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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色 荷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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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树上开着白色的梅花,暮冬里梅瓣如轻雪般飘零着,落在水上,衣上,如浮动着的玉片滚落四散。古见刹看到他耳边镂花的银钿,青黑的珠饰,安静垂着,沉稳内敛又不失飘逸的风骨,可以想见未幻化之前,那是何等美丽的羽冠。许多年后,古见刹想起来,再漂亮一幕不过平笙在花树下拍手鼓的这刻,如云黑发,如霞羽衣,平笙嘴角微翘,眼下无厉愁,无深恨,美好渡水可闻,触风可见。

    那红纱女子隐在湖边的灌木阴凉处静静看着平笙,不由得也痴迷了。

    古见刹未坐多时,便催着平笙赶路了。但天色很快暗下来,入夜后开始下雨,半道上偶遇一间废弃多年的破屋,两人便进去俏做停歇。

    门外雨声涟涟,雨光在暗夜里闪烁,旖旎冰凉。古见刹升了堆篝火,平笙便在那火边坐着,百无聊赖地支着头,偶尔用细棍在火堆间挑挑拨拨。

    突从门外传来隐约的手鼓声,平笙耳力极好,听到了便抬起头来往外看。古见刹问他看什么,平笙嘘了一声,说你听。话未落,果然又传来几声手鼓响,咚咚咚,比先前更清晰,似就在门外不远处。平笙说你听到了吗?古见刹却问:“听到什么?”咚咚咚,又是三声,清晰得就在门口似的。

    是良庭湖的邪灵,传来的不是声音,只是灵波。古见刹听不到,只有平笙听到了。

    平笙明白过来,本也不欲理会。不想那声音咚咚咚地一直敲个不停。平笙不觉烦了,于是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门外,古见刹问你要干什么,平笙说没什么,我想出去洗一下手。

    他丢掉手中的细棍,迈步便出门去了。雨夜暗沉,一会儿便掩盖了平笙的身影。





7雪女


    古见刹坐了一会,许久却不见平笙回来,心下不免怀疑他是不是跑了,于是起身执了门边的红油伞去寻他。

    平笙被封了妖力,妖气极淡,雨夜里几乎寻不得半点他的气息。古见刹凭直觉寻出了两里路,正有些后悔,冷不丁却见平笙正坐在河边的槐树下。

    槐树底下稀稀拉拉地落着雨滴,平笙全身被淋得透湿,却是闭着眼睡着一般。古见刹觉得奇怪,上前推了推他,“平笙?”他道,“你为何坐在这里?”

    平笙被他推搡了几下就慢慢醒过来,似有些混沌地睁开眼,无辜又纯情地抬头看古见刹。古见刹道:“干什么?不回屋里去么?快起来。”说着舀伞蘀他遮了雨。

    平笙乖乖站起来,伞下又木讷讷地看着古见刹。古见刹将伞递到平笙手上,转身往回走,回头又催促了他几句,平笙才慢慢跟了上去。

    古见刹坐在篝火旁继续闭眼打坐,身后的平笙跟进屋里来,他听到平笙收伞的声音,须臾又听到那轻缓缓的脚步朝自己移过来,羽衣铺陈于地,发出很轻的悉簌声,有种小点心翼翼的温柔,之后便是长久地沉静。

    古见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睁开眼,发现平笙正盯着自己看。四目相对,那金色的妖瞳流移开去,欲盖弥彰地看向别处,古见刹看到他的面庞上有很淡的红晕,篝火映照下,分不清是不是因为眼前的火光的缘故。

    古见刹沉思了一会儿,复又看着平笙。他的眼依旧是古井无波的,但因为眸中映着飘荡的火星子,冰凉的雨声中,无端熠熠温柔,引人遐想。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平笙慢慢站起来走到古见刹身边,试探地坐到他的身边,见古见刹没有反应,便又牵过他的手,拢在手心里捏着。

    古见刹眯起眼睛,他的眼睛本就细长,平时就是一副悯苦慈悲的模样,如今雨水一染,不动情也有十分温柔。

    平笙看着他的眼睛,从身侧慢慢粘上身,抬头在古见刹的脖颈上闻了闻,须臾揽住他的腰,凑到唇边便要与他亲昵。古见刹看着他,端然不动地任他上下其手,平笙的热气呼在他的唇鼻间,旖旎的妖氛中,有一股极淡的邪气。

    古见刹垂目,再抬头时眼中竟含了浅笑,他伸手握住平笙的胳膊,将平笙整个人拖到跟前,又示意他站起身来。平笙拖拽着尾翼立在他的跟前,沾着雨水的羽衣熠熠冰凉,那脸颊脖颈却绯红滚烫,眼神流金迷离,面庞如桃玉般鲜艳明润。

    古见刹含着浅笑抬头看他,眼睛落在平笙半敞的胸襟上,伸手做了个“撇掉”的手势。

    平笙心领神会,毫不扭捏地就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羽衣落地,呈现一副白玉无瑕的身体,如千年沉淀后的日月精华,精致旖旎。平笙上前两步,伸手贴着古见刹的脖颈又粘身上去。

    古见刹没有丝毫抗拒之意,反而主动圈住他的肩膀揽住他的腰身,低头与他唇齿相接。平笙不防得到这样主动的回应,一时激动得难以自禁,古见刹手中箍得越来越紧,他浑然忘我之中并未在意,直到发觉呼吸不能,才伸手推了推古见刹,不想古见刹手劲毫无松懈,他察觉不对正欲逃开。不防周遭突然佛气大盛,平笙大惊失色,又觉古见刹往自己口中吹了一口气,那气息如刀,顺着咽喉向下,五脏六腑一时间如遭重击。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平笙的身体里传出来,便有东西在平笙体内剧烈挣动起来。

    没有了羽衣的遮挡,古见刹的手直接掐进平笙的**里,十指如铁钉般让那东西逃脱不得。他低头冷目看着,正等着那东西在平笙体内消殆干净,不防平笙突然清醒过来,那妖眸一瞬间变得凌厉怵人,古见刹还未开口,平笙已扬手向古见刹挥过来。

    这一爪已带了妖力,古见刹不得不忌惮,无奈之下两手一撒将怀中的平笙旋拋了出去。平笙一个旋身半跪于地,便有一股水流顺着平笙的的发丝滑出来漫到地上,尔后如一蜿水蛇快速窜过门口,融进雨水里不见了踪影。

    平笙捂着胸口,眉头紧皱,显然是极不舒服。

    古见刹看着那东西消失在夜雨里,并没有要追去的意思。那只是个邪灵,连肉身都没有,一但脱离了寄附者,古见刹便看不见它了。古见刹道:“平笙,方才你的脑子进水了。”

    “你脑子才进水了!”平笙站起身来,肩背上的十个血窟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那不过是只邪灵。”

    古见刹闻言颇有讽意道:“我还以为凭你的道行,当无妖物敢对你不敬,何况一只邪灵。”平笙闻言怒道:“因为你封了我的妖力,众妖识不出我的气息,将我视为凡人了!那小东西竟然附我的身,臭和尚!我自修炼成妖,未曾受过这般屈辱!”


    古见刹闻言抬头看他,淡道:“你有怨恨,当对那邪灵撒去。贫僧又有什么不是?你既觉受辱,我欲收杀那邪灵时,你又何必发难于我?”

    古见刹坐下,闭目道:“妖就是妖,是非不分。”

    平笙闻言冷笑,一扬手,地上的羽衣如云般扑回到他的身上。他上前两步,一脚直接踩到古见刹的肩上,微倾下身,居高临下盯着古见刹,一字一顿道:“和尚,我要你解开我身上的结印。”

    平笙赤着脚,脚底下的泥土一下将古见刹的衣服弄脏了,古见刹鼻尖闻到湿泥的涩味,脖子上被平笙脚边的裙翼弄得发痒。他未多想,伸手抓住了平笙的脚踝,平笙的脚踝冰凉,触手如玉,一瞬间让他想到玉殊塔中的巫山雪女,他胸口一窒,竟怔了许久。

    平笙见他怔忡,脸上已露恼意,正欲呵斥,已听古见刹道:“不可能。”

    平笙闻言怒火攻心,用力狠踹了古见刹一脚,古见刹佛气傍身,这一脚没将他踹倒,倒引得平笙自己一个踉跄。他不再与古见刹多话,一拂袖直接出了门。古见刹却不敢再掉以轻心,立即站起跟了上去。

    平笙一路往回直接到了良庭湖,雨夜没有月光,湖面一片漆黑不能视物。平笙一身妖气隐隐腾动,尽管封印在身,仍挡不住那四溢的怒火,惊人的妖气弹压在整个湖面上,连风都不敢往这吹。

    平笙的妖瞳于湖面一扫,不费吹灰之力便看到了那隐在湖底长草处的邪灵,他五指一伸,那邪灵便被扼着脖子从水中拽了出来。是早上见到过的那个红纱女子,面容娇好,此时仰着头半跪在地,平笙才发现这女子肚子奇大,红纱都不能遮盖,白花花地敞露在外。

    原来是只姑获邪灵。这种邪灵传说是被溺毙的孕妇怨气所化,因为对腹中胎儿有难解的执念,如在水中遇上嬉戏的孩童,便会化为水鬼将孩童拉入水中,用水草扎了塞到自己的肚腹里去,当成自己的胎儿来养。又因自身已死没有阳气可供胎儿存活,便常附身于美貌的女子,夜间寻男子交合吸取阳气,以供腹中胎儿不死。

    但姑获本身是邪灵,胎儿在其腹中,怎么可能存活长久,死是早晚的事。姑获却似乎对此不知,死了一个,便会再去偷一个活的来养,又至死去为止。周而复始,不知痛苦。

    红纱女子仰着脖子看着平笙,眼中惊惶不已,却仍不忘一手护着肚子。平笙转开脸去瞧了瞧湖面,这良庭湖不大,哪来这么多孕妇怨气竟成姑获,这红纱女子必然不是生于此湖,数月前青海荒林失火,说不定便是从深冥河逃过来的。

    平笙看着这邪灵,心中怒气虽盛,却终是没忍心下杀手。他五指稍松,那女子化气便又遁入湖中去了。平笙道:“此次放你一马,给我从哪来的滚回哪儿去,再敢害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女子哆哆嗦嗦地隐在水下,闻到平笙散发出来的气息,才有些识得平笙。她意识到是青海的那位妖王,想到自己做的事,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时忘竟了回话。

    此时湖面突然受到一股重压,紧接嘭然炸起一片数百丈高的水花,湖水回坠落在岸上,激起一片磅礴的雨雾,整个良庭湖顷刻间少了一多半的水。那邪灵受到惊吓,手忙脚乱往水草深处使劲躲了躲,用灵波传话出去,连连说知道,知道了。

    平笙泄了愤回到屋里,近着篝火侧躺下身,古见刹跟着走进来,平笙抬眼看他,他本有许多话想骂给古见刹听,脱他衣服占他便宜的事也要跟他算算,无奈他的身体已如铅般沉重,大伤小伤积累着早该休息了,平笙只来得及瞪了古见刹两眼,那眼睑便不受控制地合了起来,他脑中想着要起来和古见刹打一架,但这皮囊已半昏半睡着沉了下去,不过三数便在古见刹身边,睡着如小猫一般了。

    古见刹看了平笙一会儿,心中莫明一动。他起身走过去,伸手将那封印结开了。平笙如被松了绑,眉头都在睡梦中缓了开来,那呼吸也更显平稳。

    古见刹瞧着平笙的模样,嘴角不自主地含了浅笑。他站起来,冷不丁却见门口站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是一灵识,穿着素净的雪衣,黑发雪肤,浑身无一坠饰,却无端朦胧动人,她上前两步,身体如柔云般轻缓缓地移动。

    “雪女。”古见刹面庞微动,“你为何出现在这?”

    “见刹,你心软了。”那女子未回他的话,抬起脸来,面上挂着我见犹怜的泪痕。

    古见刹道:“不可能。”

    “你的心在我这里,有没有心软,难道我不清楚么?”那女子伸出手来,手中握着一血淋淋的心脏,“你说了你是我的人,怎能对他人动心?”

    古见刹道:“够了。”

    “你知道吗?我还在玉殊塔里流着泪,指望你回来说抱歉,说你后悔了。玉殊塔里没有你,好冷啊……”她说着上前来拉古见刹的手,古见刹心下竟怒,斥道:“放肆!”他一挥手,带出的佛气瞬间将雪女的那抹灵识击散了,那灵识在门口重新聚拢,没有再上前来,含泪看了古见刹一眼,悠悠淡去了。





8白凶


    平笙突然转醒过来,那妖瞳悠悠一扫,问:“刚才什么东西在这?”古见刹转身过来,说没有什么东西。平笙皱着眉站起来,他刚被解了封印,知觉立即变得敏锐:“刚才明明有一股妖气,很重……现下仍有,你闻不到吗?”

    古见刹打断他道:“不就是你自己身上的妖气?确实很重……”

    “臭和尚,我自己的妖气我会不识?刚才的妖气并非普通妖物所有,邪阴冰冷,正与我相冲……”他正要说下去,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解了我的封印?”

    古见刹从怀里摸出一块竹花糕递到平笙面前,淡问道:“吃么?”

    平笙看着眼前的竹花糕,狐疑地瞧了古见刹一眼。古见刹道:“想吃的话,就不要说话。”平笙闻言权衡了一会,舀过那竹花糕送到嘴里,果然就不说话,妖气什么的也不再追究了。

    古见刹面对门口坐了一会,雪女那股冰冷的余息久久不散,如烟般绕在他的周身,那挂着泪痕的脸庞,似乎在下一刻又会显现在他眼前。古见刹心中不得安宁,于是起身道:“平笙,我们走。”

    平笙咬着半块竹花糕,抬头问:“去哪?”

    “自然是赶路,到我闻寺去取岁提春。”古见刹道,“白日阳光强烈,你不便于行,夜间阴凉,你不喜欢吗?”

    平笙吃了一惊,觉得这和尚和善得有些诡异。古见刹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看一脸狐疑的平笙,从怀里又掏出一块竹花糕,道:“来么?”平笙果然不再多想,起身就跟了上去。

    外间雨已经停了,古见刹执了根火把在前面走,平笙在身后跟着,他的眼睛在夜间明锐异常,又因解了封印,吃了两块竹花糕的缘故,此时走起路来竟比古见刹还平稳。

    两人出了镇沿河边走,刚下过雨的夜没有月光,平笙走在河岸边上,察觉到有东西在一路跟着他,那东西隐在河水里,一尾鱼似的追着平笙的步子。平笙往后看了一眼,忍不住就驻了步,那东西察觉到平笙停下了,在河里屏息了一会,终于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原来就是刚才附在他身上的姑获邪灵。

    那姑获在平笙的注视下爬上岸来,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平笙,开口便是一句“大人,您可怜可怜奴家吧……”大概是以前常常附身在青楼女子身上的缘故,那娇媚柔弱的语气,很有烟花地的脂粉香。

    平笙真不习惯这称呼,也不知道她追着来的目的,有些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前面的古见刹突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平笙,问:“怎么不走了,刚刚你和谁说话?”

    古见刹看不见这邪灵,连这邪灵说的话也听不到,平笙不想向他解释,说了句“没什么,走吧”就跟了上去。那邪灵跟着平笙的步子走,抱着肚子又叫“大人,大人……”平笙皱眉,用灵波道:“快说。”

    那姑获颤着声音道:“奴家先前不知道您是青海的那位,无知之下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吧。奴家不是生于良庭湖的,原来是在青海深冥河,奴家很久很久之前还见过您……”她这么说本想与平笙的套近乎,不想平笙听了无动于衷的,于是又转了话道:“前数月青海失了火,那地连同北岭那块一起被一魔物霸占了,那魔物是只旱魃,自他来后,深冥河已数月无雨,我活不下去才逃到这镇上来的。”

    平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冰冷冷的语气,已经是很明显的坏脸色。那姑获有些被吓住,再不说废话,两指往自己的肚腹一划,那白花花的肚子便被刀剖了似的敞开来,那姑获手伸进肚子里去,竟从中掏出一团粘糊糊的东西,宝贝似的递到了平笙的怀里。

    平笙冷不丁接到这么个东西,下意识就要扔出去。触手却发现那东西竟是活的,并非怨灵所化,而是活生生的一团乱麻,完全不可能是姑获自己所生。他不禁出声道:“你这是偷了谁家的孩子?!”

    他这一声被走在前面的古见刹听到了,古见刹转过身来,冷不丁见到平笙怀里那粘糊糊的肉团,远远站着便问:“你不能走快些么……怀里捡了什么东西?”

    那姑获向平笙哭诉:“那旱魃在青海一直不走,石圩镇距青海不过百里,不用多久,这里也会大旱的。我的道行极浅,没有水,如寻不到别的避难处,不久就会消散了。可怜我的孩子……”

    平笙打断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姑获闻言看着平笙,脸上又露出无辜又纯情的神色:“这怎么不是我的孩子?我千方百计得来的阳气,都是为了他,为了让他活下去……”

    平笙甩了甩手上粘糊,抹开那孩子的身体,这小东西长得奇怪,尖嘴猴腮,长着一身白毛。
    这孩子是姑获偷来的,塞在肚子里死了许久,尸体拜阳气的滋养没有腐烂,而是被养成了一只白凶。这姑获恐自身活不长久,便想将这白凶过继给平笙,平笙身为妖王,一身妖气纯厚盈盈,这白凶便是没有阳气,只要在平笙身边,也是死不了的。

    这邪灵是孕妇怨气所化,支撑其灵魂的不过是一股执念。要与她讲道理根本不可能,她觉得这团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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