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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完结+前传+番外)-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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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也是觉得尴尬,萧焕把身子轻靠在床架上,笑笑:“皇后怎么进来了?”
“不是我自己要进来的,是郦先生推我进来的……”我脱口解释,突然有些懊恼,我是急着跟他解释什么?
幸亏萧焕也像是没有察觉,笑了笑:“是这样。”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床头昏黄的烛火噼噼啪啪的燃着,跳了两跳。
气氛沉闷的厉害,我等了等,先开口:“怎么这么……万岁怎么不小心身子,弄成这个样子?”
“这个,”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没什么,也是恰好撞见的小太监吓坏了,尖叫着就跑出去,我叫都叫不住他……结果惊动了这么多人。”
我随口应了一声:“就是说,没被人撞见的话,这个事情就被瞒下来了?”
他又愣了一下,笑笑:“近来事情很多,没必要再添麻烦。”
我笑,语气里不知不觉地带了些讽刺:“万岁真是心系天下,鞠躬尽瘁啊。”
他笑了笑,抬起眼睛看我:“哪一朝的皇帝不该为子民鞠躬尽瘁?这是本分,皇后谬赞。”
他那双黑的过分的眼睛深处总是一片冰冷,看得人很不舒服。
我躲开他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不耐烦,想也不想的,开了口:“反正郦先生说了,你活不了几年了,从下次开始,不要给我喝避孕药吧,我想在你死前给你生个儿子。”
他的目光再次移到我的脸上,出乎意料的,却是一片沉静,那泓深潭之下,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就用这样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我,当我以为他会说“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儿子”时,他轻笑了笑:“好,我也想能看到我的儿子。”
“一言为定。”我赶快说。
“嗯……一言为定。”他轻咳着笑笑,大约是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倚在床头。
院子里也安静下来,四周只剩下他有些凌乱的呼吸声,我看了看烛火下他仿佛更加苍白的脸,把头转向窗外。
如此无话可说的两个人,就算坐在了一起,说出的话,也不过依然是互相伤害吧。
感觉像是隔了很久,他终于开口:“皇后可以退下了。”
我点点头站起来,谢礼向外走。
“回去吃点东西,不要空着肚子睡觉,免得夜里又要起床。”等我走出了两步,他忽然在我身后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我有些诧异的回头。
“脸色不是太好……我也懂些医术。”他似乎是笑着。
“嗯,记下了。”我又点点头,等了等,看他再没话说,就走了出去。
杜听馨等在门外,看我出去,向我笑了笑。我也向她笑笑,穿过正殿走到台阶下,早先等在这里的嫔妃估计已经给石岩打发走了,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我抬头看了看刚升到中天上的那一弯新月,听着院子角落里夏虫的低鸣,忽然想着:我怎么会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第七章  嫉妒

后宫并没有因为这场混乱再惶惶多久,隔天皇帝病重的消息就被压了下去,萧焕也不过是休息了几天后就恢复朝会,开始照常处理政务。
在这期间,萧焕提拔上来的那个张祝端充分展现了治国能臣的素养,他按部就班的调粮修堤安排灾民,居然渐渐平息了江淮眼看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的灾情。
另一方面山海关前线的战况也渐趋平缓,女真人久战不下,兴兵之初锐不可挡的气焰也慢慢消减了下去。为了鼓舞士气,女真人把部落联盟的三角旗换成了明黄的大旗,沙台部首领库莫尔称帝,国号承金,意在承袭大金国土,重新把帝国长江以北的半壁江山并归在女真人的统治之下。
这么一来,女真人的兴兵就再也不是一般的变乱,而是名副其实的叛乱,一向威慑四邻万邦朝贺大武帝国岂容这样公然的挑衅,内阁和兵部每天为这件事吵闹不休,连御驾亲征这样的话题都被提到了议程上,如果不是因为萧焕的身体不好,我想他们早就把他披上甲胄推到了前线。
外朝既然水深火热,内宫当然就要风平浪静,连原本蠢蠢欲动的那点苗头都不见了,谁都明白这会儿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如果帝国完了,还有什么皇帝贵妃,全都要沦为丧家之犬。
所以我悠悠的每天坐在大槐树下,看着槐树苍翠繁茂的枝叶间,已经有些花串褪尽花瓣,露出了里面嫩绿的荚果,夏天已经过了一半儿了。

本以为能过上很久一段舒心日子,谁知道在这时候,居然真的会有人掀起了争斗的浪头,而我能想象到任何人被卷进来,也想象不到这次被卷进来的居然是皇贵妃杜听馨。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三千宠爱在一身,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我父亲失势,萧焕恐怕就会毫不犹豫的把我废掉,然后扶他这位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坐上皇后的宝座。为了避免直撄萧焕的锋芒,我已经尽量避免和杜听馨开战了,她还想怎么样?
我捏着手里那只扎满了小针的人偶,看着匍匐在我脚下的储秀宫掌印张泰六,缓缓笑了:“张公公,我待你怎样啊?”
“娘娘待老奴恩重如山。”张泰六趴在地上回答,我知道他一点都不慌张,要不然也不会拿出这种套话来搪塞我。
我把手里那只写着萧焕生辰八字的人偶举到他面前,继续笑:“那么这只人偶是怎么来的?不是你放到我床下的?”
张泰六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人偶,马上低下头肯定的说:“不是,娘娘,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我收回手冷笑了一声:“小山,说给他听。”
“是,小……娘娘,”小山清咳了一声:“昨天上午娘娘在前殿读书的时候,张公公你就到后殿来了,那时后殿里就只有管洒扫的宫女娇倩在,据她说,你到娘娘的卧房中转了一圈才走。你平白无故的,在娘娘屋里转什么?你走后,今天早上娘娘起床,就在被褥下看到这个东西了,还说不是你的?”
“空口无凭,娘娘怎能断定这人偶就是老奴放的?”张泰六不慌不忙:“况且老奴昨日一整天都在脂粉胡同老奴自己的家里,我家的人都可以作证,哪有时间进宫放这个东西?”
“你家的人,当然听你吩咐,你叫他们说一他们不敢说二,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我悠悠示意小山:“继续说。”
“好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小山大约是觉得这场面挺好玩儿,唱做俱佳的把这个仗着主子耍威风的角色演的味道十足,哼了一声把一个乌木腰牌放到张泰六面前晃:“看到了吧,张公公昨天真不小心啊,慌得把自己的腰牌都掉在娘娘的卧房里了,让我捡到了,怎么样?还敢说你没到过娘娘的卧房?”
张泰六这才慌了,连忙往腰间摸去,惊呼:“我的腰牌,早上还在……”说着指着小山:“你偷我的腰牌……”
“偷你的又怎么样?”小山冲他扮个鬼脸:“反正你这块宁死也不能离身的腰牌现下在我手上,你就算有嘴也说不清。”
张泰六胖胖的圆脸上终于渗出了汗珠,捣蒜一样的连磕了几个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老奴不敢了,娘娘恕罪。”
“好烂俗的一招。”我冷笑着,不过历代后宫最避讳的就是以人偶咒符下咒的巫蛊之术,仅汉武帝一朝,因巫蛊案被废黜就有陈阿娇和那个曾得尽万般宠爱的卫子夫,被牵连进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如果这个小人偶不是被我先发现,而是让别人发现,不知道又要扯出多大的祸事。
“张公公,事到如今,咱们也不用废话了,是谁指使你来放这只人偶的?只要你说出来,这笔账一笔勾销,你照样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五品掌印,要不然,张公公,你年纪也不小了,不想好好颐养天年吗?”我以脚点地,慢慢的问张泰六。
“这……”张泰六的冷汗虽然不断的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磕了个头:“是德妃娘娘,皇后娘娘,老奴不敢说谎。”
他这样说,我反倒慢慢敛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确定这件事是出自杜听馨的指使。
张泰六在宫内不是没地位的人,而且克己奉公,几十年来从不参与妃嫔斗争,是以能处在风头浪尖上而始终不倒,如果说唯一能让张泰六为之效命的人,就是皇贵妃杜听馨了。张泰六在未入宫前,曾是京城八大仓的一个小仓官,在他被诬陷贪墨正要斩首的时候,是时任顺天府尹的杜听馨的父亲杜儒鹤查明真相,才救了他一命,让他只落了个免职宫刑的处分。张泰六被施了宫刑后入宫做了内侍,那段辛酸的往事自然不想再提,因此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和杜听馨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我也是在任命他为储秀宫掌印的时候,才彻查了他的身世,知道这个事情。现在他为了掩护杜听馨,不惜冒死说谎,指认幸懿雍是主谋,更是不打自招,幸懿雍和他从未有瓜葛,他怎么又会受她摆布?
我在心里飞速的盘算,既然这件事是杜听馨谋划的,她到底想怎么样?是因为知道萧焕命不长久,要尽早除掉我好做皇后?她这样冲动行事,难道不怕我父亲发难,局面不可收拾?还是她早有了万全的安排?或者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太后或者萧焕安排的?他们已经等不及的要把我除去而后快?
冷汗慢慢从我的额头滑了下来,杜听馨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太出人意表,我实在不能揣测出她的用意。我不怕和她短兵相接,但是一个疯狂的对手往往比一百个狡猾的对手都可怕,因为你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往哪里走。
慢慢放下手中的人偶,我终于决定要兵行险招,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以险对险,最多玉石俱焚好了。
我站起来向小山点了点头:“小山,跟我来。”说完脚下不缓,就撇下张泰六走出了暖阁,小山不明所以,忙跟着我问:“小姐,你猜出是哪个坏蛋要陷害你了?”
我点头冷笑了一声:“嗯。”
“太好了,”小山鼓掌:“那咱们现在要去干什么啊?”
“当然是把她揪出来,扒了她的皮。”我握紧一直藏在腰间的软剑杨柳风,直奔永寿宫而去。果然我骨子里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知道接下来事要用剑来解决,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永寿宫的前殿里,杜听馨正点燃了一炉紫烟缭绕的檀香在临字。我“刷”一声抽出长剑直劈下去,她面前的紫檀案就裂成了两半。
这位娴静温婉的贵妃一时愣愣的没反应过来,我提起她的衣领把她按在柱子上,用冰冷的长剑贴住她的脖子,然后满意的看着她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光。
“贵妃娘娘,这么想做皇后吗?”我冷笑着。
“你……你说什么?”被剑气威逼,杜听馨更加的楚楚可怜,泪水涟涟的说。
“怎么?不是你安排张泰六放置人偶娃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我冷笑,按住她的脖子,不让她的头摆动。
“你……你想干什么?”被我逼到了死地,杜听馨眼中反倒显出了倔强的光芒。
我哈的一声:“我想干什么?我想把你这根美丽的脖子扭断,怎么样?”
“你不敢。”杜听馨突然大声喊了出来:“你要是杀了我,焕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焕哥哥焕哥哥的,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恶心呢。”我冷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位焕哥哥的本来面目,看看他在你和江山面前,到底会怎么选!”
“你胡说,”杜听馨居然梗直了脖子和我争辩:“焕哥哥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无情!像你这种只会算计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做焕哥哥的妻子,我就是想做皇后,怎么样?我绝不能让你再折磨焕哥哥了!”
“哈,我不配?”我真的觉得可笑:“我告诉你,杜听馨,在你眼里宝贝一样的焕哥哥,如果他不是皇帝,我一定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他踢给你。”
“你……”听我这样说,杜听馨比她自己受辱还伤心,哽咽了起来:“你这个坏女人……亏焕哥哥还……”
我这个坏女人?这句评价听着倒比娇妍的“你这么好的人”要受之无愧一些。我估计了一下,从我气势汹汹的闯进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扬起长剑,冷笑着刺了出去:“贵妃娘娘,受死吧!”
软剑的剑锋像蛇一样昂起,飞泻而下,直取杜听馨的咽喉。在剑尖就要刺入杜听馨喉咙的那一霎那,有只苍白消瘦的手握住了剑锋,硬生生的止住了剑势。
萧焕来了,我就知道他要来。
我娇笑的看着他因惊悸而变得苍白的脸:“万岁爷到的真及时啊。”
他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杜听馨,深瞳中目光闪动:“皇后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轻笑:“你不妨问问你这位贵妃妹妹,看她做了什么事情?”
“焕哥哥,”不等萧焕问,杜听馨就先说了起来:“我不要这个女人再做皇后了,她竟然说如果你不是皇帝,她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焕哥哥……”
萧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还是很快就转头看我:“皇后,不论馨儿做了什么,希望你能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再追究。”
看他这样子,这事儿似乎并不是他们早就预谋好的,而是杜听馨一时义气,自己行动的,这就好说多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仍是带着笑容:“万岁怎么这样说,万岁的金面,臣妾怎么敢不看?只是给贵妃娘娘这么一闹,臣妾心里不太痛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消气的。”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萧焕也明白不能得罪我,沉吟了一下:“皇后准备怎么办?”
我轻弹着被他握在手里的杨柳风:“杨柳风既然出鞘,却没怎么见血,臣妾怕它不高兴。臣妾也不求别的,只要让臣妾在贵妃娘娘国色天香的脸蛋上划上一下,前尘往事,咱们一概不究,怎么样?”
听说我要毁她的容,杜听馨惊惧的几欲晕倒,嘤咛一声哭了出来。
我轻笑着,静等着萧焕的回答,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感觉,一定不好受。我知道杜听馨在等他说不行,但是我也知道,她等不到,对萧焕这种人来说,江山永远都比美人重要,这点从很早以前我就明白。
果然,他缓缓开了口:“皇后,这一剑,能不能算在我头上。”
“噢?”他这样说,还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轻蹙了眉头:“哎呀,臣妾怎么敢对万岁动手,万岁这不是在逼臣妾收手吗?”
“君无戏言,这一剑皇后往后随时都可以讨回去。我向大武萧氏的先灵起誓,如违此约,我百年之后将无葬身之地,怎么样?”萧焕看着我,一字一顿。
百年之后无葬身之地?那就是说大武亡国灭种了,对一个君王来说,还真是无以复加的毒誓。
穷寇莫追,我也只好笑着点头:“万岁何必这么认真,难道臣妾还敢怀疑万岁说的话?”
听我这样说,萧焕明白我是接受他的条件了,松了口气想要放开剑锋。我不等他松手,就飞快的抽剑,长剑带出一串血珠,又在他手上划上了两道伤口。
我一面甩干剑刃上的鲜血,一面看着他笑:“其实呢,臣妾是有点怕的,臣妾怕万岁欠臣妾的太多,有一天会还也还不清。”
一脱离剑锋所指,杜听馨就扑到萧焕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我淡瞥她了一眼,笑着:“听馨姐姐是万岁的女人,万岁可要看好她,别让她再生出什么事端。”
萧焕一面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膀,一面淡笑着:“皇后不也是我的女人,我倒觉得看好皇后更难一些。”
“是吗?”我把杨柳风重新收到腰间,笑着说。
这时门外宏青带着一队御前侍卫赶了过来,宏青先是瞟了我一眼,接着单膝跪在萧焕面前:“卑职失职,让万岁爷和两位娘娘受惊。”接着起身看到了萧焕手上的血迹,惊呼出来:“万岁爷!”
“没有大碍,”萧焕冲他笑了笑,接着说:“这里没事,宏青先把皇后护送回去吧。”
宏青抱拳领命,看向我,我冲他点头笑笑,接着敛衽向萧焕行礼:“臣妾告退。”
他笑着点了点头:“皇后保重。”
我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送我出永寿宫,宏青叹了口气,避开身后的众人,对我说:“皇后娘娘,你跟万岁爷如此针锋相对,又是何必?”
“是啊,又是何必。”我笑了,按按腰间的杨柳风的剑柄:“宏青,那么你认为,如果我对万岁说我爱他,希望他对我好一点,我们的关系会好起来吗?”
“啊?”宏青一惊,大约是从未听到有女子说出这么大胆的言辞,微微红了脸,结巴着:“这个……或许……”
“如果说了真的有用的话,我就去说。”我笑着微叹了口气:“可惜没用,这个对他来说,是没用的。所以呢,我就只有和他针锋相对了。”
“唔?”宏青有些尴尬的摸着下巴:“没有说过,怎么知道?”
“说过的,我说过了。”走到储秀宫门前了,我顿住脚步,看着院中的那两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依稀间,仿佛看到了江南苍翠的远山。
我在门前转过身,向宏青笑了笑:“我到地方了,今天我没备下酒水果品,就不请你进来了。”
“噢,卑职告退。”宏青会意的行礼。
我点头,转身走回院中,午后的阳光坦荡的照在我脸上,和煦的如同那个年轻人粲然的微笑。
那个我对他说我爱你的年轻人,那个对我说对不起他不能爱我的年轻人,那个在江南的风雨中执起我手的年轻人,那个被我的长剑刺中胸膛的年轻人,那个最后成为了我丈夫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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