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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琛低下头去，夹了一只小龙虾剔干净，放在林遥远面前的碟子里：“他家的琵琶虾也很好吃，尝尝看。”
　　林遥远暗忖大概程琛是暗示接下来还会在演艺道路上给予他帮助，有心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当着面推拒别人的好意太失礼节，何况程琛并没有说那么明白。
　　说到底，他到现在都还在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新人奖牛角尖里钻着。
　　程琛道：“艾玛最近可能要调去十八层，如果那样的话，对你的发展也是有利的。”
　　林遥远对此事毫不知情，就连一向好八卦的范小雨都没有提到这件事：“我不知道，这消息确切吗？”诚如程琛所说，如果艾玛从中层管理升做了高层，对她的直属艺人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
　　程琛露出些意外的神情，好笑道：“遥远，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公司的事务。”
　　林遥远尴尬的笑笑。从前他无需关心，现在他根本无从关心。
　　程琛道：“我在非凡是有股份的，你知道吗？”
　　林遥远恍然道：“难怪范小雨都不知道的内幕，天王你会知道了。”
　　程琛颇有些哭笑不得：“我该说你的关注点很奇怪吗？”
　　林遥远耸耸肩道：“我这种底层艺人，关心太高端的事情也没有用啊。”
　　程琛板着脸道：“那你现在知道了，我不止是你的师兄，还是你所属经纪公司的股东，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林遥远想了想，伸出筷子夹了只虾放在程琛面前：“师兄不是说这琵琶虾很好吃？多吃点啊。”
　　程琛看着那只完整的虾，挑眉道：“还要我亲自来剥，太没诚意了。”
　　林遥远憋着笑道：“师兄刚才剥虾的手法出神入化，师弟我拍马难追，所以还是你自己来吧。”
　　程琛笑了起来，说道：“早就想说你，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天王’的称呼我，再好的感情都被叫淡了，以后改个称呼。”
　　林遥远从善如流道：“好，程师兄。”
　　回去的路上，范小雨打来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有气无力：“林遥远，明天记得早起，我们要去和NY签合同。”
　　林遥远道：“几点？还有，你怎么了？”
　　范小雨几乎要哭了：“我一直帮艾玛姐整理文件到八点多，总算结束了可以回家，大厦的破电梯又出故障，把我关在里面整整半小时，手机还没信号，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呜呜呜……”
　　林遥远大笑，范小雨道：“你不要幸灾乐祸，我本来还不确定，现在可以肯定了，管理处的人说那个之前被关的倒霉蛋，肯定就是你！不跟你废话了，明天早点起床，挑一件精神点的衣服，八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他挂断电话，开车的程琛笑道：“看来以后去公司，要爬楼梯上去了。”
　　林遥远开玩笑道：“这个怎么破？不如去问问你认识的那位大师。”
　　程琛道：“有段时间我总是倒霉，那位大师就指点我在几个风水位摆了改运的东西，”他指了指挡风玻璃前的貔貅车饰，“这个也是大师交代的，水晶开运。”
　　林遥远不由道：“唐总监也信这个？”他说完后立即有点后悔，提他做什么呢。
　　程琛的神色微变，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不过是巧合，刚好买了两个一样的，我这个是用来开运的，他那个是别人送的礼物。”
　　林遥远默默的想，这个“别人”是不是程琛自己？
　　他岔开话题道：“现在这部电影还有多久结束？”
　　程琛道：“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只要导演不要求返工。”
　　林遥远道：“听说穆连戈导演很严厉啊。”
　　程琛道：“说来也还好，就是要求很高，是个对自己对作品都很严格的人。”
　　这句话无疑是个非常高的赞美，不过穆连戈也的确当得起这样的溢美之词。
　　说起来，那时候他还差点就接了这部戏，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拿到剧本和角色信息，就已经挂掉变成了林遥远。
　　到了林遥远家楼下，他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道：“程师兄要上去坐一下嘛？”
　　程琛道：“明天你我都有工作，这次就不了。”
　　林遥远点点头，拉开车门下去，说道：“那师兄路上小心。”
　　程琛微笑着点点头，又道：“好。下次我去你家的时候，可是会检查光碟盒的，你要做好准备。”
　　林遥远呆愣了下，霎时尴尬起来，他都要把这件事完全忘在脑后了。
　　程琛朝他挥了挥手，调转车头绝尘而去。
　　一进家门，林遥远立刻就把光碟盒拿出来，把里面程琛的电影挑了出来，剩下的一股脑扔到垃圾袋里，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心头的尴尬也才稍稍减退了下去。
　　留在茶几上的几张电影光碟都是程琛早些年的作品，最近这一两年的倒是没有。林遥远坐在沙发上抽出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爱伦湖》，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左右无所事事，不如重温一下这部心头之好。
　　《爱伦湖》的剧情主线并不复杂，程琛饰演的守湖人独自住在爱伦湖边的小木屋里，和生活在湖畔的一群候鸟为邻为友。一群来野外写生的美院学生打破了爱伦湖的平静，也扰乱了守湖人的生活。故事讲述的就是守湖人和这群学生在朝夕相对的半个月里，如何从互相排斥，到互相理解，互相信赖的人性相融的过程。
　　五年前的光影技术和现在相比当然有差距，节奏很缓慢的文艺片又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点出的爆点，上映时他还在国外读书，反复看这部片子乐此不疲的时候，和他住在一起的同样是中国人的室友表达了无数次的难以理解。
　　只有他自己知道，吸引他的是影片里的一小段支线故事。其中一个有轻微自闭症的学生，在守湖人的影响下逐渐完成了自我健全。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总之就是特别喜欢这个片段。守湖人把误入爱伦湖湿地，险些葬身泥沼的自闭症学生救出来，可是学生不但不感激，还对他充满敌意。守湖人背着他回去的路上，他还是不停的说着恶毒的语言来发泄心里的不满。
　　最后，守湖人淡淡的开口道：“说累了，就睡一会，路还长着呢。”
　　那个学生趴在守湖人的背上默默流着眼泪闭起眼睛来假寐，屏幕外的林遥远也如同过去每次看到这里时一样的心情难以自制。

　　19、梅森的情敌

　　由于上一年的广告合约将满，投放在媒体的广告短片马上就要撤下来，因此YN和林遥远签订的合同中，特别标注了广告的拍摄要马上开始。
　　这样的安排林遥远并没有异议，范小雨也乐得看他积极向上的开始工作，于是NY洗发水新一季的广告在皆大欢喜中马不停蹄的开拍。
　　在双方的沟通之下，最终选择了小清新剧情式的广告策划案，以一对文艺青年的爱情故事为背景，拍摄几个小片段展现年轻恋人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当然其中会用重点烘托手法去突出广告角色亮丽和飘逸的秀发。
　　这样的剧情对于刚刚结束偶像剧拍摄的林遥远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可是对于他的合作搭档来说，就有那么点吃力了。
　　在拍摄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这个女孩还是连一个能够让导演满意的表情都摆不出来，整个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忍耐到麻木。
　　范小雨上午被艾玛召回公司，一直到临近中午才到，她端着切好的水果放在林遥远面前，自己先叉了一块火龙果放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艾玛姐说，媒体来采访的时候，你除了替NY做宣传，记得提一提你的电视剧。”
　　林遥远点点头道：“我懂。”
　　这时导演又一次气的喊卡，林遥远瞄了一眼广告女主角，低声道：“那天签合同的时候，NY那边不是说这女孩是戏剧学院的优等生？”
　　范小雨无趣道：“我听人家说她和周漾还是同班同学，别的没看出来，认干爹的本事倒是一模一样。”
　　林遥远心下了然，那女孩娇滴滴的跺着脚对女导演撒着娇，他叹了口气道：“可惜咱们导演不是蕾丝边啊。”
　　范小雨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导演能忍她几天。”
　　导演的耐力显然比范小雨想象的还要差，第二天这位姑娘就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旧相识。
　　林遥远对谢真这个名字的印象已经并不太清楚，直到看到她本人的时候才想起来两人曾经在唐启辉的葬礼上见过面，当时谢真还替她的表妹要过签名。
　　谢真的专业程度显然比她的前任好了不止百倍，她把女主的单独镜头补完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导演龙颜大悦，摄影棚的气氛也从昨天的阴风暴雨变成了风和日丽。
　　林遥远领教过她张口就问“你是不是GAY”，生怕她再来什么语出惊人的表现，因而盘算着尽量少的和她交谈。谁知谢真和几个月前似乎有了变化，和林遥远的寒暄都是中规中矩。范小雨说谢真刚刚改签了非凡娱乐，林遥远暗想可能是公司多少也内幕了些，之前的担忧也就淡了下去。
　　商业广告并不太需要演员过多的表演，拍摄几组镜头之后就完全是后期的剪接、调色和特效，加上林遥远和谢真都不是周漾的同班同学，整个拍摄工作三天之后就圆满结束。
　　NY公司的公关代表设宴请了男女主角和广告公司的负责人一起吃饭，以表示答谢和庆祝。
　　林遥远对这种礼节性的款待并不太感冒，本打算找个理由推掉，被范小雨打了小报告给艾玛，艾玛一个电话打来：“今天的广告商，明天很有可能就是赞助商，你重视一点。”之后，林遥远还是强撑着笑脸客客气气的去了。
　　谁知落花有假意流水无真情，NY对于他和谢真这样的非一线艺人并不重视，派了两个一看就很嫩的公关代表作陪。广告公司的代表一看这情形，也就随意应了应景，陪了一会就找理由撤了。
　　很听领导话的林遥远和谢真默默的吃完饭，NY的公关代表欢天喜地的完成任务，牵手双双把家还了。
　　留下林遥远和谢真，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不约而同的苦笑起来。
　　谢真道：“还以为跳槽到非凡会有特殊待遇，没想到还是这样啊。”她之前就一直都是靠着各种广告在观众那里混个脸熟，参演过几部小成本的电影，还都是龙套角色，多年来和广告商的关系一直都是这种境地，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免带出几分自嘲来。
　　林遥远也不会安慰人，只得顺着说道：“你刚转过来经纪约，将来会有好机会，慢慢来嘛。”
　　谢真理了理波浪卷的头发，不是特别有精神的说道：“反正也只能慢慢等，算啦，新同事，给你机会送美女回家。”
　　林遥远刚买的新车被迫迎来了第一个主人之外的乘客。
　　听到谢真报出家庭住址的时候，林遥远是有些诧异的，她竟然和唐启耀住同一个小区。唐启耀那套公寓的价格他心知肚明，谢真在娱乐圈的地位远远不足以让她能够在那个小区里拥有固定资产。
　　虽然有些奇怪，可打听女人的隐私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林遥远选择了缄默不语，悄悄开车。
　　CD机里放着一首粤语情歌，低沉缓慢的男声透着几许慵懒缱绻。
　　谢真忽然开口道：“林遥远，你想过结婚吗？”
　　林遥远莫名道：“暂时没有。”
　　“就是说将来还是会结婚咯。”
　　“……当然会。”
　　谢真把头靠在车窗上，窗外的霓虹在她脸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眼神困顿挣扎：“和女人结婚以后，GAY有没有可能重新喜欢上女人？”
　　林遥远：“……”
　　谢真发泄似的低咒了一句，而后道：“你不用回答我，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好了。”
　　林遥远对她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听到这话，乐得不用接她的茬。
　　车子被保安礼貌的拦在小区门口，谢真从半开的车窗向外道：“我是七栋的新住户。”林遥远禁不住眉头跳了跳，不会这么巧吧？甚至和唐启耀住同一栋？
　　保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恍然道：“谢小姐是吗？”又打量了打量驾驶座上的林遥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放行。
　　林遥远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直觉一定是被误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停在七栋的楼前，谢真无精打采的低声道：“多谢你了，慢点回去。”
　　林遥远客气的笑笑，谢真拉开车门下车，她还没站稳，林遥远眼角就瞟到一个人影从旁边蹿了出来，猛力推开了谢真，冲着车里大声道：“还敢躲我！你以为换车我就猜不到是你……诶？怎么是你？”
　　林遥远意外的看着来人：“梅森？”
　　谢真晃了几晃，幸而没有摔倒，柳眉倒竖起来，指着梅森道：“又是你这个小孩，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森无视了她，向林遥远道：“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林遥远道：“我送谢小姐回家。”
　　梅森睁大眼睛看着谢真，不可置信道：“回家？哈！你这女人，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家？”
　　谢真把头发捋到耳后，从手包里掏出一件东西来扬了扬，抬高下巴道：“喏，这是他给我的钥匙，我们家的钥匙。”她在“我们家”这三个字上重重的咬了咬音。
　　梅森脸色大变。
　　林遥远联想到刚才来时路上谢真提到的“结婚”，忽然理出了头绪，难道唐启耀那张婚纱照的另一位主人公就是谢真？
　　梅森到底才十九岁，被激怒之后竟然一个箭步冲上去要到谢真手里抢夺那把钥匙。谢真又怎么会轻易让他如愿，死死的抓住那把钥匙不肯放手，发觉力气不济之后，突然尖叫一声，把钥匙塞进了礼服的深V领口里去。
　　林遥远坐在车里瞠目结舌，看来唐启耀的新欢旧爱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真是……太好了！
　　梅森气愤的骂了一句，谢真毫不犹豫的回骂了一句，两人开始对骂起来。再这样下去，保安马上就会闻声赶来了。
　　林遥远权衡了一下，摸出手机来拨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林遥远尽量平静的说道：“唐总监，你现在在家吗？”
　　那边静了几秒才道：“林遥远？你要到我家里来还债吗？”
　　林遥远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我在你家楼下，你最好快点下来一趟，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唐启耀道：“你在我家楼下……跳艳舞吗？”
　　林遥远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狠狠的按下了挂断键。
　　他重新看了看外面，不知道谢真刚才说了些什么，梅森的脸色变得惨白非常，仿佛一瞬间就被打掉了气焰。
　　谢真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冷笑着站在那里，胜利者的姿势摆的很足。

　　　　20、所谓人气

　　林遥远想了想，觉得这种时刻他还置身事外有些不太合适，便下车站在敞开的车门边，斟酌着说道：“两位有什么话好好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梅森低垂着头不说话，脸色却极其难看。
　　谢真冷笑道：“你要问问他，从始至终好像都在误会什么。”
　　梅森撇过脸去，下巴线条绷成了一条线，咕哝着吐出一句：“我不想听你说，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林遥远看看旁边的建筑，梅森并不知道“他”在家？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放在车里的手机响起，屏幕上一明一暗闪烁着“唐启耀”三个字。
　　他接起电话来，那头的人说：“站在你旁边的是梅森和谢真？”　
　　林遥远下意识的抬起头，夜色中只能看到这栋建筑上有无数个亮着灯光的窗口。他侧了侧身，压低声音道：“隔着二十几层俯瞰地面，还能看得这么清楚，是戴了红外望远镜吗？”
　　唐启耀道：“身为本公司的签约艺人，你们的职责就是到执行总监的楼下排练话剧吗？”
　　林遥远道：“总监不愿莅临指导，莫非是想让剧情早点过渡到白热化阶段？”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林遥远自鸣得意起来。
　　唐启耀说：“你告诉梅森，他唐哥搬回了旧宅。”
　　林遥远莫名道：“……你的旧宅在哪里？”
　　唐启耀的语气高深莫测：“林遥远，你知道梅森姓什么吗？”
　　林遥远看看还在和谢真斗气的梅森，迟疑道：“不是姓梅？或者，姓森？”
　　人对于自己的名字总是非常敏感的，即便这两个字中间还隔着三个字加一个标点，梅森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惊觉，疑惑的看了过来。
　　林遥远尴尬一笑，装模作样的问道：“有个导演对你感兴趣，让我问你姓什么。”
　　梅森无趣的答道：“文。”
　　林遥远继续装模作样的对着手机道：“他姓文……文梅森？！他和文麦克什么关系？”
　　这下就连谢真都古怪的看过来：“林遥远，你是故意的吗？”
　　林遥远这时已经后知后觉的猜到了真相，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个……梅森，你堂哥他搬回了旧宅。”
　　梅森皱眉道：“不可能！我去找过好几次，他都没有在……”他忽然停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然亮起，转身就往小区外走去，脚步越走越快，走了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