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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变得沉重，气氛也凝固。
　　安彤这个话唠不说话，办公室就能安静很久，只有暖风送进来的机械声，和着呼呼的风声。
　　过了片刻，范烁静试图找话题：“你爸爸……现在在哪儿？”
　　安彤瞬间坐直，用力捏着汤匙，指甲在陶瓷上抠动，刮着上边的花纹。她的膝盖顶在一起，手肘也夹在身体两侧，屈肘在前，是一个无意识的防备姿态。
　　“我不知道……我真地不知道，不是瞒着不说。爸爸是突然消失的，前一天他还说要带我去吃韩丝莉的牛排，还答应给我换新手机……”
　　更低落了，气氛更压抑。
　　这找的是什么破话题？
　　范烁静放弃了：“吃饭吧。”
　　下午安彤的兴致明显不高，不如上午那么积极，对着资料看半个小时才翻一页。
　　各部门都有人来跟范烁静讨论事情，范烁静是想让安彤听一下的，熟悉整个集团的运营模式。
　　结果等人走了，范烁静起身一看，安彤的笔记本上画了各式各样的小人儿，形态各异，动作和表情都很丰富。
　　范烁静习惯性地就想骂人，刚吸了一口气，又想到上午那一场，话就收了回去。
　　红眼睛、红鼻头的模样还在眼前晃，当时太意外了，以至于半天过去还是忘不掉。
　　或许这个引导方式不适合安彤。
　　对比安长胜的教育模式，范烁静确实太过严厉了，是安彤以前没有经受过的压制和强硬。
　　对她好是好，但总得有个习惯适应的时间，要新旧更迭替代，才能慢慢改掉安长胜给她留下的病灶。
　　想到这里，范烁静强迫自己闭上嘴，努力挪开视线，不去看那些简笔画图像，就当没发现。
　　好像还不太够。
　　是安长胜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做？
　　“下班可以去玩一会儿，十点……十一点前回家就行。”
　　安彤惊讶：“为什么？”
　　范烁静临时找理由：“第一天工作的福利。”
　　安彤还是不解：“但是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呀！”
　　“……你去不去？”
　　安彤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好玩的。万一碰到高利贷就糟糕了，我还是不要出去乱走比较好。”
　　范烁静：“高利贷都还清了。”
　　安彤满脑子问号。
　　范烁静：“都解决了。你现在只欠我的钱。”
　　安彤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
　　然后深吸气，吐出来。
　　再长叹一声，幽幽开口：“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你提醒我了。”
　　范烁静：“什么？”
　　安彤：“我是你花钱买的床伴。我差点搞错了，是先做床伴，后来才是助理的。不是床伴的话，我也没机会做这个助理，我居然忘记了工作的首页内容了。”
　　范烁静不想说话。
　　这个人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范烁静甚至觉得吃力，会有点跟不上。
　　但看得透彻，倒是很明白现状。
　　安彤就又叹了一声：“我不去玩了，我还是跟你回家睡觉吧。”
　　范烁静让口水呛到：“回家什么？”
　　“睡觉，我得履行义务和……职责？这些部门规章里没有，要不然明天我单独写一个？”
　　什么部门？睡眠部吗？
　　是不是还打算招几个部员进来？
　　范烁静按着额角：“你闭嘴吧！不管要去玩还是回家，随你的便。我晚上有事，不要跟着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安彤：你说不跟就不跟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去招新部员。


第48章　
　　安彤亦步亦趋地跟着范烁静；　一直到车前；　像条小尾巴；　惹得下班经过的众人侧目偷看。
　　范烁静深吸气，转身：“你跟着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安彤直勾勾地盯着范烁静；　“我没什么事要去干的。”
　　“那就去玩；　去……吃好吃的。”
　　安彤眨巴眼，还是定定看着范烁静。
　　范烁静认输，拿手机，低头找通讯录，一边跟安彤说：“我给你预约一家米其林餐厅；　你现在去做幸福又有趣的事情。”
　　安彤开开心心地走了；　穿过地铁站长长的通道时想；　范总有秘密。
　　不能被人知道的那种秘密。
　　所以要支开别人，自己偷偷摸摸地去做。
　　安彤吃了一顿不怎么好吃的饭；　还没吃饱。出了餐厅四处溜达，走到以前学琴的地方；　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
　　很老牌的艺术班，安彤在这里带着小伙伴疯玩的时候，还是老破小的门面房。
　　后来拆了，又重建了；　狭窄拥堵的小胡同成艺术商圈。培训班还在这里；　老师变成招牌照片印在玻璃幕墙上。
　　有快十年没见过老师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安彤捣蛋，老太太怒不可遏抓着安彤拿戒尺打掌心。
　　正好安长胜得空来接安彤回家，在外边看见安彤挨打一幕；　冲进去把安彤抱了回来。
　　当时安长胜还跟老太太大吵了一架，不管老太太怎么控诉安彤，安长胜就一句：“不能打我的孩子。”
　　老太太气得差点厥过去，指着安彤抖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被安长胜给堵得严严实实。
　　一辈子为人师表，又在艺术圈浸染了周身的儒雅典范，连说话都是慢声细语的，没想到会遇到安长胜这种暴发户。
　　蛮横不讲理，还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了不得了，难看至极。
　　老太太叫安长胜出去，一个“滚”字都说不出来。
　　安长胜啐了一口，说这种体罚小孩子的地方，他还不乐意让安彤多呆。
　　安彤就躲在安长胜怀里，冲着老太太做鬼脸。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眼前有个小男孩仰着脑袋看身边的大人，奶声奶气地说：“我今天被表扬了哦！我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安彤转身走了，没往下继续听。
　　入冬了，实在是太冷了。
　　肚子也饿，想什么看什么都不如吃顿热乎乎的饭。
　　安彤又在外边吃了牛肉面，在“吃了很多会发胖要运动”和“挨冻也消耗热量搞不好还要瘦一点”之间权衡了三秒钟，叫了出租车。
　　回到范烁静家里，安彤先去地毯上滚了一圈，舒舒服服地趴着，脸颊贴着长毛毛来回蹭。
　　正觉得惬意，有开门声。
　　安彤爬起来，摆出迎宾式职业假笑，声音甜美音调高昂，捏着嗓子一副积极欢快的样子：“范总您……”
　　“阿静你在……”
　　两把声音交错，进门的人停下。
　　安彤也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跪在地毯上抻着头，保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是栾曼。
　　栾曼跟范烁静好到这种程度了吗！连门锁密码都知道！
　　不过再一想，毕竟是传过绯闻并且有石锤证据的人，什么同款衣服、深夜同进出之类的，私生活完全搅在了一起。
　　连个家门都进不来，那可太对不起那些桃色绯闻了。
　　比起安彤，栾曼要更意外。
　　“安……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叫安彤。”
　　安彤从地毯上爬起来，匆匆忙忙也找不到拖鞋，在原地转了半圈才想起来自己进门的时候压根就没拿拖鞋出来。
　　栾曼跟安彤打招呼，脱了大衣挂好，又弯腰从鞋柜里取了双家居鞋。
　　安彤看她一系列动作，眼睛都直了，默默咽口水感慨。
　　明星跟素人的区别太大，这么些日常的动作让栾曼做起来，连头发丝垂下的弧度都是好看的。
　　正看得出神，栾曼已经放下包进来了，先前的惊诧消失，人也恢复到寻常的状态，笑意盈盈，很温和。
　　“范烁静呢？”
　　安彤指指门：“出去了。”
　　栾曼轻挑眉毛，对这个答案表示意外。
　　安彤琢磨着不对，改口道：“从公司出去了，还没回来。”
　　栾曼在沙发上盘腿坐下，拿一个抱枕搂着，靠着一个腰枕，看起来非常自然。
　　果然范烁静跟她是很熟。她们一定经常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可能还会拿些小零食喝着啤酒……
　　哦不，范总那个酒品，怕是平时不怎么碰酒精的。
　　胡思乱想。
　　“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去？”
　　安彤无奈耸肩，回到地毯上坐，学着栾曼的姿态也盘起腿：“她不让。”
　　栾曼笑笑，又问：“她跟你说去做什么了吗？”
　　安彤摇头，感觉被盘问太被动了，就反问道：“要我打电话给她吗？”
　　栾曼拒绝：“不用。我没事，就是来找她玩。”
　　啊……说多话了。
　　照着栾曼跟范烁静的关系，要是有事肯定就自己打电话过去了，哪里用得着安彤去当中间的传话人。
　　这么想，安彤就乖乖闭上嘴，揪着地毯的长毛毛。
　　栾曼也不出声，起身找到投影仪的遥控器，又回到沙发上，照旧抱着那个方枕。
　　放的是部纪录片，讲中国历代服饰史。解说是一个中年男声，语调平平，毫无感情地把一颗扣子介绍了三分钟。
　　安彤听得昏昏欲睡，慢慢歪下去，又趴在地毯上。
　　“是不是很无聊？”
　　安彤惊醒，手脚并用爬起来，茫然地看着栾曼。
　　栾曼重复：“年轻人是不是都不喜欢看这些了？”
　　安彤压着一个哈欠，手指遮着嘴给掩了过去，摇头表示：“不知道。”
　　安彤很诚恳地表示：“我不喜欢看。不知道别人喜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
　　“动画片。”
　　栾曼笑出声：“还真是个小孩子。你成年了吗？”
　　安彤精神一凛，浑身哆嗦了一下，盯着幕布一动不动：“当然成年了。我是不是看起来很显小？”
　　说完之后回头，看栾曼。
　　栾曼点头：“像中学生。”
　　安彤眼睛眯起来，得意地夸耀：“非常具有迷惑性的一张脸！出去可方便啦，地铁上让座啊、餐厅收小玩具，都拿我当未成年。”
　　话题彻底跑偏，栾曼问安彤哪家饭店还送小玩具，话题就转到了吃上。
　　这是安彤最擅长的。
　　安彤如数家珍，给栾曼推荐了十几家餐厅，从要求着装的豪华酒店到路边流动小摊，讲得绘声绘色。
　　一边讲一边吸溜口水。
　　栾曼叹气：“可惜我不能吃。我要控制形体，不然上镜就不好看了。”
　　安彤真心实意地同情栾曼。享受不了美食实在太惨了，脱鞋的动作再好看都没有吸引力了。
　　栾曼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以带范烁静去尝尝那些餐厅。叫她付钱，你只管吃就行了。”
　　安彤一拍手：“对哦！好几家餐厅都不给我预约了，要是范总的话，肯定能行。”
　　栾曼的笑越来越深，往安彤那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跟安彤出主意：“不如今晚怎么样？就现在，来份夜宵，就吃你刚刚说的韩丝莉。”
　　安彤食指大动，又开始吞口水。
　　三秒钟之后，理智回归，安彤摆手否定这个提案：“不行的，范总不让我跟着她，肯定是有事情去做。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没什么事情，现在一定是在发呆，你过去还能陪着她。她就不用一个人了。”
　　一个人……？
　　在什么样的地方，是什么场景？
　　孤身一人，形单影离。
　　是孤单的意思？还是孤独？
　　安彤动摇。
　　“我知道她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栾曼压下最后一颗筹码：“你不好奇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栾·老狐狸·曼：成了。


第49章　
　　安彤好奇。
　　所以安彤跟栾曼走了。
　　栾曼没带司机；　自己开车。
　　安彤在副驾驶上长吁短叹；　对着前边的车屁股感慨：“我有预感；　我今天肯定要被范总给骂得很惨很惨。栾小姐您是拿我祭天，拉我给您趟路呢。”
　　栾曼意外；　没想到安彤这么灵敏；　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好忽悠的样子。
　　确实是具有欺骗性的一张脸，单纯天真不谙世事，一双眼清澈如溪，其实是心里明白事。
　　而且看穿了也没拒绝，就这么若无其事地上了车。
　　她不说的话；　栾曼还当她是蒙在鼓里；　没有察觉。
　　栾曼问：“那你怎么不留在家里？”
　　安彤非常诚实：“我想吃韩丝莉。”
　　栾曼笑出声：“为了吃；　什么都可以做吗？”
　　“差不多吧！我现在这样……嗯，你知道的；　我爸爸跑路，我欠了范总几百万。以前那些爱好也负担不起；　就吃这一项还比较容易实现。”
　　车厢内静默了几秒钟。
　　之后栾曼摇头，不接受安彤的说法：“你还是不太会撒谎。”
　　安彤呼出一口气，改口承认：“好吧。我是好奇。”
　　大概是逆反心理，范烁静不让安彤跟着；　态度越是强烈；　安彤就越想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很明显不是工作上的饭局，也不像是社交聚会。如果是晚宴，范烁静会带上安彤的。
　　安彤跟自己做抗争；　刚刚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然后就听到栾曼的话。
　　范烁静是一个人呆着。
　　不太好过。
　　好奇心彻底被挑拨起来，压不住。
　　栾曼：“你对范烁静的所有事情都会好奇吗？”
　　“有一些。”
　　不愿意多谈，很干脆，简洁到尾音都是短促的。
　　经过一个临时停车点，栾曼打转向靠过去，拉了手刹。
　　安彤看窗外：“到了？”
　　“没有。”
　　那就是要谈话了。
　　安彤笑：“你跟范烁静真像。她要讲话的时候也会路边停车。”
　　“因为出过事故。”
　　安彤微怔：“谁？”
　　栾曼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做权衡。但并没有拖很久，她很快开口讲道：“如果你对范烁静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有些事情就该去她身上找答案，那样会更直接。”
　　安彤：“？”
　　什么？栾影后在说什么东西？
　　栾曼自顾阐述：“我不能做这个转述者。”
　　“那你跟我说什么呢？”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互相看了半分钟。
　　栾曼先败下阵来，扶着额头苦笑：“你平时跟范烁静相处，也是这样吗？”
　　“什么样？”
　　“就是……”
　　眼睛眨巴眨巴，睫毛又长又密，藏着的眼神是澄澈的。一瞬不瞬盯着人看，专注认真，像是狗狗眼。
　　换了栾曼都会想要卸下防备，范烁静能抵抗得了？
　　栾曼岔开话题：“没什么，我是想说……我要说什么来着。”
　　安彤满脑袋问号，听得莫名其妙。
　　栾曼清清嗓子：“哦，我是有送你去探路的意思。因为我探不到，希望你能去试试。”
　　按照栾曼的说法，今天是范烁静“定期拜访”的日子，拜访谁没说，要安彤自己去“好奇”。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范烁静今天的心情会非常差，低气压能持续很多天，不说话，不跟人接触。
　　“你应该也有察觉，范烁静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始终处在低落的情绪中。每次她拜访回来就更严重，十次有八次要大病一场。”
　　安彤提醒：“她刚刚病过，还没好。”
　　栾曼眉心微蹙：“她的体质不好。”
　　这个倒是看出来，瘦成那个鬼样子，不睡觉，也不好好吃饭，体质能好才怪。
　　安彤腹诽，不过没敢说出来。
　　“她是陷入一个封闭的状态之中了，我打不破，也没人能打破，她不让任何人进入她的世界。”
　　栾曼真诚地请求安彤去尝试一次，把范烁静拖出来，带回到浮华喧嚣的尘世，落入烟火气息之中。
　　安彤想了一会儿。
　　栾曼说：“你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
　　安彤：“唔……”
　　“先前骗了你，对不起。”
　　“嗯……”
　　“你怎么想？”
　　安彤抬头，试探着问道：“栾小姐，你……是不是电影电视剧拍太多了？”
　　“不少，怎么？”
　　“你说话好像是念台词啊！”
　　…………………………
　　车子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昏黄的廊灯照射，白墙反出灰暗的颜色。大半窗户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二楼的侧面透出些微弱的光。
　　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静默地等待着，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吞噬一切。
　　安彤有点害怕。
　　“范总在里边？”
　　栾曼点头。
　　安彤扒着车窗看千米外的其他小楼，灯火通明，烟火人间气穿透黑夜传递过来。再远一些也有光，星星点点，间隔距离很远，延伸到视线可及的尽头。
　　唯独眼前这一栋是灰色的。
　　安彤缩着肩膀，又转回来看范烁静这栋，忍不住吞口水：“怎么不开灯啊……”
　　栾曼温和轻柔：“不想进去的话，我现在带你回市区。”
　　安彤抠着车门：“有句话叫，来都来了……好了！我去了！范总要是生气了赶我走，您可得收留我。”
　　“不会的。”
　　因为相信范烁静不会这样做，栾曼才会送安彤来试探。
　　安彤下车。
　　栾曼又叫住安彤。
　　安彤一只脚都迈出去了：“还有什么？”
　　栾曼沉默三秒钟：“我讲话真得很奇怪吗？”
　　安彤非常认真地，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