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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里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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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之所及,皆是被烧烬的景象,碳化了的麦穗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黑灰色的土地上,再在雨水的啪砸下腐烂成泥。
“……即使在眼下这个月份里的麦子,也是能够拿来充饥的。”
顿顿,安德烈站起身,说:“你们做得真是狠绝。”
此事艾德里安知道。
历经多年拉锯战的欧洲大陆业已中空,德国也不例外。战争打到最后,有时拼的就是谁有多一发炮弹,而谁又有多一口面包。
所谓的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也不能让它们落入敌军的手中。
炸毁发电站,火烧粮仓、农田,宰杀猪羊、家禽……这不是一支保有尊严的军队所应该做的,但它又的的确确是战略的一部分。
这注定是一个不愉快的话题。艾德里安不明所以,安德烈为何向他提及此事。
他想表达什么,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答复呢?
眼前,安德烈走近了。
艾德里安警惕起来,他回想起冗长的昨日里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神经质、脾性乖戾且有着绝对控制欲的安德烈。他恨恶着他,而他又根本反抗不了他。
“这屋子里还有其他食物吗?”
这时,安德烈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双唇颤了颤,艾德里安回答道:“……没了,昨天那袋面粉,是最后的食物。”
“是嘛。”
像是轻叹了一声,安德烈绕过了茶几,走向了洗手间。
敞开的门里,大概看得到安德烈脚踩上洗手台,取下挂钩上的毛巾,蘸水用力拭擦裤腿上的泥污。
艾德里安收回视线,偎靠在了沙发上。
他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第14章 食物(一)
曦阳落在眼睑,透露进暖橘色的光。
艾德里安睁开了双眼。
眼前,已不是那栋昏暗幽静的房屋,遮帘不知被谁拉到了两侧,半开的窗户间,徐风伴随山雀的啼鸣款款而入。
艾德里安低头,看向那依然绕捆缠叠在胸前的铁链。
“醒来了?”
闻声,艾德里安看向斜前方,安德烈搭腿坐在沙发上。他像是在等待他醒来,又似乎不是。
“外面天气不错,看来不会下雨了。”
安德烈目光转向窗外,淡淡道。
“给我松绑。”
可艾德里安关心的唯有这一个。
“现在不行。”
这时,安德烈起身,以背相对,脱去了外衣,裸露出崎峋的背脊和一对下凹的腰窝。
几年的牢狱生活,反而使得安德烈的肌体更为扎实,虽说较之前,也减瘦了几十斤。
艾德里安偏移开视线。
“我准备出门了。”
拿起搭挂在椅背上的衬衫,安德烈抓了抓,终于干了,窗外的日光铺沐在它身上,此时有了阳光的触感。
安德烈将它翻转,穿上,整整衣领,再依次别上纽扣。
“……要去哪里?”
“城里。”
德军溃败撤逃后,坦卡特市区大概已被盟军或法军接管了。
艾德里安看向安德烈,见他神色淡漠,穿整好衣物,又走向了流理台。
“……去做什么?”
迟疑了一下,安德烈回说:“有两天没吃东西了,找食物。”
艾德里安稍稍释然。
“安德烈……”
“嗯?”
“我渴了,水……也给我喝点吧。”
安德烈提眉。假使艾德里安不这个开口,他应该就会这么一走了之。毕竟,昨日他的好意都被径直忽略过了。
倒了一杯,走近蹲下身,喂艾德里安喝水。
干涸的唇,被水浸湿,恢复了它的润泽。
看向艾德里安唇缘,那里有一圈明显的淤痕,略有些红肿。昨日看它还是红紫色的,现在再看,颜色已经正常多了。
不由地,回想起那与腥锈血味混同一体柔软的触感。
“你……!”
只给予两、三口,安德烈移开了杯口。
“不能喝太多,等下我不在这屋里,你要是想方便了怎么办?”
遂将剩余的水一滴不漏喝尽。
“安德烈!”
艾德里安的表情,实在是有趣。走往市区途中,安德烈仍然在回味。
一路走来,坦卡特的郊野依旧是一派荒败的景象。
除去几只稍停在树桠上的冬鸟,安德烈就没看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拾起路旁的石块,朝光秃秃的树上掷去,落了空,仅有的鸟儿也扑棱翅膀四散。
靠近市区,两侧的物景才渐渐明亮起来,安德烈看见一对年轻的妇人,正跪在浅浅的花圃,用她们纤细的指头掰折野花。
那种即使在寒冬之际,也会破土而出的白色小野菊。妇人将它们采成一束,抖落泥土,放在铺开的方格布上。
周遭的野花就这般被薅得只剩下零零星星。
注意到安德烈,她们眯起眼,投射来不甚友好的目光。
安德烈只好匆匆离开。
绝大多数人选择在坦卡特市区过冬,街巷间的长椅上、枯竭的喷泉池边、崩塌的楼屋前的矮阶上……可见一个个颓丧而又百无聊赖的身影。
一个星期了,人们跟这座城市一样,陷入了混沌与虚无之中。
第15章 食物(二)
绕到城西的小广场上,远远便瞥见一条长蛇阵般的队伍,美国大兵正以装甲铁坦为踞高点,向饥馑的民众派发食物。
降了两天的绵绵冬雨,许多人都没讨到食物。所以这时候,排起的队伍出奇得长。
跨座在坦克前端,叫约瑟夫的美国人,嘴里叼着根卷烟,说话时,烟头随之一上一下。
他偏头,对左侧的下士说:“罐头、30克奶粉。”
铁坦底下,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人,她不懂英语,用手指胡乱比划了一通,继而托了托怀里的婴儿。
当士兵将两种食物一并交到她手里时,女人面露惊喜,随即将袋装奶粉掖进了襁褓里。
女人离开后,安德烈顺延了上去。
“您好,长官。”
约瑟夫提了提眉,略略看了一眼。
这个人他有印象,身材高大、黑发黑眸配以高挺的鼻梁,曾声称自己是从附近集中营里逃脱出来的犹太人,因而无法提供身份证明。
他居无定所又身无分文,他亟需食物。
“叫什么来着?”
“安德烈,安德烈·雷诺·德帕迪约。”
约瑟夫记下一笔,说:“罐头。”
见旁侧的士兵从堆积的罐头山里取下一个,安德烈上前一步问:“长官,能否再给多我一份罐头?”
“不行。”将罐头塞给安德烈,约瑟夫头也不抬,用法语喊道:“下一个。”
“等等,请等一下。”
队伍里有些骚动,后排的人迫不及待想上前。
“我有一个同伴腿部受伤了,有段时间没进食。我必须要带回他的那份……否则,他捱不过几日……”
约瑟夫皱眉,他时而会听到类似的说辞,物资稀缺的时期,你没办法期望所有人都乖乖遵守配给制,也难以区分孰真孰假。
时间过去了两三秒,约瑟夫沉默看向安德烈,像是想从他目光里寻找到破绽。
“那不会是您所想看到的。只不过是,多一份罐头……”
与下士互视了一眼。
“和你一样,从集中营里逃出来的?”
“嗯,没错,是的……”美国人依然在审视着他,安德烈问:“需要我告诉您他的名字吗?”
约瑟夫的脸上一闪而过不悦,后排队伍里扰扰攘攘的,不满情绪急増。这些法国难民可不比德军俘虏好管理。
“不用,我会全部记在你的头上。”
掀开纸,多记下一笔,下士配合其又递给了安德烈一个罐头。
毕竟,他们不是行事顽劣的纳粹。
以笑答谢,安德烈说:“多谢了,长官。”
比预期的要顺利,将两份罐头揣入兜中,严严衣襟,安德烈走往人迹稀少的街巷东南侧。
绕过一处崩塌建筑,这时,他身旁随上了一名女子。
“嘿,帅哥,我看你从美国大兵那里拿了两个罐头。”
安德烈有些意外,他边走边打量女子。
这个时期的女人,无论漂亮与否,都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波浪状的红棕色长发凌乱地披落在肩头,外裹着一件男式大衣,衣领处隐约可见浅浅的乳沟。
“你是使用了什么法子吗?”
女人歪头,勾勒起薄薄的嘴唇,眯眼看向安德烈。
安德烈没打算搭理她。
“嗨,介意分我一份吗?”
女人快一步挡在安德烈身前,她里面果真只穿了一件内衣,手勾上安德烈的臂弯,然后轻微拉开张开衣襟,安德烈得以看见若隐若现的女性胴体。
“……作为回报,你可以使用你喜欢的任何一种方式对待我。”
安德烈别过视线,于是他看见了。
不远处,三、四名类似穿装打扮的女人斜倚在墙脚,眼神空洞地打量行人。
她们身后的昏暗窄巷里,正进行着一场达成共识的性交易,女人开敞大衣,男人脱落了腰带,奋力抽插。很快便冲了顶,恍神时,女人蹲地翻起了男人腰包,抽出几张早已贬得不像话的钞票。
“让开。”
安德烈压低声音说。
“别担心,我此前是一名舞蹈教师,并非职业妓女。我很干净……”
“不要烦我,找其他人去。”
安德烈将她推开。
下手略重,女人看看发红的小臂,有些怨恼,可仍不知趣跟上,边说:“如果想去私密的地方也可以,我知道在那头,有一间空房子……”
她扬了扬下巴。
“我让你离我远点!听不懂吗?”安德烈吼道。
“好吧……”提提滑下肩的大衣,女人佯笑说:“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叫蒂安娜,每天都在这一带……那么,祝你好运吧,帅哥。”
随即送上了一个飞吻。
安德烈悻悻离去。
第16章 饥饿
门的另一侧有了动静,传来皮鞋踩过草坪细碎的声音,由远渐近。
艾德里安屏住呼吸,清数起脚步声。
门体抖了抖,一袭灰衣的安德烈推门而进。
没有想象中的美国大兵尾随在后,艾德里安放妥了心,后靠在屋柱上。
阖上门,安德烈踱到餐桌旁,艾德里安看见他从衣兜里拿出两个锡皮罐头,放在了桌面。
不禁悄咽了一下口水,他已饿得肚腹打鸣了。
绕到流理台,安德烈弯腰在储柜间翻了翻,找到了一柄尖头开罐器。回到餐桌上,沿边缘割了半圈,撬开,罐内油腻的火腿肉香瞬时四溢。
安德里拿起餐勺,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他看着他,他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略略瞥视一眼,又低头刮起了火腿肉。
“喂,安德烈。”
安德烈沉默看向他。
“你打算就一直这样捆绑着我吗?”
又往嘴里送了一勺。
“……给我松绑吧。”
像是考虑了一番,安德烈放下吃过一半的罐头,来到艾德里安身后,解开链条。
扭扭腕部,艾德里安见安德烈为他松绑后,又坐回到餐桌前,继续他的美餐。
别说火腿肉,哪怕里面装着豌豆丁,都让人垂涎不已。
艾德里安的视线转移到那放置在一侧,未启开的另一份罐头。他猜想,那或许是安德烈预留给他的。
移近,拉开椅子,艾德里安坐在了与之相对的座位上。
试探性伸出手,指尖触碰上罐身。
这时,安德烈忽然抬眼看了一下他。
动作迟缓了,然而,安德烈并没有并一步的举动。艾德里安抿紧嘴,将罐头连同起子一并拿了过来。
罐内的火腿肉里竟然还有颗状的肉块,抬抬罐身,艾德里安看到一串英文以及美利坚标识。
盟军、尤其是美军的军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在德国士兵的配给食谱上,肉类、香肠、葡萄酒逐渐被面包、奶蛋类食品取代的时候,美军竟然能为远离美洲大陆的法兰西难民们提供肉罐头。
无不令人钦羡。
安德烈看到,艾德里安拿起餐叉,使用叉侧将罐肉细切成了小份,模样就像是在切割淋汁牛排。
叉起一块,放在舌床吃下。
他和他一样饥饿,吃相却这般从容。
“……如果有条件加热,那就更好不过。”艾德里安开口说。
“这食物跟外面的天气一样冷。我是指……加热过的食物吃起来饱腹感更强,不是吗?”
吃下最后一口,安德烈抬头道:“放下。”
艾德里安迟疑。
“吃了一半了,可以了,放下吧。”
“什么意思?”
“你知道一个人如果不吃东西只喝水,最多能坚持多久吗?”
边问,安德烈的手伸了过来,将艾德里安桌前的那份罐头夺走。
艾德里安错愕,他放下餐叉,靠到椅背上,很是不满。
“答案是四至七个星期。有时稍微饿一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德烈就这么在他的面前,兀自吃了起来。
难道是刚才的那席话触怒了安德烈?他不该挑剔食物的冷热?还是,安德烈原本就没打算让他进食?
“何况,你们一点都不懂得珍惜食物。从没挨过饿吗?嗯?”
安德烈将罐头抠刮得一干二净。
艾德里安明白了。
长时间的沉默,唯有安德烈咀嚼食物的声音。
起先这份罐头的确是留给艾德里安的,安德烈并没有在食物上刁难人的想法。
然而这些德国刽子手,真的有资格跟他们平等地享用食物吗?
大把大把的法国人,仍在历经饥馁与寒冻。为了一口食物,男人厮斗,女人则出卖肉体。
他们一把火烧烬了麦田、粮仓,拍拍屁股就走人,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如不是,战争结束后首迎的这个冬季,又怎会这般漫长难捱?
艾德里安伸手,捻上安德烈餐盘底下的餐巾一角。
这个动作可不优雅,他抽了又抽,双层瓷盘被扯得乱颤。
就像是在向安德烈抗议着什么。
掩掩嘴唇,艾德里安说:“谢谢你带回来的晚餐,总之,味道不错。”
安德烈愣住。
餐巾被揉抓成褶皱的一团,掷放在了餐桌上。艾德里安撑扶住桌椅站起身,挪向沙发。
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情景,他卧躺在沙发上,不再与安德烈多说一句话。
清洗完餐具,窗外天际已披满晚霞,冬季里的白天总是稍纵即逝,很快,周遭就将会再次沉沦于黑暗之中。
掖好门,安德烈踱至围椅旁,搭腿坐下。他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凝看起天花板上的吊扇灯。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浮现,客厅内传来了几声异响。
室内光线已黯淡了许多,眯眼看去,沙发间,艾德里安睡得并不安宁,他捧抱腹部来回翻转,那阵肠鸣便是从他的肚中传来的。
安德烈也没完全吃饱,听到这声音更感烦闷。
很饿吧?饿得十分难受吧?
起身靠近,见艾德里安眉间攒出几道浅浅的褶皱,他又出了汗,碎发有些湿黏地贴在脸庞。
伸手抹抹,顺便擦却了一些血渍。
面颊总算洁净了些,指尖掠抚过眉梢、眼窝、脸颊……触感湿且冰凉,他看起来,有些不妙。
想起了什么,安德烈上拉起艾德里安的左裤脚,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布条间渗流出凝结成块的深色血污,前天夜里那样折腾,伤口难免会被撕裂。
抬手放在艾德里安肩峰,想想,又放弃了唤醒他的想法。
拿来一床厚毛毯,摊开盖在了艾德里安的身上。
第17章 酒(一)
又是照例派发赈粮的一日。
在硬纸板上划了几笔,约瑟夫把住颈后,侧侧脑袋。
昨天夜里,手电就着蜡烛,数个美国士兵凑在一起,抽烟、喝酒、打扑克牌,还有人不知从哪带回来的法国小妞,玩了没一会儿,就脱掉衣服在一旁做了起来。
通宵到后半夜,睡的睡,吐的吐,有的人干脆就地解手,醒来后,房间里弥漫的气味简直令人作呕。
逃逸般,约瑟夫捂紧鼻子,拾起外套夺门而出。
直至现在,依然浑身僵酸。
这样的日子,逐渐磨损掉了他的耐性与心情。
他们打了胜仗,法国光复,现时,新政府也派兵入驻坦卡特,可撤军的命令却依旧迟迟未下达。
眼下,唯一站得住脚的推测是上级打算乘胜追击。届时能够联合英军、苏军等多面夹攻,长驱直达德意志腹地,将希特勒打得落花流水、彻底败服,便暂时按兵不动了。
战争可能真的快要结束了。
两年之间,轴心国分崩离析,意大利、匈牙利、保加利亚等纷纷倒戈,独独孤守在欧亚两陆的德日两国也是朝夕难保、自顾不暇。
太平洋战场上失利,日军被逼退近日本岛本岛,而他们,正驻扎在与德国接壤的法兰西边界,只等着一声令下……
“来一根吧?”
身旁,下士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放在了约瑟夫的唇上,又护火点燃。
这时能纾解情绪的,也就唯有这产自大西洋彼岸的“LUCKY STRIKE”香烟了,它寓意着好运头与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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