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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朝秦暮楚-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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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寒衣一怔,袅袅清香绕出金鼎炉,氤氲成淡淡的薄雾,将他原本温柔的神情抹去,眼底只余一片冰冷。
“咳咳……咳……”秦峥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像是被黑白晕染成一团的宣纸,隐隐约约瞧见有人坐在自己身旁,他开口闷闷道:“清辞……”
孟寒衣弯了弯唇角,笑意清冷:“侯爷就算是病死了,楚二爷怕是也不会来瞧您一眼的。”
秦峥缓了好一会儿才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一时间竟是没能听出孟寒衣话中的刻薄,只是收回了扣在他腕上的手,半晌撑了撑沉甸甸的额头,道:“寒衣……你怎么在这里?”
孟寒衣从一旁取了袍子给秦峥披在肩头,这才道:“你当真是魔怔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好端端的淋了半宿雨,又将自己个儿灌了个烂醉,一头扎进我这院子里。你拉着我,说是有话同我讲,一句完整话都没说清楚,自己先倒下了。怎么,眼下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峥哑然,脑子一片混沌,竟是想不起丁点。
孟寒衣摇头轻叹一声:“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只是……无论何事,你又何苦这般折腾自己。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秦峥心口一紧,像是被仇者快三个字烙了一下,唇间愈发泛苦。
孟寒衣将一旁温在小炉上的药瓮端起来,隔着滤网缓缓倒入青花碗里。白玉汤匙抵在唇上小心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秦峥嘴边。
秦峥没动。
孟寒衣用汤匙轻轻压了一下秦峥的唇。
“嘶……”秦峥抽了一口气。
孟寒衣假装没有看到秦峥唇上被咬破的伤口,放轻了声音道:“喝药。”
秦峥掀开被子,踉跄着要走,还没起身肩头一沉,淡淡的栀子香萦绕鼻端,唇上一软,还未品到津甜就被哺了一口浓苦的药汤。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推开孟寒衣。
孟寒衣退开身子,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般看着他。
“咳……寒衣……”秦峥只觉得口中愈发苦得厉害。
孟寒衣伸出手,用莹白的指尖轻轻抹去秦峥唇角的药汁:“这是你教我的。”
秦峥默然。当年顽劣,千方百计骗的心尖上的少年来亲近自己,一口汤药就让白玉般少年红透了脸庞。那是第一次两人唇舌交缠,青涩又笨拙,却叫人忘不了其间滋味。
恍惚经年已逝,悸动尽数作了一抔黄土,当年的甜全化为了今日的苦。
轻飘飘的叹息承载的是担不住的沉重,孟寒衣别过脸去,秦峥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像是薄如蝉翼的刃,一刀刀刮在心口。
秦峥顺着孟寒衣的视线看去,霁蓝釉瓶里插着两枝苍兰,玉瓣沾水,应是刚刚摘下没多久。他沉默良久,开口道:“江南山明水秀,你在这里可安好。”
孟寒衣唇角淡淡的笑意一僵,轻声道:“好……”
“当年……”秦峥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艰难地说道:“你走了之后……”
孟寒衣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盯着秦峥一双眼,道:“世道险恶,我自幼就该明白的事,竟是因那些年被你保护太好,给忘记了。我一路南下,想离开上京那伤心地,可到底躲不过贼匪人祸。”
秦峥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孟寒衣轻笑一声,自嘲道:“我身无分文,还能有什么好劫的?”
秦峥脸色惨白,一把握住孟寒衣的手。
孟寒衣垂眸看了眼交叠的手:“我本想一死了之,也算全了自己,黄泉路能走得干净。是江公爷途径那里,将我救下。天地之大,也算是有了我孟寒衣一个落脚之地。”
秦峥眼睛有些发红。孟寒衣越是笑得云淡风轻,他越是百感交集,愧疚和后怕掺着昔年那些余情酝成一坛酒,烧得辛辣,呛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檀郎,你说江南好,可这里除却那肮脏不堪的记忆,只剩下寄人篱下的孤苦无依和无尽的梦魇,你说说看,这里之于我,究竟好在哪里?”孟寒衣的诘问让秦峥百口无辩。
昔年秦峥哄他,唤一声檀郎,只是他再也无缘做谢女。孟寒衣低头勉力弯了弯唇角:“眼看又到落雪时,曾与你同手共植照水梅,五载未见,今年是否还临雪照水?”
说罢,孟寒衣起身,端起一旁空掉的药瓮起身:“侯爷再休息会儿吧,寒衣不打扰了。”
门轻合上,屋子里徒留散不去的栀子香。
秦峥缓缓低下头,看见手腕上被孟寒衣绕上一根琴弦。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第二根弦,临水梅开,可缓缓归矣。
秦峥蓦地想起,自己大醉之时,口中念着孟寒衣的名字,强撑着一口气来到这里,是想同他说……故人心变,往昔尽断,至此已矣。
可……
琴弦绕在指尖,秦峥缓缓收拢,重重按在心口。
不可再负。
第22章
火漆封缄,千里加急。
楚瑜将密函交出去的时候,指尖都忍不住微颤。
贴身侍卫图骄将密函封在一根竹简里,抬眸时眼底尽是忧色:“二爷,您当早些离开这里。”
楚瑜颔首,沉声道:“我心中有数,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江源狼子野心,竟是敢以海寇为患做借口向朝廷张口要钱,私下暗度陈仓,蓄养私兵。以彼之石磨己之刃,这算盘打得可真精明。”
哪怕图骄事先隐隐感到事情有多么棘手,可仍是被这暗查出的真相给骇住。江源既然敢萌生不臣之心,自然不会是毫无心思的蠢货。他手里所有的走账都做得滴水不漏,之前有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楚瑜手下的人都一无所获。
可既有这等心思,明细走账,往来信函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经过私下秘查,终于查到江源有一外室,可谓百般娇宠。那外室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虽姿色平平,可笑起来像是四月梨花白胜雪。
楚瑜让人不动声色地接近那少年,或许是江源把那少年保护得太好,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真,接近他并没有费太大功夫。后来果真在少年郎所住的庄子里搜到了江源通敌密函和养私兵时走的黑账。
楚瑜很快又封好了第二个密函交给图骄,道:“这里有来此之前陛下交给我的亢龙令,见令如见君,关键时候可调兵以解燃眉之急。你将此密函同亢龙令交给两江总督,眼下江源显然还是养兵的阶段,想来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打算有什么动作。不过到底要以防万一,江源向来小心谨慎,若是叫他察觉到不对,来一出狗急跳墙,我们这边也算是留手准备。”
图骄手下密函,神色肃然。
楚瑜详细安排完一切,看着图骄在夜色中悄然潜走。窗缝打开的刹那,有冷风拂过,昏暗的烛灯竟是没有受住,猛地摇晃了两下,熄得只余一缕青烟。
黑暗中,楚瑜伸手撑住桌子,冷汗顺着额头淌到了脸上,他低垂着头忍下一阵目眩,狠狠咬了下舌尖,唤回两分清醒。消瘦的手掌缓缓抚上隆起的腹部,原本不大安分的胎儿似乎被这不太有诚意的触摸给安抚了般,渐渐安静了下来。
苦笑在沉寂的房间里响起,只一秒就夏然而止,楚瑜直起腰来,伸手将肩头的长袍扯下来搁在一旁,褪去鞋袜,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屋子里烧着上等银霜炭,并不如何冷,但躺下的那一刻,楚瑜却无缘由地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蜷了蜷身子。阖眸许久,他似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坐起身来,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摸索到桌子上一碗凉透了的安胎药。
只听见一声玉石脆响,原是方才俯身时,胸前佩戴的那枚玉观音从衣襟里滑出来,轻磕在瓷碗上。
楚瑜愣了一瞬,伸手按住胸口前的玉观音,贴身佩戴的暖玉,带着淡淡的温度。良久,他伸手将玉观音重新扔回了衣襟里,仰头一口将凉透的安胎药灌了下去。
空掉的药碗扔在小案上,楚瑜乏得睁不开眼睛,将身上的锦被裹了裹,严严实实地捂住自己,应着倦意半是昏半是睡,意识抽离之前,借着腹中的凉意和不适将那几分难以启齿的委屈磨碎成一个无处可诉的念头——
秦峥,你没良心。
※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指作蝶飞,琴音绕梁,一曲凤求凰,却弹得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最终孟寒衣忍不住长眉皱紧,伸手压住琴弦,止了琴音。他起身,两步走到秦峥面前,抬手扣住他手腕。
正往嘴边送的酒盏晃荡了两下,撒了出来。秦峥抬起一双微醺的眸子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孟寒衣。
“南边的酒酿虽劲儿不大,可喝多了,到底还是会醉的。”孟寒衣叹息一声,将酒盏从秦峥手里抽了出来,柔声道:“当心明早起来会头疼。”
秦峥半醉半醒,道:“这花果酿出的江南酒太过软糯,哪里比得了上京青酒的辛辣爽利……”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孟寒衣脸色微变,握在掌心的指尖紧了紧。
秦峥撑了撑额头,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瞄了眼窗外的天色,道:“太晚了,你休息吧。”说完,搁下手里的酒坛,起身要走。
“柏鸾!”孟寒衣下意识拉住秦峥衣袖。
秦峥一顿,一双手已经从后面抱住他,孟寒衣贴在他的脊背上,交叠在他腰间的手,十指相扣,似乎这样就能死死守住什么一样。
“何时借得东风便,刮得檀郎到枕边?”孟寒衣低语一句,不等秦峥回应,便自顾自扳过他肩头,微微一踮脚尖将唇送了过去。
秦峥疏而长的睫毛轻颤,堵在唇上的触感柔软到了极点,带着淡淡的馨香,近在咫尺的是孟寒衣微红的一双眼。这般亲密的距离,那眼底的情愫一览无余,这些都是真切存在的,哪怕是相隔五年,孟寒衣仍是未曾彻底将秦峥放下过。
秦峥觉得这个时候他该伸手抱抱面前的人,低声宽慰几句,然后……
然后又能如何?
秦峥顿时心里一空,索然无味。
孟寒衣身上的袍子滑落到臂弯,清隽漂亮的身子带着江南孕养出的灵秀,他的肩头生着一颗痣,嫣红如血,平添几分妩媚动人。屋子里的炭火燃得正旺,多有几分撩人心弦的燥热,孟寒衣的手滑入秦峥的衣襟……
秦峥心里空得愈发厉害,眼前只剩下孟寒衣一双眼。
这双眼睛,似乎还带着当年的纯净无暇,微微弯起来时,有些羞赧撩人。当年秦峥有多醉心于这双眼眸,如今一颗心就有多无依无托。
不是这样的。
秦峥木然想,不该是这样的。
该是如何一双眼才对?如一泓秋水照人寒,三分慵媚,三分讥诮,三分勾魂,剩余一分是掩得严严实实的痴心纯粹。
秦峥心里一个激灵,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皮,他猛地推开孟寒衣,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大口喘息着。
脑海里映出的分明是楚瑜的一双眼眸。
孟寒衣身上的衣衫散乱,抬头怔怔看着秦峥:“柏鸾……”
秦峥拢上长袍,用力拉开门,冷风吹散了他的醉意,整个人清醒到可怕。
“秦峥!”孟寒衣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你要去哪……”
秦峥没有回头,就这寒风将话送到孟寒衣耳朵里:“夜深,当歇。”
他大步踏出小院,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孟寒衣眼底近似乎扭曲的痛苦,还有随之熄灭的最后一抹缱绻和希望。
……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草药香。
楚瑜睡得不大安稳,这些日子他心里总是有几分莫名的不安,之前秦峥陪在他身旁时倒是勉强能忽略掉,如今这不安愈发显山露水,搅得他睡梦里也是眉心紧蹙,不得安宁。
一片昏黑中,楚瑜隐约感觉有人触了触他的眉心,这让他心里立刻戒备起来。他努力睁开眼睛,瞧见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也许是太倦了,也许是身旁的气息太过于熟悉,楚瑜双眼一闭,干脆又睡了过去,不再理会。
第二天楚瑜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下意识看向身旁,却是空空无人,心道昨晚的那个影子多半也是自己睡糊涂了。眼下他住的不仅仅是国公府,更是龙潭虎穴,难为自己昨晚还能睡着。
经过一夜的休整,楚瑜感觉脑子里清醒了许多,昨天紧密布防下没有想到的细节也跟着梳理清楚了。如今天下还维持着表面的国泰民安,以江源的身家,不可能想不开惦记上那个位置,名不正言不顺,借他一百个胆子,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站了队,想要博一个从龙之功。那么就是说,眼下朝中必有一个人有此心思,并且已暗自密谋计划良久了。
如今已经陪江源演了一个月的戏,是时候抽身而退了。不等楚瑜想出何时离开比较合适,就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家书……
楚瑜心底的不安彻底爆发出来,拆家书的手几乎是颤抖的。
白纸黑字,言简意赅。
兄长楚茗,难产身危。
手心的冷汗将这简短的家书浸透,楚瑜眼前一阵阵发黑,硬是咬牙扛了过去。
当天傍晚,楚瑜便提前从苏州赶往上京。
临走前,最后一道部署密令,让手下暗卫看住江源养在外面的那个小情郎,关键时刻或许能够顶一顶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那一寸柔软之地,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第23章
昌武二十七年,一件事在朝中掀起显然大波。
定国公江源暗养私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陛下命楚瑜暗查此事,证据确凿下,不由勃然大怒,命两江总督调江浙水军围剿定国公府那明显超额的兵马。
时年二月,江源被围,穷途末路,引颈自刎,一场未开启的政变至此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知道,这背后定还有牵扯,江源背后的人究竟是谁,风雨欲来又怎能轻易落幕,朝中局势忽然间变得微妙起来。
御书房,龙涎香。
珊瑚红纹孔雀朝服堆积在地上,像是层层绽开的芍药,跪在中间的是楚瑜。
楚瑜俯身叩首,铜底鎏金朝冠上的蓝宝石也随之一烁,本该是耀眼夺目的官饰,只是待他抬起头刹那,再端华无双的配饰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无他,盖因容色天成,无可比拟。
九五至尊端坐案牍之后,龙袍加身,气势威严,便是有几分行将就木的脸色,也只会叫人无限敬畏,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何必行这么大的礼,还不快些起来,坐下说。”陛下话音刚落,身旁的大太监已经忙上前亲自搭了把手搀了楚瑜一把,又命宫人搬来绣墩放在一旁。
“谢陛下。”楚瑜从善如流地站起来,着实不大想推拒,方才不过跪上片刻,整个腰便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腹中也不大安生。
沉闷的咳嗽声从帝王胸腔里呛出来,半晌他才慢慢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瞧着清瘦太多,若是叫你哥哥瞧见,怕是心里指不定如何怨朕。”
楚瑜露出个恰到好处的浅笑:“陛下这般说才是叫臣惶恐,能担此事是陛下对臣的信任,臣心里感激还来不及,臣同哥哥又何来的半分怨怼。”
上了年纪的人,大抵偏爱喜欢和漂亮懂事的年轻人聊天,在君与臣、敬畏和亲近之间找准一个精准而恰当的点。既不会让这世间身份最高贵的人感到被冒犯,又不会让人感到高处不胜寒。
今上喜欢楚家这对兄弟,也正因如此。
皇帝在心下叹息一声,又道:“若这朝中人人都同你跟你哥哥般,该是多好。”
楚瑜忙垂头道:“陛下此言差矣,臣与兄长资历尚浅,哪里比得上众位股肱老臣。”
皇帝骤然冷哼一声,厉声道:“好一个股肱之臣,若不是你之前心细,发觉那江源近年来走账有疏疑,朕岂不是养虎为患!”
楚瑜只得又跪上一跪,叩首道:“陛下息怒,天佑我朝,区区奸佞哪里有半分成事气数,不足陛下动气。”
皇帝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半晌才缓过气来,脸色愈发苍白,仿佛突然间衰老了数十岁,他颤颤朝楚瑜伸出手,语气带着几分颓丧:“清辞,你过来。”
楚瑜起身虚虚托起帝王苍老的手:“陛下。”
皇帝眼神里满是倦意,轻轻叹息一声,将手抚在楚瑜肩头:“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朕还能记得你们兄弟俩小时候的模样……上京翻了底也再找不到你们俩那般漂亮的孩子……”
楚瑜眸中神色柔软下来,轻声道:“臣还记得家父刚离世那时,陛下将我与哥哥带到宫里来住过一段日子。到了夜里,陛下命宫人一起放送祈天灯。您说,万家灯火,总有一盏是为我们而点亮的。”
帝王柔情,最是叫人难忘。那手握乾坤的男人,也曾温柔地抚过他们的头顶,亲手点起过一盏祈天灯,向苍天为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讨一个平安喜乐。
“朕老了。”叹息里带着无可奈何,皇帝轻轻摇头。
楚瑜抬眸,道:“陛下怎么会老,您还要继续看着这江山河清海晏,千秋万世。”
皇帝神色略有几分宽慰,拍了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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