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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令-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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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小坂茂面前撒过一次娇,没想到第二次给了这个麻子。
大概珊曼尼的声音太具有诱惑力了,钱白胤神采飞扬,拄着拐杖来到一架留声机前,放上一张唱片,顿时,整个房间便被一种遥远缥缈的音乐笼罩了。
钱白胤回身望着珊曼尼,说:“目前世界上最流行的美国摇摆乐,Swing,来自著名的‘摇摆乐之王’Benny Goodman。这首曲子叫Yours Is My Heart Alone。”
他的英语发音僵硬而呆板,本来抑扬顿挫的句子在他嘴里却变成念经似的,特别不好听。大概学医的人都这样,他们长年被那些几十个字母组成的德语药名折腾得舌头都直了。
“好听!”珊曼尼说。
“哈哈,好听吧?”钱白胤一招手,“来吧!我的复仇天使!我们跳支舞!”
“跳舞?”珊曼尼盯着钱白胤的拐杖问。
“没关系的,我站着不动。”
珊曼尼走过去,站在钱白胤面前。他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腰,随着音乐节奏原地摇摆起来。珊曼尼不喜欢钱白胤叫她复仇天使,这样总让她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往简晗上拽,要知道,她就是为了复仇才从日本来到上海的。只不过她的复仇对象是吴瘦镛,而不是她编造的教授。
钱白胤好像猜透了她的心,他说:“我不叫你复仇天使了,这样会让你想起那个该死的教授,忘了他,进入到Benny Goodman的音乐,现在的曲子叫Lazy River,比刚才那个更有味。”
珊曼尼不知道钱白胤安的什么心,他把她拉到这个房间,仅仅是为了欣赏摇摆乐,静静地跳舞吗?
“女人是音乐的俘虏,”钱白胤说,“我感觉你的身体很僵硬,似乎并没有被音乐感染。”
“我在听!”
“你耳朵在听,而心却是聋的。”
珊曼尼只能装成什么都不懂似的。她说:“我很少听摇摆乐,也不懂,可是我在用心听,只是还没听出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不知道。”这三个字是从珊曼尼嗓子里滑出来的,含糊而暧昧。她故意发出这种信号,想检验一下钱白胤对这种诱惑的反应。
果然,钱白胤似乎有些感觉,他把珊曼尼往自己胸前拉了拉,把她的头放在他的肩头,眼睛也轻轻地闭了起来,好像分辨着每一个音符是否正确。
珊曼尼顺从地靠着,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在想,一旦钱白胤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会立即吐出舌下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划向他的咽喉。此前她还怀疑过自己是否有杀人的胆量,现在她一点不怀疑了,她感觉这事易如反掌。
忽高忽低的钢琴声,伴随着呜咽的低音提琴,零碎的班卓琴,以及蒙上布的沉闷的鼓声,它们汇集在一起,在房间里轻柔地游弋着,这气氛和情景非常浪漫,像别离很久的情人约会。珊曼尼想,如果挑明各自的身份——一个是军统雇来刺探情报的,一个是恶贯满盈的汉奸——这场景将是多么的滑稽啊!
“我可以纯用语言就能让一个女人达到性高潮。”钱白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珊曼尼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她疑惑地盯着钱白胤,问:“这是什么意思?”
钱白胤说:“实话告诉你,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我喜欢用语言,我觉得语言的力量比勃起更吸引我。”
珊曼尼警觉起来,她暗暗使劲,想推开越贴越紧的钱白胤。但他一支胳膊——另一支扶着拐杖——箍着她的腰,力量之大,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对付一个残疾人没问题,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别走!我的天使!”他嗓子眼深处像鸽子一样咕哝着,屁股靠在放留声机的桌子边沿,然后腾出一只手换了一张唱片,“Jazz,你一定喜欢!”
一个固执的低音开始在房间里回荡,飘在低音上面的是一个嘶哑的萨克斯管,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什么。忽而,低音偏离轨道,忽而,又踅回来。大多数时间它都把重音转移到弱拍上,一次,两次,连续着。珊曼尼被这种不间断的切分音击打着,它模仿着性冲动,一股一股地敲击着她身体内的闸门。
“你闭上眼睛,静静地体味我的话,你会很舒服的。”钱白胤开始挑逗起来。
他想干什么?
珊曼尼听话地闭上眼,鼻翼翕动,嘴唇潮湿,似乎跟着钱白胤上轨了。
“跳动的嗓音……从圆润到粗哑……”钱白胤喃喃说着,“响亮又令人窒闷……你闭紧双腿……带着枝桠的音符从你小肚子滑落下去……滑下去……有一只男人的手……手在舞蹈……上下……左右……在你的腹部舞蹈……你腹部的热烈响应着它……”
说实话,钱白胤的诱惑对珊曼尼起不到多大作用,她在男女情事上几乎是一张白纸,她还没有尝试过那个滋味,身体还是个尚未开启的酒瓶,对这些直接或者间接描述的情景一点也不熟悉,更多的时候她倒在钱白胤的描述中体味到了田园风光,尤其她小时候和弟弟在一棵杏树下游玩的情景,真是开心极了。钱白胤不知道这些,他认为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妞儿已经动情了,他继续着,并且把语言调整到晴色程度。
“乳房很柔美……野蛮,但抒情,大幅度摇晃着……你体会到滚烫的硬度了吗?一定体会到了。你伸出手,握住它。它开始变化,富有个人特色,并且动人心魄……非歌唱的吼声,那是你的呻吟……水面上的小船,托着你的臀部……你躺在上面……阴阜鼓胀……慢慢张开你的翅膀……”
什么玩意儿啊?
珊曼尼睁开眼睛,突然大声问:“水里有鱼吗?我想钓鱼!我很爱吃鱼的。”
这大大破坏了钱白胤的情绪,他阴沉着脸,一把推开珊曼尼,气急败坏地说:“我知道那个教授为什么抛弃你了。可以肯定,你是个不懂情趣的女人,你的第一次性经历一定非常不愉快,或者那个教授是个勃起功能障碍患者,Erectile Dysfunction,而且是器质性的,不是心理。”他还含含糊糊说着一些医学名词,什么海绵体平滑肌松弛,血管神经损伤等等。
从钱白胤的表情看,他真的生气了。他拄着拐杖,在客厅来回走着,好像他也是一个阳痿患者。珊曼尼装作无辜的样子,连连对钱白胤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真的不懂,我只知道复仇,向那个教授复仇!”
钱白胤停下来,说:“我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给我我想要的,我帮你复仇,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但是,你必须配合我,不能这么粗暴地打断我,好吗?”钱白胤的口吻像在恳求,“我不要你的身体,不要!你放心!我真的不要!我只想看到在我的语言攻势中你颤抖得昏死过去。可是你……唉!”他像恨铁不成钢似的,用闲着的那支胳膊在空中挥舞着。
珊曼尼显得惊慌失措,嘴上却假惺惺地说:“钱先生,你要嘛!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帮助我!”
听到这话,钱白胤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紫,最后定格在猪肝色上。他扔掉拐杖,一瘸一拐走到珊曼尼身前,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想干什……”珊曼尼还没说完,她的脖子就被钱白胤的手扼住了。
他的手掌太大了,五指充分张开后,正好可以围住珊曼尼纤细的脖颈。珊曼尼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了,她想用脚踢他,但是整个身子都不像自己的,根本不听使唤。这是大脑瞬间缺氧造成的。
“我告诉你,你这个小婊子!”钱白胤恶狠狠地说,“爷在前方卖命,一条腿被子弹打中了,偏偏爷遇到一个三流大夫,他把爷的睾丸也一起割去了。”
“呃……呃……”珊曼尼努力挣扎着。
“爷的生殖器现在像什么你知道吗?像一根可怜的布条吊在那儿。我真想把它扯了!你个小婊子,你使出浑身解数勾引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钱先生,你要嘛!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他模仿着珊曼尼的口气,“我要得了吗?!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对你身体没兴趣,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好像我是上海滩的柳下惠,非要证明一下我坐怀不乱似的。想让我替你报复那个混蛋教授是吧?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我完全可以做到,我可以干掉所有干女人的男人!就算这样爷都不解恨。那个三流医生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我把他大卸八块,然后让他人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对了,你不知道爷是这方面的专家吧?蒸发专家。哈哈,不过,在这之前我想跟你玩玩,等玩够了我自然会帮你,可是你这个骚货扫了爷的兴你知道吗?你他娘的还想钓鱼,还喜欢吃鱼,现在就把我这根布条塞到你嘴里去!啧啧啧,它的味道好极了,像北海道生鱼片,你可以蘸芥末,我现在就让你吃个够……”他开始解裤子,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停止了动作,慢慢地抬起头来,他发现珊曼尼嘴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这是什么屌玩意儿?”他的手关节猛地一使劲,珊曼尼的嘴巴张得更大了,他把那个亮晶晶的东西从珊曼尼嘴里取了出来。
完了!珊曼尼想。
的确完了,他剥开锡箔纸,认出了那个东西。
爱多亚酒店对面的一幢大楼里,一个超长单筒望远镜从一个窗口伸了出去。
“简晗进去多长时间了?”老沈俯身瞄着望远镜问。
“大约半个小时。”刘晓鸥答道。
老沈刚刚进屋,晚上他到杭州抓一个中学教师,回来的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教师叫柯正,今年54岁,在杭州中学教历史。因喜爱旧体诗词,对汪精卫推崇有加。
汪精卫是清末民初著名文学社团南社的成员,他的诗歌颇有影响,曾经被柳亚子称为“南社的代表人物”。他早年发表在《民报》上的一系列的文章,笔锋犀利,名噪一时。其中《革命决不致召瓜分》等篇,为中山先生激赏。著名的《总理遗嘱》:“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据说实由汪精卫代笔,孙中山未作一字添改。实事求是地说,汪的诗词造诣颇有渊源,其叔父汪瑔有《随山馆词》,为“粤东三家”之一,其堂兄汪兆铨、同父异母长兄汪兆镛的诗词都名噪一时。以钱钟书之恃才傲物,读汪氏诗词,也有“扫叶吞花足胜情,钜公难得此才清”的赞语。作为喜欢汪精卫诗词的柯正老师来说,本无可厚非,但他却远离诗词,大力支持汪精卫的政治主张,公开在校刊和杭州当地各个报纸发表大量的“挺汪”文章,影响极坏。军统局注意到这个情况,决定让老沈出面找这个历史老师谈谈。当然,一般的情况是,军统找你谈话,就是要取你的命了,但这次不同,老沈的计划是这样的,把柯正抓回上海,一是给他一个震撼,吓唬吓唬他;二要及时纠正他的错误思想,摆事实讲道理,让他充分明白他不是汪精卫的宣传部长。你一个中学老师为虎作伥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汪精卫也不会领这个情,因为他的错误言论中有很多曲解或者误解汪精卫汉奸理论的成分,别说全国人民听了别扭,汪精卫听了也未必感兴趣。总之,老沈是想告诉他悬崖勒马,别跟着瞎掺和,有那个精力就好好教书去吧!
但是,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老沈的计划那样。老沈带着几个兄弟走进他的办公室时,这个54岁的历史老师表现得镇静自若,落落大方。可当他知道老沈代表军统局找他谈话后,他知道末日到了,一下子冲到窗边,站在窗台上,他决定把距离窗户大约20米的地面当作他最后的归宿。老沈急了,想劝说他两句,或者阐明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但,一切都来不及了,老沈的嘴还没张开,那个历史老师就张开双臂,大喊着:“抗战的可以死,致力和平的也可以死。我们要以个人的死亡,换取国家民族的生存!”喊完后就直挺挺地向窗外倒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老沈他们几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老沈知道,历史老师的遗言,是汪精卫秘书曾仲鸣的老婆方君壁在得知曾死后喊出来的。妈的!秦桧有秦桧的理由,现在汉奸有汉奸的理由,你要自绝于人民,甘愿做汪精卫的走狗,谁也拦不住。说是这么说,但这事总让人觉得别扭,老沈气冲冲地从杭州往上海赶,心里还惦记着刘晓鸥危雅云这边,没料到前方发生了车祸,堵车让老沈火冒三丈,他跳下车,跺着脚,大骂公路质量,把历史老师带给他的气全撒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了。
老沈离开望远镜,对刘晓鸥说:“20分钟后我们按计划采取行动。”
屋里不止他们俩人,还有危雅云,这个带着川东口音的女人正坐在一个陈旧的梳妆台前涂脂抹粉,准备打扮成一个一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另外一间屋里,还有5个男人,他们每人手里提着一把冲锋枪,同时他们也是制造爆炸的好手。
老沈问危雅云:“你还在那儿磨蹭,化完没有?”
危雅云回头看了老沈一眼,说:“要化得哪个都认不出来,是需要点时间哦!”
老沈看见危雅云脸上的脂粉和夸张的眼影,笑着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刘晓鸥俯在望远镜上,突然向老沈招了招手,说:“快看!”
老沈连忙站起身,眼睛贴着望远镜,说:“是吴瘦镛,还有他那个形影不离的保镖黎泰。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简晗立功不小,我们千方百计找他们,原来他们在这里寻欢作乐,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汉奸窝点。今天晚上我们要干票大的,一举捣毁他们!”
“可是简晗在里面呢!再说,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事就是钱白胤干的……”刘晓鸥说。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他们下次就换地方玩了,我们去哪里找他们?捣毁这个窝点的重要意义大于寻找钱白胤的罪恶证据。汉奸就是最大的证据!当然,一定要记住,在确保简晗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她现在是我们的宝贝,一个天生干特工的宝贝,我还等着她正式加入我们呢!千万不能再误伤自己的同志了!”说完这句话,老沈的脸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上次在吴宅制造的爆炸案。有4颗手榴弹准确无误地砸了进去,另有一颗却没这么幸运,它偏离目标飞进一楼叶姓园丁居住的小屋,那是他投出的。我不是故意的,他是我们的卧底,我怎么可能故意把他炸死?这句话在他心里已经翻腾了不知多少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是真是假了。
“赫吉祥!”老沈冲屋里喊道。
那5个人一起从屋里冲了出来。
叫赫吉祥的小伙子是这次失踪的军统上海站密码破译员赫吉利的胞弟,他发誓要为哥哥报仇雪恨,亲手杀死那帮祸国殃民的汉奸。
老沈对赫吉祥说:“你和刘晓鸥跟在危雅云后面,等危雅云引开门卫的视线后,你们迅速制服他们。”
“好!”赫吉祥答道。
“另外的人跟着刘晓鸥进入大厅,然后乘电梯下去。”
刘晓鸥接着说:“根据简晗描述,舞厅在地下第3层,那里有大约10个带枪的保镖。所以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射击速度一定要快!另外,还有一条凶猛的大狼狗,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
赫吉祥说:“放心吧!我来对付它!”
老沈说:“进入舞厅后,迅速控制场面,可能会发生枪战,但千万不要犹豫,对汉奸没有什么客气的。但是,我提醒大家,尽量不要伤及无辜,把乐队和舞女,特别是把简晗摘出来,然后我就等着听你们的爆炸声了。”
刘晓鸥问:“吴瘦镛怎么办?”
“他还有用,给简晗留着,找个机会让他脱逃。”
“保镖黎泰呢?”
“没必要考虑他。”
钟修然和黄善奎笔直地站在爱多亚酒店门口,警惕地盯着任何想接近这家酒店的人。
爱多亚酒店建于1933年,1936年开业,英国建筑师法雷瑞(Mr。Bright Fraser)设计,由英商安利洋行下属的业广地产公司投资,建筑工程由上海著名的新仁记营造厂和久记营造厂等六家营造厂承包。
酒店开业以后,以其现代化的管理理念、优质的服务质量、优雅奢华的环境在上海滩声名鹊起。但最近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平时生意兴隆,沸反盈天,每间客房都充斥着客人的吵闹和麻将的响声,可一到周末,整个酒店便门可罗雀。经常来酒店的客人们被告知,周末不对外营业,有人把它包下了。谁也不知道包下周末黄金时间的人是哪里的神仙,财大气粗到这个程度,实在令人咋舌。
钟修然是个内向的小伙子,而黄善奎正好相反,他不但外向,性格活泼,还是个典型的性亢奋者。
天色早就黑透了,除了街上路过的行人,再没有谁出现在酒店门口,看来今晚该来的人都已经进去,不想来的也不会在这时候出现。黄善奎感觉轻松许多,他按了按腰间的手枪,开始跟钟修然聊天。
正在这时,酒店门口来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妇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蔡关军来了没有?”妇人年龄不大,但口气大,盛气凌人的样子。
“请问夫人,你找谁?”黄善奎小心翼翼地问。
“你耳朵聋了吗?蔡关军。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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