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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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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与世无争?”
“与世无争倒好了,你想怎么可能嘛!你蹚了这个水,永远也别想再清澈,全浑在一块儿了。果然,李士群闻着味儿找到了他。李士群以前也是共产党,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上海大学,后留学苏联,肄业于莫斯科东方大学,还参加过共产党的‘打狗团’,1932年被我党抓获,成了丁默邨的部下。李士群本来奉命潜伏南京,但他却在南京沦陷前逃到了汉口。日本鬼子的烧杀淫掠把李士群吓破了胆,他认为中国一定会灭亡,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敌人。他绕道广西、云南,经河内去了香港。一到香港,便与日本在香港的总领事中村丰一搭上了线。中村丰一认为李士群在香港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便把他介绍给日本在上海大使馆的书记官清水董边。李回到上海,清水让他为日本大使馆搞情报,李满口应允。就这样,李士群彻底蜕变成卖国求荣的大汉奸。”
“他是怎么劝丁默邨投敌叛国的呢?”
“据知道内情的人透露,李士群找到落魄中的丁默邨后,就对他说,听说国民党已经不要你了,这种混账世界,我们哪里不能打天下?吃饭要紧,什么名誉不名誉!老实告诉你,我已经同日本人挂上钩。李士群掏出一把手枪和一叠钞票,朝桌上一放,说你愿意干就收下钞票,我们一起干,你仍然是我的老上司,我一切都听你的。不干呢,也不要紧,我李士群当汉奸,丢了你的面子,你就拿这支手枪打死我吧!”
“结果丁默邨没打死李士群,而是狼狈为奸了。”
“是的,所以本来是丁默邨手下的钱白胤,怎么可能英勇不屈嘛,丁默邨一给他笑脸,他顺手就给接住了,在他们眼里,国家尊严还不如几张臭钱。现在不单我们军统要收拾他们,共产党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全中国人民都想收拾他们。”
“有一点我还想问一下,什么人算汉奸?只要是跟汪精卫走的人,都是我们锄杀的对象吗?他们手上如果没有沾染人民的鲜血呢?也要毫不留情地锄杀吗?”
“去年10月28日,国民参政会第一届二次会议在重庆开幕,会上宣布,日寇未退出我国土之前,凡公务员对任何人谈和平条件概以汉奸国贼论。懂了吗?凡是跟汪精卫走的,以和平为幌子的,都是汉奸。他们有的人虽然没有像丁默邨、李士群这样残害抗日同胞,但他们的行为已经沾染我抗日战士的鲜血,他们是助纣为虐啊!这种人更令人不齿,更阴险毒辣。你看着吧!一旦抗战出现转机,他们就会摇着尾巴重新来讨好我们,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为自己的汉奸行为辩护。什么国家大义啊!曲线救国啊!什么五花八门的理由都有。自古就不缺这种墙头草,随形势而摇摆,顽固不化的奴性,这也是为什么日本那么一个小岛竟然敢欺负我泱泱大国的原因之一。这种人不是不该杀,而是杀少了。”
简晗问:“据你估计,目前这种人有多少?”
刘晓鸥表情凝重起来,他说:“不好准确估算,但上万人是有的,而且据我们的情报显示,汪精卫和陈公博、周佛海等勾结在一起,在日本人的扶持下,有成立伪中央的迹象。”
“哦,陈公博周佛海又是谁?”
“这两个人参加过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后脱离共党投奔我党,曾是蒋委员长最信任的人。”
简晗皱着眉头说:“怎么又是这种没有骨头的人?”
“是啊!”
“他们要是成立伪中央政府,跟日本人狼狈为奸,结果是怎样的?”
“形势不容乐观。首先他会诱招重庆政府的军政要人加入他们的‘曲线救国’行列,另外估计,他肯定要成立自己的军队,人数不会少于100万。所以我们的锄奸任务非常艰巨,时刻不能放松。我们就是让心存侥幸的人看看,汉奸的下场是什么样子。简晗,还是说说你看到的钱白胤吧!他身上的疑点是什么?他是制造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吗?”
这是刘晓鸥第一次称呼简晗的名字,不知为什么,竟然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虽然这个名字也不是她的,但总比“简小姐”“简小姐”的来得亲切。
简晗说:“第一,据舞女顾文英说,他直接负责审讯。第二,有两个舞小姐,一个叫黄小荷,另一个叫兰雪柔,跟他接触后,也莫名其妙失踪。按顾文英的话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跟你说我们失踪6个人时描述的一样。”
“哦?”刘晓鸥睁大眼睛,“这个情报很重要,你继续接触他,最好能尽快挖出真相!”
“可是……”简晗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他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
刘晓鸥长出一口气,说:“不用解释,我懂了。作为一个舞小姐,当然要付出。你准备好牺牲自己了吗?”
天哪!他把我当成……
“可是……我还是……”简晗的脸都红了。
刘晓鸥没意识到简晗话里的含义,他继续说:“但据我所知,钱白胤对女人没有兴趣。”
“没兴趣?不可能!那天晚上他就赤裸裸地说跟我……”
“说说罢了,这一点老沈最了解,他经常谈起他们过去在一起共事时的情景。老沈说,钱白胤谈论女人最多,但他从来没有实际行动,好像是个无性动物似的,这也是他这么大岁数没有结婚的原因。”
“我不相信。他的眼神,他的语言,他的动作,简直就是一个色情狂,这样的人对女人没兴趣?除非他是一个变态。”
“我想起来了,老沈说过,他不喜欢女人,但是他喜欢收集女人的指甲。”
“啊!”简晗心里一阵恐惧,“他收集指甲干什么?”
“谁知道他干什么?他以前经常去逛给女人美甲修脚的店子,然后用小布袋包一些指甲回来,多半是脚趾甲。”
“真变态!”简晗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麻烦,“这么说,他就是一个具有变态心理的男人,这件事越来越像他干的。”
刘晓鸥问:“如果他真是一个变态狂人,你该怎么办?”
“不知道!”简晗大脑一片空白。
刘晓鸥鼓励道:“为了革命事业,哪怕他是一个嗜血疯子,一具僵尸,你也应该无所畏惧,勇往直前,懂吗?如果你现在胆怯了,不想再继续,我可以另外找人,比如危雅云,她也可以化装成舞小姐。反正目标基本确定,直奔钱白胤去就行了。”
简晗摇头道:“据我观察,不是什么舞小姐都能接近他的,比如顾文英,他就非常反感。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是由我来吧,他有点迫不及待地在这个周末跟我见面呢!如果再由另一个女人尝试接近他,时间上不允许不说,也不一定有效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从他的谈吐中我发现,他似乎对医学很在行。”
“这个你说对了。他毕业于江苏省立医政学院,是研究人体寄生虫的高材生。”
“怪不得呢!”
“你想要说的是什么?”
“有没有一种方法,让尸体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
刘晓鸥说:“我不太懂医学,你应该知道啊!”
简晗说:“我也不懂,但我知道,在医学上是有办法的,比如配制一种药水……”
刘晓鸥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如果钱白胤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方法对付抗日战士,那就不是杀他全家的问题了,我还要刨他家的祖坟!”
简晗点点头,说:“答案只能在他那里,我设法找到它吧!”
珊曼尼穿得花枝招展,在爱多亚酒店门口徘徊了一个小时,一直没见到顾文英。没有顾文英,她就无法进入酒店地下舞厅。无法进入舞厅,就无法再见到钱白胤。见不到钱白胤,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空谈。
天色越来越暗,闷热的天气加上心情急躁,她的鼻尖爬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汗珠在初上的霓虹灯下闪着晶莹的光。
我看上去像一个等得不耐烦的妓女。
此前一个小时,她叫简晗,这一小时,她反复嘱咐自己,我叫珊曼尼,我叫珊曼尼!说实话,她对自己扮演的角色还不是很适应。上个礼拜第一次跟顾文英进去的时候她还不觉得,等回到吴宅躺在床上,大脑里把跟钱白胤谈话的内容回想一遍后,她这才感觉整个过程太荒诞,太冒险了。也不知道谁给她这么大胆子,竟然“深入虎穴”主动向魔鬼投怀送抱。此前她想都没这么想过,一时冲动下她就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好。兴奋、胆怯、后怕、不可思议包围了她,她无法解释这一切。如果单纯把她的行为理解为“只要把吴瘦镛留给自己,什么条件她都可以接受”显然是不公平的,她的血已经被老沈和刘晓鸥他们搅热了,她所扮演的角色告诉她,她身上的担子比用组胺搞死吴瘦镛重要百倍。这种角色变化以及给她心理带来的冲击把她从“小我”带到了“大我”,为此,她除了兴奋,还有些许义不容辞的责任感。责任感是神圣的,可以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变成英雄。她喜欢做巾帼英雄吗?不!从吴宅救出妏秋妏夕的时候她从没这么想过,她想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实施自己的杀人计划,但现在,她不由自主来到前台,抛开狭小的母仇,而为宏大的国家——民族的母亲——报仇雪恨。站在她身后的不单单是自己的母亲,还有无数为这个国家牺牲生命的同胞。指甲被拔光,胫骨被打断的女大学生、横七竖八躺在街角垃圾堆的女尸,以及现在失踪的6个军统特工……这些画面时时浮现在她的眼前,催促着她站出来拯救自己的同胞。
她的确站出来了,这一刻,她为自己骄傲。
不过,想让她一下子回到一个礼拜前的状态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首先在心理上,她必须迅速恢复舞厅时的迎客状态,尽量展现自己的风骚;其二,她必须重新痛恨那个压根儿没影儿的流氓教授,做出柳眉倒竖的怒相;其三,她实在不喜欢脸上的这些易容胶皮。高桥润一先生不但给她整了容,还教会了她一套简便的易容术,使得她可以轻易地饰演两个以上的角色。但是胶皮贴在皮肤上是个很不舒服的事儿,每次卸妆还必须用乙醚清洗,次数一多,肯定对皮肤有伤害。
风骚也好,痛恨也好,皮肤受伤害也好,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顾文英,她不出现,什么都不重要了。通过上次接触,顾文英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心直口快,爱憎分明,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女人,否则也不会离开电影界那个泥淖。但是,离开电影界又反身进入更加污浊的舞厅,这似乎跟她的做人标准有些出入。容不下电影界那些沙子,难道可以容下这帮汉奸吗?珊曼尼实在搞不懂她。
不过,珊曼尼想,顾文英的话也不可完全信,她充其量是个三流演员,在一些没有任何影响力的电影里扮演过不起眼的小角色,有一句台词就可以让她回味一辈子。可想而知,这样的演员在电影界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发展。也许正是她在银幕上久久不得志,所以才把一切怨恨怪罪到导演身上。珊曼尼相信,世界上任何行业都有好人坏人,任何人都可以分成左中右,顾文英把电影界描述得一团乌黑,估计有她的私怨掺杂在内。可以看出,顾文英是个极度虚荣的女人,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向她炫耀那颗硕大的宝石钻戒。这样虚荣且出身卑微的女人只有在两个地方出现:一是电影界,二是舞厅。电影可以给她带来众星捧月似的满足,数不清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哪怕那目光可以扒光她的衣服,哪怕那目光来自一个叫花子,都可以让她扬起下巴。而当一个舞小姐,不但可以花天酒地,还可以最大限度满足她在物质上的需求。在电影界混不下去,自然转移战场来到舞厅。
这两个地方惊人的相通。
就在珊曼尼站在酒店门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男子经过她身边时突然对她说:“跟我来吧!快点!”
珊曼尼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钱白胤。他大概才从一辆小轿车里钻出来,闷着头朝酒店大门走去,珊曼尼马上跟上了他。钱白胤不像上次那样,穿着黑色西装,而是一袭白色长褂,头顶麻纱礼帽,鼻梁上架着墨镜。这身打扮大概有掩人耳目的意思,但大晚上的戴墨镜,不想引人注目都难,尤其他还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特征太明显了。
珊曼尼追着钱白胤问:“钱先生……”
“进门再说!”钱白胤头也不回地答道。
门口那个犬牙交错的男人一见珊曼尼进门,刚想嬉皮笑脸地搭腔,大概是看到了钱白胤的眼神,立即一脸严肃地站在一边,毕恭毕敬地向钱白胤鞠了个躬。专管搜身的那个肥硕的40岁女人正好也从旁边那间小屋出来,一见珊曼尼,她的鼻头立即从暗红变成鲜红,几颗脓疮还没溃烂,仍然发着不可思议的光。她咧开肥厚的嘴唇大声叫道:“达令!我叫Rebecca,我请你……”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走在前面的钱白胤。
钱白胤的眼神可以让整个大厅肃然。
电梯里,钱白胤摘下墨镜,对珊曼尼说:“酒店对面的大楼上,可能有狙击手。”
珊曼尼吃惊地问:“什么?狙击手?”
“是的,他们可以在几百米之外射中我的脑袋。”
“不会吧?如果有,那他们为什么没射击?”
“因为你在我身后,挡住了狙击手的视线。”
一股寒意顺着珊曼尼的脊骨滑落下去,她愤怒地问道:“原来你让我跟着你进酒店,是为了让我充当你的挡箭牌?”
钱白胤冷冷地说:“理论上是这样,但狙击手不会射击无辜,所以你放心,你没有任何生命之虞。”
珊曼尼涨红了脸,说:“你还是个男人吗?你竟然让一个女人替你挡子弹……我不去舞厅了,我要回去!”
“嘿嘿,已经来不及了!”钱白胤笑着答道。
“你说什么?”
“你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难道跳舞也有胁迫去的吗?”
“与跳舞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珊曼尼感到事情有点不妙。
“你马上就知道了!”
恐惧顿时笼罩在珊曼尼心头。这还不够,她发现,电梯正在往上升。
“我们去哪儿?不是去舞厅吗?”
“我刚才说过,你马上就知道了!”
珊曼尼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迹象表明钱白胤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他也许是想带她去一个房间,直接跟她上床。如果是这样,珊曼尼就不怕了。今天在决定再次跟钱白胤见面前,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如果事情朝着她不愿意的方向发展,她马上打退堂鼓,她不可能把自己的处子之身交给这个麻子,她再怎么也应该斗得过一个瘸子吧!再说,刘晓鸥告诉她,钱白胤对女人的身体没兴趣,毕竟老沈过去跟钱白胤打过不少交道。
但愿如此。
还有一个更让珊曼尼临危不惧的原因,她的舌下压着一片用锡箔纸包裹的剃须刀片,那是刘晓鸥给她的。刘晓鸥说,关键时刻用这个刀片可以轻易割断任何人的颈动脉。珊曼尼没杀过人,接过刀片时她浑身打颤,不过有了那个刀片,她的确底气十足,谁说在关键时刻她不会用它呢?世上的事谁能够预料?再说,她本身就是一个刺客。虽然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名字变成现实,但在心理上她是早就预备好了的。
电梯到了20层后停住了,这也是电梯所能达到的最高楼层。钱白胤一从电梯门走出去,立即改变此前令人窒息的表情,他一手拄着拐杖,一只手张开,满面笑容地对珊曼尼说:“我的复仇天使,我要让你看看爱多亚酒店最豪华的房间!”
珊曼尼松了一口气。看来,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房间号是2018,确实豪华,珊曼尼算是开了眼界。她刚一进门,就被宽大的客厅镇住了,一扇落地的双层玻璃,上海夜景一览无余。房间内使用了上等大理石和考究的木质材料,当珊曼尼看着窗外的辉煌灯火,看着船只在江中静静穿梭时,心中竟然怦怦跳动起来。
钱白胤领着珊曼尼到各个房间转了一圈,每个房间内部都极尽奢华,每个细节都显示着优雅脱俗,墙上挂的画也似乎全是真迹。在她有限的认知中,这种超豪华的房间代表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世界,一个少数人的世界。它不单是权力的象征,而是金钱支配世界的标志。
“你住在这个房间?”珊曼尼问。
“如果你愿意,这就是你的家。”钱白胤得意洋洋地说。
“我的家?啊!”珊曼尼假装受了很大的感动,“钱先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你可以随时来!”
“随时来?”
“有什么疑问吗?到你自己的家还分时间?”
“我不敢奢望这是真的,就当是一个梦吧!快让我醒醒嘛!”珊曼尼掌握尺度地撒着娇,适当散发着媚态。说实话,撒娇是女人的天性,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在陌生人面前,只要她愿意,她都可以随时拿出来使用。
我只在小坂茂面前撒过一次娇,没想到第二次给了这个麻子。
大概珊曼尼的声音太具有诱惑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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