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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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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到门口,迎面十几个鲜于府侍卫虎姿熊步走出,一身鲜红榴裙的帘儿跟在后面,却被五六个丫鬟婆子簇拥左右,个个鲜衣怒裳,衬得帘儿明艳非常,再往后,屁颠屁颠跟着一人,却是拿着行李的杨钊。
“公子,都说你早就离开鲜于府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帘儿突见李清,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木头,上前一把抓住李清低声哀求:“义父一定要我住在他那里,可我不想去。”
李清瞥了一眼这些侍卫丫鬟,知道这是鲜于仲通突然发现了自己的重要性,否则在阆中时他怎么不将帘儿接去,现在正是用人之计,他怎么可能让帘搬走,便笑着拍拍领头侍卫的肩膀道:“小姐的行李不要带走,她晚上就会回来。”
“可是这是老爷吩咐的!”
李清负手淡淡道:“你去给老爷说,就说是我说的,他自然明白。”
侍卫长无奈,只得命手下将帘儿大包小包的行李放下,李清眼一瞥却见杨钊举着行李左右为难,一脸尴尬,又向他摆摆手道:“杨大哥,你明日再去,我晚上还有话要对你说。”
说毕,李清将帘儿拉到一边,将李琳府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给她讲了一遍,连海家可能的报复也没有隐瞒,照直说了,听得帘儿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想着以后就没有安稳日子过了,她颤声问道:“那、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李清替将她拢拢发稍,微微笑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已经想好对策,我请李琳先放出风去,对我的身份含糊其词,让人往宗室方面联想,这样至少一段时间内,海家不会轻易动我,晚上我再给大伙儿开个会,要大家守口如瓶,还有以后我们出手要阔绰些,不能让人生疑。”
帘儿却担心海家,点点头又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李清早有腹案,他淡淡一笑道:“你等会儿去给你义父说说,酒店开张的时候,请他务必赏光!”
第四十五章 冷刀子(二)
李清的住处已经更换,移到整个客栈中最高档的一间独院,院内有三间上房,白墙黛瓦,梁柱朱红,房子前面却是一个精致的园林,但见山石怪异,廊亭剔透,一湾碧水从玲珑小桥下穿流而过,墙边院角各种几株老桂,枝繁叶茂正值花期,金黄缀满枝头,散发出浓郁的芳香,在空隙向阳处,却见缝插针地长着十八品各色牡丹,整个小院布局风格极象姑苏拙政园的十八曼陀罗花馆。
吃过晚饭,他便将杨钊叫到自己的房内,简单地将鲜于仲通的决定告诉了他。
“鲜于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先做他的执事?”杨钊长长地吸了口气,极度失望充溢他的颜表,他不想再做地位低下的商人,从政为官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但还是让他失望了,默默低下头,杨钊一声不吭。
李清明白他的心思,拍拍他肩膀笑道:“杨大哥的心思我明白,我即答应过,就一定会办到,做鲜于大人的执事只是一个临时过渡,我虽赞过你的才能,但鲜于大人为官谨慎,他需亲自观察才能荐你,你要好好干,不要让我失望。”
李清见他情绪低落,想着要不要适当透露点内情给他,但立刻便觉不妥,若让他过早知道,反而会弄巧成拙,说不定他就会擅作主张。
“你明儿先过去,大嫂和侄儿我会好好照顾。”李清突然想起一事,笑道:“还忘记给你说一件事,望江酒楼已经被我盘下一小部分,大嫂以后就专门负责雪泥柜台。”
杨钊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清,“老天!是望江酒楼啊!成都第一酒楼,居然被他盘下了,他、他到底赚了多少钱?”
杨钊心如蚁噬,羡慕、嫉妒、怀恨各种复杂的情感都交织在眼中,李清看在眼中,立刻便明白了杨钊的心思,笑笑又道:“你没听清吗?不是全部份子,只是二成,望江酒楼的东主就是李琳,他要回京了,本来要卖我五成份,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付一成的钱,其余的以后从分成中扣。”
杨钊嫉妒的眼光这才慢慢收敛,想想也是,他才卖了三个月雪泥,哪可能买得下望江酒楼,想到此,他心中释然,又想起自己一个月即将有五十贯的收入,也不一定比他差,杨钊的心又激动起来,对李清也随之多了几分感激。
“你现在实力不够,接望江酒楼有点贪大了,这成都的海家,还有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你可想过对策?”
嫉恨之心既去,杨钊也隐隐替李清担忧起来,他年轻时就在成都混,这成都的水有多深,他心中清清楚楚,世人只看成都的繁华,却不知这繁华的下面全是一道道湍急的暗流。
李清却微微一笑道:“我自然有对策,你就放心去吧!”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笑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却是学骑马,大哥几时有空,来教教我。”
次日一早,李清去望江酒楼和李琳派来的大执事办理了过户手续,从此后,这成都第一酒楼就属于了李清。
望江酒楼的掌柜姓席名三度,是跟随李琳的老人,从伙计做起,二十年来,一步步做到掌柜,他虽长副笑脸,但此时此刻他却是舒心的笑,望江酒楼新东主不是海家,这就俨如他的孩子没有走上邪路一般,而且,新东主竟然就是昨天那个差点被海三所辱的年轻人,有小道消息说他可能是宗室子弟,下人竟敢辱皇族?席三度突然觉得头很晕,这世道的变化他似乎有些跟不上了。
“东主,你看我们酒楼几时重新开张?”席三度低声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宜早不宜迟,选个良辰吉日便可开张,尽量简单低调些。”
如果说一纸转让契约可比作结婚证书,那开业式就是结婚典礼,可以简单一点,但绝不能不做。
“还有那些伙计,今天晚上我想请大伙儿吃顿饭,你去安排一下。”
“是!”席掌柜匆匆而去。
李清望着他略显臃肿的背影,点了点头,此人忠心耿耿,倒是一笔财富。
随后,他便开始一层一层地细看酒楼,酒楼极大,共有五层,其中一楼二楼为大厅,每一厅都可以摆下百桌酒席,从三楼起便是雅室,按各种风格布置,或清新淡雅的‘曲江流饮’;或富丽辉煌的‘朱门玉阶’;或豪爽奔放的‘关山吴钩’;或大气典雅、或小桥流水,一桌一椅,一画一景,无不体现出六星级酒店的品位。
第五层楼却空着,楼梯口上却挂着一个大煞风景的纸牌:库房重地,闲人莫进!
李清一把扯下牌子,推门便进,五楼倒也干净,只是显得有些凌乱,迎面便见几只盛满杯盘碗碟的大竹箩,但最壮观的却是备用桌椅,层层叠叠,俨如那杂技演员的排练场。
“这里倒可以辟出做行政区,董事长办公室,还有什么财务科人事处之类!”
李清想象的翅膀不知不觉煽动起来,想象着自己半躺在比前世局长桌还大的一张老板桌后,发号施令,抖着威风。
“最好再有一个漂亮的小秘,事情太多,自己一人可忙不过来。”他越想越美,竟嘿嘿地笑了起来。
突然,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掐断了他的美人梦,张旺推门而入。
“东主,你让我约的振威镖局,他们人已经来了,就在楼下大堂候着。”
俨如一盆冰水从头淋下,突然将李清拽回了残酷的现实,海家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会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还是小命要紧,李清随即一脚便将小蜜踢飞。
……
夜色昏暗,成都渐渐安静下来,喧嚣热闹由大街转移到了室内,初秋的夜色有一些冷清,下雾了,雾气笼罩着街道,白天熟悉的房舍也变得模糊起来,长长的飞檐俨如怪兽的獠牙,透出几分诡异和狰狞,夜是属于见不得光的人,无数牛鬼蛇神借着夜色的掩护,纷纷出动了。
在望江酒楼附近的一条弄堂里,海家的大管家找上了混在驷马桥一带的一个小黑帮:道仁堂。
成都的黑道帮派和它的经济一般发达,林林总总,不下百支,但最大的却只有两家,峨眉堂和岷帮,峨眉堂横行成都城内,而城外却是岷帮的天下,一个代表城市,一个代表乡村,道仁堂便是依附峨眉堂而生,有成员三、四十人,平日里靠敲诈商家和摊贩过活。
道仁堂的大哥绰号骷髅,名由人得,他长相极瘦,宛若干尸一般,性欲却极为旺盛,且手段残忍变态,故成都青楼的娼妓提到此人,无不闻之色变。
但他在成都黑道却只是个小角色,听说海大管家有事相托,还有峨眉堂老大的手令,骷髅只恨不得腰再软些,趴在地上给海大管家做凳子。
“之所以找你,是因为落在你的地盘上,事情不大,望江酒楼换了东家,可能马上就要开业了,你给我盯着,等它开业那天先砸它个稀巴烂,然后日日去骚扰,一直到它关门那天,你明白吗?”
海三口气和缓,尽量将事情说小些。
骷髅微微松了口气,这么惊天动地来找他,他还以为是要他抡刀子去和岷帮血拼呢!原来是让他去骚扰望江酒楼,不过他立刻便反应过来,听似小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他并不傻,海管家只说东主变了,却没有告诉他新东主是谁,能买得起望江酒楼,哪个不是有钱的祖宗,若是后台硬之人,岂不是比那血拼还要更恐怖几分,否则,为何他海家却不出面,想到此,骷髅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变了。
“这些日子生意惨淡,弟兄们走了不少,我恐怕能力有限,误了管家的大事,再者,真正靠望江酒楼近的,是驷马帮,他们的人也比我们多,大管家怎么不去找他们?”
事关生死存亡,骷髅的腰也渐渐硬起来,撕破了脸皮。
海三怒火冲天,一把揪住他领子,恶狠狠地吼道:“你当我在和你商量吗?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若再胆敢说个不字,老子将你挫骨扬飞,让你连骷髅也做不成!”
两人的脸已不足一尺,海三眼睛眯成一条缝,阴阴笑道:“你放心,不止你一家去,不过此事若成,我就把驷马帮给你。”
转身又去了驷马帮,在那里,他也说同样一句话:“此事若成,我就把道仁堂给你。”
第四十六章 冷刀子(三)
“什么!鲜于大人不能来?”李清霍地站起来,眼睛惊得要暴出,他猛地退后一步,几乎要摔倒在地,后天就要开业了,鲜于仲通是他唯一的依凭,如果他不来,还有谁能震得住闹事之人。
“别急!先冷静下来。”李清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家主人可说原因,为什么不能来。”
报信的大管家躬身道:“老爷本是要来的,早上却突然被节度使大人叫去,姚州有急事,不能不去。”
李清的思路如闪电般飞快,能震住黑道的只有官府,李琳今晨已走,只能指望鲜于仲通,即使他本人不能来,可他也有人情,可让别人来。
“鲜于大人何时走?”
“我来时已经动身,恐怕现已出城。”
“不行!得赶上他。”
李清已无暇思考,他刚刚学会骑马,正好用上。
一匹快马在小街上狂奔,风驰电掣般向南疾驰,他不敢走大路,那里人多拥堵,他反而赶不上,不过小路也极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撞到行人,何况他还是个刚学会骑马的菜鸟,一路惊得鸡飞狗跳,身后吼骂不停,但李清已无暇顾及这些,请柬已经全部发出,不可能再延期,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开业时必有黑道上门。
小巷很快便到了尽头,过一座桥,前面便是南门,鲜于仲通去姚州,必然会从这里出门。
“阿兵哥!鲜于大人的车驾可过去了?”
守门士卒尚未反应,一把黄灿灿的铜钱已经塞了过来,一惊又一喜,瞅瞅长官不在,士卒似手被烫了一般慌忙接了,一指前方道:“刚刚过去!”
他偷偷掂了掂铜钱,士卒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突然,他想起一件极重要之事,急向李清背影喊道:“鲜于大人前面转弯去岷江渡口。”可惜李清已经走远,没有听到这句关键的话。
……
江首津渡口,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正与鲜于仲通依依惜别。
“此番仲通代表为兄出使南诏,少则两月,多则半年,为兄也没什么可说的,同月相见,同音相闻,祝仲通老弟一路顺风。”
“兄长保重!”船队缓缓开拨,鲜于仲通拱手向各位送行的同僚告别,渐渐地,一帆船队远去。
开元二十六年,南诏皮罗阁在唐王朝支持下兼并五诏,进爵云南王,并建立南诏国,随后,唐王朝为加强对云南东部的统治,在滇池地区筑城修路,引起当地土人部落的不满,他们利用筑城修路引起的民怨沸腾,鼓动民众联合起来,推举南宁州都督爨归王作首领,攻占安宁城,杀死了筑城使竹灵倩,事件发生后,唐王朝决定派兵前去征讨,同时又诏令皮逻阁予以配合,就在这个背景下,大唐皇帝李隆基着令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派特使赴南诏与皮罗阁谈判,章仇兼琼以自己心腹鲜于仲通为特使,紧急奔赴南诏,南诏局势紧张,鲜于仲通无法再参加李清开业仪式。
且说李清离开城门,又向前奔跑了五里,却没看见任何车仗的踪影,甚至连行人也没有几个,李清驻马疑惑不定,四处张望,却见路旁只有一卖胡瓜的老汉。
“老丈!可有官府车仗从这里过去?”
那老汉瞥了他一眼,却没吭声,半晌才苦着脸道:“你买我瓜,我便答你问题,你若不买,我什么也没看见。”
李清气结,下马掏出一把钱,恨恨贯给他道:“我也不要你什么瓜,你快告诉我,刚才到底有没有官府的车仗过去?”
老汉慢条思理收了钱,才道:“这里往南只有一条官道,并无他途,我从早守到现在,没有看见什么官府的车仗经过,小哥说的车仗若是去得远,那应该去江首津走水路。”
“走水路!”李清恍然大悟,飞身上马便向回奔。
但他已经晚了,等他赶到江首津渡口,已是白帆点点、远影模糊,一众送别的官员正渐渐散去。
“我还是来晚了!”李清懊恼地大喊起来,鲜于仲通既走,他后日可怎么办?早知道就明说,鲜于仲通也好安排别人,偏偏自己算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小哥可是鲜于的家人?”
李清回头,却见身后站有一老者,五旬开外,头戴平巾帻,身着白纱宽禅衣,脚踏乌皮履,身体微胖,面上白净无须,正和蔼可亲地望着自己,他旁边站一名带刀校尉,生得高大俊朗、气势威猛,但此刻却神色紧张,眼睛盯着自己手上的一举一动。
“我是他世侄,有急事找他,却晚来一步。”
李清暗暗瞥了他一眼,这也是来送鲜于仲通的官员,从外表上看不出官品,不过从他的侍卫已经是校尉便可推断,此人官应该不小,难得他主动问自己,李清的心念转得飞快,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刚刚坠入失望深渊的李清,突然又发现了一条蜿蜒的小径。
此人自然就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他正要上车,却见李清飞奔而来,望着已远去的船队大声叫迟,心中诧异,此番鲜于仲通替自己出使南诏,便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他上下打量李清,又见李清所骑的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微微一笑道:“这里离城尚远,小哥可愿和我同乘一车回去?”
“那就打扰老先生了!”
机会需要自己把握,有时不必要的谦虚反而会误了大事,李清不顾旁边侍卫的瞪眼,立刻厚颜应了下来。
马车缓缓开动,车厢极宽大,设有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最妙旁边还有一小书童伺候笔墨,俨如一流动办公室,章仇兼琼半倚在后座上,随手批改公文,前排的李清却暗暗狂喜,他已经看出些名堂来,马车后壁上挂着一副草书:君子必慎其独也!字体大气磅礴、苍劲有力,一方红泥印的竟是章仇兼琼,李清突然发现,这老者正在批阅的字竟和这条幅上一模一样。
“原来他就是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
李清心中各种念头分沓而至,若得这剑南道第一高官的保护,那就算是一百个海家来,他也毫不惧怕,可是章仇兼琼根本就不理睬自己,要如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李清飞速思索,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好字!纵笔如兔起鹘落,气势如虹,有急风旋雨之势,若不是下有落款,我还真当是姑苏张伯高的真迹呢!”
李清老脸微微红,这字虽不错,可要说和张旭狂草相比,那实在还差得太远,但为了达到目的,他只好厚着脸皮将后世夸赞张旭的美誉用来向章仇兼琼献媚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清的马屁却拍到正点上,章仇兼琼从来都是以张旭为师,虽然奉承话听得实在太多,可没有一人能达到李清这个境界,此年轻人与自己素不相识,却坦然相赞,可见是出于真心,而且对字的评论都恰如其分,正是自己所自傲的。
章仇兼琼呵呵一笑,将手中笔搁下,笑问道:“小哥贵姓?”
“不敢当!在下李清,字阳明,仪陇县人。”
“李清?”章仇兼琼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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