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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撞在了凤秋的身上，将当时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的凤秋撞翻在了地上。
那一跤摔得极狠，生生将刚刚成型的小孩子摔了出来，吓懵了当时的唐肃和唐卿。
然而凤秋却对两人没有只言片语的责怪，反而撑着病痛的身子，挡住了唐天德要将两人打半死的怒火。
唐卿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彻底将凤秋当做了亲生母亲一样崇敬的。
不久之后，年纪小小的唐肃跑过来告诉了唐卿他偶然发现的秘密——
凤秋的孩子，都养不大，那个摔出来的孩子，同样也养不大！
唐肃说，一切都是个阴谋！
唐卿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小小的弟弟说出来的话。
从此之后便觉得唐肃此人心狠手辣，又薄情寡义，越发与他远了。
直到上辈子过到了头，她才终于知道——唐肃说的都是真的。
凤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早年就伤了身子，根本无法传承子嗣。
她不光自己体寒，就连唐浅语也是胎中带了寒气，日后的生养极为艰难。
上一世，凤秋悉心照料唐浅语，一直帮她调养到了二十多岁快三十岁，才终于怀上了一个孩子。
孩子，几乎就是凤秋心中的一根毒刺。
凤秋便是再不信业报，也被唐卿戳中了软肋，就算是不信，也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下。
她脸色发青地看着唐卿，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凤秋到底还是凤秋。
她很快就压下了心中所有暴戾的情绪，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卿，一字不发。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怕了，更没有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因为唐卿的这句话而产生了忌惮。
总之她没有再说什么业报，只一门心思地要教训女儿了。
凤秋沉着脸抬了抬手，唐卿身后的两个嬷嬷就压着唐卿的肩膀，想将她往地上按。
唐卿没反抗，随着两人的这股子劲儿就跪下了。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跪，接下来那两个婆子就会踹她的腿，到时候就不仅仅是跪下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本宫果然是小看你了，卿儿，你这般说话，是在诅咒本宫么？还是讽刺？”
凤秋一步步走到了唐卿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的寒意没有任何遮掩地倾泻了出来。
“你这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啊。”
“我只是在劝母亲日行一善，莫要当天下人是傻子罢了。”
唐卿轻声说道，没表情的娃娃脸板着，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绪。
凤秋目光森冷地盯着她，忽然低笑出声，她一伸手捏住了唐卿的下巴。
凑过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道：“本宫当真是小看了你！”
她捏着唐卿下巴的手微微用力，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藏得深，竟骗了本宫这么多年！你唐卿，何时当真软弱无能过啊！”
唐卿一侧头挣开了她的手，面上浮出一抹惨淡的笑意，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哽咽。
“不是母亲小看了我，是我将母亲想得太好了。”
唐卿说完，深深地看了凤秋一眼，扭过了头不去看她。
只是那微红的眼眶，还有悔恨痛苦的表情，还是让凤秋微微怔了怔。
凤秋皱眉看着这样的唐卿，思前想后，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她想岔了，若是这丫头当真是个聪明厉害的，就不会与唐肃那小崽子离心了那么久了。
说到底，这小贱人还是因为上一次及笄礼上的事情与她离了心，这才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罢了！
哼！
蠢了十六年了，如今想变聪明，哪是那么容易的？
除了破罐子破摔之外，这小贱人不是分毫别的办法都没有吗？
凤秋心中冷笑连连，心中的狠辣稍减，她正要说什么，却见大厅外，张太妃带着一众师太们走了进来。
凤秋眼中波光一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恸和懊恼之色，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扶住了张太妃的胳膊。
“娘娘，这可叫秋儿如何说才好。都是我平日里太溺爱唐卿这个孩子。
才养成了她这样目无尊上，孤寡乖绝的性子，如今，不光连累了大家，连她自己的亲弟弟都被她给连累了！”
凤秋说着便红了眼眶，将张太妃扶到了主位上坐下，目光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地看了唐卿一眼，满面愧色的跪下了。
“她弟弟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如今竟是失踪了。
府中派了许多人都找不到，想必也是被她那血煞之气给连累了！这化解戾气的事，怕是再不能耽搁了！”
“娘娘，您是清水庵的常客，也是侍奉佛祖时间最长的信徒。
您可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化解这一场灾难，弥补唐卿犯下的过错？”
张太妃反手按住了凤秋的手背，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狠辣和凉薄。
“哎，”张太妃长叹一声，面上露出慈悲之色。
“谁能想到，我等好好地礼佛，竟是礼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呢？
哀家昨日也问过了主持师太，师太倒是说出了一个法子来，只是这个法子，怕是有些……”
张太妃说到了这里顿时，看了看唐卿，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真的有解决的法子？太好了！”凤秋急忙说道。
“无论这法子是如何的，只要能够化解戾气，趋吉避害，我们驸马府上下都自当尽力而为，绝对不会推诿！”
凤秋说到了这里，转头看向了唐卿，低喝道：“卿儿！你可听到了太妃娘娘的话？
你想清楚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唐肃，日后怕是要影响更多人！
旁人你不管，你总不会连自己的血脉至亲都不管不顾了吧？”
此时提到小肃，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唐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凤秋，果然从她眉宇间看到了森然冷意。
果然是凤秋做的！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唐卿垂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凤秋既然动手，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小肃的身边安插了人。
大家半斤八两，你知道我几分，我也知道你几分。
凤秋如今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想逼着她乖乖听话，又勉强维持住她慈母的面孔罢了。
这是当了女表子，又想要立贞节牌坊呢！
“卿儿！本宫与你说话呢，回话不会吗？太妃娘娘对你有所嘱托，你可愿意听从安排？”
凤秋厉喝一声，手忽然摸向了腰间。
唐卿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双眼瞳瞬间变成了暗红色——她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唐肃的！


　第九十七章　不听话也得听话

凤秋说话的时候故意摸了一下腰间的一块玉佩，然后冲着唐卿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那块玉佩旁人不认得，唐卿却是认得的——那唐肃从不离身的宝贝，是生母昆氏留给弟弟的玉佩！
这块玉佩与唐卿脖子上挂着的小玉件是从一块玉石上弄下来的，是昆氏留下来的极少数东西之一。
唐肃平日里极为宝贝那块玉佩，总是整日带着不舍得放下来。
这一次，凤秋显然是被逼急了，否则也不至于这样公然威胁，面子里子的彻底不要了。
“卿儿会听话的，是吗？”凤秋又一次出声问道，嘴角微微上扬。
唐卿脸颊鼓起，一双咬肌隆起，双颊用力到僵疼。
“她有什么不答应的？她自己做下的孽，她不来承担这个后果，谁来承担这个后果？
浅语还比她小呢，就知道亲自攀登求天阶为所有人祈福，她作为长姐，又是家中嫡女，还是罪魁祸首，做什么都不为过！”
张太妃怒喝出声，她伸手指着唐卿，另一只手将桌子拍得啪啪响，脸上原本的犹豫，都像是被唐卿的表现给击碎了。
“哀家原本还想着，这弥补的事情做起来，终究是要见血，到底有伤天合。
不过既然有些人不知道礼仪廉耻，不晓进退，那么，哀家也不用顾忌她的面子了！”
张太妃让身边的嬷嬷将凤秋从地上扶了起来，怒道。
“你跪个什么劲儿？既是唐卿自己做下的罪孽，只管让她一个人为此时负责就好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一个老尼。
“静安师太，你告诉大家，这洗清罪孽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说明白点儿，让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免得到时候有些不长眼睛的人说哀家公报私仇！哼！”
被叫做静安师太的，就是站在张太妃身边的那位清水庵庵主。
此刻，听到张太妃的话，这位长相慈祥端庄的老尼姑合十行礼，然后走到了众人面前。
她先是看了唐卿好几眼，这才悲天悯人地道：“解铃还许系铃人，既然一切是唐施主引起的……”
她顿了顿，轻声道：“自然也就需要唐施主本人，才能够解开这些血煞之气。”
唐卿闻言笑了：“师太今年贵庚？”
静安师太微微一愣：“贫尼今年五十有二。”
唐卿又问道：“师太对佛祖可虔诚？”
静安师太脸上露出几分薄怒。
“贫尼不敢说自己是天下间最虔诚的信徒，但是每日里香烛灯油，都是亲自供奉，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唐卿哦了一声，忽然又问：“师太既然如此老迈，想必历经世事，总该有几分智慧。
参禅良久，没有虔诚也该修出几分虔诚，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言，师太可知？”
静安师太总算是知道唐卿的意思了，这小丫头，竟是在敲打她呢！
她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觉得唐卿简直不自量力极了。
“佛祖面前，贫尼自然不敢妄言！贫尼如今站在这里，也是凭着一颗普度众生的善心。
唐施主，你实在不必动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更不用担心贫尼算计于你！这里是清水庵，不是其他什么地方的小庵堂！”
静安师太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严厉，只是她的语气始终保持着平静，倒叫人听不出来不对，只会觉得是唐卿在无理取闹。
张太妃，凤秋，以及还留在山上的宗妇们听着唐卿的话语，一个个都瞪着唐卿，神色不满至极，似乎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经过昨晚儿上的疯癫，她们又惊又怕。
如今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解决此事，此刻听见唐卿推脱，顿时便忍不住不满了起来。
“以前从不知道，唐大小姐竟是这样的牙尖嘴利！静安师太的人品，那是太后娘娘都称赞过的。
你一个小小的没有品级的民女，说这些近似污蔑的话，不怕被太后娘娘掌嘴吗？”
说这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宗妇，她的脸色苍白，神情疲惫，显然昨晚上也被折腾得不轻。
唐卿垂下了脑袋，轻声细语地道。
“太后娘娘掌管后宫多年，听说清水庵的事务，娘娘也是总揽的，我……自然是不会质疑太后娘娘的天威的。”
她眼角的余光瞥了静安师太一眼，果然看见了静安师太脸上一闪而逝的僵硬。
才五十多岁，就能在清水庵当上庵主。
走到如今这个份儿上，自然不会是什么善茬，这静安师太想必也是个知道看清局势的。
她如今站在了凤秋和张太妃这边，显见是要得罪王太后了。
唐卿看了凤秋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低声道。
“静安师太可否靠近些？我，我有些话想要问问静安师太……是关于血煞之气的问题……”
她示弱的样子让众人都以为她是真的害怕了。
说实话，就算是换做凤秋，在唐卿如今这个年纪，站在唐卿的如今这个位置上，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静安师太隐晦地看了张太妃一眼。
张太妃皱了皱眉，想到刚刚那个宗妇的那一句“太后娘娘”，心中不舒服至极。
她虽然不愿，却不想节外生枝浪费时间，便点了点头。
静安师太便走到了唐卿的面前，眼见她跪着看着自己，仰着头似乎不怎么舒服。
心中不知为何忽然一颤，竟是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
“施主想问什么？”静安师太低声问道。
离得近了，她才看到唐卿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她心中顿时忍不住一惊——成年之后还有如此婴孩墨瞳，是为不详！
此人，莫不成是煞星转世？
静安师太心中顿时升腾起一丝不安，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接了一个烫手的活儿。
唐卿仿若看透了她眼底的不安，冲着她微微一笑，越发让静安师太感觉到不对劲起来。
“师太这些日子调养身体用的墨山雪莲，所需大量银钱，这些从佛祖香油钱里扣出来的吧？
师太可有焚香祷告，吃的时候是否也稍稍留一碗半碗给菩萨？”
唐卿低声问道，眼角边闪过一抹厉色。
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显得单纯无害，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单单只是问了心中的一个疑问罢了。
然而静安师太的脸色却微微一变，眼底有慌乱之色一闪而逝。
“你！”静安师太惊疑不定。
这墨山雪莲极为稀有，便是连宫里的太后都不一定能够随意拿到。
前段时间市面上忽然出现了这些东西。
她机缘巧合下知道，自然不愿意放过这等延年益寿的珍品，因此动用了庙里的香火钱。
也正是因此，她便核对不上庙中的账目。
不得不隐晦地答应了与张太妃和长公主联手算计唐卿的事情，以赚钱一些银两弥补这个过大的亏空。
清水庵毕竟是仅次于相国寺的大庙堂，监管一向严格。
为了保证宗妇女眷们的安全，甚至有大齐官员直接参与管理，因此每年都会查账。
若是亏空太大，根本没办法在张目上抹平。
因此，静安师太其实心中是有忐忑的。
“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静安师太惊呼出声！


　第九十八章　你竟是变聪明了

“你到底是怎么会知道的？”
静安师太看着唐卿，心中惊惧不已，忍不住便低喝出声。
并非是她不够沉稳，实在是唐卿的话容不得她不这样惊惧。
只因为抛开寺庙中的账务，单单是墨山雪莲本身，也是一桩麻烦事。
要知道，那墨山雪莲珍贵异常，数量堪称稀有。
据传言，宫中秘药百转丹所需的药材中就有墨山雪莲这一味药材。
换句话说，这药，它已经尊贵到了禁药的地步！
因此，市面上该有的墨山雪莲，几乎都被收进了皇宫，若想要得到墨山雪莲这种药材珍宝，就必须从黑市上买。
黑市这种地方，龙蛇混杂，想要掩盖身份很容易，想查出来却很难。
她买的时候，曾经与一位财大气粗又极有权势的人争抢过，甚至与那人的奴仆产生了争执。
她隐约听人提起，那个人，是一个极难对付的！
在黑市买药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她买药的消息透露出去，让她那位对手知晓了，她恐怕就不好过了！
“你想怎么样？”静安师太皱了皱眉，目光中带着几分冰冷。
“看师太的样子，气血两亏，脚步虚浮，怕是早年堕胎留下的病根吧。”唐卿就像是没有看出来静安眼底的杀意一般。
她的声音仍旧小小的，旁人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她眉带哀愁之色地问着什么，却不知道这并非询问而是威胁。
静安的脑门上已经布满了冷汗，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女，让她心中生出无穷尽的惊惧来。
她是个孤女，从小就在清水庵长大，也就是说——她在所有人眼中，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尼姑！
可是偏偏，眼前这个人却一眼看穿了她紧紧捂着的两个秘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这一次，静安师太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软和了下来。
“我不想死……”唐卿低声说道，脸上全部都是哀求之色，但是那双眼……
静安缓缓地站起了身来，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背脊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冷汗浸透了！
“师太说，解铃还许系铃人，是真的吗？”这一次，唐卿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声音，所以众人都听到了她的问话。
“自然。”静安垂下了眼帘：“万事都有源头，找到了源头，自然也就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如此啊……母亲，这件事情的起源，当真是我么？”唐卿垂目沉默半晌，转头看向了凤秋。
凤秋皱了皱眉，淡淡的道：“你又想说什么？你不用担心，虽然你是有些胡闹，但是到底是个孩子。
没有人会因为你的胡闹，而因此就借故报复你的，所以你也大可不必想要牵连旁人。”
唐卿心中冷笑连连，她自然什么也不怕。
凤秋不敢杀了自己，至少现在不敢，也不舍得——她还没有从自己手中得到昆家的秘密呢，她怎么肯让自己死？
只不过前面已经出了一个想叫她变成残废的唐浅紫，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躺平了任由凤秋折腾自己罢了。
她回来，不是当团子被人恣意揉捏的！
“母亲不愿意回答我的话吗？其实也没什么，我向来知道，母亲喜欢六妹妹胜过我们其他姐妹的。”
唐卿露出落寞的笑容，最后的呢喃轻得几乎听不见。
“只因为她的母亲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小妾，而我的娘亲，是挡了母亲位置的人吗？”
几乎听不见，也还是能够听见的。
有人忍不住嘴角微抽，差点儿笑出了声来。
凤秋最不喜欢旁人在她面前提起昆氏，更不喜欢旁人拐外抹角地说出有关于继室之类的话。
她的脸色沉了沉，却冷着脸没发火，而是淡淡地道。
“够了，卿儿，本宫不会一直容忍你这般放肆的，你若再喜欢胡言乱语，本宫便不得不叫人将你的嘴堵上了。”
张太妃也皱眉道：“废话那么多作甚？静安师太，别犹豫了，告诉在座诸位，血煞之气该怎么解决吧！”
唐卿抿了抿唇，垂下了眼，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微微有些遗憾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这才是真正的后宅争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