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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我活埋的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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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台小姐咬着勺子:“地面太滑啦,这大冷天的谁还走路啊?”
凌辰南拔腿就跑。
他猛戳了几次电梯按钮,指示灯却不急不缓地走走停停,凌辰南不理它了,从楼梯间冲了下去。
跑出大楼后,他被迎面裹上来的冷风激得一哆嗦,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套,他看见右手边的围了好几圈人,马路中间横着一个货车,前后都是交警。他一边往事发地快步走,一边伸长脖子朝人群中央望。
离事发地越走越近,他看到地上似乎有些什么暗红的痕迹,又好像只是花坛的泥土。他看到旁边停着个电瓶车 —— 不对,电瓶车是个围观的路人,他皱着眉头在人群里使劲扫。
忽然,一个人拉住他的胳膊,凌辰南猛地一回头,发现是白晟。
对方完好无损,浅灰色的大衣上没有什么想象中的血迹,白白净净的,半张脸都藏在红蓝色的大围巾里,露出两只惊讶的眼睛。
凌辰南僵住老半天才开口:“怎么这么晚来?”
白晟仰了仰脸,努着嘴用下巴把围巾塞到脖子里,说:“那边出车祸了,好多人,我半天都过不来。” 他眼睛上下转了转,问:“医生你,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凌辰南移开目光收回胳膊,说:“我冲出来凑热闹的。”
白晟哦了一声点点头,有点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往回走。

一边往回走,凌辰南心里有点懊恼,自己太不淡定了,刚才被表扬了懂得克制 —— 这是能给心理医生最好的评价了。
白晟老老实实地尾随他,一起上了电梯到达诊所的楼层,前台小姐恍若不察,笑眯眯地打招呼说:“白先生来啦。”
进了办公室后,凌辰南带上门,看着白晟脱掉大衣围巾挂好,把拍子和自己的拍子并排靠在墙边,回头看时发现他还没落座盯着自己,也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凌辰南问:“今天想坐哪边?”
白晟来回看看,指了指躺椅。
凌辰南点点头,也走过来,一边问:“上周回去你手痛吗?”
白晟有点茫然地摇摇头,凌辰南回到熟悉的日常,终于找回职业笑容,说:“可恶,我到周一这里还在痛,我也不至于这么缺乏锻炼吧。”
白晟抿了抿嘴——他好像一想笑就会做这个表情:“平时不怎么用这些肌肉吧,习惯就好了,我腿很酸来着。”
凌辰南问:“还有呢?睡眠质量怎么样?”
白晟点头道:“好多了,尤其是周五,周一我本来想出去跑步的,可是外面太冷了。”
凌辰南看着他笑笑:“你看着也有精神一些了。”
对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凌辰南又问:“有试着跟家人朋友联系过吗?”
白晟摇了摇头,想了会儿又说:“不过之前的房东倒是来电话了,他说我有个包裹寄到他那边了,好像是我妈给的生日礼物,她不知道我搬家了。”
凌辰南心里皱眉—— 白晟被迫搬离原来的住址都有一年了。他表面上还是语气轻松:“哦?你生日吗,什么时候,她送了什么?”
白晟垂下眼睛:“老一套,新出的电子产品,估计公司助理买的吧,我生日都过了快一个月了。”
凌辰南歪着头想了想:“过了一个月,啊!那我岂不是也错过了?”
白晟连忙摇头:“不,不用的……”
凌辰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生日快乐哦,白晟。”
白晟半张着嘴:“啊……谢,谢谢你。”
“上次说到在你和沈寅川交往的过程中,你渐渐地和过去的生活朋友圈子脱节了,” 凌辰南带回话题:“我希望你能够认识到,咱们这个咨询其中最大的目标不是要如何摆脱忘记沈寅川,而是帮助你重塑各种各样健康的社会关系,你明白吗?”
白晟看着他眨了眨眼,他又补充道:“我理解这很困难,但有时候我们需要不断地去挑战自己舒适圈外面哪怕只有一小步的空间,这样才能有所进步,最终取得一个平衡。”
想了一会儿,白晟问:“医生,你觉得我可以回到过去的样子吗?”
凌辰南回答:“不能。我也不会希望你回到过去的样子,我想要看到的是你未来的,新的样子,比以前更好。”
白晟看着他,有点说不出话,可他音调平稳,让人不由得安心,他说:“只有坏的经历,没有坏的经验,你忍耐过的痛苦和遭受过的伤害不会消失,就像疤痕一样,他们也不该消失,这都是你成长的一部分,我们在这里讨论这些经历,就是要正视它,拥抱它,从而迈过它。”

【白晟的第三段故事·伤口】

【跟沈寅川正式交往之后两个月左右我们才第一次上床,这在男同志的领域里应该算是很久了。不算刻意为之,但我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心中难免有些存疑,但终究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就做了。
第一次的体验不算太好,没什么太舒服的感觉,又痛,与其说是做爱,更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任务。但沈寅川似乎挺开心,看他开心的样子,虽然觉得不舒服还是忍着先不洗澡让他抱着了。
整体来说我们做的频率不高,一方面我对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开发出什么热情,另一方面每次事前事后都要清理真的很麻烦,后来试着上了一次沈寅川,感觉要好一点,他似乎也更喜欢这样,之后就大多是以我做1的方式了。
这种低频的性爱持续了大半年,到后来我们几乎天天吵架,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做过,就算开始也会在沈寅川神经质的质疑之下不欢收尾,直到他把我囚禁起来。
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沈寅川一直以来都压抑了很多情感和喜好,比如,他其实喜欢更加疼痛粗暴的做爱方式,这种疼痛是针对双方而言的。以前他可能怕我知道后会审视他,会害怕,所以一直隐藏,而在有自信完全控制了我的自由之后他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表露无疑,他开始把内心那些最阴暗最露骨的想法都讲给我听,他是如何跟踪我的,是如何欺骗我的,又是如何想要完全拥有我,那些想要对我做的事,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也有的时候,他会忽然满面微笑地跑到地下室来,说很多甜蜜的爱我的话,假装一切正常我们像是在正常谈恋爱一样,会爬到我床上来为我服务,可我整日被药物控制,说话都提不起精神,更别提要勃起,这种时候他得不到回应又会大发雷霆,质疑我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他,也会质疑我是不是跟别人做了所以对他没感觉,好像我不是每天都被困在这几间方的牢狱里一样。
最终那间屋子里的东西被他越砸越少,只剩下一场床和一张桌子,连凳子都没有。
一般来说,在歇斯底里过后沈寅川会有那么一小段时间非常崩溃,他抱着我或是跪在床边不停的哭和道歉,最开始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后来明白这一切只是为自己讨个安心,释放压力,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我那么多次的恳求劝说下从未想过帮我解开手铐,放我离开。
哭过之后,他总是能平静下来,默默收拾残局,一言不发,对我说任何话都充耳不闻,把房间规整到金丝鸟笼。沈寅川有洁癖,见不得眼前脏乱,也受不了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乱碰,在他的心里,想必我就是“他的其中一样东西” 吧。】

凌辰南问:“他对你的肢体伤害到达什么样的程度?”
白晟仰趟在沙发椅上,回忆道:“大部分都是……我们互相起冲突的情况下,有时候我会有力气一点,会反抗。还有就是……”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手铐……一般四五天就会磨掉皮,两只手换着绑也来不及痊愈,我试着想要褪出来,骨头一直磨那个金属边,可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行,我有想要试着捏断手骨,可是我太没力气了…… 沈寅川很生气,他很喜欢我的手,第一次他看到床单和手链上都是血的时候,他气疯了……”
白晟讲到这时停了停,好像暴怒的沈寅川出现在他眼前一样。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他把毛衣的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手掌两侧和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疤痕。
凌辰南向前凑了点看—— 白晟是设计师,拿绘图笔的修长双手却变成这样。
“还有就是,身上,他会想要用那种针,沾钢笔水,给我纹身,纹他的名字,但是没有继续下去,我皮肤好像很容易红肿出血,弄了几次都不顺手他就放弃了,同样的方式他在自己胳膊上和腿上到处都有纹我的名字,不过那个东西过几天就会变淡,然后他就坐在我床边,让我看着他一针一针地补回去。”
既有施虐欲望又有受虐欲望,凌辰南算是明白他之前为何说沈寅川喜欢他们双方都痛了。受虐倾向的人群大多分为性欲基因型,道德型亦或是女性气质型,其中女性气质型的最为常见,此类人在性关系中乐于处在被动角色,大多数成长于压抑的男权家庭,但看样子沈寅川又不热爱服从和被贬低的身份,其中可能掺杂了一些道德的羞耻感和家里暴力遗传的因素。不过凌辰南不是他的心理医生,也没什么第一手的接触资料,稍想了一下就不再深究。
他又问:“有什么留下后遗症的伤害吗?验伤情况怎么说?”
白晟从天花板上收回目光看着他,摇了摇头,轻轻说:“都不疼了,医生。”
他说话的样子和柔软的声音,像是什么透明的雪花消失在了暖气片上,像是什么寒冷的东西化成一滩温水,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凌辰南点点头,也对他说:“不疼了。”


【第七周·夜】

由于白晟晚到了二十分钟,咨询的时间顺道延后,周五的大家下班还都跑得特别快,凌辰南又成了最后锁门的人。
白晟站在门边还在一圈一圈地裹围巾呢,凌辰南就把自己的外套拍子包全都堆在他身上,猫着腰凑近警报器严肃说:“准备要跑了哦。”
白晟抱着一摞东西,也如临大敌地点点头。
警报器哔哔叫,凌辰南坏心眼地一路大叫着把白晟撵出了诊所。

两人来到羽毛球场馆,发现预租好的场地上已经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对打。对场的男生看见他们后停了下来,女生也回头,笑说:“哎呀!还以为租的人不会来了呢。”
“没想到这么多人,我们来的时候没有场地了。” 她解释说,一边朝那男生招招手叫他过来:“这是我弟弟。”
凌辰南感觉到白晟不动声色地朝他背后挪了挪。
他发现白晟和女性相处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压力,女性给他的侵略性较低,比如面对这位姐姐的时候,再比如面对办公室的前台小姐的时候。但只要有陌生男性接近就会稍微紧张,无意识地竖起警戒心并避免接触。
既然要慢慢走出舒适圈……
“不如一起吧,” 凌辰南对那姑娘说:“你和你弟谁打的好。”
姑娘说:“当然是我弟,我打不着球只会打人。”
凌辰南笑说:“太好了,咱俩是一国的,那你和我朋友组队吧,我和你弟组队。”
姑娘也笑起来:“真的假的,有免费的场地就算了还有帅哥福利?今天不会是我生日吧。”
凌辰南说:“什么免费场地,你们要摊一半的费用好吗。”
姐弟俩都表示同意,凌辰南回头看着白晟。
白晟小声说:“我,我想和你一组。”
凌辰南说:“那不行,我一周以来苦心钻研的球数都是为了套路你的,我得站你对面儿。”
见白晟抿起嘴巴,他又说:“笑什么,我很强的。”
白晟终于点点头,说:“好吧。”
凌辰南冲他鼓励地笑笑,一边活动胳膊朝对面走,一边回头说:“你站她左边,她打人的。”
那姑娘不服气地在他背后叫:“我不会对帅哥下手的,我不是那种人!”

凌辰南和那男生一组,对方估计还是学生来着,身体刚刚长开,头发很短,T恤下摆灌着风,短袖撸到胳膊上面很有架势的样子,凌辰南仿佛看到他肩膀上冒出了熊熊斗志的小火苗。白晟叫那姑娘站在网前,自己站在她身后站定。
白晟发球,凌辰南感到身边的人立马一步上前大力还击。
球速很快,那姑娘抱着拍子一脸惊恐地惨叫,白晟看着球飞回来,轻轻往旁边一让,四个人看着球掉在边线外面。
男生:“……”
姑娘:“哈哈哈哈哈哈……”
白晟用拍子轻盈地将球勾起来接住,走回到网前,姑娘回头问:“帅哥,我干点什么。”
白晟答:“别怕,能接的就接,不能接的我在后面接。”
凌辰南弯弯嘴角,也问:“弟弟,我呢?我干点什么。”
那男生瞪他说:“我又不是你弟弟,你别妨碍我。”
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白晟继续发球。
那男生似乎也是专门学过羽毛球的,步伐精简,一般两步以内就能够到球,然后迅速退回到原位,来回打了几球都是他在满场跑,凌辰南汗都没出。
终于,一个球朝着凌辰南所在的角落飞来,他眼睛盯紧球,退到适当的距离,手臂和腰部发力,快速挥拍把球杀回去。
白晟站在落点的对角来不及过去,那姑娘赶紧伸拍子接住,球被高高弹回来,男生一步上前跃起,年轻的身体好看地张开,大力扣杀,砸在姑娘额头。
“我要揍!你!” 姑娘爆炸了。

打了三局,凌辰南方一胜,姑娘叫停:“打不动了,好饿。”
她弟弟凶神恶煞:“别赢了就想跑。”
不愧是亲姐,姑娘呵呵道:“哦,听说你有钱吃饭不用我请。”
男生立马不吭声了,气鼓鼓地走到场边。
“谢谢你们啦,多少钱我补给你们。” 姑娘一边灌水一边说:“我钱包在储物柜我现在去拿。”
凌辰南笑说:“开玩笑的,你们去吃饭吧。” 
白晟也朝她摆摆手:“记得我跟你说的。”
她笑起来:“眼睛看着球,我知道啦!下次球来的时候我不会叫啦!”
凌辰南把杯子递给白晟,指挥道:“出了这么多汗去买点水喝,回来路上帮我也接一杯。”
白晟点点头,听话地走了,看着他走开一点,凌辰南回头问那姑娘:“你俩打球的时候都嘀咕什么了?”
姑娘说:“没什么啊,都是战术战略,管这么严呐,说什么都要问。”
凌辰南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思,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有点痞。
姑娘问:“你说我能找他要电话吗?”
凌辰南说:“你可以要,但他可能不会给。”
她笑起来:“这一记预防针可以说是十分伤人了,他好不爱说话啊,他是害羞啊还是话本身就这么少?”
凌辰南挑起眉毛俯视她:“和我一起的时候话很多。”
姑娘张牙舞爪:“赤裸裸的炫耀!这就没意思了!” 收好东西后她挥挥手:“那……我们先走了哦,感谢你不嫌弃我的蠢弟弟还愿意和他搭档!”
男生正想反驳,就被她姐姐一手臂勒在胳膊下面野蛮地抓走了。

白晟回来后把水杯递给他,左右看看:“他们呢?”
凌辰南举高球拍:“走了,现在就是你我对决的时间了,没想到吧,这都是我的战略!先消耗你的体力然后一举消灭你!”
然后凌辰南连输两场,尊严扫地,要不是白晟让他几球,基本要0分收尾,表示不想玩了。
白晟收好拍子,在一边做运动后的拉伸,忽然想到什么,说:“啊,你的衣服我洗好了,但是忘记带回来给你了。”
凌辰南说:“没事啊,你下周再给我好了。”
白晟点点头,抱着毛巾擦汗,像小猫在洗脸,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凌辰南一瞬间觉得这个问题非常老夫老妻,神色如常地随意反问:“你说呢?”
白晟立马说:“想吃螃蟹!”
凌辰南有点好笑:“你是猫吗,这么喜欢水产动物,不过嘛……今天没法陪你吃饭了,答应了我妈周末要回家。”
白晟蔫儿了:“哦,哦。”
凌辰南一下子有点不忍心:“但我还是送你回家,顺便带你去买外卖。”
白晟还是摇头:“不用不用,你回家吧,耽误你了。”
凌辰南板起脸:“说什么呢。”
白晟抬起眼睛看着他,以为自己已经好好地收起了失望的表情:“真的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
凌辰南想说“下周请你吃螃蟹”,但又觉得多此一举,最后点点头,和他道别,自己开车回家了。


【第七周·夜·2】

凌辰南前脚刚进家门,凌妈妈闻声拔地而起,洪亮的声音地从客厅穿过:“回来啦!吃饭了吗?还有饭!专门给你剩的!”
凌辰南说:“妈,吃过了。”
凌妈妈充耳不闻,啪嗒啪嗒汲着毛拖鞋拐进了厨房:“吃过了也再吃一点!都是你爱吃的,谁知道你这么晚回来。”
凌辰南把鞋脱在一边,也走到厨房洗手:“就知道你会这样,幸好没在外面吃。”
凌妈妈:“……”
凌辰南自己乘了一碗饭坐到桌边,挽起衬衣的袖子说:“怎么还剩这么多啊,你们吃了没啊?”
凌妈妈说:“吃了吃了,都是给你留的。”
凌辰南夹了一块牛肉,又软又嫩,土豆都炖化了,他舀了一勺在自己碗里,猛扒了几口饭,鼓鼓囊囊地问:“爸呢?”
凌妈妈嫌弃道:“你嘴里有东西能不能不说话,多吃点菜,你爸在外面喝酒呢,中集班的战友来了。”
凌辰南说:“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浪,而且不是我说,他老人家现在酒量真不咋地。”
“他回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我说他都嫌烦,” 凌妈妈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说说你,你最近……怎么样啊?”
凌辰南背后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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