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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我怎么祝福你们？！”王念慈的发间已经有了银白，对于她这样的年龄，本该享受天伦之乐，却偏要受到这样的打击。她顺了一口气，抖着嘴唇艰难地说，“你，还有你，先不说你们是两个男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不清楚吗！”
　　“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她气得拿着杯子要往梁简生头上砸。
　　管家及时拦住，“老太太，使不得啊。”
　　“他们一个个都觉得我老了，管不住他们了！都欺负我！”王念慈痛哭，却始终不舍得下手，被管家搀扶着摇摇晃晃，“意柔呢，意柔不好吗？你非要……”
　　梁简生轻轻握着佟嘉的手，“不瞒您，我与意柔的婚约早就取消了，她是个好女孩，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婚姻负责。”
　　“取消了？”王念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额头上爬了几道皱纹，“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又为何让我办这婚礼，梁家丢得起这样的人吗？”
　　“没告诉您，是因为我需要一场婚礼，若是我提前告诉您我和嘉嘉的事，婚礼还办得了么？”梁简生说，“可是如今，我林意柔一没订婚，二没领证，三没结婚，也从来没说过要娶她，怎么能作数？”
　　就连请柬上写的也是梁太太，并未写明新娘是谁。
　　王念慈捂着心脏，她气急了，她的亲儿子竟然这样摆她一道。这场婚礼她期待了这么久，到头来竟然换来这么一个结果，“你要气死我才甘心啊！”
　　可是梁简生如果不这么做，他就要被逼死，难道他就这么瞒下去，和佟嘉一起跟老太太耗着比谁命长么？
　　左右都是他的至亲，他不想这样。
　　父亲过世，大哥又是那般状态，他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够得到王念慈的承认。
　　他不想佟嘉一辈子跟着他躲躲藏藏受委屈。
　　“婚是您让我结的，人也是你让我娶的，你要孙子孙子我给您带回来了，要儿媳现在儿媳也有了，现在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念慈气得眼花，跟他争论，“我什么时候让你娶他了？！”
　　“您亲手把婚服塞到嘉嘉手里，送他上了婚车，才昨天的事，管家也看着呢。”
　　管家在一旁咳了两声，他在梁家做工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局面，“这……确实是。”
　　王念慈竟被堵得说不来话，气得端着桌上的茶水咽这口气。
　　那可是佟嘉的媳妇茶。
　　梁简生突然松了一口气，对佟嘉说，“嘉嘉，扶奶奶坐下。”
　　佟嘉站起来，他的双腿跪得有些僵硬，从后面绕过去扶着王念慈的胳膊，“您坐。”
　　他的身世梁简生已经同王念慈说过，实在是可怜，王念慈才百般补偿，谁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把火迁怒到佟嘉身上，“你不要扶我，我死了你们才高兴！”
　　“您别这么想，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佟嘉给她又添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我从小跟着母亲生活，您对叔叔的爱不比她对我的爱少，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换做天底下其他母亲也可以理解。人人盼着自己的儿女好，您当然也不例外。”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说，她不求我这一生能多富贵，只但愿我能活得问心无愧，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您是家长，我们尊敬您，希望您的晚年能够活得幸福些，所以不想违背您的意思。可是如果叔叔今天真的结了婚，那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不同于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佟嘉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诉说一个漫长的故事，“其实叔叔大可不必把我认回梁家，也可以就这样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可是我们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您。我不见您不是因为我不喜欢您，是因为您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有时候逼得儿女太紧，换来的只会是疏远和逃离。”
　　王念慈抽着鼻子，没有说话，反倒是管家在旁边叹息了一声。
　　佟嘉垂眸看了看梁简生，梁简生接过他的话，“妈，我快四十了，能遇到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父亲当时不也是一意孤行娶了您么。”
　　“这怎么能一样？”王念慈哭着说，“要是你带回个男孩也就算了，可佟嘉是你什么人啊。”
　　“嘉嘉的身份我从未对外公开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您和二叔，只要您和二叔同意，没人会说闲话。”梁简生说，“您和二叔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是真的不想瞒着你们，嘉嘉也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承认。”
　　“梁家这么多年的清誉全都毁在你手上了！”王念慈拍着桌子痛喊道。
　　“您怎么这么想？嘉嘉他从来不是耻辱，这样的关系也不是耻辱。”梁简生站到佟嘉身边，暗自里握住他的手，“您对我们也好，我和嘉嘉之间也好，这些都不该是梁家的耻辱。”
　　梁简生到底是王念慈的儿子，他敢这样大胆地把人娶进门也是因为他对母亲的了解。王念慈重面子，怕别人在背后嚼梁家的话根，怕给人家留下话柄。
　　若是没闹这么一出，那真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让他们结婚，这要落下多少闲话？可是如今人都过了门了，她还能不同意么？反正梁简生是铁了心要把人娶进门的，这么做看似是他在逼王念慈，实则是给了她个台阶下。
　　“我说不过你们，可你们让我怎么去面对你父亲和崇江啊？”王念慈扶着椅子坐下来，佟嘉去扶她，这次她没有甩开。
　　“老夫人，能否容我说几句话。”说话的是管家，他已经五十多岁，在梁家有二十来年了，已经算是半个梁家人，“不瞒您说，我有一个女儿，性格顽劣，高中的时候谈恋爱被我抓到，我气得把她打了一顿，她是怎么都不服软，最后我还是死都不同意，她就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十来年，十来年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二少爷和佟小少爷也是一样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就算后悔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您何必操心呢。要是他们真被逼急了，最后后悔的还是您自己啊。”
　　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让王念慈变得精神脆弱，她无法再接受失去一个儿子和孙子，到时候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梁家还叫什么家？
　　杯盏里的茶已经凉了，佟嘉去倒掉又续了热的端给她。王念慈坐在椅子上，叹息了一句说，“可这么多路不选，你们怎么偏选那一条最难的呀……”
　　她到底是心软，说回来还是心疼儿孙。
　　佟嘉与梁简生没有说话，只是在背后牵住了对方的手。
　　“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是不会听的。”一个是梁家的家主，一个是从未受过她管教的孙子，她确实不好说话，“但是你二叔那边我不管，你们自己去说。我下午就收拾收拾东西去寺里住一段时间，图个清净。”
　　她这是松了口，佟嘉抬眼看了梁简生一眼，倒了一盏新茶，站到王念慈面前。
　　王念慈看了一眼他，又瞥了一眼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轻叹一声，接了过去，把喝了茶。


第八十五章　（正文完）
　　老太太连早饭都没吃就回了房间，梁简生让管家把早饭热热给她送去房间。
　　下午王念慈去寺里是梁简生开车送的，佟嘉没有去，怕她看了两人在一起更心烦，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的开始。
　　说实话，在昨晚之前，佟嘉从来没有想过梁简生会为了他做出这样的事，尽管他们足够相爱，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胆量。
　　佟嘉扪心自问，换做他恐怕也未必勇气去跟母亲出柜。何况他们的关系特殊，换做任何一个家庭都难以接受。
　　路上，梁简生开着车子，王念慈在后面闭着眼，她年纪大了，觉也少了，而且心里装着事，怎么也睡不着。
　　寺庙在山里，梁简生缓缓地在山路上开，“妈，您是不是早就怀疑了？”
　　“你这样瞒着我，我怎么能知道啊！”王念慈说道，“不过靖泽有次说漏了嘴，说你在外边包养了个男孩，所以我多少也猜到一些，才想让你赶紧结婚收收心的。只是谁能想到是这样复杂的关系，要是别的男孩也就随你去了，嘉嘉他……”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不稳定，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不是一时能解决的，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真以为我是老糊涂了？”王念慈揉着眉心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想糊弄我？”
　　“我没想糊弄您，本来就想着先把婚礼办了再跟你说的，要是直接公开，您真得被气死。”梁简生有他的担忧和顾虑，“我不想嘉嘉受委屈，他既然是梁家的孩子，咱们亏欠他和他母亲的自然要还上，可他又是我爱人，我总要给他个名分啊，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什么。”
　　王念慈看着车窗外，忽然想起来什么，有点兴奋地问梁简生，“妈记得你以前喜欢女孩子的呀，你大学交往的那个，还带回家住过呢，真不能改了？”
　　“妈，这和男女没有关系。”梁简生严肃地说，“我喜欢的是嘉嘉这个人，换成谁也不行。”
　　王念慈拿他没办法，“怎么这么倔，跟你爸一个样！”
　　她要在寺里住上半个月，梁简生想着也好，这里清静些，能让她忘了烦心事，没准被寺里的师父开导几句就想开了。
　　送王念慈回来，梁简生绕路去了一趟二叔家。让他意外的是，他二叔那里竟然意外地好说话。大概是梁家现在是梁简生管家的原因，他们一家也要仰仗梁简生过活，所以并未说什么。
　　反倒是梁靖泽十分惊讶，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停叨叨，“二哥，你真敢啊，那以后我是不是得喊佟嘉小嫂子，不行啊，我可是他小叔叔啊！”
　　梁简生没搭理他，去老宅子接佟嘉回他们的家，路上给杨逐打了个电话，“上周星文访谈发来过邀请，对吧？”
　　“是，可是您不是没时间吗，我正打算给拒了。”杨逐道。
　　“你现在给他们回信，说我有时间，让他们尽快安排。”
　　杨逐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下来，过了一会儿给梁简生发来短信，说最早下周可以录制。
　　星文访谈是业内相当有名气的一个节目，主要与对明星名人的对话式访谈，最近几年更是大火。前两年节目组就邀请过梁简生两次，但都因为时间上有冲突，梁简生没有去。
　　估计是最近他刚结婚，所以节目组蹭着热度又发来邀请。
　　梁简生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参加过采访，所以当知道他要上这样一个访谈节目的时候，佟嘉的眼里有一丝惊讶，“星文访谈？你去上这个节目做什么？”
　　“节目组邀请的，估计不久之后也会给你发邀请。”梁简生翻着书道。
　　佟嘉还未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所以有些好奇，“为什么？”
　　梁简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一周很快就到了，星文访谈的一大特点是现场直播，想要打造的就是真实，而且问的问题都相当犀利，在综艺类节目中独树一帜，所以吸引了大批观众。
　　梁简生穿了身黑色正装，系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佟嘉陪他来的，穿了一件酒红衬衣，与梁简生的领带相配，坐在摄影机扫不到的观众席。
　　节目开始，主持人先做了介绍，她是个拥有丰富采访经验的主持，知道怎么很好进入采访主题，“我记得您上周才结了婚，不知道结婚前后有什么变化吗？生活上，或者工作上。”
　　梁简生看起来有点紧张，低头笑了笑，“变化当然有，零花钱变少了算吗？”
　　全场哄笑起来，主持人也笑笑，很自然地接过话题，“看来梁太太管得很严呀。不过您一直把人保护得很好，很多人好奇您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我们不能见见，但不知道您可不可以说说？”
　　梁简生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想了一会儿，“他人很好，让我觉得自己娶到他是三生有幸。”
　　他的表情比刚才严肃了些，“不过我想，大家对他可能有点误会，其实他和我一样，是位男性。”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夹在梁简生的话里，他不在意地笑笑，“我知道网上有很多照片在流传，但那些都是不实的，希望不要再传，要是让他知道了，可要吃醋的。”
　　饶是主持人经验丰富，也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她愣了愣，很快接上话，“啊，但我没记错的话，梁先生和林小姐曾订过婚？”
　　“婚约早已经取消了，只是没告诉大家而已，我不希望有太多人来干涉我的私生活。”梁简生说，“当然我真心祝愿林小姐也早日遇到适合她的人。”
　　台下的喧哗并未平息，连导演都为预料到这一幕，梁简生竟然借着他们的节目公开了自己的性向。
　　这是爆点，但也是麻烦。
　　“您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会被别人说是骗婚？”主持人已经放弃了台本上的问题，走向更犀利的一边。
　　“我和林小姐又没有结婚，何来这么一说。”梁简生的目光瞥到台下的佟嘉，他同样猝不及防，似乎有点无措。
　　主持人点点头，又问，“那是什么样的原因，让您现在决定公开这一切？又有什么影响您想过吗？”
　　“我们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该面对这一切，我不想让他不清不楚地与我交往。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有太多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否则我会不客气的。”梁简生对着镜头，非常正经地道。而后他又自嘲似的笑了笑，“至于影响，我想明天梁氏的股票会跌得很惨。”
　　之后便围绕梁氏问了一些问题，结束的时候他从后门离开，佟嘉已经在车上等着。
　　梁简生录节目，手机在他这里，他把手机扔给梁简生，“你手机被打爆了，我关机了。”
　　梁简生把手机放到一边，佟嘉开车，他给他系上安全带，起身的时候吻了吻他的头发，“不用管他们。”
　　“明天你还怎么去公司啊？”佟嘉将车子驶离电视台，星光开始跟着车子跑。虽然梁简生跟他说过想要公开的打算，但佟嘉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场合。他很意外，也很惊喜。
　　梁简生倒是很无所谓，这是早晚的事，省得到时候被人捕风捉影写他的绯闻。这一刻，他仿佛全身的担子都放下了，一身轻松，有的只是身边这个人，“该怎么去还怎么去，要不就牵着你的手去。”
　　前面是红灯，佟嘉缓缓将车子停下，他的手机也有电话进来，但他看了眼没有接，同样关了机。
　　世界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十一月初的晚上已经很冷，梁简生已经脱了西装，此时身上穿了一件大衣，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什么，攥在手心里，将银白发亮的东西捂出了暖意。
　　到了下一个红灯，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握佟嘉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宝宝，我有点紧张。”
　　“什么？”佟嘉不明所以，刚才那么多人的时候他是那样大胆，一点都不紧张，现在怎么手心开始冒汗了，“紧张什么？”
　　梁简生张开手掌，两个银白的素圈戒指躺在他的手心。
　　佟嘉一愣，盯着戒指看了一会儿，而后淡淡笑起来，“你好笨啊，没有人会在车上做这种事的。”
　　“可是我等不及。”梁简生趁着红灯最后几秒把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我迫不及待想要把它给你戴上。”
　　佟嘉将手放回方向盘上，开着车子，那枚小小的戒指在他的无名指上，带着微微的暖意和湿润。在下个路口，他突然将车子拐了个弯停在路边，从梁简生手里将他那枚戒指抢过来，帮他戴上。
　　他认真的看着他，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们沉溺在彼此的目光里，佟嘉将身子探向前去，双臂搭在梁简生的肩膀上，与他接了一个漫长缠绵的吻。
　　“我们现在属于彼此。”
　　“从今以后，此生此世都属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