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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润不敢打扰，等了半晌，缓慢地凑上前，慢慢地、慢慢地把林河手里的烟拿下来。

“林哥。李少舍不得你。”宁润小声喊了一句，那张漂亮的脸贴过来，他微微仰起脸，轻微地碰触了林河的脸，动作却很温柔很慢，没有什么攻击性，林河清晰地看到宁润眼里有哀求，那张漂亮鲜艳的唇一开一合，“我也舍不得你。”

宁润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林河，眼里全是愁绪。

　林河抿了抿唇，缓慢地眨了下眼，垂下眼睑，慢慢地往后退了半步，宁润的脸色一下黯淡下来，手心握成了拳，又无力放开。

“和我走。”林河低了头，长舒一口气，避开了宁润疑惑的目光，“给李定容做汤去。”

宁润的眼睛亮了亮，微微笑起来，“好。”

林河心里乱得很，他让宁润做，自己在另一边看，实在很想抽烟，但这里不允许，可他心里烦得很，难得想喝酒，烂醉，却也没这个条件。

　这时候的宁润很乖，很懂事，体贴地给林河倒茶弄水果。

　等忙了一阵，宁润端了成品出来，林河尝了口汤，点了点头。

“宁润，”林河的脸上难得有迷茫和脆弱，却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嗓音却是干涩的，“我今天太累了，你回去好好陪李定容好吗？”

宁润微微顿了顿，半晌还是小声地“嗯”了一声，末了抬起头，很可怜地问了一句，“林哥，你明天来吗？”看林河神色灰暗，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和李少都离不开你。”

　“来……”林河叹口气，“我一早就来……”

送走宁润，林河下了决心，打电话给黎恒，“黎少。”

　“林河？出什么事了吗？要我帮忙吗？”

林河突然哑了言，他莫名鼻头发酸，一整天，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他的决定，李定容说你别走，宁润问明天来不来说离不开。

　他唯一收获的那一丁点善意和温柔居然来自萍水相逢的黎恒。

　这么晚了，黎恒接到他的电话，第一句话不是打官腔，不是谈价码，不是玩手段，他只是实实在在地问，你这么晚找我，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

　是啊，这么晚找黎恒真不像是他林河会做的事，但他太累了，他需要听一听黎恒的计划，堵上他的未来。

　他清了清喉咙，赶走那些软弱，一开口却还是露了情绪，“黎少……我……”

　“不着急，你慢慢说。”一句话稳住了林河的心神，林河鼻头却更酸了。

　几秒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缠。

“抱歉，这么晚打扰到黎少……”

　“喊我黎恒吧。”

林河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红酒塞子被拔出的声音，然后是潺潺水声，一下子又静了。

“黎恒……我想听一听你的计划……”


32…别走

　黎恒是个直觉敏锐的人，他知道现在林河失态了，但这就是突破口，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林河讲长篇大论，因为他知道林河根本听不进去。

　他只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赌博，但我喜欢赢，我也有本事赢。

　林河低低笑了。

　黎恒也笑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我来找你。”末了又轻轻加了一句，“方便吗？”

　“好。”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林河没有食言，他和黎恒结束通话后意外睡了个好觉，起了个大早，去见李定容，李定容大概累得很了，还在睡，宁润乖乖巧巧地缩在一旁，脸色不太好，陪床的确累得很，但就算这样，也很美，宁润苍白的脸蛋别有一种脆弱无助的美。

　宁润睡得浅，估计睡得也不舒服，听到细微的声音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林河，眼睛亮了，慌忙抹了抹脸，就笑起来，他冲林河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去洗漱。

　林河冲他笑了笑，找了个位子坐，用手机处理公事。

　宁润吃着林河带来的早饭，感动地一塌糊涂，满心都是眷恋，腮帮子鼓鼓囊囊，一脸满足地看着林河，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

　林河指了指门外，示意他去外面吃，放松点，他也只是摇摇头，直直地看着林河，摆明了不乐意离开，最后林河也不管他，随他去了。

　李定容悠悠转醒，却只看到宁润，问林河呢？

　宁润给李定容拿东西洗漱，细心照料，“林哥去买东西了。一会回来。”

李定容被伺候得舒服，连脸色也好看很多，宁润舒了口气，“李少，昨儿林哥特地为你做汤了，熬到很晚才睡呢……”

他看李定容嘴角忍不住上翘，也笑了，声音轻快，“李少，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林哥听了可高兴了，你今儿再多说一点呗……”

李定容奇了，捏宁润的脸，“你不吃醋？”

宁润嘟了嘟嘴，眼睛滴溜滴溜转，凑过脑袋，“那你李少也和我说说呗，偷偷的就好了。”

李定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乖。”

林河去楼下溜达了一圈，再上来的时候象征性地买了点有的没的，全当交差，李定容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下去，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眼里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宝贝，你怎么才回来？”

林河愣了，他怀疑李定容脑子撞傻了，都多大了还玩刚追人的那一套，又被李定容拉到床边，只好顺势坐下去了，没话找话，“你好点没？”

　“嗯，好多了。宝贝，我昨晚一直在想你。”李定容把玩着林河的手指，执着地和他十指相扣，“出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可不能有事，我还有好多事要和你一起做……”

　“定容……”林河有些僵硬地避开炙热的视线，起身帮李定容收拾东西，“你该去做检查了。”

李定容微微愣住，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林河这么冷淡，林河已经反手握住李定容的手心，“定容，那些话我等你慢慢说，现在，别让我担心好吗？好好做检查。”

李定容笑起来，忍不住握紧了那只手，“好。”

宁润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叹气，他知道，李定容的甜言蜜语已经快要留不住林河了。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是担心他的生死和健康。

　不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是漠不关心和态度冷淡。

　林河这样的人，对爱的人自然奉献一切，但不爱了，自然也有收回的权利和自由。

　是个人就会心软，就会犹豫，就会挣扎，可现在的林河，硬生生比昨晚的林河更难打动更生冷更冷漠，宁润悲哀地想，我的猜想莫不是要成真了？

　他心中没由来地一阵恐慌，林河于他，是生命中难能可循的珍宝，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可笑生命里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林河利用他，隐瞒他，他都不在乎，因为林河没有对不起他，林河善待他，接纳他，发掘他，给他提供生长的土壤和资源，给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尊重和期待，这么多年，在他贫瘠匮乏的生命里，林河这样的人，走进了他的人生，让他黑白单调的生命板上突然被泼上了活泼生动的色彩，增添了新的意义，有了新的期待。

　所以他舍不得林河走，他不会放任林河离开，哪怕这是林河想要的，哪怕林河会因此记恨他，但他舍不得，他想自私一回，只要能让他看到林河，只要林河留在他身旁，他就满足了。

　因为他知道，林河一旦离开，绝不会再回来，他会像那被困在笼中多年、有朝一日重获自由后展翅高飞的老鹰一般，决绝离去，再不回头，他只能看着林河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他有的已经那么那么少了，林河是他心里的执念，是他心中所有的净土，所以别走，林河，我不想放你走，我不会让你离开。


33…吻

　林河来了个电话，是黎恒的，他瞄了瞄被推去做检查离得越来越远的李定容，收了眼神，按了接听，嘴角不自觉带了点笑意，往另一头的窗边走去。

　宁润心中警铃大作，他忍不住尾随上去，偷偷听着，心里又酸又闷，还有点慌，是谁的电话让林河露出了这样放松的表情？

　这家医院走高端路线，一栋栋楼大而高，还很亮，容易显得空旷，人也少，适合养病，清静得很，所以宁润不敢跟得太紧，只好躲在拐角，支楞着耳朵艰难地听着，迷迷糊糊只知道是黎恒，说了什么合作之类的，林河还笑了挺多次，最后说了好几个“好”字。

　宁润算着通话时长，又偷摸回到房间了。

　他心中忍不住有个疑问，黎恒知道林河要离开吗？他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俩有什么合作？是公是私？

　前几天黎恒还折腾林河公司呢，接着林河约了黎恒吃饭，可就吃了一顿饭就能好成这样？他总觉得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这种焦灼感和未知感让他难受得很。

　林河已经踱步回来了，心情是真的好，挂着浅笑，去茶水间倒水喝。

　宁润看着林河轻快的背影，咬了咬牙，暗想死也要死个明白，跟在后头去了休息室。

“林哥。”宁润跟着林河走到窗边，看林河的侧脸。

“嗯？”林河的头靠在冰凉透明的玻璃上，出神地看着窗外，听到声音微微偏了偏头，原来留在嘴角的笑收了一点。

　宁润也学着林河的样子，靠在玻璃上，“林哥，你和黎少谈得好吗？事情解决了吗？”

林河换了个方向侧着，往后躲了躲，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润，　“挺好的。”

　“哦。”宁润看上去有点受伤，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对不起……”

　“你和我道什么歉？”林河倒是奇了。

　宁润抬起眼睛看了林河一眼，两眼，又垂下眼眸了，睫毛轻轻颤动，“对不起，我没好好照顾李少，李少现在不喜欢我了……”他小心翼翼地抬头，“我知道你不想让李少喜欢你。”

　“宁润……”

　“林哥放心，我没有告诉李少……你想走这件事……”

　“宁润！”林河的声音里带着警告。

　宁润瘪了瘪嘴，“所以到今天还是连我也不能告诉吗？”他抬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林河，眼里一片赤诚，话里已经不自觉带上了哭音，“我那么喜欢你……”

　“宁润……”林河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是猝不及防，“你别乱说了……”

　“我乱说什么了？你想走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说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难道你觉得我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明白吗？！”宁润一张漂亮的脸憋得嫩红，声音里全是情绪。

　林河紧张地看了眼门口，眉头皱了又皱，“够了……”

　“林河。”宁润的眼睛已经红了，突然正色念了林河的名字，林河一愣，下一秒，他的嘴唇被含住了——

宁润柔软湿润的唇贴了上来，他恍惚间看到宁润含着泪珠的眼睛，坚定哀伤的眼神，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我喜欢你。”宁润含糊不清地小声表白，说得那么用力，那么哀伤。


34…计划

　林河愣了片刻就一把推开宁润，眼里全是寒气，“你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宁润倔强地看着他，居然笑了一下，摸了摸嘴唇，“我为什么疯你不知道吗？　”

　“你从一开始就把我作为你离开计划里的一部分，你利用我，隐瞒我，我明明都知道，可是，”宁润哀伤地看着他，一滴眼泪掉下来，“我还是喜欢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你说出来，我都给你……你说出来啊……　”

　“闭嘴。”林河浑身都在冒冷气，“宁润你听好了，我别的本事没有，让李定容抛下你的本事还是有的，我警告你谨言慎行，不要妄自猜测，听明白了嘛？现在，滚出去。”

宁润不甘心地看了眼林河，咬着嘴唇出去了。

“没想到这么刺激……”黎恒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惊叹，“林河，你魅力很大啊……”

林河冷眼看着黎恒从墙角拐出来，瞪着个眼睛，一时竟有些失语。

“我真是无意听到的，原来是打算看看李定容的。”黎恒看林河瞪着他，笑起来，举起了双手，“放心，我对你私生活不感兴趣　。不过，或许我们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谈谈。”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河叹了一声，这时候也不能把气撒在黎恒身上。

　黎恒挑了挑眉，微微偏了偏头，用手指了指嘴唇，笑起来。

　林河按了按眉心，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引得黎恒哈哈大笑起来，“走，请你吃饭。”

黎恒找的地儿私密性很好，是他朋友的店，特意开了个后面的独立包间，这地方很有雅兴，布置得挺有格调，林河靠在骨架舒适的黄梨木座椅上，眉眼舒开了点，糟糕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　　

“喜欢这儿？”黎恒给林河倒了杯茶，笑着问了句。

　林河谢过，点了点头，“好地方。”

　“回头让他们给你一张卡，包间被分完了，你下次要用和我打个招呼，我把我的给你。”

林河笑了笑，喝了口水。

　黎恒也笑了，张罗着菜，“尝尝，都是特色，先吃饱喝足再聊。”

林河闷声笑了，他有时候就喜欢黎恒这种先吃饭再谈事的态度。　　

这儿的牛肉汤真是一绝，西北地道的牛肉汤就是这样，汤干干净净，一眼见到底，味道全在汤里，林河赞不绝口，喝了好几碗。

　黎恒笑眯眯看着，又要了一盆矮子馅饼做甜品，直到林河摆了摆手，喝起了普洱消食。

“你想离开李定容？”黎恒饶有兴味地看着林河，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林河笑了下，“你好像来得比你说的更早一点啊？”

　“所以是真的？你真舍得？”黎恒实实在在地表达了下惊讶，上上下下打量林河，“有意思。”

林河轻微地皱了下眉，黎恒的语气和态度让他略微感觉到有点不舒服，手指无意识地捏了下桌布。

　黎恒眼尖地看到这个动作，立刻正色道，“对不起。”

林河没有说话。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好吧，我下意识带了点情绪，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你之前，嗯……总之，我觉得这个决定很棒。”黎恒扫了眼林河，有些狼狈地举起杯子，“干杯。”

林河笑了下，拿起杯子，突然“啊”了一声，“没水了。”

黎恒看着林河脸上无辜的笑，明明知道林河在小心眼地报复，还是亲自拿着茶壶走到林河身边，慢悠悠地给他茶杯里加水，语带笑意，“原谅我了？”

林河笑而不语。

“干杯？”黎恒放下茶壶，干脆坐到林河身边，端了茶杯真心实意地邀请。

　林河扬了扬眉，脸上也多了真诚的笑意，白瓷杯的撞击非常清脆，“谢谢。”

这一杯茶一下子把两人距离拉近，黎恒忍不住八卦了下，“你打算怎么做？”末了又加了一句，“别误会，其实你这个决定对我们未来的合作非常有利……我……”

　“我们的合作？”林河笑了下，戏谑地看着黎恒。

　黎恒也笑起来，大大方方地点头，“知道你打算离开李定容了，我更坚信我们的合作会非常愉快的。”

林河微微点了点头，“说说你的打算？”

黎恒喝光了一壶茶，又一壶，林河越听越心惊，忍不住仔仔细细看了眼黎恒，黎恒回他一个淡然的笑。

　他不得不承认，黎恒骨子里有狼性有野性，同时也具备了相应的谋略和手段，黎恒打算把他挖过去，组个新的公司，专攻高端技术项目这一块市场，有他家的关系在，根本不愁拉不到单子，同时找下家做配套硬件设施，买别人的设备，省去工厂巨大的成本开支，完全是皮包公司和创新开发的模式，同时申请高新技术企业等等优惠政策，这样能最大限度地压缩成本，产值和利润都会高。

　林河心里盘算了下，这个公司需要的人才有技术型人才，只要下定决心挖，总能挖到；还要有圈子里浸润多年有人脉的管理型人才，以及最为重要的军品圈子里的靠山和后背……

真是厉害，林河长叹一口气，有野心有能力有手段，黎家真是好福气。

“年薪比你之前在老宋那儿高30％，我再给你分红。”

林河听到这个价码挑了挑眉，暗想，还很大方。

“另外，我或许还可以帮你离开李定容。”黎恒笑了笑，“说说你的计划？”


35…我爱你

　林河笑了下，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根，眼里透出点悲凉的味道，一双好看的眼睛里空空荡荡，“我得让李定容离不开宁润，我再慢慢离开。”

黎恒等了一会，看林河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李定容不会放你走。”

　“是，”林河苦笑了下，“我不知道怎样他才能放手。我原本计划在几个重要时刻挑拨下，让李定容护着宁润，和我大吵一架，为了不让宁润受委屈，李定容或许会赶我走，就算不赶我走，我也能把矛盾激化，多来几次就好办了……谁知道……”

　“谁知道宁润喜欢上了你。”黎恒接了一句，一双眼睛慢悠悠看过来。

　林河闭了闭眼，压下烦燥，“不止如此，李定容出车祸后脑子好像坏了，感觉更赖着我了……”

黎恒静默了片刻，“林河，需要任何帮助，找我，紧急时候打这个电话。”他掏出一场异常简单的名片，交给林河。

“谢谢。”林河无奈地笑了下，收下，真心实意地谢了一句。

　黎恒和林河重新回了医院，李定容已经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