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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与梦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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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梁朔,这不要紧吧。”工作人员说隔壁有个儿童活动区,罗比比有可能往那边走了。罗小云沿路找去,走到一半还是向梁朔问了一句。“你现在风口浪尖,多少会被议论。”
梁朔因为出头太早,一直维持低调的习惯,遇上任何事都找自己的人解决。利用地位官威让人婚礼都不管了,全来忙自己的事,还是第一次。
但他仍然轻描淡写道:“无所谓。”
看罗小云眉头仍没舒展,他又补了句:“我和这些人没有厉害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情,要还也就一句话的事,你不用担心。”
刘成山还没来,罗比比就找到了。前后不过十几分钟,恍如无数春秋。
这小孩一直窝在小提琴乐队的休息室里,当时他听了觉得乐队拉得可好,就想去跟人说话,于是跟月果阿姨说了声就去了。没想到后来月果也有事走了,罗比比小朋友就此成了失踪人口。
几个人打开休息室门的时候,他还在试用人家的琴。
罗小云急切中,上去就扯着他一通臭骂。梁朔忙把他拉住。“好了好了,也不是他的错。”总算让人冷静了些。
罗小云这时候猛然回过眼神,深邃湿润的大眼睛仿佛在说,这次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从没见他这么坦然过。
梁朔把那露骨的眼神收到心里,转头去跟赵干泰说客套话。“比比在这上面很有天赋,是张宽老师的关门弟子。怪只怪这乐队选得太好了。”这乐队就三个人,的确非常有名,单这次出场费就七万多。
赵干泰高兴得不能自已。“我女儿跟比比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傻姑娘,没得比、没得比。”他摸着罗比比的背,“我们也没想到,小云连孩子都有了,隔壁办公室女同事还跟我打听他。”
赵干泰努力跟梁朔说话,邀请他去拍照留念,口里都是罗小云怎么怎么好,罗比比怎么怎么乖,可罗小云本人反倒被晾在一边。
梁朔看他恍恍惚惚,又说了几句,直接带着人出去了。
走到停车场,罗小云牵着罗比比,问:“我工作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哪怕是路边捡垃圾的,通过五个人就能找到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罗小云听他说得含糊,总觉得不太通达,还要追问,旁边忽然来了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直插到两人中间,对梁朔道:“梁先生,今天又得麻烦你一下了。”跟刚那些唯唯诺诺的讨好相反,话说的客气,但更像命令。
梁朔眉头难得皱起来,烦不胜烦的样子。“熊警官,我好不容易有顿午饭吃,你们怎么又来了?”随后向罗小云苦笑道,“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
28
梁朔从监察署出来时已经是晚上,白杨似的直起背,仰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城市。正是下班时间,来往行人形迹萧然。除了纸醉金迷、已经放弃自己的,上班族的神色都显得仓皇不安。
这不再是个生机勃发,人人都充满希望的国家了。如果党内改革失败,这些人就要经历重创,痛苦涅槃。没有人能阻止这个势头,人也不过历史的尘埃罢了。
刚到门口,就看到罗小云木木地站在槐树下。路灯和马路对面的彩灯在他脸上映出一团团缤纷的色彩,人好看得不真实,像极了初见的时候。
一时间只觉得眼睛像被水洗过,变得清亮舒坦起来。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罗小云显得无所适从,故作冷静道:“没有一直,没多久。我跟过来先把路找到,送比比回去后再来的。向工作人员问了下,说你还在里面,就稍微等了会。”他踟蹰片刻,还是问:“你没事吧?”监察署是什么地方他很清楚。
梁朔头一次感到热泪盈眶。“小事。”
“梁朔,我可以听。”
梁朔眼角一动,反而笑道:“这跟你之前的态度不一样啊。”他再不愿傻乎乎把什么都剖给他看了。与其告诉他自己成竹在胸,还不如就让他担心,让他难过。
罗小云余光瞥到监察署规规矩矩的牌子。“这地方不是谁都能来,谁来了都能走的。你坚持不婚这么多年,能为这个考虑到结婚,我——”
“午饭变晚饭,你还请不请?”口气格外生份。
罗小云不再追问。“好吧。”
*
吃饭时梁朔态度也相当客气。每道菜都去谢谢罗小云用心,像去普通朋友家做客一样。不似以前,爱吃的不爱吃的摆脸上。不停说什么“麻烦了”、“叨扰了”,听着相当刺耳。
等罗小云收拾完,就起身告辞。“就不打扰比比练琴了。”
罗小云急促道:“等等——”一时竟说不出为什么要让他等,半晌才从喉咙底挤出几句话来,“我想和你聊一下。到楼下散散步?”
“好。”梁朔看看手表,“不过我不能耽误太久,半个小时可以吗?”
罗小云让人掐这脖子似的。“可以。”声音都变了。
到了楼下,两人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各自思绪万千,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异常沉默。
正值盛夏,气温相当高。稍微动两步就一身汗。两人沿着小巷子走,巷子逼仄,差不多两三米宽,地面凹凸不平,又长又深。围墙内的树都溢出来了,绿油油的,让风一吹,像汪汪的热水。
半个小时很快就接近尾声。“司机在外面了,我们走出去差不多。”
罗小云突然停步,道:“比比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谢谢你。”明明特别简单的一句话,偏让他说得波澜起伏,胸口像被风吹过的麦子田,一波连着一波,静不下来。
梁朔恍如没察觉到他的情态,只淡淡道了声:“不用客气。”
“你也要结婚了。”罗小云声音有点发抖,“我的婚姻大部分问题都是自己造成的,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
梁朔终于明白,罗小云是想趁着这会儿说他自己的事。可他偏不问。“这个结不结,都是小事。我以前不结婚,也是嫌麻烦。但自从跟你那一段过后,我又觉得,不会再有比那更麻烦的事了。”口气上倒像是完全放下了。
罗小云黑镜子一样的眼眸颤了颤,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懂。人的心一旦有了漏洞,不论是经济问题、还是其他问题,都会对婚姻造成伤害。幸福的时候,一定是两个人状态都很好的时候。”他用一种极其悲伤的眼神看着梁朔,“因为距离太近了。”
梁朔受不了这种眼神和这样的罗小云。叹了口气,阶段性认输了。“虽然我不认同你的想法,不过……说吧,你和曹盈盈有什么问题?”
罗小云满脑子都是白天两个人踩在花瓣上的情景,恍如平行世界来的祝福。他停顿了很久,以为自己开不了这个口,或者开口的时候会哭出来。可当话从嘴里自然流露的时候,心情反而无比平静。那种隔阂感在他躲到洗手间哭的时候,就变得渺小、渺小,渺小得尘埃一样了,心情和想法都在那一瞬间清晰无比。
他是喜欢梁朔的。再明白不过了。不想他和任何别的人在一起。酸涩得不行。但他已经失去了这个男人了。这样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他用一种近乎献身的态度,想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
“以前我们住那里,烟台路的老房子,本来是买下来的,每个月有五千多的房贷。我失业后,家里断了一大半的经济来源,盈盈又刚生了比比,产后抑郁,有时候喝口汤都会哭出来,觉得汤不是百多块一斤的好骨头炖的,生活回不去了,比比输在起跑线上……几块的、十几块的东西,在那时候,都像五指山一样沉。”他手放额头上,自嘲道,“一直都是钱的问题,就是这么俗气的理由。”
梁朔突然问:“那你身上的伤痕,是她那时候留下的?”
罗小云震惊地看着他。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注意不到。”梁朔笑道。
不知道是触动到哪根神经了。罗小云突然哽咽起来,生怕一开口就哭。
“被女人家暴啊……”梁朔手向罗小云头顶伸去,指尖刚碰到他头发,人就皱着脸开始流眼泪。明明在哭,可偏偏一副隐忍的样子,好像要把痛苦都关在薄薄的面具后头。梁朔觉得心疼又心酸,人为的生分在那瞬间消融无踪。
“我赚不到钱,也没法在她难受的时候让她开心。做不到。不知道怎么办,完全不知道,只能眼睁睁看她一次次崩溃,然后失控。头一次她用烟灰缸砸了我,这里,”他捞起额前的头发,发间有团丑陋的伤痕,像是鼻涕虫爬过的地面,显然没经过良好处理,甚至可能根本就没管,“当时流了很多血,她清醒之后吓坏了,一个劲地哭。”
梁朔轻手抚摸那些伤痕,怎么都抚不平。“这种头一旦开了,就不可能停下来。”
“我不可能还手,如果她真能这样消气,释放压力,也还好。”
“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啊。”梁朔嘲笑道。如果罗小云及时制止她,或者带她看病,兴许根本就闹不到自杀的地步。同时他也想到,要罗小云那么通人情、懂人心,自己也不会遇见他。
罗小云低眸道:“所以说是我杀了她,也不为过。”他的心情已经完全放开了,重述的过程纵然难受,却总有一分对待自己的残忍嘲讽和戏谑的兴奋。“曹光荣和王永如不懂什么产后抑郁症,也不知道她停不了手,认为我起不来了,就逼她离婚,她不愿意——”
“她很爱你吧?”
罗小云猛地顿住,喉咙口像是堵了洪水,稍一松懈就要倾泻出来。一双迷蒙的泪眼明晃晃地望着梁朔。
“她很爱你,所以不愿意分开,更受不了不断伤害你的自己,逼上绝路,只能去死了,对不对?”梁朔无视他的眼睛,冷淡道,“说实话,我本来是真打算不再管你的。你要一直这么下去,恐怕结局不会比曹盈盈好到哪去。”
痛苦却安心的矛盾表情同时呈现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奇异地糅合出春夜的感伤氛围来。“你明白就好。”
“我不明白。”梁朔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没意思。能爱上你的人,都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自己要没点手段能力,性格稍弱点,都会让你不知不觉吃干抹净。”
“我知道我有问题,所以也一直在改——”
“一旦抽身出来,我也能看得稍微明白点了。你这个人做事没什么问题,智商高、性格强,不认输。但偏偏对感情不仅胆小被动,还相当拎不清。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不过是因为知道我要结婚了,觉得放心了,不论对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必对爱情负责,只要自己倾泻感情就好。你知不知道,正常人这时候会做什么?”
冷漠的、迅速的、近乎叱责的话竹筒倒豆子一样咚咚咚连串洒出来,罗小云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每个字都针一样扎在心口上。“我以为——”
“正常人会把这些话老老实实埋在心里,带进泥土里,并对这位要结婚的朋友送上祝福。断就断得干净。你这样留人诉衷肠,在一个情商智商都合格的成年人这里,意思是‘不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要说,罗小云,你是真的自私、无知无畏的自私!”
“……那你还对我有感情吗?”罗小云突然严厉道。
“这重要吗?”
“如果你对我没感觉,我说这些有影响?如果还有,那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以后我会注意距离。”
梁朔久违地气笑了。“就算你有了现任,对前任在你面前哭着说自己的悲惨往事,你会无动于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呼吸,“好了,聊得差不多,再见吧!”言罢挥挥手就走了。
在这个安静的、狭窄的小巷子里,留下一个又长又黑的背影,拐个角就消失了。
罗小云呆呆地站在原地,站在春末的潮湿暖风里,胸口痛得意识模糊。
29
罗小云睁眼从床头柜上摸手机关闹铃,屏幕亮起来,多了条短信,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是4月27号,平日里发工资的时间。半夜四点的样子,他收到了两万多的转账汇款。
他有点惶恐,起床漱口,牙膏挤到虎口上,忙着洗掉,又碰翻杯子,沾了一身的水。不由叹了口气。
就两个可能,一是有人转账转错了。因为短信上没提示来处,也不知道谁转来的。也有可能是梁朔。但他们之间早没金钱瓜葛了。实在没头绪,中午倒可以去银行问问,把钱转还给人家。
二是单位发的。因为本来就是发工资的时间,可能性非常大。但如果真是单位发的……
罗小云心情可太沉重了。
他本身月薪到手大概五千多,零零散散会有绩效奖金一类的,算下来月均七八千的样子。一次性发这么多几乎不可能。但他们这种单位赔偿金很不错。他在职接近一年,刚成为正式员工不久,被开除的话,林林总总的确有机会拿到这个数。
他回想自己这十来个月的工作历程。撇开赵干泰指定供应商的事不说,按道理还算顺利,动作快、做的东西客户也满意,还特地到单位来谢过他。不过特殊时期,查得比较严,聊表心意的小小礼物他都拒绝了。同事之间相处得也算愉快,除了去年赵越婚礼……当时他着急找罗比比,也给月果打过电话,对方说的跟蒋琳琳一样的话,“不知道,走的时候他还在那里”。比比后来却说自己是跟月果阿姨说过的。一般人或许会选择相信大人,但比比不会撒谎。
当然后来大家都当没发生过,照常欢欢喜喜地聊着天。
那时他觉得,也许真是月果自己搞忘了也说不定。
现在思前想后,一番对照联系,就觉得事情极有可能出在她身上了。她或许对自己在某处不满意,而后借着什么由头,让自己再次被开除。
一切都是未知。罗小云心里七上八下,进电梯都差点撞门上。
正好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又是梁朔发来的:“到单位了?”
梁朔那天一通叱责,完了又照旧和以前一样,时不时发几句没话找话的话。但现在彼此心态都有变化,在罗小云看来,梁朔算是完全放弃他了。他不好找对方,可对方偏偏又乐意保持这种似有似无的关系。大概是为了让他难堪吧?
现在看到梁朔名字就紧张,觉得抽痛。该不该和想不想,两回事。第一百遍犹豫,仍然回了信息:“嗯。”手指不听使唤似的,又打了几个字,“我可能被开除了。”胸口涨得要死,除了梁朔,他真不知道同谁说了。
完了就下电梯。二十七、二十八两层楼都是他所在单位的,设计部门和核算部门在这边。
比起总部,这里办公场所布置得非常简陋,只是总共没几个人,公用空间却多且大,茶水间、台球室、健身房都齐备,没人加班也准备了放有小床的休息室。
罗小云不安地来到座位。他属于到单位比较早的,这个点基本上没人。电脑都不记得开,手机一响,马上急迫地拿出来看。
“不可能。”就三个字。
罗小云正准备输入自己的理由,蒋琳琳和陈历吵吵嚷嚷进了办公室,口里说着埋怨的话:“一年十二个月,摊下来就涨了几百块,这破单位是要垮了吗?”
陈历声音也是包含嘲讽:“吃准了我们这些企事业单位员工不会跳槽啊。你看人民资外资上市公司的,光月薪就是我们好几倍了。跳跳槽,工资职位两年三涨都常见,我们怕是到退休还一个小职员。垮就算了,还能赚笔赔偿金,偏不,就是要半死不活的把我们这些人拖着啊。”
“是补的之前的?”罗小云远远问了句。
“那不然?”蒋琳琳叹口气,“难道还能一次性给你涨一两万啊!诶,小云,你这什么表情,满头大汗的,没休息好吗?”说着关切起来。
罗小云忙忙摆手。“没没没,吓了一跳,以为被开除了,是发的赔偿金呢。”他心里涌起一股明朗的快意。到职几个月,扣除这个月工资,他涨了真有两千多。
“哇!”蒋琳琳突然咋呼着叫起来,“小云!恭喜啊!”
罗小云茫然地看过去。他们刚还在埋怨涨得少,工资彼此不透明,蒋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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