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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烁静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工作。”
　　说到工作，安彤立马清醒了，前一秒还困倦迷离的眼睛一下睁大，亮晶晶的，兴奋地往范烁静跟前凑。
　　“什么工作？有工资吗？”
　　范烁静隔着浴巾推安彤，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有。”
　　“工资多吗？”
　　结果被范烁静给推了出去。
　　安彤跑到外边的卫生间刷牙洗脸，从阳台的晾衣架收回来自己的衣服，换上之后冲卧室喊：“借你的衣服穿了一天，用不用洗？”
　　“放着。”
　　安彤看看玄关的晾衣架，她高价收回来的那件外套还挂在那里，不过上边压了范烁静昨天穿的黑色风衣。
　　安彤把风衣取下来换到另一边，又展开二手外套的衣襟，贴着墙柜铺平，摆了个非常占地方的造型。
　　也很显眼。
　　安彤满意地打量，一边拔高了声音继续问：“不用洗吗？那我挂在这里了。”
　　没回应，看起来是默认了。
　　等范烁静化了淡妆出来，安彤就一直盯着，跟范烁静闲聊：“需要洗的话，我可以……”
　　范烁静斜睨过去。
　　安彤改口：“……给你送到干洗店。”
　　范烁静嗤笑：“歇着吧，有你干活的机会。”
　　说着就要去取衣架上的风衣。
　　安彤抢先把二手外套拿下来，递给范烁静：“今天好像冷一点，换呢大衣吧！穿脏了一起洗。”
　　范烁静疑惑地看安彤，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怎么回事。
　　安彤把呢大衣塞到范烁静手里，假装说实话：“你那件风衣都穿两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范家的生意不行了，老板连件衣服都换不起。”
　　“丢你的人了？”
　　玩笑是这么开的，不过范烁静还是穿了那件呢外套。
　　安彤从桌上顺了两个苹果，拿一个塞到范烁静嘴边：“给你个大的。”
　　范烁静没动，任由苹果抵在她的嘴唇上，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彤。
　　安彤的气势就弱了大半，小声地问道：“等下是什么工作？”
　　…………………
　　上了车，范烁静跟安彤解释了工作内容。
　　原来罗力下去之后，禧音无缝衔接换了新的总监，接过了罗力当时的企划案，继续推进直播项目。
　　不过签约的播主是范烁静亲自去见的，筛掉了一些她觉得不合适的，又另外联系了几个已经火起来的大主播，所以她最近经常有酒局。
　　前期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要推第一批人，禧音想一炮打红需要造势，就搞了今天的媒体见面活动。
　　“你当好助理就行了。不要乱走，不要说话，明白吗？”
　　安彤摇头：“不明白。”
　　司机想笑，从倒视镜里看见范烁静的眼睛微微眯起，立马绷住，神情严肃态度端正地继续开车。
　　范烁静气结，耐心即将消耗干净，重复道：“不明白就给我记下来。”
　　安彤眨眼，有点意外：“你不问我哪里不明白吗？”
　　“不需要问。”范烁静很干脆，“我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助理，你做不了，有人能做。”
　　安彤不以为意，琢磨了一会儿反问道：“是不是跟上次的酒会一样，占了你身边的助理位置，不让其他人趁虚入侵？”
　　“是。”
　　“那舅舅今天也会到场吗？”
　　范烁静蹙眉，倒吸了一口气，警告：“谁舅舅？”
　　安彤立马改口：“你的舅舅，范总的舅舅，锐德集团的舅舅——他也会来吗？”
　　范烁静点头。
　　安彤乐了，反手指自己的脸：“那你威胁我干嘛？舅舅现在认准的助理是我，看着我，是这张脸。你换一个人试试？保管他说什么流动性太大不靠谱，把那个小张小王小李塞到你身边。”
　　安彤得意地扭来扭去，蹭着行车抱枕非常开心：“你得求我陪你去才行！”
　　范烁静：“那债……”
　　安彤打断范烁静，义正言辞地强调：“当然，是范总你的事情，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去做的！你放心，我保管是最贴心的助理！”
　　范烁静冷笑：“不用贴心，你给我闭紧嘴巴别插话就行了。”
　　上次安彤怼范烁静舅舅的场景历历在目，范烁静是真怕了。这小姑娘运气好，误打误撞碰赢了，但话里处处是破绽，明眼人能让她忽悠一时，回去仔细琢磨一下就能转过弯。
　　现在舅舅眼瞎耳聋还没发现，范烁静还能拿安彤来抵一阵子。但不一定下次再对上头会怎么样，也不能保证安彤还有那个好运气，可以再次成功唬住舅舅。
　　多说多错，最好还是把安彤拘在身边，严防死守管住她。
　　后半程路就很沉默，安彤听见“债”字就心虚，不敢出声，自己偷偷盘算欠款去了。范烁静更是不愿意搭理人，只清闲不过五分钟，开始有请示活动细节的电话拨进来。
　　安彤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蠢蠢欲动的劲头又上来，借着范烁静挂断电话的空当，劝道：“范总，你看你堂堂集团老大，怎么能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什么会场的司仪主持用哪位……这还用……”
　　对上范烁静的盯视，安彤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没声音了，只动嘴皮子叨叨。
　　安彤委屈巴巴地看着范烁静，眼睛灵动，不用开口就能传递情绪，把想说的话都给说完了。
　　范烁静让安彤看得不舒服，眉心还是皱在一起：“你死心吧，我不会要一个没用的助理。”
　　安彤据理力争：“但是我适应能力强呀！我可以学的！反正我白吃白喝，你白白花了那些钱，不如让我试试……”
　　“你是不是尝点甜头就嘚瑟？”
　　安彤错愕，呆愣住。
　　范烁静补上一句：“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有了什么错觉？”
　　闻言，安彤立刻闭上嘴，不再出声。她低着头玩手机，不管范烁静那边接到什么样的询问，她都假装没听到，不发表任何言论。
　　换成范烁静不怎么适应。身边明明有人，存在感很强烈，根本忽略不掉。但这小姑娘却消停了，一声不吭的，范烁静自省，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余光偷偷瞥安彤，却见安彤一脸平静，不知道从手机里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偶尔会眼睛弯弯笑起来。
　　怕伤到她的自尊什么的，简直是多虑。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哪儿像是受伤了？
　　范烁静深深吸了口气，把放在安彤身上的注意力拉扯开，努力不去想这个人的一二三。
　　车子在文化创意园门口停下，安彤正在啃苹果充饥，看见创意园的标志性招牌时，很意外地看范烁静一眼。
　　刚好被范烁静捕捉到。范烁静问道：“有什么想法？”
　　安彤摇头。
　　明明就是有，还赌气不讲，完全是在无声反抗。这么看刚刚她那个平静怡然的态度不过是装样子，小女孩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
　　挺要面子的，憋着偷偷不爽，也不让范烁静看出来。
　　可惜到底年纪小，气量功夫还不行，也没定性。有个撒气的口子一定要抓住，不经意就会暴露，本能上就会表达不满。
　　范烁静暗自好笑，佯作正经，引导安彤：“你说到点子上的话，给你奖励。”
　　安彤的眼珠子开始往范烁静这边转，又很努力地克制住，矛盾地自我挣扎。
　　范烁静补充：“现金。”
　　小财迷也不吃苹果了，指指外边的标志：“创意园是网红打卡圣地，有一条宜长街的铺子很好看，经常有人来拍照。那里的人一直很多，不少淘宝店铺上新也是来这里找背景。”
　　范烁静点头。
　　安彤反问：“你们的活动是在那条街上做吗？”
　　“不是。在主园区。”范烁静解释活动的内容，“今天是正规的媒体活动，签约的播主亮相，推广软件。”
　　安彤大概了解，琢磨着说道：“那你们可以试试去宜长街上同步直播。签约的播主就那么些个，不够用的吧？你肯定得扩充播主的数量，也要路人自来水，发动群众力量嘛。”
　　“然后呢？”
　　安彤耸肩摊手：“然后是你们的工作了。我又不懂营销，我只是提供个思路。”
　　说完，安彤又问：“你们的直播主打什么啊？”
　　范烁静笑出声：“连我们播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说？”
　　“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内容是什么，主流还是好看。好看的人吃饭，好看的人跳舞，好看的人唱歌……只要好看就行了。”
　　范烁静摇头：“也有猎奇向的。”
　　安彤撇嘴，满脸嫌弃：“难道你要做猎奇的那种？”
　　那得重新审视范总的品位了。反正安彤是不喜欢那种，不如看漂亮小姐姐来得开心。
　　司机绕了两圈才找到停车位，范烁静跟安彤下了车。他们停的位置距离创意园入口还有段距离，两个人并肩行走，身边有不少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
　　范烁静在讲电话，把安彤的思路发散一番吩咐下去，让对方尽快安排。
　　“开放活动现场，但是进场的人需要留身份信息，登记自媒体账号。另外，再安排两队人出去做直播，范围不限，以……”
　　说到一半，范烁静停下来问安彤：“什么街？”
　　安彤答了。
　　范烁静继续跟电话里的人讲，让他们去随机去碰，挑一些有爆点的人拍，之后再造个新话题去营销。诸如此类的事项又交代了不少，从大局到细枝末节的问题都讲到了，面面俱到。
　　别的方面不说，范烁静工作起来有种很不一样的气场，强势，干脆利落，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
　　但因为她句句都在点子上，安排得恰到好处，那份强势的存在就非常合理，让人信服，惯性地听从了。
　　仿佛不是安彤接触到的那个优柔寡断的人。
　　难不成小范总还有人格分裂的毛病？
　　又不太像。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去了解一下她的过去，总能抓到点蛛丝马迹。
　　正走着，安彤扯着范烁静的胳膊往旁边挪。范烁静回头看一眼，是一波小学生排队经过，个个背着小书包，前头有举小旗子的领队。
　　躲开小学生队伍，安彤就放手了。范烁静举着手机，突然萌生出一个设想，觉得安彤当助理的话，应该也不会太糟糕。
　　听筒里的人在喊“范总”，范烁静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跟对方交代了最后几句，然后收了线。
　　范烁静思索片刻，问安彤：“现在你还想签直播合同吗？”
　　……………………
　　安彤还在跟苹果较劲，惊得牙齿打滑，啃下来一圈苹果皮。
　　“什么意思？”
　　范烁静暂时忙完了，收起手机跟安彤闲聊：“做直播要比做助理赚钱。”
　　安彤更吃惊了：“不是吧……范总你也太抠门了吧！”
　　范烁静气笑，反问道：“你觉得助理应该拿多少钱？”
　　“看是谁的助理咯。范总你的助理，不能给少了吧。要是连职业播主都比不过，那干嘛还给你当助理？不如直播去。”
　　“所以我现在问你，要不要签？”
　　安彤想也不想，当即回道：“你说了算。”
　　现在范烁静是大金主，供她衣食住行，给她庇护。在还完钱离开范烁静之前，她都会听范烁静的。
　　指哪儿打哪儿，范烁静需要什么，安彤就去做什么。
　　然而范烁静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安彤，之后收了目光不再评价。范烁静径自往前走了，安彤跟在后边小声腹诽。
　　“看什么看……脱了衣服也看光了，现在再打量什么？”
　　安彤狠狠咬了一口苹果，小仓鼠一样咔嚓咔嚓。
　　进了创意园的门，距离主园区还有段距离，靠两条腿得走十几分钟。安彤四处找单车，招呼范烁静一起，还状似体贴地帮范烁静挑了一辆干净齐整的。
　　范烁静不骑。
　　安彤百般劝，说了半天都是浪费口舌，干脆自己刷了一辆，推到范烁静跟前。
　　“要走很久的。你还穿着高跟鞋，跟那么细，脚不疼吗？”
　　范烁静心念一动，看着安彤有些动摇，勉强坚持：“不疼。”
　　安彤小声咆哮：“但是我好累啊！早上都没有饭吃，我没有力气走路了。你不骑的话，那我先去主园区等你。”
　　范烁静：“……”
　　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以为这个小姑娘是在体贴人。
　　分明只是自己偷懒，她才不会管别人穿了什么鞋子、好不好走路。今天范烁静要是穿了运动鞋，她也照样能找出借口劝。
　　指望不上她。
　　不过安彤也不能真地丢下金主不管，只好把单车推回原地，上了锁，回来跟范烁静一起步行。
　　抱怨不敢明目张胆，但弱弱的吐槽避免不了，安彤很奇怪，问范烁静为什么不骑车。
　　“你不会骑吗？”
　　范烁静不说话。
　　“是不会，还是没骑过？”安彤跃跃欲试，“自行车很简单的，我教你啊！你试试！”
　　范烁静拒绝：“我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了？也有司机到不了的地方。比如现在，车子进不来，走路又有点远，单车就很有必要了呀！”
　　范烁静有点烦了：“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恼羞容易成怒，小范总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安彤在惹恼她的边缘试探，见好就收，闷闷跟在后边走路。
　　在范烁静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安彤小声嘟囔：“迟早让你学会骑自行车！”
　　正腹诽，范烁静突然转身回来。
　　安彤吓了一跳，忙收声闭嘴，四处张望假装看风景。
　　范烁静的表情带着疏离，颇为冷淡地问安彤：“饿了？”
　　安彤摸不清状况，但肚子饿是真的。范烁静早上压根没提吃饭的事儿，也不知道是在安彤起床之前她已经吃过了，还是她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安彤给范烁静的苹果，她是拿了，但没有吃，顺手放进车载储物箱里。反倒是安彤啃苹果的时候，她明确表达了囫囵个苹果啃着吃非常不雅观，用手拿着也不卫生。
　　这人是从小当惯了千金，跟安家这种半路爆发起来的野路子不一样，规矩多，讲究多，毛病也多。
　　但生活习惯也不见得有多好。晚上打地铺，早上不吃饭，出去应酬必醉，出门不是四个轮子就是两条腿，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笨死了。
　　安彤踩着沥青地面的一条缝隙，脚尖踢来踢去，不说话。
　　范烁静深呼吸，从单肩包里摸出来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安彤：“去买吃的。”
　　安彤立马开心起来，乐滋滋地收了钱，塞进口袋里。她用手机打开支付软件，付款方式切换到范烁静的银行卡，去找小吃了。
　　主干道旁边有家卖关东煮的店铺，丸子煮上有一会儿，已经开始飘香。安彤嗅着味道跑过去，站在窗口前看着锅里的咕嘟咕嘟的泡泡咽口水。
　　范烁静站在路边等，安彤一回头就能看见范烁静。
　　从安彤的角度看过去，颀长的身影静默，没有不耐烦，就那么守在那里。
　　“守”……安彤不知道用这个字眼合不合适。
　　安彤的视线闪烁，多看了范烁静两眼，最后垂下眼睑，挡住自己的目光。
　　不能再看了。
　　安彤回来的时候，塞给范烁静一只大号纸杯，里边有鱼丸、竹轮，还带了海带结和豆腐串。
　　范烁静不接：“我不吃。”
　　安彤：“你不吃哪个？我们换换。”
　　“我哪个都不……”
　　“豆腐换你的鱼丸！”
　　两个人同时开口，范烁静无奈，懒得跟安彤解释那么多，直接把杯子伸过去。安彤从范烁静那一杯里取了鱼丸，把自己的豆腐给范烁静。
　　结果等到安彤吃完一杯，范烁静还保持着端杯子的姿态，里边的关东煮一点没动，就连签签的位置都没挪。
　　不吃就算了，这人走路也是平行漂移吗？居然连晃都不带晃的。
　　毫无疑问，第二杯也进了安彤的肚子。
　　只是辛苦小范总给安彤当服务生，端了那么长时间。安彤有这个自觉，没敢再让范总去丢垃圾，忙不迭地把两个纸杯子都接过去，一溜小跑去找垃圾桶。
　　隐约听到范烁静说了一句什么，安彤已经蹿出去一段距离了，回头反问：“什么？”
　　范烁静：“刚吃完别跑。”
　　安彤没理解。
　　范烁静没耐心解释，摆摆手改口：“没事。”
　　安彤越来越觉得范总莫名其妙了，顶着一脑袋问号去丢垃圾，转身准备回来时，先看到范烁静身边多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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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的小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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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吃独食。
　　垃圾桶也不远；　安彤就怕范烁静等得不耐烦；　急急忙忙跑过去；　尽量减少往返用的时间。
　　也不过一分钟。但就是这样，安彤回来的时候发现范烁静身边站了个人——韩清。
　　数九寒冬的天；　韩清穿了一条黑丝蕾丝的单裙；　外边的风衣敞着扣子，裹在紧身裙中的腰肢掩在风衣下，举手抬足之间若隐若现。
　　好看是真好看，长腿丰胸，比例非常完美。但看起来也是真冷；　安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觉得牙缝都是凉风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