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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远没有说话，还像从前一样，伺候他起来耐心又细致。擦干净了，替他按摩了一次，然后轻声细语说，“这样不好吗？你渐渐的就动不了了，去不了其他地方，也见不了其他人。再往后，你的意识也会模糊，到时候，你大概也分不清我和他，这是一件好事。”
　　　　“不是这样的，不是，”季先生用尽力气似的，向林远伸出手，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我一直……”
　　　　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啊，但我解释越多，也许你越恨我。
　　　　林远却笑了笑，“没关系，我不在乎了，直到你死，那个人也不会回来。”
　　　　药剂注射进去，季先生陷入了沉睡。
　　　　林远走出病房，接到电话，“不是说了直接处理掉么？救一个人出来困难，送一个小型扭蛋人进去做掉他很难么？”
　　　　那边还说了些什么，林远面无表情，“平权提案已经进入议程，如果这个时候人们知道提案者自己是个扭蛋人的话……盯着点他的两个儿子，我需要尽快找出能引爆舆论的证据。”
　　　　林远说完，挂掉了电话，向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顾奎很不放心白楚的身体情况，照常每天一检查，确认了药水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后遗症才稍稍放心了一点。
　　　　因为听了顾奎的意见，顾一最近很紧张，不让白楚在外面的时候变作原形，毕竟一只太聪明的小仓鼠是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来的。
　　　　白楚有时候想犯懒，不想端端正正坐着，就想变回毛团打个滚，顾一也不应允，搞得白楚很是怨念。
　　　　而且为了让他有力气保持人形，最近他们都很少做羞羞的事情了。啊，更怨念了。
　　　　顾一虽然也憋得厉害，但最多只跟他亲亲抱抱，再不敢像之前那么放纵。
　　　　白楚眼泪汪汪，“一一今天真的不要吗？我上次买的油和那个到了，我下单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顾一呼吸一顿，艰难地说道，“等过了这段时间……”
　　　　“可是，以前我们很好的时候，你明明每天都……”白楚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看他，“你是不是又不喜欢我了？”
　　　　顾一觉得今天的白楚很不一样，但看他难过也不敢花时间多想，赶紧过来抱住他，“乖，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好。哥哥说了，你需要保存体力。”
　　　　“那……一一可以多动，我少动一点就好了嘛。”
　　　　话没说完，顾一捂着鼻子去卫生间了。
　　　　白楚只好安慰自己，等爸爸的扭蛋人平权提案通过就好了，到时候扭蛋人的地位就有法律保护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和一一，应该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了吧。
　　　　67
　　　　白楚因为被药剂喷射过，顾奎出于谨慎考虑，让他中断了公司的工作，暂时在家休息。顾一要看护好他，就改成基本在家办公，偶尔去公司一次。特殊时期，他离家的时候就把白楚送回到白先生那里去，下班之后再去把白楚接回来。
　　　　莫名被严密看管起来的白楚内心有些郁闷，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允许变回鼠形打滚啃东西了。想当初，他对自己的仓鼠形不能接受的时候，还是爸爸开导自己，要接受自己的本能。但是现在他的本能就是想变回一个毛球，钻钻洞，打打滚，然后咔哧咔哧啃一块小饼干。
　　　　人形果然是比鼠形更容易暴露情绪，顾奎老远就看出白楚不开心，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他迈着两条大长腿走过来，从口袋里摸了一块糖，剥开糖纸递到他手里。
　　　　“哎……？”白楚看着手心里的糖块，抬头看了看哥哥。
　　　　“……他小时候，喜欢吃这个。”顾奎说。
　　　　白楚迅速明白了这个他说得是谁。
　　　　把糖放进嘴里，也不咬，慢慢含着等它融化。“那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认回一一？”
　　　　顾奎不说话了。
　　　　兄弟俩能保持现在的和谐相处是一回事，但是真的认回他……那就意味着他们需要一起去面对曾经都不愿意面对的往事。
　　　　白楚等了很久，顾奎也没有给出回答。
　　　　“噗”，白楚气得变回原形了。顾奎突然一紧张，但是想想，这是在白先生的宅子里，不会有事，也就随他去。
　　　　“哥哥讨厌，哥哥明明知道一一已经没有亲人了。”小仓鼠像模像样用小爪子抹起眼泪，一扭头背对着他。
　　　　“小楚，我是一头狼，你知道吗？”顾奎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失去控制。我很害怕，这真的是根植于狼的本性中的东西，撕咬，争斗……这些，我不知道是否能控制得住我自己，万一有哪一天，再失去控制……对他来说才是更大的伤害吧。”
　　　　小仓鼠一歪头，想了想，“那，我能看哥哥的原形吗？”
　　　　顾奎拍拍他的头，“我的原形很吓人的，不像小楚这样可爱。”
　　　　“可是，我真的想看，哥哥满足我这个愿望好不好？也许不是哥哥认为地那么可怕。”小仓鼠又开始了臭不要脸的卖萌攻击，“以后我愿意把栗子味儿小饼干都让给哥哥！”
　　　　顾奎沉吟片刻，“吼”一声，一只矫健威武的银狼！
　　　　当他的原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小仓鼠看呆了。哥哥的牙齿好锋利好亮，每天一定是努力刷三遍牙才会这么好看吧。
　　　　哥哥的毛发也好柔顺好光滑，哥哥真是一只英俊的狼啊。
　　　　在顾奎以为小仓鼠已经吓呆的时候，小家伙蹦着伸出了爪子，似乎是努力想碰到他。
　　　　顾奎楞楞地，也抬起自己的前爪，这只仓鼠对他来说太小了，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把它拍死。
　　　　顾奎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小仓鼠跳起来，终于……巨大的锋利的狼爪，和小小的一只仓鼠的爪爪轻轻碰了碰。
　　　　have　five　达成！
　　　　银狼轻吼一声，两只前爪趴地，慢慢俯下了身子，小仓鼠喜欢是喜欢，但面对大型生物还是有点害怕，他有些不确定地后退了一步。
　　　　“上来。”顾奎说。
　　　　“哎……？”
　　　　小仓鼠试探着走了过去，跳到了这只狼的头上。一个没站稳，在银狼宽大的背上打了个滚才又爬起来。
　　　　“抓紧了。”
　　　　小仓鼠赶紧用爪爪揪住哥哥的毛，然后趴成一块饼，银狼站起来，在空旷的后院里也尽兴跑了起来。
　　　　顾一过来接白楚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头狼在绕圈奔跑的画面，仔细看，咦，狼背上还趴着一只小仓鼠……
　　　　白楚感觉到顾一过来，老远喊了他一声，“一一，快看！我在飞！”
　　　　68
　　　　察觉到顾一接近，顾奎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起来。他现在是狼，一只有利爪和尖牙的狼。
　　　　狼和人都顿在了原地。
　　　　顾一慢慢走了过来，狼悄悄后撤了一点，他很想跑开，不想让顾一见到这样的自己。
　　　　上一次他们这样相见的时候，他害得顾一失去了他们共同的母亲。
　　　　银狼忧郁地看了顾一一眼，慢慢，转过了身……
　　　　“哥！”
　　　　顾一叫住了他，“别走……”
　　　　银狼停住了，锐利的眼里变得潮湿温和。他看着向他走过来的青年，突然有点自卑和难过。在顾一面前变出原形，就好像是把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又给弟弟看到。他曾经，就是用这双爪子，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顾一向前走了一小步，狼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小仓鼠紧紧趴在他的后脖子上，贴在他耳朵边，小声说，“求你了哥哥，别走。”
　　　　银狼停在原地。
　　　　顾一小心地，一步步，接近了他。
　　　　终于他停在银狼跟前，蹲下身，充满渴盼地望向了这只银狼。
　　　　他的喉结动了动，“哥哥。”
　　　　银狼朝他微微低下头，顾一伸出手去，轻抚上银狼柔顺的皮毛。
　　　　一下，两下，银狼温顺地任由他抚摸。大型的兽类此刻温柔得不像话。
　　　　终于，银狼轻轻把头搁在顾一的肩膀上，顾一抱住了他的脖子，“哥哥。”
　　　　白楚用爪爪抹了一把眼睛，呜呜呜，这真是太好了，他整个鼠都好想哭。
　　　　顾一眼圈有点红，眼里却亮亮的，腾出手揉了一把小仓鼠的耳朵。
　　　　顾一带着白楚回去。
　　　　上车之后，白楚神神秘秘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果。认出来的那一刻，顾一讶然，“这是……”
　　　　白楚乐呵呵笑了起来，“哥哥口袋里一直揣着的，他不敢告诉你。哥哥也会害羞。”
　　　　剥好了送到他嘴边，顾一握住了白楚的手，把糖叼走了，吃进去，然后亲了亲白楚的手指。
　　　　被亲一下，白楚就乖了。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远方。
　　　　顾一突然说：“小楚，等平权提案通过了，我们就结婚吧。”
　　　　白楚不安地扭了扭，虽然很期待，但是一一直接提出来，总让他觉得很害羞呢。
　　　　“唔……我想想……”
　　　　“想什么，”顾一凑了过来，贴着他耳朵，“难道你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吗？那我可太难过了。”
　　　　“想过的，”白楚低声说，“想过。”
　　　　“想过什么样子的，嗯？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白楚憋红了脸，顾一正想继续逗他。
　　　　手机猝不及防响了起来，免提，顾奎急切的声音传来，“出事了，快回来！先别急着回去。”
　　　　顾一看向窗外，一阵耀眼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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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一被闪得睁不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分辨那白光是什么，这一个分神的时间里，已经有人接近了他们的车，试图用力拽开车门。
　　　　顾一迅速反应过来，扭转方向盘，车胎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拽着车门的人被甩了出去。
　　　　一击不成，很快一个物体从远处砸了过来，车窗的玻璃结实地砸中，碎片粘连在一起，看起来岌岌可危。
　　　　“来不及回去了，”顾一喃喃念了这一句，“他们有枪。”他们身后紧跟着几辆来路不明的车，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来，枪口对准了。
　　　　这个时候回去无异于跟这帮带武器的人迎头撞上，顾一不敢冒险，死踩油门，尽可能快地拖延时间，希望能甩开一些距离。
　　　　“不用掉头了，撑一会儿，我过来。”顾奎在那边说。
　　　　“别怕，他们不会伤害到你的。”
　　　　顾一担心白楚，小仓鼠一贯胆子很小，从前遇到一点事就想要钻到他怀里躲起来，如今这场飞来横祸，他着实害怕白楚会受不了。
　　　　白楚小小的嘴巴紧抿着，匆匆握了握顾一的手，“我不怕，我和一一在一起。”
　　　　“嗯，不会有事的。”
　　　　当初为了隐私和清净，白先生家离市区很远，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和车辆的踪影，身后子弹不断打过来，顾一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试图闪避身后的追击。
　　　　过去了不到三分钟，他已经觉得力有不逮，“小楚，你变回原形吧。”
　　　　白楚警觉地摇了摇头，“你要干什么？”
　　　　顾一此刻反而冷静，“油箱被动过，恐怕坚持不到哥哥来。待会儿我往路边的树丛开，车一停你就跑开躲起来。”
　　　　“我不要！”白楚几乎是喊了出来这句话，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恨恨地抹了抹眼睛，本来不想当个小哭包的，可是顾一的话一说完，他发现没办法控制自己，他不想让一一这样保护自己。
　　　　“听着小楚，”顾一语气严厉起来，不由白楚争辩，“车子一停，他们肯定会下车追过来。人形目标太大，你变回去找地方藏好，等哥哥来了，确定没有危险了再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白楚一直在努力把眼泪擦干净，可是怎么都擦不完，“我要跟一一在一起，我不要自己躲起来。他们是来找我的对不对？”
　　　　顾一故作轻松笑了笑，“所以你只要躲起来就好了，发现你不在，他们抓我去也没用的。”
　　　　顾一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拉过白楚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乖，我不会有事的。现在变回去。”
　　　　“我不要……呜呜呜，我不要！”白楚哭得快没有力气了。
　　　　“你不变回去躲好的话，我只好为你挡掉所有的枪子了。”顾一目视前方，轻声说。
　　　　白楚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泪都来不及擦，“噗”一声缩回了毛球。
　　　　顾一亲了亲缩成一团的小家伙，安静地笑起来，“我爱你。”
　　　　70
　　　　医院里的护士发现季先生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看起来双眼透着清明，有时候整个人都很糊涂。他那个好看的爱人过来的时候，季先生却总是在沉睡。护士小姐姐看得抹眼泪，他的爱人该是多么爱季先生啊，但是他们总没办法清醒着相见。
　　　　林远照常给他擦了擦身体，亲吻他紧闭的眼睛，“好好睡，我就快拿到白先生是扭蛋人的证据了，今天是提案投票的日子。扭蛋是扭蛋，人是人。他们没有权力跟人类站在一起。”
　　　　林远苍白的脸，显出一点笑意，“等一切过去了，我就会让你好起来。那个扭蛋，再也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了，你也可以像我爱你这样，好好爱我。”
　　　　白先生站在议会中间，拄着他的手杖侃侃而谈。
　　　　他语气平静而客观，讲述人类跟扭蛋人之间的故事，现场视频通过讯号传到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人类和扭蛋人一起站在街头等待。
　　　　他在讲话的过程中，投票数也在实时更新。
　　　　经历过十多年前扭蛋人动乱的人类对于扭蛋人大多持保留意见，或者说亲眼所见的恐惧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另一部分跟新型扭蛋人和平相处过的人类怀有希望，等待这场投票的结果能带给他们的伙伴平等的身份和权力。
　　　　双方的投票数一直咬得很紧，白先生的手紧扣着他的手杖，纵然是他也会感到紧张。
　　　　投票就快要结束了，支持者比反对者多了那么一点点，令人振奋又不安的，那么一点点。
　　　　林远按了按自己的耳机，在人群中他安静得太不引人注目了，“时间快到了，准备切换画面。嗯，是那卷带子。”
　　　　3、2……
　　　　“各位，今天我还有一个隐藏多年的小秘密要告诉你们，”白先生突然开了口，“我之所以称其为秘密，而不是真相，是因为这件事从不存在欺瞒，只是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但现在，也许是时候了。”
　　　　“各位，我其实是……”
　　　　“哈士奇！”
　　　　人群里一阵惊呼，白先生回头看到了自己身后的屏幕，这个场景……
　　　　他在自家院子里撒欢的视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接着画面一转，一头银狼在荒烟的道路上撕咬人类，已经有几个倒在了血泊里。
　　　　人群哗然。
　　　　议事厅的门被推开。
　　　　顾奎摘掉染着血的手套，修身的西装马甲和挺括的西裤完好勾勒出他的身材。
　　　　“各位所见，都是真的，但这只是真相的一部分。”
　　　　很快屏幕上开始播放第二个版本，顾一和白楚无人的道路上遇险。
　　　　车子失控般冲向路边的树林，紧追其后的车上跳下来几个持枪的人。
　　　　子弹毫无顾忌向之前那辆车射过去。
　　　　71
　　　　车门被拉扯，玻璃完全碎裂。
　　　　枪支抵上顾一的头，“这种时候，可以交出白小公子了吧？我们只要他去跟白先生谈判，把人叫出来，你可以安全离开。”
　　　　顾一咧开嘴笑了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扳机即将被扣动的那一刻，持枪的人被一只突然蹿出来的银狼扑倒在地。
　　　　枪很快，但那只成年的银狼显然也是富有战斗力，并且更为勇猛迅捷的。
　　　　顾一抓住机会，夺过了那人的枪支。
　　　　银狼有锐利的爪子和尖牙，矫健的体形为他平添了几分震慑力。
　　　　与之前播放的一般无二的打斗。
　　　　歹徒被制服之后，顾奎变回人形，擦了擦嘴边的血。
　　　　人群中有欢呼传出，竟然是觉得有几分精彩。
　　　　顾奎说：“我和我的父亲都是从扭蛋中来，十年期我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我也怀疑过自己是否具有人性。”
　　　　人群一阵骚动，投票的实时计数也像愣住了似的，一时竟然停滞了。
　　　　白楚和顾一此刻出现，用轮椅推出了季先生。
　　　　“是季先生！”
　　　　“扭蛋之父？”
　　　　在众人的议论里，季先生抬手压了压手腕，示意众人安静，他说“那件事，是因我而起。”
　　　　大厅里，转播里的屏幕里，传出季先生的声音：“创造出扭蛋生物的那一刻，我从未料到自己会爱上一个扭蛋人。”
　　　　对事情的发展感到惊讶的林远面无表情站在街头，转折出乎他的意料，但季先生这句话却让他眼中出现幽怨又刻毒的目光。
　　　　季先生说：“一开始我只把他当作奴隶，因为我觉得扭蛋人没有心，也没有人类的感情。在我伤透了他的心之后，他离开了我。于是我恨上了这个冷血的会背叛的物种，决定杀死城里所有的扭蛋人，以这个物种的消失来结束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
　　　　在场的市民都屏住了呼吸。
　　　　季先生：“但我却不知道，那些药剂的副作用是会使他们发疯。”
　　　　那头的林远惊呆了。
　　　　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
　　　　“很快我就后悔了，我尽力挽回控制了事态，也想挽回我的爱人。是的，那个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