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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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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海澜看见一张熟悉的丑脸,如南瓜一般扁圆的脸庞,两只黝黑粗大的鼻孔,肥硕的身子兴冲冲地奔上台阶,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和那个中年黑裙妇人调笑几句,便闪进门去。

海澜眼中诧异,继而这诧异变成了不屑甚至愤怒,他一把推开给他打伞的小杨,大步迈下台阶,片刻便消失在密密的凄冷细雨中。

马车辚辚,车厢里黑暗而寒冷,只有两只眼睛在一闪一闪射着精光,“很明显,自己的酒楼无法再走同一条路。”

“难道自己费尽心机搞到的雪泥配方就这么浪费了吗?”

马车急速转了个弯,离心力使海澜的身子剧烈的晃动,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七章 反击

次日,成都东市突然沸腾起来,在所有海家酒楼的门前,都各自竖起一根旗杆,挑一面巨大的旗幡,火红的旗幡上印着三个醒目的黑色大字:“品雪泥”,旗幡下摆出长长的柜台,用极低的价格大量出售雪泥,雪泥用粗瓷小碗盛着,仅八文钱一碗,这是海家依仗雄厚的财力,要用低于成本的价格撕去雪泥奢侈品的外衣,毁掉望江酒楼品雪泥的时尚。

海家来势汹汹,又在其旗下的茶馆、酒楼、妓院等地大做宣传,由于价格异常便宜,海家的雪泥象一团熊熊的烈火在成都大街小巷里迅速蔓延开来。

海家的反击阴毒而准确,就俨如后世满街飞的假冒名牌,竟还勾起几段风流韵事,且说张家大哥晚饭时龟壳汤多喝了两碗,在芙蓉老树下邂逅出来散步的李家大婶,大哥斜睨她一眼,眼光暧昧,低声笑道:“妹子,今儿夜里到我家来品品雪泥如何?”

李家大婶脸上晕红,她神情扭捏,只恨手中没有一把轻罗小扇以遮羞面,只得用鸡抓子般的手捂嘴吃吃笑道:“你这死鬼,我可不喜寒烟翠的轻柔,你若给我品一碗大漠箫声,我便来。”

‘品雪泥’三个字在迅速地掉价,廉价得如同一文钱一大把的鸡毛菜。

望江酒楼也在迅速调整策略,首先将雪泥的名字改为望江楼雪泥,取消一楼二楼雪泥的供应,同时将雪泥大幅度提价,从五十文涨到了一百五十文,且限量供应,另外组建了望江诗社,又请一些有名的诗人到酒店讲诗论诗,给望江酒楼再刷上一层文化油漆。

海家的反应也极快,立即将他们的一种雪泥也改名为望江楼雪泥,一字不差,同时为在冬季促销,再次将雪泥降价为五文一碗,并将盛雪泥的粗瓷小碗作为赠品,在店门口即买即走,又在成都各街巷租下几十间小店铺,将销售网迅速铺向全城。

海家雪泥的平民化路线取得巨大的成功,雪泥彻底被撕掉奢侈品的外衣,走入了寻常百姓家,望江酒楼辛辛苦苦建立的神秘光环陡然间消失,十一月,营业额开始下滑,一些东市的老客渐渐回归。

这天黄昏,李清正在半躺在椅上沉思下一步的策略,自刘野死后,他也料到海家会全面模仿他的模式,作为应对,他努力将雪泥在经营中的作用淡化,在每一个服务细节上都做到完美,极力树立起望江酒楼的金招牌。

但海家的动作太快,让他苦心树立的品牌摇摇欲坠,这是时间太短的原故,若再给他半年时间,无论海家怎样闹腾,他都不会受半点影响。

而现在,他也承认海家的手段确实狠辣,它击中了自己的软肋,使他处境两难,要么放弃雪泥,另寻它路,但那样就等于将苦心研制出的雪泥拱手相让,他不甘心;或者放下身段和海家竞争,却又未必能竞争得过。

“要想个法子扳回局面?”

李清来回踱步,一碗雪泥的成本最少也要十文,而海家只卖五文,还有宣传费、房租费等其他成本,这其中的巨额亏损居然能挺住,不得不让人感叹海家的财力雄厚,看来海家打的如意算盘是想先把自己挤垮,垄断后市场后再提价将亏损补回来。

李清停住脚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突然想到了对策。

这时,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在他门前消失。

“东主,那海家少爷又来了,就在大门处。”

“知道了!”

李清推开窗探头向楼下望去,却见海中天站在门口向自己招手。

这海中天几乎每天都来报到,他现在仿佛已经将李清当作摇钱树,无事便来要钱,开始是十贯二十贯,但自从他迷恋上翡翠楼的红倌后,开销陡增,耗费也向百贯发展,李清也不再无偿送钱,而是让他打借条,一共打了四次,积下欠钱已近千贯。

“怎么?钱又花光了?”

李清从店里走出,见他哈腰赔笑,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若象你这种花钱法,老子早晚会被你掏空。”

“大哥说笑了,如此大的酒楼怎会被我掏空。”海中天嘿嘿一笑,两只鼻孔鼓胀如球,眼睛眯得几乎消失。

“大哥,再帮帮小弟一把,小弟若拿不出钱,嫣如就要被别人赎走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这蠢货,你花在她身上的钱少说也有八百贯了,八百贯啊!兄弟,你却连她的毛都没碰到,难道你不知道她是在钓你的胃口吗?”

“不是!不是!”海中天拼命摆手道:“嫣如是身不由已,她最喜欢我的诗,她对我是真心的。”

“真心个屁,说吧!你这次要借多少?”

李清冷哼一声,海家出这种蠢货,也真是家门不幸。

海中天大喜,伸出二个指头,“二百贯!”又怕李清不给,急道:“这是最后一次,老鸨已经答应二百贯可以替嫣然赎身,求求大哥了!”

“只怕事情没你说的那样简单,那老鸨岂会做亏本生意?”

李清一面骂,一面从怀里取出一张二百贯的存票和半只玉戒,递给海中天道:“这是王宝记柜坊的二百贯存票,就凭这半只玉戒提钱。”

海中天写了借条,接过存票和玉戒千恩万谢地跑了,李清从怀中又取出个黄绫小包,小心翼翼地将借条放进去,连这张一共有了五张,整整一千贯,凭这一千贯,就足以将海中天逼死。

李清心中冷笑一声:“总有一天海家就会死在这个蠢货的手上。”

刚走两步,转念又阴阴一笑:“自己怎的这么笨,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李清招招手唤过张旺,盯着海中天的背影低低叮嘱了几句,张旺听完,脸苦得要拧出水来。

“东主,你这也太缺德了吧!叫我去做这种事。”

李清气结,抬脚狠狠地朝他屁股踢去,“休要放屁,快去!”

张旺无奈,只得应了,绕小路去赶去翡翠楼。

李清拍拍手,正要进门,远处却奔来一匹快马,直向望江酒楼冲来,行至门前,马上跳下个英武雄壮的军官,正是南霁云。

李清大喜,“是哪阵风将南将军吹来了?快进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说罢,一把拉住他便往店里拽。

南霁云轻轻挣脱,含笑道:“多谢李东主,只是我现在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打扰。”

他脸色刷地肃然,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节度使大人有令,命望江酒楼李清火速去见!”

“现在么?”李清抬头看了看天色,西天飘来几块暗云,眼看天要黑了。

“是!事情很急,请李东主立刻去。”

“好!你稍等我去叫马车。”只行两步李清又回过头笑道:“霁云可知是什么事?”

南霁云听他换了称呼,淡淡笑道:“我也不知,但石东主也来了,应该是商界中的事。”

第五十八章 门生

自中秋寿宴后,李清又去拜访过章仇兼琼两次,虽得接待,但章仇兼琼只谈谈天凉好个秋,顾左右而言他,所送之礼也事后遣人送回,对李清欲依附于他的请求更是笑而不答。

但刘野之死,章仇兼琼似乎对李清态度突变,不仅向地方上施加压力责令破案,还竟然答应李清的请求,派一伍士兵驻扎得月客栈以保护其他人员的安全,而现在更是主动找到李清,李清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与他的关系今天一定会有所突破。

只用一刻钟,李清便赶到了节度使府,刚上台阶,却见迎面走出一人,约五十岁,此人步履矫健,身材虽不高大但却十分强壮,生有一头浅黄色的头发,鹰勾鼻子、灰蓝眼睛,此人就是成都赫赫有名的西域商人石破军,石家的当家人,传说此人的祖辈都是奴隶,他父亲无意中救了一名大茶商,获得了自由,随后带他来成都沿街卖茶,父子俩勤劳节俭,渐渐地在东市开了铺子,几十年后,石破军的茶行竟垄断了剑南道的茶叶市场,几乎所有的茶叶店都要到他那里去批货。

在中秋寿筵上,章仇兼琼给李清介绍过他。

“好久不见了,恭喜李东主发财!”

石破军呵呵笑着上前,紧紧握住李清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笑道:“望江酒楼生意火爆,李东主的身子却没有跟着发福,怪哉!”

“李清是劳碌命,自然胖不了,不象石东主儿女满堂,生意有后辈操劳,又有几十个美娇娘伺候,让人羡慕啊!”

“你若羡慕,我就分你几个如何?”

言罢两人哈哈大笑,石破军又拍拍他肩膀笑道:“快去吧!节度使大人正等着你呢!”

寿筵上他还态度冷淡,可转眼便似换一个人,热情得让人难以承受,又想起章仇兼琼的变化,李清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难道今天有什么大事不成?”(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确实在朝庭中发生了大事,事情还要从朝中格局说起,李隆基自王皇后过世后便没有再立皇后,他独宠武惠妃,武惠妃所生儿子寿王李瑁也得李隆基的喜爱,母子得宠,自然引起权臣李林甫注目,他私下向武惠妃效忠,愿扶寿王为帝,但不久后武惠妃病死,李隆基也渐渐淡了对寿王的器重,偏就在这时,李隆基看中了寿王妃杨玉环,强令寿王休之,又让杨玉环进宫出家为道,更加深了李隆基与寿王间的隔阂,眼见寿王失势,附他之人纷纷另找出路,或太子或郯王,李林甫自然也不会吊死在一棵枯树上,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欲推翻太子而立的郯王李琮,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且各有优势,遂一拍即合,两股反太子的力量渐渐地扭合在一起,而当今天子李隆基欲牵制太子,便默许了他们的结盟。

此消息很快便被太子李亨所知,为自保,也为警告二人,李亨向各地效忠者发出密函,要求各地打压郯王和李林甫的势力,章仇兼琼也接到了密函,在给他的名单中,海家也赫然在列,它是蜀中巨富,每年供给郯王大量钱财,在重要性中被定为三级。

有郯王和益州刺史李道复撑着,章仇兼琼一时抓不到海家的把柄,倒不好直接动手,思来想去,他便决定利用商界的力量搞垮海家,属于商场上的正常竞争,他也可在李林甫面前脱了干系。

章仇兼琼首先考虑利用成都商界排名第四的石家,他本人便是石家的大后台,但石家却担心自己一家力量薄弱,搞不垮海家,希望能增加几个伙伴同盟,于是,章仇兼琼又想到了鲜于仲通,但鲜于仲通却从南诏回信,指出海家百年基业,一时无法动摇,劝他勿操之过急,并向他推荐了李清,章仇兼琼这才将目光放到李清的身上,虽然他的力量尚弱了些,但最近的表现却可圈可点,隐隐已成海家潜敌,也就从那时起,他才正式开始考虑李清依附于他的请求。

门轻轻被敲响,打断了他的思路,门外传来管家低声禀报:“老爷,望江酒楼的李东主来了。”

“让他进来!”

李清走进书房,见章仇兼琼正背着身子,盯着墙上的一幅二虎斗山图发怔,急上前一步施礼道:“小民李清见过节度使大人!”

“坐吧!”

章仇兼琼缓缓回到自己坐位上,瞥了一眼李清,突然微微一笑道:“鲜于大人从南诏来信向我推荐了杨钊,我准备任命他为成都县尉,你看可好?”

李清大喜,一下子站起来道:“如此,我替杨钊谢过大人了。”

这必是鲜于仲通怕自己在南诏留的时间太长,便提前向将杨钊推荐给了章仇兼琼,看来历史并没有走错,章仇兼琼也是看到了杨钊的巨大投资价值,李清脑筋转得飞快,立刻想到了落魄的杨家,自己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若再不早点去,被别人先下手可就悔之晚矣。

章仇兼琼却不知李清已经想得更远,笑笑又道:“你的朋友、长辈都有了前途,你可替自己考虑过?”

“我只是一介商人,做点小买卖,早上开门晚上结帐,混口饭吃罢了,哪能想什么前途?”

章仇兼琼找自己来,必然不是为杨钊这件小事,他不知对方话中的意思,倒不敢胡乱应承。

章仇兼琼话锋一转,直奔主题道:“一个小小雪泥竟然被你品出味来,可见鲜于对你的评价并不过分,鲜于在来信中请我再助你一臂,也罢!你可愿做我的门生?”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李清的依附。

如此明显的意思,李清怎能听不出来,他大喜过望,急向章仇兼琼跪倒:“学生李清,拜见恩师!”

章仇兼琼呵呵大笑,急将李清扶起,又仔细打量他一下,方才笑道:“我的门生也算不少,但都有功名在身,而你却是个商人,也倒是第一次,委实有趣,来!坐下,我有话要说。”

二人落座,章仇兼琼沉吟片刻方道:“为商者虽不上流,但也影响民众的生活,影响国家的财富,应以诚信为本,小心经营才是,可那海家虽也是商人,却勾结黑道,行贿官府,嚣张于闹市,视人命如草芥,视我大唐律法如废纸,如此恶商,焉可长期纵容其嚣张,虽然我可以轻而易举扑灭他,却投鼠忌器,又抓不到它把柄,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出头,走商界的路子,将海家败了。”

他见李清急欲开口,又摆手止住他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力量还很弱,我也不会让你一人出头,你以后多和石家亲近亲近,你二人可联手对付海家,在时间上我也不苛求你们,可以慢慢来,二年、三年皆可。但是,海家最近实在太猖狂,你们要先挫挫他的威风,让它收敛一些才是。”

半晌,李清沉默不语,他已经渐渐听出了章仇兼琼的意思,他竟是要利用自己搞垮海家,收他为门生不过是个饵,他突然又想到章仇兼琼与李道复在酒楼前的一番对话,这里面也许涉及到他们二人的斗争,让石家来也应是同样的目的,石家或许有资本可以和海家一斗,可自己又有什么本钱,但这确实又是一个机会,自己若有章仇兼琼做靠山,那剑南道哪里不能去?李清的心中反复思考,竟一时没有向章仇兼琼明确表态。

章仇兼琼见他沉思,知他心中还有顾虑,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李琳和鲜于都向我推荐过你,想来你必有过人之处,所以我才选中你,放手去做,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我只是一介小民,大人却如此恩宠,收我为门生,我怎会不知好歹,最近雪泥之事,想必恩师也应有所耳闻,我也准备从此上做文章,惩戒海家一番,只是我有一些难处,还须恩师支持。”

“什么难处,你说!”

李清叹了口气道:“自来成都后我便结下海家这个仇家,几次三番都被其下手,但都侥幸过关,但俗语说:常在岸边走,怎能不湿脚,我能侥幸一时,总不能侥幸一世,偏偏我现在力量薄弱,尚无能力自保,海家之所以一直不动我,那是他们对我的身份尚有疑虑,但身份早晚会被戳穿,前些日子我的伙计被杀,这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希望恩师能保护我和手下人的安全。”

“你说得很对,你若触犯到海家的切身利益,它必然不会放过你,这样,在驷马桥附近有一处闲置的军营,离你的酒楼极近,我索性派军队驻扎进去,同时在你住的地方增派人手,另外我再派专人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你看这样可好!”

李清大喜,急起身谢道:“恩师爱护之意,李清铭记于心!”

章仇兼琼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一道人影出现在墙角,刹时又不见了踪影,仿佛如鬼魅一般,李清眼睛一花,暗暗咋舌不已。

“此人叫展刀,是我的三名贴身护卫之一,以后他会在暗处保护你,若你找他有事,只要在窗前点上一支香,他便会来。”

章仇兼琼又道:“如此,你便可以放手对付海家,我给你五日时间,让我看到你教训海家的效果,你可敢答应!”

李清淡淡笑道:“请恩师拭目以待,五日内,成都街头必有异变。”

第五十九章 挖墙角

老余耍个鞭花,清脆的鞭声在空中炸响,马车离开节度使府,缓缓朝驷马桥方向驶去。

马车在夜色里穿行,夜空晴朗,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圆月在一碧无际的大海里航行,孤独地撒下一地冷清的光辉,地上,瓦上,都染上一层银白色。

夜非常静,路上冷冷清清,偶然几个喝醉酒的人,揽肩蹒跚而去,不知不觉,在章仇兼琼的府已呆了两个时辰,章仇兼琼终于收了他,这是他期盼已久之事,当终于如愿以偿时,心却变得失落、空荡荡的,李清突然感觉有些疲惫、有些倦了,他有些怀念仪陇和阆州的日子,那时虽然忙碌,日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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