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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池念、还是池晔，亦或者是他自己。
　　——说到底，他最无法原谅的人是，是那个懦弱的、愚蠢的、/公/众/号/小/甜/好/文/铺/毫无力量的自己。
　　*
　　苏晓早就开着车在机场外等他，冷清的空气让他清醒不少。
　　车子驶出后，苏晓对他说：“晚上星洋有总裁办公会召开，几个大股东和公司关键管理层都会到场。徐卿会在会上提议《弄臣》的男二由池念出演。”
　　谭飞航“嗯”了一声：“这是徐卿着急叫我回来的原因？”
　　“是的。”苏晓说，“虽然池念在之前的综艺里人气回升明显，较上月热度上浮了15％百分点。即便《弄臣》只是个网剧项目，但是徐卿依然认为自己提议池念出演相关角色难度巨大。她说急需您的支持。”
　　“我知道了。”谭飞航说。
　　*
　　谭飞航抵达星洋的时候，星洋灯火通明，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股东及关键管理层。
　　徐卿的声音正从里面传过来：“为什么这个角色不能给池念？我个人认为在目前这个阶段也只有池念可以胜任了。”
　　谭飞航推门而入。
　　会议被临时打断。
　　他扫了一眼，徐卿在，洪翔在，范立诚在，其他的管理层也都在，以及……姑父宫志学。谭飞航微微挑了挑眉。
　　“请继续，不要因为我的到来打乱了节奏。”
　　徐卿继续提议池念出演萧燕然的提案，不出意外，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谭飞航听了半天，并没有插话。
　　等众人都给出了意见后，范立诚问：“谭总，您有什么意见吗？”
　　“一个网剧选角，还是男二这样的角色，需要拿到总裁办公会上来说吗？”谭飞航问。
　　范立诚一噎：“原本是不需要的，导演有最终决策权。不过池念毕竟身份特殊……《弄臣》的男二又一直未定，这才启动了加急流程。”
　　“徐卿的意思是让池念出演？”
　　“池念是截止到目前为止最适合的演员，上一次的碰头会上，他非正式的试戏证明他完全匹配这个角色。”徐卿道。“更何况《聚光灯下的考卷》第一期的打爆充分证明了池念的关注度极高。他作为富有争议的艺人，本身就能带来话题度。”
　　谭飞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定池念吧？”
　　在场的众人都愣了。
　　范立诚脸色有点不好，他忍不住瞥了一直没说话的宫志学一眼：“谭总，这……这……”
　　“怎么，总裁办公会，不就是让总裁来定夺你们确定不了的事情吗？”谭飞航毫不客气的说，“还是说我不是总裁？”
　　他视线一转，看向宫志学：“或者大家都想听听姑父的意见？”
　　一直没开口的宫志学这才笑着看向他：“不过是个普通网剧的选角，拿到总裁办公会上已经足够麻烦你了。我又怎么会有其他意见？我都听谭总的。”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谭飞航站起来：“时间不早，散会。”
　　*
　　蔷薇苑5号，依旧如以前那样冰冷。
　　以至于回到家的谭飞航吸了一口冷空气，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他已经出招了……接下来就得看看有些人是不是会按耐不住的动弹。
　　洗完澡后，谭飞航拨通了池念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六次才被接通。
　　“喂……”池念那个更冷艳一些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谭总，您这么忙，怎么想到要给我打电话？”
　　“你们那个短视频剧拍得如何了？”谭飞航问他。北北
　　“已经建组。”池念道，“今天开机了，我累死了。”
　　“听你声音，不怎么高兴？”
　　“我只是不懂，我这边忙到累成狗。谭总不关心我，反而睡完我就去看我哥。”池念的声音在电话那边不满道，“您都说我们兄弟一模一样，怎么，现在是我当我哥的替身呢？要不要这么狗血。”
　　谭飞航轻笑了一声：“明晚回一趟B市，然后再给你一周时间。”
　　“什么意思？”
　　“后天《弄臣》剧组要在B市开机仪式外加新闻发布会，你需要到场。接着还有一个星期《弄臣》会正式开拍。在此之前完成短视频剧的拍摄。”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要出演《弄臣》的男二。”
　　池念那边一笑：“谭总原来匆匆回B市是为了我？”
　　“徐卿发起，我只是复议。没有你之前的种种积累，这事不会成。”谭飞航道，“这是你应得的。”
　　“谢谢谭总。”
　　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谭飞航放下了手机。
　　奇怪的很，十年前一直觉得池念的声音就是像这个电话里一样，骄横不客气。
　　现在他似乎已经能够很明显的听出属于某人的柔和低哑。
　　——从来没有人能分清我们兄弟俩，连父母都不行，连相处十几年的朋友都做不到。你就靠着跟我哥哥的一面之缘，真的能分清我们兄弟俩？太可笑了。
　　昨夜的话在耳边响起。
　　谭飞航擦着头，坐在办公桌上，打开了电脑——就像第一次池晔在蔷薇苑5号见到他时那样。
　　他的电脑D盘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叫池念。
　　另一个文件夹叫池晔。
　　脖子上的吻痕是否存在，又能代表什么，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可以遮掩那个痕迹。然而有些事情，则是遮盖不掉的。
　　他打开“池晔”的文件夹，每一个视频文件都以时间、地点、话剧名称作为前缀，谭飞航熟稔的挑选了一个早期的池晔演出的话剧，点击播放。
　　如果真有什么人靠一面之缘真的能区分两个模样一样的人……
　　那么他一定私下里无数次的重复过这个“一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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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问题

　　池晔在这边挂了电话，抬头看着镜子；　走了一会儿神——谭总亲过的那个痕迹被遮瑕膏遮住了；　但是走的时候他故意低头给谭飞航道别，露出了脖子。
　　不知道是否能打消谭飞航的疑虑。
　　也许他没有再回横店；　而是直接回了B市是个积极的信号。
　　他依稀记得当初谭飞航让他在碰头会上出面和袁萧尬戏的事——难不成一个月前谭飞航就已经有所预谋？
　　“哥，晚饭？”叶贝星开口问他。
　　池晔回过神来——竖屏剧已经建组；　今晚是第一次拍摄；　远处凌浩正穿着大衣跟王博涛聊着什么。
　　“你们吃吧。”池晔说，“我得再瘦一点才合适。”
　　“这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叶贝星有点犹豫；　“一个短视频而已；　至于吗？”
　　“手机拍摄虽然与专业的拍摄器材有极大的区别，但是它的临场感和真实感无可比拟。试想一下，这部剧以第一人称视角记录；　会给观众带来何种真实记录的冲击。”池晔站了起来；　在寒冷的风中，他甚至没有穿棉大衣；　“我不觉得它仅仅是个短视频。它应该是主人公，或者更直接说，它是我在末日降临后的生存Vlog；　是我的遗言；　更是我的墓志铭。”
　　不算厚的不合身的皮夹克仅仅包裹着他的身体，他为自己穿上了一双更大一号的马丁靴，被磨的已经发白的牛仔背包挂在肩头。他左手腕上有一块沾染着血污的护臂；　右手的砍刀上似乎在日积月累的砍杀中出现了磨损的豁口。头发有些长，耷拉在他的刘海前，隐约中，那双眼睛清澈又平静的看向天空。
　　他的眼神死寂，透露出一种深邃的孤寂感，然而却又燃烧着无比坚定的求生欲。
　　这一瞬间，他已完成了与主人公的融合，进入了那个末日的世界。
　　*
　　然而《无处可去》的拍摄前期开始的比想象中要慢一点。
　　因为总资金不高的原因。拍摄组总共就四个人，除了凌浩之外，还有两名摄像师，拍摄器材以手机为主，另外会有一部分的传统摄像器材作为补充。
　　别样的镜头语言让凌浩非常的激动，他上手做了很多拍摄方案，跟王博涛就分镜做了充分讨论。
　　然而最终还是在展现方式上出了问题。
　　故事一共12集，是以拍摄人员作为唯一视角，记录主人公路君昊在末日后的故事。
　　*
　　早晨七点，闹钟响。
　　路君昊起床，他先给煮了牛奶和速食包子，然后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洗漱，虽然他整个人消瘦，连漂亮的眼窝都深深凹陷，但是眼神非常的精神。
　　他在厕所的门口轻松的完成了十个引体向上，爬上了小楼最上面那层天台，收了第一天晾的衣物，照顾了一下种植的蔬菜和水果。等他下楼，吃着热好的包子和馒头，顺便啃了两口新鲜的西红柿。
　　一切和普通的单身城镇青年没什么不同。
　　直到他穿上一身磨损的厉害的衣服，带上透着血迹的护具，把砍刀别在要见，带着背包出门，等他从三层小楼走到院子门口，院外传来隐隐的吵杂声，像是动物的哼哼，然而又不是。
　　镜头跟随者路君昊从大铁门的小窗口看出去，在外面游荡着不少肢体残缺的丧尸。
　　*
　　凌浩把这段内容从监控器上反复看了好几次，然后问王博涛：“你觉得呢？”
　　王博涛皱起眉头：“说不好，我感觉有问题。”
　　“你怎么想？”
　　“感觉……服化道没问题，池念戏路也对。”王博涛说。“就是哪里有问题。”
　　话说到这里，池念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了？在那边一直看你们在聊。”
　　“正好，池念你来看看，我觉得拍出来有点不对劲儿。”凌浩把池念叫到监控器前面，池念把刚才那段看了一次，沉思了一会儿。
　　“怎么样？”凌浩耐不住，催促他。
　　“凌导，我觉得咱们得找个手机来看。”池晔说，“毕竟是个竖屏剧，监视器里能判断出来的还是跟过往类似的东西。手机上看的竖屏剧到底是个什么样，应该通过终端来感受。”
　　凌浩眼睛一亮：“有道理！有道理！”
　　等把刚才那场戏放到手机里播放了一次，问题就出现了。
　　“博涛，池念，你们来看啊……”凌浩皱着眉头跟王博涛说。
　　凌浩说的没错，一旦进入手机屏幕后，之前的问题瞬间暴露处理来，更近的观影举例，更小的观影屏幕，使得之前没察觉的问题完全暴露出来。
　　拍摄手法，没错，非常专业。可是太专业了。
　　服化道，没错，非常精致，可是太精致了。
　　池晔的表演，更没错，非常的教科书典范……但是也太教科书了。
　　“我觉得太干净……太像做戏。”池晔看完说，“尤其是我的表演。我演出了一个末世生存之人的感觉……但是在竖屏中，‘演’这件事被无限的放大了。”
　　“不只是念哥的演技。”王博涛说，“拍摄的痕迹太重，不像是当时当下的手持设备记录。让人觉得有些跳脱。”
　　凌浩点点头：“没错，说得都没错。我们再试一次。”
　　大概是没看黄历就开始拍摄，这一天下来的情况都非常不理想，服化道是最先解决的问题，接着是拍摄，凌浩亲自下场后，拍摄的不真实感得到了非常大的改善。
　　然而池晔演技的问题迟迟没有解决。
　　这很出乎凌浩意料。
　　以他这半个月以来对“池念”的了解，他的演技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不是池念演技的问题。
　　到下午的时候，拍摄进展依然缓慢，池晔看了每一条内容，对每一条都不太满意，他甚至重复二十次以上去调整状态，认真执拗的态度让凌浩都忍不住劝他。
　　“我觉得总体还可以了。”
　　池晔盯着手机摇头：“不行。”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凌浩忍不住了，给王博涛使了个眼色。
　　王博涛心领神会：“念哥，要不今天先这样吧，进度还差了一半，赶不回来了。”
　　“可是……”一天下来池晔也有些疲倦，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我觉得还可以再尝试尝试。”
　　“你晚上是不是要赶回B市？这几天大家都好好想想，等你回来再说。”凌浩劝他，“我看叶贝星急得都过来转了两圈了。”
　　凌浩这话正说着，叶贝星又来棚这边看。
　　“念哥，你们结束了吗？”叶贝星焦急的说，“晚上十二点的飞机，不走来不及了。”
　　*
　　去往机场的路上，叶贝星看看旁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池晔。
　　“念哥，是戏有问题？”
　　池晔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疲倦的声音回答：“不是戏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叶贝星噎了一下，笑着安慰：“没事儿，哥，你肯定行的，估计最近拍戏累着了，调整下回来就好了。”
　　池晔没回答。
　　他内心深处知道，并不是这样。
　　一切问题都没有，演技在凌浩这种挑剔的人看来，都毫无问题。
　　只是他自己感觉不到幸存者路君昊这个人在竖屏中的表现方式，他对这个角色无所适从。
　　*
　　飞机在凌晨两点左右抵达了B市。
　　池晔和叶贝星推着行李往外走，周围人已经很少了，就显得前面一群人团团围住缓缓前行的队列非常突兀。
　　“应该是温俊人粉丝接机。”叶贝星说，“他比我们早二十分钟降落。”
　　“嗯。”池晔轻轻应了一声，“温俊人是《弄臣》的主演，今天回来也是正常。”
　　等到了出口，等待了大半夜的温俊人粉丝已经抑制不住的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啊——”
　　“温俊人！”
　　“哥哥！啊啊啊——！”
　　*
　　娱乐记者的闪光灯和粉丝们的手机拍照混杂在了一起。
　　温俊人穿着裁剪得体的格子大衣，带着温和的笑意从抵达口走进了机场大厅。
　　粉丝的人潮开始跟海浪一样向着出口汇聚，把出口堵得水泄不通，少女们尖叫的声音瞬间把已经开始冷清的航站楼弄的吵杂不堪，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从出口走出的温俊人前。
　　就算是这样逼仄混乱的环境，就算是在凌晨两点的航站楼，温俊人还是带着他那招牌的温和的笑意，一边亲自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一边跟熟悉的粉丝们聊天。
　　年轻的女生占了绝大多数，有人喊：“哥哥，在横店建组辛苦吗？”
　　温俊人边走边笑着说：“还好，剧组伙食好，还胖了两斤。”
　　“哥哥，你哪里胖了呀？”又不知道谁接话问，“我感觉你脸又瘦了。”
　　“胖在肚子上，你们看不出来。”
　　他的打趣惹得粉丝们笑成一片。
　　*
　　因为温俊人在前方吸引火力，池晔和叶贝星很容易就找到了空隙偷偷溜了出去。池晔今天穿着OVERSIZE的棉服，围着同样是超大的围巾，衣服几乎要把他淹没了，乍一看像是特别怕冷的人，更没人多看一眼。
　　叶贝星看着温俊人被粉丝们众星捧月的往前走的排场，忍不住羡慕的叹了口气：“念哥，别的不说，温俊人是真的很有人气啊。”
　　“这种事情，艳羡不来。圈子里羡慕别人的人多了去了，最后反而失了初心。”池晔说，“为了点虚名变得面目狰狞，那还有什么意思？”
　　“念哥的本心是什么？”叶贝星问他。
　　是啊……池念的本心是什么呢？
　　池晔想了想，没有回答。两个人推着行李，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到了出口，那辆熟悉的丰田埃尔法正停在那里。
　　在不远处的地方温俊人被粉丝围成一团。
　　“念哥……”叶贝星突然小声开口，“那个接温俊人的车子，好像是谭总的那辆奔驰，OMG，S63。”
　　池晔瞥了一眼淹没在人群中的那辆大奔。
　　车牌号码确实熟悉。
　　他第一次去蔷薇苑的时候，在风雨中可不就等得这辆车吗？
　　“咱们自扫门前雪都来不及呢，还管温俊人的瓦上霜？”池晔说。
　　“念哥，这可是坐实了谭总跟温俊人的事儿啊！”叶贝星急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池晔忍不住笑了一声：“谭总又没跟我领证，我能管得了他？就算领证了，谭总这样的霸总，谁不是养好几个金丝雀。别说了，收拾行李，准备走吧。”
　　“请问，您是池念老师吗？”
　　池晔收了行李让叶贝星放到后面，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听见有人用很小的声音不确定的问他。
　　他回头去看。
　　一行十几个少男少女正在不远处站着，想要贴近，又有些不太敢的样子。
　　叶贝星马上警惕的把池晔拦在后面。
　　池晔从宽大的围脖里探出头来：“我是池念，你们是？”
　　终于，在这些年轻人中有一个看起来年龄更大一点的女生上前，把怀里的东西塞给了叶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