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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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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月浓拾级而下,在人行道上走得畅通无阻,倒是比凝固成静态图片的车子快上许多。
  趁着周一下午没课,周末也把该处理的东西处理完了,陆月浓便找了家中介物色新住处。
  忙了这一下午,物色完可以搬的新公寓,陆月浓心里算是落了一块大石。虽从某些方面来讲,他确实不爱挪动,但学校要重建宿舍楼,他也不能当钉子户。也罢,等换了新地方,也顺带换换心情吧。
  更何况这房子地段还好,租金比之其他的,也尚算合适。他和中介约定好下周六下午去看看房子,没什么问题就付半年租金,直接入住。
  街角转过,逢上一家卖场,陆月浓思及时近饭点,在回学校公寓吃点泡面和在卖场找家店随便吃点里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走了一圈,最后陆月浓点了盘芹菜饺子,蘸着清醋慢条斯理地吃,吃着吃着,神情竟有些凝重起来。
  平大师生都说陆月浓有一副好脾气,陆月浓皱着眉的样子绝对稀见,但很少人知道,只要让他握着筷子开始吃饭,那表情就和冤家碰头似的。这么多年,他吃饭难的问题还是没根治,算不上厌食症,只是一吃就饱,扔了又不舍得。
  陆月浓吃到一半,开始拿筷尖在饺子腹上轻轻划拉,也不戳破。心中莫名其妙地想到,他其实更想吃鲜虾馄饨,但这其实是没什么道理的,他已经吃饱了,不可能再吃,而且之前已经逛过一圈,这周遭根本没馄饨店。
  正在陆月浓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忽地惊起:“这不是……陆哥吗?”
  陆月浓对“陆哥”这一称呼,实则已淡漠很多年,直到最近与某位江先生碰面,才将这一条件反射稍加唤醒。
  这句话像是凛冬掉进后领的一滴水,激得人精神一颤。他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不过能叫他“陆哥”的,必定是旧相识,哪能不熟悉呢。
  陆月浓转过头来,眼神很快由疑惑化作惊讶,他乍一下没想起全名,但总不能把人干晾着,脑中运转飞速,最先浮出一个绰号,他便脱口而出:“大头?”
  “陆哥你认出我来了?!”王治宇又惊又喜,“我就说嘛,肯定是你!”
  王治宇高中时候就吃得多,营养全面跟上,因而长得有些着急,如今除了更高更壮些,同昔日差别不大。陆月浓要是认不出,才是真的有问题。
  “哪能不认得,”陆月浓看他说话都要打颤了,示意他坐下来再说,“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请。”
  “不不不,哪能让陆哥请我,今天我付了,你打住,千万别跟我抢。”王治宇连连摆手,他点了一堆吃的,一晃多年,胃口有增无减。
  送走服务员,王治宇又道:“陆哥你怎么就吃这点,够不够,饿不饿,还来点吗?”
  陆月浓笑着摇头:“不用,你吃就好。”
  王治宇便不再提,开始和陆月浓讲陈年旧事,从陆月浓转学之后学校发生的大事小事,一讲到如今。
  像顺高重点班的大部分学生那样,王治宇以不错且稳定的高考成绩进入了名校,读的是经贸,出来便继承家中产业,发展得风生水起,已从南方一带发展至平城这一块的经济区。单从这吃东西的模样来看,一时半会倒分辨不出这是位身价不菲的大老板。
  因公司业务重心的转移,王治宇这两年住在了平城,也打算与交往多年的女朋友结婚了,事业爱情双丰收,甚至有在平城娶妻定居的打算。
  “我和栩栩也算是大风大浪都过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对她。”说完这句,饺子便登桌了,王治宇拿起筷子,就着醋吃起来。
  陆月浓依稀觉得这名字熟悉:“栩栩,是之前……”
  “是。”王治宇有点不好意思,显然是和陆月浓想起了同一段往事,“不过破镜也能重圆,就好像江哥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就算分开一段时间,真心喜欢的人也不会离开的。”
  王治宇顿了顿,可能是觉得对人撒狗粮不太好,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肉麻过度,立刻把话题转回来:“先不说这个了,陆哥,我在这住了两年了,真没想到,你也在这儿。要是早些遇到就好了,那会儿你走了,我们都……都特别想你,尤其是……”
  王治宇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饺子呛了,连连咳嗽起来。
  陆月浓倒了杯水,轻轻推过去,其实他不知该怎么说,或许世间的久别重逢,最终都归于难以言说。末了,只道出一句“现在见到也不晚”。
  “嗯,我们得……得找个机会好好聚聚,”王治宇头点得用力极了,他在手机上划出日程表来,说,“陆哥,下周五晚上有空吗?”
  “其实是有一点……”陆月浓一个“事”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王治宇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只好咽回去,想了想说,“不过处理得顺利的话,那天晚上可以出来。”
  临走时,陆月浓执意对半分了账单,王治宇虽然把手摆成电动模式,连说不成,但轮到服务生来了,却也不好直接驳陆月浓面子。
  出了商场,王治宇还在为没能言出必行万分愧疚,提出开车送陆月浓回家。
  陆月浓指了指商场外仍旧堵得一动不动的车流,笑着婉拒了,叫他在路上注意安全才是。
  王治宇只好说:“陆哥,你到时候要是能去,直接打我电话,我去接。”
  陆月浓说好。
  二人留了联系方式,互道再见,王治宇站在原地,目送陆月浓离开,他眨了眨眼,总觉得陆月浓同从前,实在是大不一样了。
  但王治宇很快往头上拍了一记,一本正经着对自己说:“想什么呢,你陆哥还是你陆哥。”
  转眼过了一周,到了周五,结束五六课时的课程后,陆月浓匆匆赶回家,进行整理屋子的收尾工作。
  这屋子不大,自己也不太爱置办花里胡哨的东西,因而要搬的东西也简单。衣服分季装进四个箱子,生活用品也放进一个大纸箱里,需换新或不用的则收进垃圾袋。
  这些都是易事,最难的是自己堆得满屋的书和材料,虽平时已分类,但一块搬进去装箱,足足能装满六个大箱子。没什么技术性,考验的纯粹是体力,不过陆月浓缺的也正是体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诸如此类的形容词大约说的就是他本人。
  王治宇进门的时候一惊:“陆哥你这是搬家呢?”
  陆月浓刚洗过澡,吹完头发,正坐在难得腾空了的沙发上,见王治宇过来,给他倒了杯水:“嗯,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去看房子,没问题就搬。”
  王治宇接过杯子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个房子不太适合继续住,方才他摁楼底铁门的门铃时,那铃声系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以一种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调子,愣是把一曲《铃儿响叮当》歪曲成了四不像。
  想到这,王治宇脑海中回响起那鬼哭狼嚎似的绝美旋律,脑袋又有些大起来:“那明天需要我帮忙吗?你看大箱小箱的多不方便!”
  “不用,已经喊了搬家公司,”陆月浓说,“等安置好了,请你来吃饭。”
  二人随意侃了会儿,陆月浓便说归置好了,去里屋换了身衣服,打算走。
  没想到王治宇突然激动起来:“陆哥,您穿这身吗?”
  陆月浓将自己从下而上地扫了一遍,疑惑道:“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有什么,哪儿都不妥!”王治宇拉过陆月浓,说,“恕我直言啊陆哥,咱这是同学聚会,不是家长会,您这打扮往这儿一站,我看了只想闭嘴刷题,还怎么嗨?”
  “那我……”陆月浓笑了笑,请教道,“应该怎么穿合适?”
  王治宇立刻把他那罩子似的外套往两侧一扒,露出一件白T,上面印着各色的字体,看不清楚是什么,只觉得很有学生时代的中二气质。
  “有没有像我这样的T恤,咱们穿了,年轻有活力,重返十八岁!”王治宇说着,语气也随着中二了。
  陆月浓盯着这衣服,心想如今自己不是衬衫就毛衣,即便是夏天也不大穿T恤了,更何况现在入秋了,他有点为难:“可能没有,我去翻翻夏天的衣服。”于是走到其中一个箱子边上,翻翻找找,好不容易寻摸出一件白T来。
  王治宇一喜:“就它了,咱们走吧。”
  陆月浓以为的聚会,不过是他与王治宇之间的简单聚餐,没想到是货真价实的同学聚会。
  到了酒店推进门去,只见包厢内灯光璀璨,酒宴齐全,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会见什么重量级领导。
  蒋复竞,刘莉……
  陆月浓一个个认过去,大部分还记得,少数几个时日已久,记不清楚名字了。目光转到靠里的地方,竟还有江倚槐!
  江倚槐与他视线接上,笑得露出皓齿白牙:“这不是——”
  “这不是我陆哥吗!?”董力帆抢着话接,激动得险些绊翻了橙汁,转头对王治宇龇牙咧嘴到一半,又忍不住笑,“好啊大头,你怎么瞒得滴水不漏的,怪不得叫我一定从冀城赶过来,说什么这波不亏!”
  王治宇理直气壮:“你就说,是不是不亏!”
  众人跟着起哄,都说是。
  董力帆被抢了台词,只得说:“今天高兴,必须好好喝几杯!”
  王治宇拍了拍陆月浓肩膀,转移火力道:“可不是嘛,陆哥尤其!”
  陆月浓站在一边,笑容凝在脸上,心中发出一个问号。
  江倚槐拿起杯子喝了口椰奶,掩住了嘴角泛起的笑意。
  这局到最后闹作一团,大家一同穿着傻里傻气的T恤喝酒唱歌。
  陆月浓作为“失散多年”、“刚与家族相认”的新宠,就算是想逃也逃不过,被逮着聊往事,聊现在,佐着白的红的入口,被灌得眼前迷离模糊。
  宴散后,老同学们跌跌撞撞,找人接或寻代驾,走得差不多了。
  王治宇留在包厢里断后,看见陆月浓拿额头抵在桌面上,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便要去扶人。
  江倚槐还没离开,他洗完手走回包厢,轻轻拍了下王治宇,作口型道:“我来。”
  待把陆月浓扶正了,王治宇压低声音道:“槐儿,我之前是打算送陆哥的,没想到刚刚不留神,给廖亮那小子灌了两口,你喝了没啊?这头一回带陆哥来同学聚会,我总不放心把他扔给外头的司机。”
  江倚槐哪能不知道王治宇的意思,他眨眨眼:“没喝。”
  看见陆月浓一来,他就没准备喝酒了。
  王治宇便顺理成章地把陆月浓托付给了江倚槐,还反复替陆月浓道了谢。江倚槐没多说,戴好口罩,架着陆月浓往酒店地下车库走。
  望着这对背影,王治宇那醉醺醺的脑袋想到,今晚这俩人好像没怎么说话,但转念一想,才觉得从前这两个那么要好,穿一条裤子估计也乐意,自己还插在中间瞎担心什么。


第26章 酒醉
  江倚槐停下车的时候,手机一震,王治宇还万分贴心地发来了具体地址,详细到了门牌号。
  车内暖橘色灯光亮起,陆月浓睡得不沉,眉头一皱,本能地抗拒着亮光。在灯光下,眉目愈发柔和,酒醉后的双颊稍有泛红。
  江倚槐盯着看了片刻,随后下车,打开陆月浓那一侧的门。
  陆月浓有些意识,迷迷糊糊地说:“到了吗?麻烦你……”
  江倚槐正给他解着安全带,听到这话立刻打断说:“到了,钥匙在哪?”
  陆月浓微微动了动左手,江倚槐就去摸他左边口袋,果然在里面摸出一串钥匙。
  简单四枚钥匙,其中三把是最普通的钥匙,几乎一模一样,借着车里的光,江倚槐发现陆月浓还很细心地在上面贴了“办公”“大门”“公寓”的字样。另一把钥匙上没什么记号,但很显然是高档了几个层次的钥匙,不做记号也能认清。
  为了避免麻烦,江倚槐把人横抱着下了车,开门上楼,又开门进屋。
  上回顶多算“勘察地形”,这还是江倚槐第一回 来陆月浓屋里,他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月黑风高夜,屋主醉酒天,也没想到陆月浓的屋子里除了摆放好的几个箱子外,其余干干净净。
  江倚槐察觉出不对劲,在心里嘀咕道:这是要搬家?
  但也没来得及多想,毕竟手里还有个陆月浓,江倚槐绕开箱子,找到卧室,想把人搁在卧室床上,却怎么也放不下去——陆月浓虽睡得沉沉,但不知哪里支出的力气,居然双手牢牢地扣在江倚槐腰上。
  江倚槐一只手托住他,一只手伸到后面,拍了拍他紧攥着的手,轻轻道:“陆老师……”可惜陆月浓动也不动。
  “陆教授……”
  “陆月浓……”
  陆月浓微微皱眉,但手仍如焊在江倚槐身上一样。
  江倚槐叹了口气,瘪嘴道:“陆哥,行行好,您……”
  陆月浓终于在睡梦中拨出几分意识,他的手松开了。
  “……”江倚槐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弟弟,这人一喝醉,果然还是古怪的陆月浓。
  江倚槐还在感叹终于解脱,没想到好景不长,这双素日里握笔打字的手,居然有辱斯文地顺着江倚槐的腰侧滑过,探进敞开的一层衣服里。
  江倚槐始料未及,脑子里的警报灯一排全亮,嗡嗡作响,连带着腰身一僵,思维和肢体同时当机,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自处。
  江倚槐不知所措地想:这是不是不太好,怎么喝醉了就这么不矜持,这算不算行为不轨?
  他轻轻拍了拍陆月浓的背,道:“陆哥,清醒一点……实在清醒不了,也先高抬贵手。”
  陆月浓挣扎了一下,眼皮还是没能睁开,他潜意识里跌进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有些不愿放手。他支支吾吾地喊了一个名字,把头埋到江倚槐的大衣里面。
  这段时日里,江倚槐总是在怀疑自己的听力,他再一次以为自己错听了,但其实是不可能的,房间里空旷而安静,他也不曾未老先衰听力损坏。
  江倚槐在抚在陆月浓背上的手撤开,挪到搂住自己腰的那只手上拍了一把,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陆月浓一时吃痛,顿了一下,像是犯错的孩子茫然无措地陷入了思考,搭在腰际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有点恋恋不舍。
  直至陆月浓将手收回来,江倚槐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看见这双手抬了起来,下意识地要去摸自己的脸。
  江倚槐哪受得住这盲人摸象似的摸法,赶紧趁着陆月浓脱手的空当,把人放到了床上。
  陆月浓嘴里嗫嚅了一句什么,这回声音是真的太轻,听不明晰了。他靠在竖起的枕头上,离开了江倚槐的体温,摸不到东西,也就渐渐偃旗息鼓。
  江倚槐开了一盏不算刺眼的壁灯,柔和的灯光洒下来,借着这点亮光,看得见陆月浓又陷入了平稳的睡眠,但或许是因为酒醉难受,眉头皱着,连抚在床单上的手,都在布面上攥出或深或浅的凹印。
  江倚槐盯着这这样的场面,把持一晚上的理智又在蠢蠢欲动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摸黑找到厨房里。
  他想着要不要做个醒酒汤,给陆月浓喝点舒缓一下。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过于骨感,江倚槐翻箱倒柜,寻遍整个厨房,就搜出一罐泡面,而冰箱里除了一罐酱菜和三瓶冰可乐,再无他物。
  江倚槐对着几乎空空如也的柜子,气得都发笑了:陆月浓想干什么,是要成仙吗?偌大一个屋子,正常吃食都找不到,这也太不健康了。
  无奈之余,江倚槐惦记着那头睡着的陆月浓,只得先返回卧室,他看陆月浓这么竖着,衣服也裹在身上,总归不大舒服,于是他把陆月浓的外套褪下来,留一件白T。
  江倚槐盯着这件衣服上的纹样,觉得似曾相识,没多想,只觉得今天大家的衣服差不多,走的都是青春怀旧路线,他探身扯过被子,给陆月浓搭上。期间,陆月浓想缩下去,又被江倚槐摆成一个正常的姿势。
  好不容易固住了陆月浓,江倚槐满意且无声地拍了拍手,心道:免得他忽然就吐了,可不能呛着。
  而后,江倚槐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走到阳台上,掏出手机。这段时间江倚槐给小王放了假,于是便打电话给另一个助理小杜,让小杜送醒酒汤的材料来。
  电话那头的小杜先是一脸懵逼,再是欲哭无泪:江老师,这点儿很多超市都要歇业了!
  江倚槐啧了一声,很想给小助理开开窍:“那就去找还没歇业的。老板的命令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好了不说了,快去,速来!”
  江倚槐端着醒酒汤进房间的时候,陆月浓又变了姿势,依旧是半蜷着睡在那里,被子也被团住了抱在怀里。
  他想到了露明山的那个夜晚,两人曾靠得那么近地睡在一顶帐子里。画面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与眼前的场景交叠……江倚槐挥散遐想,觉得陆月浓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睡姿。
  陆月浓面上的潮红已褪去大半,看着不那么吓人了,他的胸膛因呼吸而小幅度地起伏,睡得很是安稳。
  江倚槐走近了,把陆月浓扶起来。
  陆月浓还是没什么知觉,江倚槐插着腰,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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