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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过得太凄惨了，收不到爸爸的苹果，我自己也没给自己准备礼物。我以为……我以为只有餐厅摘到那顶帽子，就只能说几句瞎话哄自己开心了。你不反驳就很好了，就当自欺欺人……没想到是真的。”
　　范烁静不催，定定地看着安彤，等安彤讲完才重复：“挑你喜欢的。”
　　安彤忙不迭地摇头：“我都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送什么都好！不是，什么都不送也行的，我们出来了，也算过节了。能在一起就很好。”
　　微微仰头，一双黑亮的圆眼对上范烁静，眼眶有点红，眼中水汽在萦绕。
　　小狗狗眼，看过来的时候专注认真，含着情。
　　范烁静心神不定，刹那之间地动山摇，险些没能把持住自己。
　　胸口一片翻山倒海，情绪在涌动，越来越浓烈。
　　范烁静佯作看商品，背对安彤，抬手按住心口。
　　身后有抽鼻子的声音。
　　两个人都在努力克制，范烁静处理不寻常的悸动，安彤拼命压制想哭的冲动。
　　目光分开之后，就都忍不住了。
　　导购看不明白这两个人的状态，试探着提醒：“女士，您要选商品吗？”
　　范烁静回神，深吸一口气，克制冷静地点头。
　　导购：“是送妹妹吗？我们的新年系列可以考虑一下，低调不显眼很适合学生，翡翠也有收藏价值。妹妹喜欢项链还是手镯？”
　　安彤被点名，用力抽了下鼻子，也恢复正常：“给我看下——”
　　范烁静：“全套，开了吧。”
　　静默十几秒，旁边在挑耳环的小情侣也不说话了，所有人僵持在原地。
　　安彤吓了一跳：“不不不不不用吧……”
　　导购也提醒：“女士，全套包含一条项链、一对手镯、一枚戒指、两对耳环和三枚发卡。合计……一百零八万。”
　　范烁静：“嗯，都要了。”
　　旁边的女生狠狠瞪男朋友。
　　男朋友委屈。
　　十分钟之后，范烁静把首饰袋塞给安彤。
　　静默三秒钟，范烁静意识到不能干巴巴地送，补上一句关切：“喜欢吗？”
　　安彤幽幽地看范烁静一眼：“喜欢。”
　　当然喜欢，一百多万呢！
　　原本的感伤都被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给冲淡了，面对小范总这种暴发户式的购物方式，安彤哭不出来，只能抱紧袋子，生怕一百万有个什么闪失。
　　从首饰店出来，安彤小小声：“范总，我问你个问题。”
　　范烁静目光闪烁，隐隐有了些期待，眼神都比平时灵动了：“你问。”
　　安彤不好意思开口，吞吐犹豫，磨磨蹭蹭地问道：“那个……我要是——我是说假如啊，只是打比方，不是说我真有这个想法。就是举例。”
　　范烁静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彤。
　　安彤更结巴：“我要是把……把这一套拿、拿去卖了，会怎么样啊？”
　　范烁静：“……”
　　范烁静甩袖走人，高跟鞋嗑在大理石上的声音非常重，每一步都是踏在愤怒上的。
　　安彤急忙追上去：“诶诶诶别走呀！我就是问一下，就只问问，我不卖！范总你别生气啊，你等等我。我真不卖！”
　　小范总没等，后脑勺左边是怒火，右边是“不想理你”。
　　安彤抱着一百万不敢跑，怕撞到人碰碎了，追得很是艰难。
　　隔着一家遛娃的四口人，安彤看着范烁静的背影，感觉范烁静不像是单纯的生气，似乎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趁着范烁静等电梯，安彤赶到范烁静身边，侧头看范烁静的表情，悄悄问道：“范总，你刚刚是不是在等我问什么？”
　　范总不想理人。
　　安彤自作聪明，给出一个自认为很靠谱的建议：“要不然你替我问。”
　　范烁静气笑了：“我再自己回答？”
　　安彤一琢磨：“好主意！”
　　小范总更生气了。
　　到头也没说是想听到什么样的问题。
　　安彤犯难。
　　怀里还抱着小范总送的天价圣诞礼物，商场都还没走出去，就把人给惹恼了。
　　安彤理亏，跟着范烁静楼上楼下溜达了好几趟，终于提了个正经靠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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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小范总买东西的样子，有我爸爸的影子。


第60章　
　　范家从范烁静往上数；　几代人都在本市生活；　是标准的老土著。安彤是在安长胜的生意做大了之后才过来的；　大概是幼儿园的年纪，也算是在本地长大。
　　两个人对当地的环境都很熟悉；　但也各有侧重点；　日常消费的场所不是完全重叠。
　　范烁静带安彤去的商场，安彤也常去，但多半是为了十楼以上的餐厅。楼下的店铺很少逛，只有生日、新年这种特殊纪念意义的日子才会去——安长胜有钱，也没到随便一个什么节日都能送百万礼物的程度。
　　安彤琢磨着小范总是这里的常客；　熟门熟路的；　逛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她一拍脑门；　领着小范总出去，七拐八拐进了一条精品街。
　　这附近是本市最早的商业中心；　有些楼拆了重建，停不了两年又拆；　换新的老板做新的购物中心。重复到现在，有了那些高端的商场。
　　也还有巴掌大的地方一直留着，以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精品街就是始终没动过的那块地；　叫彩华购物中心。
　　早期的露天购物街加了顶棚；　狭窄拥挤的空间越发逼仄。
　　空气不流通，各种复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劣质的皮具散发出呛人的化学气味；　又有油烟飘过来，又腻又厚，迎面糊住口鼻。
　　范烁静呼吸一滞，站在彩华那个一人宽的入口外，没能迈开脚步。
　　安彤在前边，已经钻进棉布帘子。
　　布帘子是搭在一根不知用处的钢管上，折起来一半，垂下来挡在眼前。也不知道挂在这里有多久，又蹭过多少人的头油、皮屑，外边一层布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脏得非常均匀，哪儿都不可能再脏一点。
　　安彤看不见似的，面不改色地托着布帘子折起的那道，往上举，算是个开门的姿态，等范烁静进。
　　贴心倒是很贴心，但……
　　范烁静沉默了三秒钟。
　　走到这儿，范烁静也明白安彤的套路了。
　　大概是认为范烁静大家出身，日常进出的场所都很高档，没体验过这种贫穷小女孩最爱的批发市场。
　　所以安彤就带范烁静来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
　　电视、小说里都这么演。放着舒适享受的环境不去，一定要跑到乱七八糟的地方找罪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虐。
　　其实很没必要，这种地气不接也罢，又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这么想着，范烁静迈开脚，进了彩华的门，顺手帮安彤举了下棉布帘。
　　放下手的下一秒，范烁静捻了下手指，想找个小卖店买包湿纸巾，或者买瓶矿泉水。
　　然而没等她看清楚面前两排店铺摆的货品，手先被安彤给拉住了。
　　安彤把范烁静往身边拽了拽，压着声音小声说：“拿好你的包，这里很容易丢东西。”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路窄到刚够两个人并排走，边上的小摊小车占了半边道，走几步就要侧身避让。
　　人比外边还多，身后人推着往前，站在这里说句话的时间，就有三波人从身边挤过去。
　　为什么不留在商场里呢？有一对一服务，有茶水，还没有挤来挤去的人。
　　范烁静用空闲的手背掩着口鼻，一口深呼吸刚起了个头，硬生生憋住。
　　她把那口气吐尽，用力收紧手指回握安彤，低声应道：“嗯，知道了——别乱走，人太多了。”
　　彻底分裂。
　　身体有它自己的行动，脱离意识的控制，开始听从安彤的指令。
　　安彤取代了范烁静的脑袋，牵着范烁静往前走。
　　感觉像是梦游。
　　走过人最多的入口，拐过两个转弯，人稍微少一点了。
　　安彤也松了一口气，回头跟范烁静感慨：“我有段时间没来了。以前念小学在附近，中午不回家，就跑过来这边玩儿。你来过吗？”
　　“有……”范烁静临时改口，“没有。”
　　前几年范烁静想要彩华这块地，过来看过，在外边大概了解过情况。
　　不过没进去，那段时间她的状态比现在还要差，只是想象一下彩华内部的拥挤凌乱，她就感到窒息。
　　到现在，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想进来。
　　在安彤掀开布门帘之前，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进来“逛街”。
　　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中会出现一个、呃，一个逛彩华的人。一个跟她手牵手在批发小贩中间穿梭的人。
　　所以说人生非常奇妙，只要活下去，一定能遇到难以预想的事情。
　　不一定是好是坏。但不会永远都是糟糕的，为了那有可能出现的幸运，未来就变得可以期待一下。
　　范烁静抿嘴，加重重复道：“没有。怎么逛？”
　　安彤摇头，一脸神秘，眼睛弯弯的藏着笑，透着点坏：“跟我走。”
　　安彤不看两侧的店铺，只管往前走，领着范烁静拐来拐去。
　　路上还尽职尽责地跟范烁静科普：“这边的东西不能买，质量太差了。那些鞋子都是一次性的，碰一下鞋跟就掉了。裤子也掉色，洗多少次掉多少次，能掉一年。”
　　范烁静当然知道。小摊上放了张硬纸板，上边写着“19元”。
　　十九块钱的牛仔裤，能穿吗？不会过敏吗？
　　关键是，安彤不是带范烁静来体验清苦生活的吗？这么挑剔，完全代入不了，还怎么感受。
　　安彤还在碎碎念，指着卖袜子的：“这些小配饰倒是能买，很便宜，丝袜可以来这里批发。穿破了直接扔。”
　　范烁静沉思，尽量用温和的方式去表达：“我每年会收到品牌方的衣服，包括配饰和内衣、袜子。从这个季度开始，我让他们寄双份的。”
　　“啊？”安彤眨眼，没理解，“这也是圣诞礼物吗？”
　　范烁静谨慎应付：“算是。没有袜子和打底去找品牌方要，别来这里买。贴身的东西不能穿差的。”
　　安彤没领会到精致大小姐的讲究，拿她自己那套“不管好赖，好看就行”的原则去想，随口应道：“行吧。品牌方是什么方？收钱吗？”
　　范烁静：“……不收。”
　　直接走范烁静的个人账户，当然不会管安彤要钱。
　　安彤默认是什么方白送的，就放心了。
　　正聊着，安彤拉着范烁静又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空地，面积不小，没有顶棚，四面透风。冬季深夜的风吹过，刮走先前的污浊憋闷，世界都跟着清新许多。
　　清新之中夹杂着孜然和辣椒的香气，各种小吃聚集在一起，食物和调料的味道混合，伴随着爆炒时的火光，是另一种热闹。
　　是个夜市摊。
　　有老板在吆喝：“生蚝两份好了！取一下！”
　　真正的烟火气息，油光滋滋的，火苗蹿得很高，生活也变得炙热，显出旺盛的生机。
　　安彤面朝夜市深吸一口气，享受得眼睛都闭上了，非常惬意。
　　她美滋滋地回头，眯着眼缝看范烁静：“香不香？有没有食欲？”
　　安彤期待地看着范烁静：“送你一年份的‘陪吃’。”
　　“陪你吃一百个夜市摊，到明年圣诞，你的厌食症会好吗？”


第61章　
　　夜市摊上的食物；　范烁静能吃的实在是太少。
　　安彤跑前跑后忙乎半天；　在不同的小摊前来回蹿；　到最后也只给范烁静买了一份杏仁茶。余下的那些烤肉、花甲粉丝、炒凉粉都是安彤自己吃的。
　　说是送范烁静的圣诞礼物，结果也还是范烁静付钱；　请安彤吃了一顿。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　这个地方确实能诱起人的食欲。一点点，不算很强烈，是真实存在的。
　　范烁静坐在小马扎上，拿塑料小勺搅杏仁茶，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安彤。居然有点馋；　忍不住吞口水。
　　不管是什么食物；　安彤都能吃得香喷喷的；　很满足，非常享受的样子。
　　她吃东西的仪态并不合规矩；　嘴角沾了点酱料，唇上也有点油；　没想起来擦。一口羊肉还没咽下去，就拿饮料喝。
　　很不矜持。
　　但是范烁静喜欢看。
　　那些辣椒面和孜然粉混在一起，总要有安彤这个人在，才格外出味道。
　　范烁静尝了一口杏仁茶；　满口清香；　配料很丰富也很好吃。热乎乎的杏仁落到胃里，她难得从食物中获得一丝幸福感，隐约之间能体会到安彤对“吃东西”这件事的向往。
　　冷冬寒夜的；　万物萧索，说话都有雾白的哈气。食物就能带来一些能量，在这一刻驱赶寒冷，用那一点暖意捉着心尖，把人拉下来落在地上。
　　灰尘四溢，但却是真实的。
　　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切存在的，身处其中的自己也存在着，就活在这一刻。
　　一碗杏仁茶居然吃了大半，范烁静意犹未尽，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食物生出惋惜。
　　要是胃口再好一点，就能吃光这一碗。
　　不知道光盘见底是什么感受，大概会是另一种还不错的心情。
　　这么想，就很期待下一个圣诞节。
　　吃饱回到家，安彤抱着价值百万的购物袋回房间。
　　门没关严实，留了道缝隙，灯光洒出来。透过门缝能看到安彤趴在床上，把那些戒指、镯子都挨件拿出来摩挲。
　　小心翼翼的，平时大大咧咧的人，这会儿举手投足都带着谨慎珍视。
　　要说首饰，以前安彤应该也有不少。安长胜是出了名的暴发户，花钱只买最贵的，又是溺爱孩子的家长，安彤肯定没有为钱犯过愁。
　　想什么就有什么的小公主。
　　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范烁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按捺心底的蠢蠢欲动，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栾曼给她打电话，互道圣诞祝福，就聊了起来。
　　范烁静：“你没去找霍辛？”
　　“有工作。我机票都买好了，实在抽不出时间，走不开。”
　　范烁静揉额角：“总这样也不是回事。霍辛也不回来？”
　　栾曼无奈：“回，下个月，说是把你的毛毯带回来。老板亲自配送，还是你有面儿。”
　　毛毯是安彤上次准备走的时候，给范烁静定的。栾曼也是从那次开始琢磨，把主意打到安彤身上，后来才有了忽悠安彤去范越家那件事。
　　现在又提起来，难免聊到安彤，栾曼好奇范烁静跟安彤的状态，多问了几句。
　　范烁静也明白栾曼在试探什么，没打算瞒，说了刚从夜市回来。
　　细问之后，栾曼调侃道：“你出手越来越大方了啊，真舍得买。”
　　范烁静抿着嘴沉吟几秒：“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你又不是她妈，用得着你给她填补？”栾曼开玩笑，“而且贫困山区的小孩多了去了，比你的小姑娘更可怜，你怎么不做慈善去。”
　　范烁静居然很认真地想了，觉得栾曼这个提议不错，准备回头让人计划一下。
　　栾曼无语，范烁静不接她话里的深意，她只好把话题拉回来：“那她呢？送你什么了？”
　　一顿夜宵。当然，范烁静没说是谁付的钱，只当是安彤请她吃饭。
　　栾曼在电话那边乐不可支：“行啊！小姑娘挺会玩儿的，一顿饭换一包首饰。”
　　正说着，范烁静收到范越的信息。
　　一张图片，拍的是范越平时练字的桌子。正中间摆了个粉蓝色的纸盒，拳头大小。印了波点，封口处系了嫩粉的蝴蝶结，跟背景的笔架、宣纸非常不搭。
　　范烁静白天在公司里见过这种样子的盒子，知道里边装的是苹果。
　　不知道是什么传统，平安夜要送苹果。
　　据说还要收集硬币，跟二十四个不同的人要，集齐了会有好运。
　　小孩子的玩意儿，范烁静上一次见到这种玩意，还是中学念书时期。
　　时隔这么多年，居然在范越手里再次看到。
　　范烁静：“？？”
　　范越：“跟小姑娘道谢。”
　　安彤？
　　范烁静的百般滋味凝成一团，全都堵在胸口，哽住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栾曼还在闲聊，调侃安彤送的礼物太不认真，看起来完全没放在心上去准备。
　　范烁静呢喃：“还有……”
　　“嗯？还有什么？”
　　还有第二份礼物啊。用了心的，也确实送到范烁静心里去了。
　　栾曼不明所以。
　　安彤本人也很忐忑，总感觉吃完那顿夜市之后，范烁静对她的态度不太一样。
　　更宽和包容……虽然以前范烁静对安彤也比待别人多几分耐心，但那天之后到了纵容的程度。
　　范烁静是工作狂魔，在公事上严苛又不近人情，不管是谁犯错都要骂，安彤也不例外。
　　圣诞节之后，一直到元旦，安彤都没有被单拎出来教训。有一次进度太慢，安彤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结果范烁静只是让她自己去找人帮忙。
　　轻飘飘揭过去，就没有然后了。安彤自己都觉得反常。
　　越是平静，安彤越忐忑，仿佛水面下在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