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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除了我都有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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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歌斜倚在灰扑扑,眼里陷入深不可测的深渊。
  许风沐在黑暗里散发着寒凉,仿佛两颗玻璃弹珠的眼睛蒙上冷光,“事发当日七点半,你在西区改建旁边的超市偷东西。八点十五,被店主抓住送上警车,八点半左右经过涂家后院,看到有人影翻上围栏,次日清早离开警局。四天后,你出现在西区改建的工地上,身上带着沾有死者涂宏志血液的凶器,我说的有错吗?”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向赵广,虚落在两人之间某个空气粒子上,但带来的压迫感比被直接瞪视还要恐怖。赵广惊出一条冷汗,感觉回到几年前,还在东区的时候,一帮人在许风沐眼皮底下闹事,十几个人被没满二十的少年打得有出气没进气,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
  那时许风沐也受了伤,挺重,脸上留下的血顺着脖颈浸透身上的校服。他满不在乎的擦掉快糊住眼睛的血,顺手往旁边一甩。
  有一滴血正好甩到赵广脑门上,化成一股名为恐惧的阴气,跟蛇信子似得钻进他天灵盖,渗进体内所有血液中。
  赵广半晌没说话,许风沐也不急,虚虚盯着空气跟他干耗。
  “许爷,该说的我真的都跟警察说了。”赵广干咽了两下口水,惶恐地说,“刀是我捡的,爬后院围栏的人我也确实看到了,人不是我杀的。我知道死人还是在警局尿尿的时候,听外面俩警察说的。那天乱说话是我不对,我没有编排你的意思,就是嘴欠!”
  赵广越说越慌,他认识许风沐,但不熟,只知道是个狠角色。要是狠角色报复起来,即使上面有顾爷罩着他的命也难保。想起那天在工地上说的话,要是时间能倒回去,他肯定头一个掐死自己。赵广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完全没留情,偏过头一嘴的血腥气。他咽下嘴里的血沫,见许风沐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哆嗦着想给自己再求两句情。
  赵广又是求饶又是苦肉计,许风沐连眼皮都没抬。他在桌下把刀从塑封袋里拿出来,打开锁扣绕在手里转了两圈,顺手一甩,刀尖朝下戳进赵广身前三里面处的桌面上,不偏不倚真好扎进桌沿里。
  垂直地面,入木三分。
  赵广已经不想去思考这是多少年才能练出来的准度了。
  不光无法思考,他甚至吓得不敢说话,剩下的求饶硬生生憋了回去。
  许风沐目光落在刀柄的‘T’上,完好的左手攥紧了一瞬,“哪来的?”
  赵广立刻反应过来他是问刀,赶忙回话,“捡的。”
  许风沐没说话,只是呼气声长了两秒。
  赵广知道他这是不满意,连忙继续交代,“涂家后面的工地上捡的!就在我进局子前的一天!”


第32章 032
  穆瑞诧异的看了许风沐一眼,心想人跟人区别真大,他用尽方法讨不到话,怎么许风沐只是稀松平常的坐在这里,赵广就全部交代了?
  难道真是因为他长得命苦?人跟人的区别真大。穆瑞认命地拉过他面前的审讯本,掏出笔翻开新的一页充当起小笔录员。
  许风沐往旁边挪了挪让开位置,旁边他使用桌子。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下赵广交代的信息,抬眼跟朗歌交换了下眼神。
  许风沐用目光传递讯息,「他说的可信吗?」
  朗歌一直在视奸许风沐审案的状态,立刻回了个眼神,「可信,他都快被你吓尿了,肯定不敢撒谎。」
  许风沐拧紧眉,难道涂南自己把刀丢在那种地方?他脑子里划过到涂家查证的时候,后院一排莫名其妙的39码鞋印。
  涂南是40的脚,穿不进去39码。
  许风沐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你在警车上看到有人从涂家后院围栏翻过去,那个人影大概特征是什么?”
  “我没看仔细,反正是个挺瘦的人,个子跟你差不多…”赵广说完才意识到失言,连忙画蛇添足的补充,“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真的!”
  许风沐不耐烦地打断他,“你鞋码多少?”
  赵广愣了下回答,“啊?39。”
  “哦,”许风沐飞快的疏离着信息,面上依旧是不动如山的胸有成竹,“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赵广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拼命的摇着头。
  许风沐继续说,“好好想想,比如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刀?”
  西区改建虽然不繁华,但也不是特别荒凉的地方,往常还有上工地的民工和放学的孩子会从那里路过。
  现在人人都知道西区死了人,凶器的照片配在重金悬赏的告示贴的到处都是。要是凶器真的被扔到那里,怎么轮得到赵广来捡。
  刚才他刚进来的时候,说了顾爷给了他一笔钱。许风沐飞快的把线索串起来,冒出一个念头。
  “再比如——”许风沐拉长音,左手按住桌子,站起来上身压低前倾,脸凑到赵广眼前,目光终于落到他脸上,一字一句的问,“顾爷让你来给我当替死鬼的事情,你之前知道吗?”
  赵广脸色煞白,蠕动着唇再也说不出话。
  “赵广,你替我办件事。”
  五天前,赵广得到顾玖的指令。
  他在顾爷手底下打拼了十几年,第一次被顾爷指明要他做什么事。赵广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喜悦,以为顾爷终于看不惯许风沐那个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狗,打算让他取代许风沐的位置了。
  结果顾玖只是给他一张地图,让他到西区改建后面荒地的下水管里取一把刀。
  赵广按地图找了两天,碰的灰头土脸才总算在一堆石头缝里挖出那把怪模怪样的刀。他估了下价,估摸着也值不了几个钱,便晦气的往口袋里一塞招呼兄弟们打牌通宵去了。
  第二天赵广打牌结束,在附近的工地上挑事,偏巧遇到许风沐,被他抓起来送进局子后才知道,自己捡到的是命案的凶器。幸亏他有不在场证明,咬死了不承认就行。赵广寻思着,却一直没想明白顾爷让他找个凶器是为什么?
  “你也知道,涂宏志遇害的案子第一嫌疑人是我,因为符合死者伤口的刀只有我身上有。顾爷眼线遍布整个东平,肯定知道这件事。”许风沐慢吞吞站起来,低睨着赵广,“你说,他为什么让你找凶器?”
  为了帮许风沐洗清嫌疑!只有这个可能了!赵广身体一震,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怎么可能,顾爷还让我们给你带话。”赵广扶着桌沿垂下上神,脑袋埋在审讯桌上直愣愣盯着那把刀,艰难地复述顾爷先前说的话,“他说,这狗撒欢鸟上天他不拦着,但是总得记住圈在哪里,巢在哪里。”
  许风沐听他说完,一点都没气,直起身绕过穆瑞往外走,边走边轻飘飘的把话接过来,“没错,我是顾爷养的一条狗,但起码狗还是个活物,你们呢?”
  赵广瞬间会意,顾爷的意思是让许风沐回去,怎么可能找人把他弄死在外面?许风沐在他眼里起码是个活物,而其他弟兄在顾爷眼里,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死件。
  顾爷这么些年,就养过许风沐一条狗。
  “现在应该挺好审了,剩下的交给你吧。”许风沐朝穆瑞递了个眼色,大步踏出审讯室。
  朗歌慢条斯理的伸了个懒眼,目光从赵广的光头上滑过一瞬,才跟着走出审讯室。
  隔壁还是间审讯室,许风沐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
  这边条件比旁边要好,起码开了灯,高警察见朗歌进来,连忙翻出纸杯倒了两杯热水摆在他们面前,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朗歌态度依旧积极,没让人请就自觉坐在受审席上,挂着风流的眼浮起笑意,“真是精彩,叹为观止。”
  “后面都是临时瞎猜的,刚好撞上。我在警校的时候,审讯流程没来得及学,但是逼供、诱供、诈供都没落下。”许风沐端过一杯水,确定水杯是干净的,才掂量着抿了一小口,又迅速放过去。
  太烫了,他是猫舌。
  朗歌把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歪过头往熟悉的审讯椅上一靠,又一身金光的坐出太师椅的华贵。
  可惜今天对面换了人,许风沐不会因为他躺着金就礼让三分,“你比赵广聪明,我也诈不出什么,有事你坦白招了吧。”
  朗歌低垂着眼,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严严实实遮住眼珠子,隐藏起所有情绪。
  “我对你,肯定会保持最大程度的忠诚。”朗歌这么开了个头,悠悠地继续说,“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坦白,我确实害怕那种场景,从我幼年开始至今都深深恐惧特定的事情。你非要我交代缘由,我却说不上来。”
  许风沐口渴,端着纸杯小口喝着,藏在纸杯后面的眼睛打量着朗歌,判断他说话的时候每个细微的表情。
  目光坦然,语气舒缓,没有任何异常。
  实话。


第33章 033
  可如果单单是天生的恐惧,他反应实在过于剧烈了,分明是无数次模拟后才能培养出来的神经反射。而且偏偏是对那种场景…在太子爷平稳的生活里,应该很少有机会接触到那样血腥丑陋的场面才对。
  朗歌能明白他的想法,他思索了一下,选择性替自己解释,“我确实看过类似的情景,但是我记不清了,所有关于当时甚至包括以前的记忆,在某个既定的时间点后都变得非常模糊。沐爷,你听说过一种病吗?”
  许风沐感觉整件事情似乎多了些狗血因素,“失忆?还是选择性失忆?”
  “都不是,失忆和选择性失忆通常是指医学层面的创伤。”朗歌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
  实际上,他做出这个动作是因为他有细微的紧张——即将坦白的紧张。
  在之前的相处中,朗歌多次试图委婉的向许风沐坦白,那时倒不觉得紧张,仿佛还能感觉到隐秘的刺激。像是一场赌局,他可能会察觉,可能不会察觉。事实上,许风沐多半都能察觉。
  现在这样,直面而坐,刨开过往的不开用最直接的方式倒是第一次,少了赌局的刺激,朗歌内心深处升起隐秘的紧张。
  他已经很久没有紧张过来,即使明天亚诺破产他暴尸街头,朗歌认为自己都不会紧张。
  但是对着许风沐会。
  自己长了一双潮湿的翅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扑灭他炙热的光源。许风沐要是再被他纠缠下去,大概迟早会变得面目狰狞。
  朗歌机敏的大脑里迅速过了大量的信息,同时还有条不紊的向许风沐介绍一种新式疾病,“心理学…准确来说是变态心理学上有一个定义,归属于心理过程变态的大类中的注意与记忆障碍,包括心因性遗忘和虚构征,其中有一种叫遗忘虚构综合征。”
  “哦。”许风沐对于‘朗歌有病’这种事毫无压力的接受了。
  毕竟他平常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你是哪种?”许风沐问。
  “没有确诊,医生没办法确定我是癔症性遗忘还是遗忘虚构综合征。我想不起给我造成心理创伤的具体细节,并且坚持认为我幼年遇到过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孩,还跟他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暑假。可心理医生坚持认为我是由于打击过大,产生了幻想。”朗歌看清楚他的反应,才恢复满不在乎的模样,“我符合这两项病的症状,意识清晰,但是有界限性遗忘,还很可能跟严重的精神创伤有关…沐爷,我没办法交代什么,你还要审我吗?”
  “哦…”许风沐总算喝完水,随意了应了声。
  又是‘哦’。
  朗歌不敢瞎猜了。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情况?”许风沐口气稀松平常,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以前不太明白朗歌为什么选择心理系,还以为是脑子发热。
  “普通的癔症吧,那个孩子我后来找到他了。”朗歌目光不由得熨帖起来,暖融融的望着许风沐。
  许风沐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沉思了一会才接下去说,“三个问题,你学心理学是为了自救?”
  朗歌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点点头认下来,“这是主要原因。”
  “我前两天,还以为你觉得我心理不正常…”幸好是多虑,否则许风沐真要怀疑自己是否变态,“第二个问题,你见到那个孩子是我?”
  反应的真快啊,随便暗示一下就懂了。朗歌点点头,目光由温暖转为炽热。
  “哦,原来你是那个不说话的小孩啊,难怪…”他现在死缠烂打的劲总算有个合理的解释了,许风沐还记得小时候玩过一暑假的小孩,他从不说话,两人孤孤单单倒是凑成一对,“其实我看到朗诗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朗诗跟朗歌长得太像,无端让他想起童年的旧事。
  两个被孤立的小孩玩玩闹闹,大概是他关于童年最后的回忆了。陪他玩的小孩没走多久,许雯就死了,从此许风沐颠沛流离,无暇去追忆幼时的玩伴。
  “唔,早知道我高中应该天天带朗诗过去。” 朗歌分外惆怅。
  许风沐问出困扰他很久的问题,“如果我没会错意,你从头到尾目标都是我,为什么高二的时候你到处找涂南?”
  “呵…”提起这事,朗歌只觉得惆怅,“我要找你,也需要知道你名字吧?”
  许风沐总算记起来,两人从开始到最后都没交换过名字。但是——
  “所以,你后来就理所应当的拿涂南当挡箭牌?”
  朗歌厚着脸皮承认下来。
  许风沐眯起眼,“你真是有出息啊。”


第34章 034
  赵广交代的相当流利,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倒出来了。穆瑞从他话里调出能用的点记录下来,用签字笔杆挠着头在大院里转着圈,轱辘着脑袋见许风沐抄着手走出来,麻溜狗腿过去凑到他跟前问,“沐爷,审完了?有啥结果没?”
  许风沐右手疼得厉害,兜在口袋里存在感异常清晰,像是揣了上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的皮肉,磨得他耐性全无,沉着脸瞪穆瑞,“你能不能学点好?改啥称呼?”
  跟在后面的朗歌微微勾起唇,露出个难以察觉的笑。他没有多余的感情细胞用来自作多情,但许风沐的反应让他间接性认为沐爷给他留了个专属称呼。
  穆瑞尴尬的解释,“我就觉得这样叫挺霸气的,赵广不也叫你爷吗?”
  “你跟赵广学?”许风沐眼尾一挑,“西局的副局长搞啥不好,跟道上的小瘪三学。”
  穆副局这才反应过来,他学人家叫爷还真不合适。穆瑞欲盖弥彰的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跟他谈正事,“赵广已经把他知道的全部交代了,我让小高跟小袁去发现凶器的地方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你之前提的涂南,我已经给局里的人通知下去,接下来他们会密切关注涂南的动向,排查他的社会关系。还有之前殡仪馆的案子…”
  朗歌听到殡仪馆三个字,身体几不可见的颤了下。许风沐余光注意到他的反应,打断穆瑞,“先说纵火案吧。”
  “纵火案?你等等。”穆瑞穿过大院走到办公室里,翻找桌上的照片和档案。
  “我真的没什么好交代的。”朗歌说。
  “我知道。”许风沐移开话题,倒不是为了审他。朗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积极配合,却没啥大用处,“今天卖煎饼的老头没在,你到对面买三笼包子…不,买三份瘦肉粥回来。”
  粥要比包子等的时间长,朗歌琢磨了下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支开自己,免得穆瑞提起那些事唤醒啥阴影。
  朗歌受了他的好,嘴上还不忘捞点便宜,“我的跑路费可是很贵的。”
  许风沐随口回,“刚好今个儿童节,等下给朗诗买棒棒糖捎带送你一根。”
  棒棒糖。
  朗歌愣了下,抿起唇,眼见穆瑞要过来了,他才低声说,“我要五毛钱一根那种。”
  “他走了?”穆瑞张望着朗歌的背影,把签字笔别在耳后压住耳廓,翻开档案杵在大院正中给他汇报,“西二院位置你知道,贼偏僻。我们在路上绕了两圈,找到地方的时候火警先去,火已经灭了,现场破坏的只剩下框架,满地都是水,我们拍了几张照片…你看。”
  穆瑞把照片递过去,能够从照片看出来在许风沐走后,火势还蔓延了相当长时间,两边的木门烧的只剩下框架,焦黑焦黑挂在墙沿上。烧剩下的灰烬浸泡在满地碳水里,停尸房里烧了一半的死尸三两具飘在水里,把没有排水系统的地下二楼改造成末日来袭的炭烧洪湖。
  “整栋住院楼的人都出来在外面围观,听医院里的护士说那栋楼是旧楼,本来就只安排了些轻伤休养的患者,烧的又是地下,大家知道消息全都跑出来,没造成人员伤亡。到的时候俩脑袋缠着绷带的老头还说,肯定是因为殡仪馆出事,医院的尸体送不过去,干脆自焚了。”
  “等等,你说没有人员伤亡,”从他的叙述里捕捉到几处信息,许风沐快速问,“我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呢?”
  “什么小姑娘啊?西二院是疗养院,儿科出名的烂,动不动把孩子治死,全院上下没几个十八岁以下的。”穆瑞仔细回忆了下,十分肯定的说,“嗯,我还找周围的病患和护士打听了,他们只说是突然起火,没说啥小姑娘。”
  许风沐是个无神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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