝，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用妖力变的。
　　钱财对他根本没用，所以他全部花到了石豫身上。
　　石猊明拿到钱，立刻带石豫回到了集市上，他先去了棉花糖摊子，偷偷将所有钱币中面值最大的那张红色票子，放到了棉花糖小贩的兜里。
　　他又将石豫平时经常看的玩具全都包圆了。最后石豫回家时，提着大包小包，不像是回家，像是来拜年的。
　　婶婶看到都惊了，石豫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哪来的钱买这么多玩具？她第一反应就是石豫爸妈偷偷留了钱给石豫。
　　她叉着腰向石豫逼问钱财的下落，石豫反驳道：“没有，我爸妈没有给钱给我。”
　　“那你的玩具是哪来的？”婶婶不信。
　　“是。。。”是他爸爸买的。但是石豫并没有这么说，因为他也知道这个爸爸似乎跟以前的不太一样，他不敢跟婶婶说。
　　所以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婶婶气的当晚饭都没给石豫做，她一心觉得是这孩子偷偷藏了钱，说不定数目还不小呢。
　　她计上心头，第二天石豫照常出门，她就偷偷在后边跟着，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将钱藏哪了。
　　只见石豫出了门直奔街角，而街角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看着倒是不像人贩子。婶婶心想，那这男人是干嘛的？她兀自疑惑，躲在后边静观其变。
　　石猊明注意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女人，但他没有在意，若是什么歹人等她动手了自己再出手也不晚。
　　他照例带着石豫去逛街，照例的花钱如流水。
　　石豫一下拥有了数不清的玩具，他开心的将被婶婶责问的事抛到了脑后，而且他敏锐的发现了石猊明藏于冷峻外表下的柔软，他的胆子变大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一对从自己身旁经过的父子，父亲将儿子抱到肩上，坐在父亲的脖子上，石豫非常羡慕。
　　以前他羡慕也不敢说出来，但他现在。。。虽然他依然不敢说，但他无声的仰头看了看石猊明。
　　接收到视线并且完全理解的石猊明：“。。。。。。”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半晌，石猊明输了，又一次的。
　　反正石豫已经胆大包天的爬到他背上不知道多少次了，虽然那时候他是原型，但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石猊明蹲下身，将石豫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肩上。
　　石豫将将到一米的身高因为坐在石猊明肩上，一下拔高到两米，还是同样的街道，但是这么俯视着看却完全是另一番风光。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坐在石猊明脖子上不停的乱动，石猊明宽大的手掌牢牢的抱住了他，让石豫不至于跌下来。
　　路人看着这对父子，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只有一人除外。
　　因为变高的视野，石豫看到了正冲自己怒气冲冲的跑来的婶婶，他本来红润的小脸一下被吓白了。
　　虽然他婶婶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即便对他不好，但到底也没有真正饿着他。但石豫还是很害怕，他不是害怕被责骂，而是害怕婶婶破坏他和石猊明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
　　他这个莫名其妙认来的爸爸总是神神秘秘的，白天出现，晚上消失，他很害怕石猊明突然又不见了。
　　就像传说故事一样，被人发现的田螺姑娘，身份暴露之后再也无法停留在凡间。
　　石猊明就是他的田螺爸爸。所以他不敢对任何人讲石猊明的事。
　　但现在，婶婶发现了。
　　婶婶径直走到了石猊明跟前，她只是个一米六几的中年妇女，面对石猊明一米九的高大身材，跟石豫一样需要仰视。
　　但她怒气冲冲的气势却仿若两米，她大着嗓门冲石猊明喊：“你是哪来的？是不是要诱拐我们家小孩？来人啊，这里有人贩子！”
　　她三言两语将石猊明冠上了人贩子的恶名，抢先占领了道德的高地。听到声音的人群一听人贩子这三个字，立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三人围的水泄不通。
　　人贩子这个职业，自古以来就是人憎人厌。一人落网，全村放炮。总而言之，就是特别遭人恨。
　　所以围观群众对于这个疑似人贩子的男人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个别的还抄着家伙，一但确定了身份，就要直接动手了。
　　石猊明面对那么多人的围观，神色淡淡的，他不见丝毫慌乱。他不紧不慢的将石豫从自己肩上抱了下来，重新放到地上。
　　石豫却没有如大家所料的那样立马扑向婶婶的怀抱，反而拽着石猊明的大手，半遮半躲的看着婶婶。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这妇女似乎不是这孩子的妈，这男人似乎也不是人贩子，不然这孩子怎么亲近男人，害怕那个妇女呢。
　　有好事的人问了一句：“你是这孩子的妈吗？”
　　婶婶立马道：“不是！他爸妈都意外去世了，我是他婶婶，自他爸妈去世后一直照看着他，这男的不知道哪来的，带着我家小孩就走，肯定不是好人！”
　　她又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善良的外衣，毕竟父母意外去世的石豫就是个拖油瓶，没几个人有那么热的心肠养着他。
　　当然，如果有那么一大笔遗产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但婶婶并没有给出已知的全部条件，她只说了对自己有利的。
　　她偷偷跟着石猊明和石豫，越看越不对劲，这男人怎么给石豫买那么多玩具，像是在收买人心，说不定也是盯上了石豫家的财产。
　　想到此，她再站不住，立马冲出来想要赶走石猊明。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围观群众再次调转视线，他们想看看这男人怎么解释。
　　石猊明没有解释，他轻轻将躲在自己身后的石豫朝前推了一下。石豫立马又绕到了他身后，飞快的摇头。
　　如果在婶婶和石猊明中选一个的话，石豫不用犹豫，他一定会选石猊明。
　　然而，石猊明并不选他。
　　石猊明低着头，对上了石豫的视线，认真道：“我不是你爸爸。”
　　他这是第三次说这句话，每次一说石豫都会害怕的抱紧他一点，这次也不例外。但石猊明有些强硬的扯开了石豫，再次将他推向前。
　　石豫还想再回来，但他看到了石猊明冷峻的脸色，明明是盛夏，他的心却像坠入冰窟，脚像灌了铅，他站在了原地。
　　石猊明看到了石豫呆滞的脸色，他有些不忍，但到底还是硬起了心肠。他是妖怪，而石豫是个五岁大的人类孩童，石豫早晚会长大的，他们这种微妙的父子关系注定不能长久。
　　石豫虽然失去了父母，但到底也不是没有亲人了，虽然对他有些不好，但怎么说也不会真正饿着他。
　　而且石猊明还可以暗地里敲打一下婶婶一家。回归正常人类的家庭，对石豫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心中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有些犹豫不决，什么时候该彻底放手。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石猊明冷冷的看着石豫，他收起了自己的全部柔软。
　　石豫呆呆的跟他对视，突然，他冲石猊明大喊道：“你就是我爸爸！”
　　“这小孩怎么认不清谁是爹呢？”
　　“刚刚不时说他爹死了吗？估计是跟这男的长得像，认错了。”
　　“我猜也是这样。”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石豫对他的所有执着，大抵都是因为自己跟石豫亲生父亲的相似。石猊明心想。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跟石豫的生父到底哪里相似。
　　但既然已经决定了今天要放手，石猊明就准备断到底。
　　他使了个障眼法，在场所有人都被他施的幻术所蒙蔽。
　　只除了石豫，石豫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三米多高的石狮子，跟破庙门口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嘴里没有叼着石球。
　　石猊明在石豫一人面前现出了原型，石狮子低着头俯视着石豫，他冷冷道：“我是妖怪，而你是人类，妖怪不会有个人类儿子，所以我不是你爸爸。”
　　他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石豫的幻想，纠正了石豫一直以来的认知错误。他用人与妖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断绝了他们是父子的可能。
　　石豫再次呆住了，破庙门口的那只石狮子妖怪竟然跟他爸爸是同一个人，这个信息太震撼，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石猊明最后看了一眼石豫，然后离开了此地。
　　围观人群被幻术所迷，都不知道面前竟然出了个三米多高的石狮子，在他们的眼中，石猊明一直是人型。
　　只是后来石猊明怎么就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中离开的，他们都有些说不清。但是这也不重要，反正也就是看个热闹。
　　婶婶揪着石豫回家后，围观群众也作鸟兽散。
　　石猊明躲在暗处远远的看着两人远去，转身离开。


第82章　
　　石猊明没有再回破庙，石豫八成不会死心，一定还会去那里找自己。
　　他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自然也不会再让石豫有机会找到自己。
　　破庙门口孤零零的石狮子消失了，只余下石像经年累月矗立在此留下的四四方方的土坑，证明这一切不是幻觉。
　　石豫确实回来找过，他看着那个土坑站了好久，手里还拿着石猊明送给他的石球。
　　石猊明倚着不远处的大树，静悄悄的看着石豫，他施了障眼法，石豫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眼看着石豫一个人呆站着，直到天黑。石豫又一个人回去了，跟以前石猊明还在的时候一样，固执的仿佛石猊明不曾离开。
　　石猊明悄悄叹了口气，但他并没有动摇自己的决定，不知道是不是石这个姓的原因，他和石豫虽然不是父子，但两人却有着极其相似的固执，像石头一样。
　　他们彼此认定了一件事，都不会轻易改变。石豫仍然一天天的来，石猊明也一天天的躲着不见。
　　他没有彻底离开这里，因为他并不能真正放下心。他想看到石豫真正忘记他，放下这一段过往，想看到石豫像其他孩子一样，正常的长大，跟着他的婶婶一起，而不是跟着他这个妖怪。
　　又是一天傍晚，石猊明像平常一样，给自己施上障眼法，偷偷护送着石豫回家。
　　等看着石豫进了家门，又一个人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