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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烁静差点气个仰倒。开了两个小时的夜车跑过来，这小混蛋就只有这一句？
　　没心没肺的东西！
　　范烁静疲惫到极点，身体和精神都是紧绷的，耐心濒临消耗殆尽的分界线，已经亮起红灯警告。
　　“起来说话。”
　　安彤的脑袋晃了一下，发梢扫过脖颈，朝一个方向垂下。她似乎是在拿眼角余光瞥范烁静，犹犹豫豫的，下不了狠心。
　　廖生在里边抽烟，听到说话声才出来，叫范烁静去里边。范烁静没动，还站在安彤身前：“就在这儿说。”
　　“她把我的女主给打了。”廖生夹着烟在脸上比划，“这么长一道，整张脸都毁了。”
　　范烁静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在那颗团子上踹一脚，踢飞算了。
　　然而低头看过去，正好撞见安彤的肩膀往一起缩了些，抱着膝盖的手臂也收紧，蜷成一个更小更紧实的团子。
　　这是……吓坏了？
　　一句呵斥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范烁静盯着安彤看了几秒，收回目光，转头问廖生：“人呢？”
　　廖生：“送医院了。”
　　范烁静拿手机，跟廖生说道：“哪个医院？叫那边等一下。前年栾曼缝针的那个整形医师技术很好，没留什么疤痕。我联系一下。”
　　说着，范烁静就忙去了，挨着打了不少电话，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那位医生的档期给调出来，请对方出诊。
　　之后又打给锐德集团的什么部门，叫人给医生订机票、酒店，安排人接机，又让人去医院见挨打的那位女主。
　　电话打完，范烁静还没松一口气，廖生恻恻地飘出来，口气幽森哀怨：“我没女主了，怎么办？”
　　范烁静：“……”
　　廖生：“等她恢复要时间，剧组停一天就是一天的钱。换演员就得重拍，所有的镜头都要剪，一场戏是一笔钱。”
　　范烁静气笑了：“找我要钱？”
　　“不找你就找她。”
　　指安彤。
　　安彤当了大半夜的蘑菇，闻言突然跳出来，急切地往前冲：“那你找我！不用找……”
　　说到一半，安彤咬自己的舌头：“不是！我说过了，我没打她！”
　　“你闭嘴！邀功呢？还挺自豪的？”
　　范烁静按眉心，终于把憋了半天的一句训斥给丢了出来。可惜时间太久了，没了气势失了力道，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
　　即使这样，也足够震慑现在的安彤。
　　安彤哆嗦了一下，声音立马哑火，却还是低低地重复：“我没有打人……”
　　范烁静跟廖生借时间：“我先跟她谈谈。”
　　廖生反问：“你不问我？”
　　范烁静：“我听她说。”
　　大夜拍到一半出了意外，剧组不能停工，临时加拍其他的场次。导演休息室空了出来，廖生让给范烁静，走之前想说什么，跟范烁静对视一眼，又给咽了回去。
　　其实也不难猜。演员的脸是什么样的价值，范烁静也明白，出了这样的事情，总得有人负责。
　　廖生怕范烁静偏袒自己人。
　　门关上，外边嘈杂的声音被削弱，变得很远。
　　范烁静找了张软椅坐下，靠进去，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说吧。”
　　安彤站在斜前方，垂着头看地板，犯错挨批的学生一样，手还背在身后。范烁静发现这姑娘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跟她对视一眼，路灯下一个人站着另一个蹲着，很短暂的片刻。后边就一直在躲闪。
　　还真是反常。她哪有过回避的时候，顶嘴比谁都厉害，越是心虚越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好像要把对方的反应都看进去，这样才能安心。
　　果然还是心虚？
　　范烁静：“你说不说？”
　　安彤终于抬起头，跟以前一样，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范烁静：“我没打她。她叫我给她泡茶，我说我不会，她就生气了要来拉我……”
　　顿了下，安彤又气又委屈：“我又不能站着不动给她拉，我当然要躲的啊！谁知道她那么笨，左脚绊右脚，自己撞到道具架上了。”
　　安彤抬手，掌心对着鼻子按，跟范烁静模仿：“这样撞的——扑上去的，脸就撞破了。”
　　不知道该说安彤福星罩体自带反弹功效，还是应该说那位女演员太寸，多行不义自找倒霉。
　　一时之间范烁静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沉默了几秒，找回重点继续问：“你跟廖导说了吗？”
　　安彤又撅嘴，跟在路灯下一样。只是这会儿没了其他人，她不用装镇定，表情生动许多，脸上快能挂油瓶了。
　　“我说了，他们都不信。”安彤气急了，轻轻跺脚，“我也不信！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子，她好像很不喜欢我！但是我没有招惹她，我都没跟她说过话！”
　　就是没说过话才是问题。娱乐圈看咖位，剧组内约定成俗的习惯能写出来一门独立的学科。新来的总得捧着前辈才算懂事，不主动不殷勤，难道等着前辈来找你搭腔，向你示好？
　　兼之安彤那股子横冲直撞的劲头，也是不少得罪人的。
　　范烁静提醒：“你……”
　　讲到一半还是算了，这些事情不着急，她还小，用不着懂那些规则。
　　以后慢慢教。
　　范烁静了解了当时的情况，心下放松许多，再看安彤也没那么烦了。其实当时就不该怀疑，应该相信安彤的，她从来都不是会故意毁人容貌的坏丫头。
　　范烁静心气顺了，也愿意多看安彤。借着灯光看过去才发现，安彤的脸泛着青，是在外边冻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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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归绥烧麦　的地雷！
　　晚安啦（づ￣3￣）づ╭？～


第35章　
　　范烁静不知道廖生在拍什么；　但看安彤穿的纱衣、绣鞋；　也猜得出来是古装剧；　还是春夏季节的戏份。
　　大概是为了营造视觉效果，纱衣做得非常薄；　轻飘飘的；　透过一层单薄的料子能看到白润的肩膀和锁骨。
　　现实里已经入了冬，深夜温度接近零度，讲话都有了雾白的哈气。也难为安彤从头到尾都忍了下来，范烁静打电话找人的时候，她就乖乖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也不怕冻出点毛病。搞不好是已经冻傻了。
　　范烁静环顾四周；　见椅子靠背上搭了件军大衣；　径直过去取了下来；　丢给安彤。
　　太突然了，前边还是在问话；　安彤在等范烁静的那后半句，琢磨紧跟着是训斥还是其他什么。
　　结果半空中冷不丁飞过来一件庞然大物。安彤吓得往后退；　慌手慌脚地接住沉甸甸的厚实外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导演的，我可以穿吗？”
　　范烁静“嗯”了一声，短促简洁；　声音戛然而止。
　　有了范烁静的首肯；　安彤才裹上军大衣。衣服太肥了，系了扣子里边空荡荡的，安彤只能双手换胸把敞开的两扇棉布料子叠在一起；　紧紧抱住自己，这才熨帖地轻舒一口气。
　　相比较冻到浑身僵硬感觉不到手脚，挨骂算是很轻的了。有棉衣穿，随便范总怎么教训人，训到天亮都没问题。
　　这么一看，范总人还挺好的，骂人之前还先做准备工作，让人舒舒服服地听骂。
　　因为身体暖和起来，人就容易放松，安彤的界限被抹得不太分明，进入舒适区开始犯老毛病。她搓着手指，放在嘴边哈气取暖，追着范烁静问道：“刚刚没说完？我什么？”
　　本来范烁静是想说“活该”，不懂事惹到没教养又高傲的人，被整了也不意外。
　　话咽下去之后，安彤又问起来，范烁静岔开话题，问了另外的问题：“你还拍吗？”
　　安彤反问：“那我还拍吗？”
　　范烁静：“……问你自己。”
　　安彤犯难，想了半天也没给出答案，似乎是有什么没办法取舍抉择的选项。
　　范烁静没耐心等下去，攥着车钥匙起身，清冷的声线在深夜之中更显凉薄：“你自己想，自己决定，然后去做。这件事就到这里。”
　　女演员和廖生那边，范烁静会妥善处理，但不是现在。太晚了，她能察觉到身体到了极限，再熬下去会崩坏的，生理、心理双重的，坚持不住了。
　　然而安彤的眼力见太随机，能不能派上用场全看天意，偶尔就彻底失灵，完全分辨不出来状况。
　　比如此刻。
　　见范烁静准备走，安彤亦步亦趋地跟着，大有黏上范烁静的意思。
　　“你去哪儿？”
　　范烁静开门，头也不回：“回家。”
　　安彤还往前，贴着墙站在范烁静身边，试图绕到范烁静面前对视：“那我呢？”
　　“你问我？”
　　范烁静难以置信。
　　安彤眨眼，有了几分怯懦的回缩，声音也小了，慢吞吞地丢出来一句：“不然呢……”
　　范烁静气也气不起来：“你问我干什么？”
　　对视，良久沉默。
　　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各说个的，对话中间差了好几种情绪。心情是最难捕捉的，连自己都很难分辨清楚，更别说要让对方接收到讯号。
　　范烁静已经开门出去了，穿过半条长廊发现安彤还跟着她。她停下来，转身看安彤。
　　两人对立。
　　走廊没灯，靠两侧的房间内透出些光亮，影影绰绰，大半都是阴影笼罩，所有的事物都被模糊了轮廓，人踏进绵软的影子中，开始做梦。
　　安彤仰着脑袋看范烁静，顾左而言他，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又给你惹了大麻烦？”
　　“嗯。”范烁静一直看着安彤的表情，看见安彤的睫毛颤了一下，就补了一句，“不小。”
　　安彤苦恼，咬着牙想了半秒钟，狠心发誓：“我、我会还你的！对不起……”
　　道歉的三个字是小翅膀，飞进心里，在人的胸膛里乱挠。
　　范烁静终于撇开视线：“以后再说。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没成想安彤脱口问出来：“你不带我走吗？”
　　为什么要带她走？
　　如果不是廖生的电话，范烁静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安彤，从她赶安彤的话说出口开始，她们两个就没有关系了。
　　止损，还没有展开太多可能的时候，也还没有陷入任何迷幻之中，终止她们的关系。范烁静跟安彤彻底断绝，回到她的康庄大道上，朝前走。
　　找韩清也好，今晚出现在剧组片场也好，都是意外，是节外生出来的枝。小插曲过去就过去了，短暂的见面之后，还是要分开的。
　　那为什么要带她走呢？
　　范烁静提醒安彤：“几个小时之前，你说跟我没关系，叫我走开。”
　　安彤吃惊，没正面回应这句话，反倒问范烁静：“所以你生气啦？你跟我赌气吗？”
　　那颗脑袋里装的是水吗？怎么能联想到“赌气”上边去的？
　　范烁静深呼吸，尽量用安彤能听懂的方式去解释：“我没有生气。我觉得你没说错，我们没有关系。我从来没指望你还钱，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一笔勾销。包括今晚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几通电话的事情，很简单，随手就办了。你不用往心里去，也不要有负担，我也不需要你还我。”
　　换做安彤沉默起来。
　　范烁静微微弯下腰，跟安彤平视：“还有问题吗？”
　　安彤捏着拳头，胸膛起伏的幅度有点大，孤注一掷地开口挽留：“你不带我走……那我能跟你走吗？”
　　范烁静差点被安彤的逻辑给绕晕：“这有区别吗？”
　　“我……”安彤语无伦次，“我住在影视城外边的民宅里，短租的房子，很破，墙已经被水泡出鼓包了。有老鼠，还有很恶心的大虫子，窗户也关不严。”
　　“你想说什么？”
　　安彤沮丧地承认：“我害怕。我不想回那里。就今天一晚好吗？过后我就走，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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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因为生理期瘫了一整天，字数也少了点_（：зゝ∠）_
　　算是九月的更新，今天还会有。
　　国庆快乐，出行注意安全呀！
　　感谢　练字帖麻麻　的地雷！


第36章　
　　范烁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的“好”字。
　　她是很累了；　独身一人的话会拐去栾曼家里将就一宿；　距离影视城半个小时的车程；　比两个小时开回市区要轻松。
　　带着安彤的话，就只能回家了。
　　范烁静坐在驾驶位上之后；　搭着方向盘自问：“我这是在干什么？”
　　范烁静问安彤：“会开车吗？”
　　安彤：“你以前问过了……”
　　范烁静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空白；　显然是想不起来了，又为安彤还记得这种细节感到不平衡。信息缺失，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
　　换了栾曼或者霍辛都无所谓，很正常的对话。然而在青春美少女面前暴露这样的短板，很难不会产生“我是不是老了记性不好了”的怀疑。
　　好像是有点太大了。比起鲜嫩柔软的小女孩……不；　是和安彤相比的话；　年纪有些大了。
　　范烁静沉默三秒钟：“所以你会吗？”
　　安彤只好重复：“会的；　但是没有证。”
　　范烁静认命，发动车子。
　　安彤终于能和范烁静的频道对准一次；　明白范烁静的用意，殷切地自荐：“但是我经常开的；　十五岁到现在开了三年了！完全可以当司机来用！”
　　范烁静不理人，离合、刹车配合，换档之后倒车调头。
　　安彤再次脱线，看范烁静不想给她开；　就碎碎念道：“你脸色很不好看；　你是不是很累啊？那我来开车，你去后边睡一觉，一睁眼就到家啦！”
　　“闭嘴！”范烁静嫌吵；　刚呵斥一句，紧跟着生出疑惑，“等等，你几岁开始开车的？”
　　“十五……”安彤刚想解释无证驾驶的问题，转念回想起来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瞬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十五加三只能等于十八！但是她之前跟范烁静撒谎，说她是大学辍学，已经二十多岁了。
　　得意忘形，居然在这里漏了破绽！
　　安彤转动僵硬的脖子，紧张地盯着范烁静的侧脸，嘴巴比脑子快，也想不了太多，当即讲道：“中间生病有几年没出门，就没碰过车。不过后来就很熟练了，连着开了有三年，我和爸爸出去都是我开车的。”
　　范烁静疑惑，沉吟片刻反问：“那你怎么不考证？”
　　“考证很晒的嘛，小仙女是不能见太阳的。”
　　范烁静一脸无语，挣扎半天，丢出来一句无力地嫌弃：“你恶不恶心？”
　　话题就这么岔了过去。
　　安彤心虚，不敢再提开车的事情，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看夜景。晚上的影视城也很漂亮，黄色的灯，琼楼大殿更显气势恢宏，伫立在夜色中巍峨悍然。
　　车子一路经过几个主拍摄区，从古代建筑转到民国巷，几个百褶裙女学生装扮的群演捧着书站在路灯下。之后还能看到造出来的江南水乡，朱红漆的小桥上飘落一把纸伞，青色伞柄上垂了一只穗子。
　　安彤趴在玻璃上，小声感慨：“真好看……”
　　范烁静打了左转向，趁这个功夫看安彤一眼，不打算搭腔。
　　“我来了好几天了，还没出过A310区，都没见过这些。”
　　静默。
　　“A区其实很无聊，没有好看的房子，都是破破的。他们说D区是最好看的，我们能路过D区吗？”
　　还没等范烁静说话，却听安彤连声叫起来，音调拔高，兴奋的劲头在车厢内肆意激荡：“诶！范总范总，你看那边，那棵红色的树！”
　　范烁静心脏颤了下，右耳膜刺痛，咽了口唾沫缓解之后才开口：“……我在开车。”
　　安彤仿佛没听到范烁静的话，依旧兴致勃勃：“我听剧组的人说，那棵树很神奇的，在树下拍过吻戏的演员最后都会结婚！现实里结婚，变成夫妻！”
　　范烁静嗤笑一声：“冯威鸣和唐鸽很早之前就结婚了，电视剧上星之后才公开罢了。于崇俊和易晓雅是后来结的，但是再后来也离了，准备下个月发声明。”
　　安彤：“……”
　　范烁静皱着眉思索：“还有谁……”
　　安彤崩溃：“好了你不要说了！”
　　范烁静继续：“情人树是影视城搞出来的噱头，你知道这一个标签多赚了多少钱？小孩子就是好骗，说点什么都当真。”
　　安彤愤愤不平地回怼：“您老人家活得明明白白，把自己的事情搞清楚了吗？舅舅那些亲戚安排好了吗？自己的失眠症解决了吗？哼！”
　　范烁静的脸当即冷了下来，打了转向停在路边，中控锁了车门和窗户，转身盯着安彤。
　　“谁跟你说我失眠？”
　　气势汹汹，要吃人似的，连带“告密者”一起剥了皮，不能留活口。
　　安彤吓得往后靠，低着车门再也无路可退，就硬着头皮反问：“失、失眠怎么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对峙片刻。
　　范烁静先泄气，去抓储物斗里的药瓶。她的手有些抖，拧干盖子胡乱倒出来一小捧，仰头嗑了进去。
　　这才真把安彤给吓着了。
　　安彤愣了半秒钟，尖叫着扑上前，从范烁静手里抢了药瓶：“你吃的什么！？你吐出来！”
　　晚了半拍，药已经进了范烁静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