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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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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就是阆中的李掌柜吧!”这侍女在马车上认出李清,但异地相逢,她却不敢肯定。

“是我!”

侍女笑笑道:“果然是的,我还担心认错人,我家郡主问,公子可是来找老爷的?如果是的话,她愿意帮公子传个口信。”

李清大喜,他就是进不了府,郡主肯帮忙那再好不过,“如此多谢了!”

“公子不用客气,我家郡主从不欠人情,吃了公子的一罐雪泥,帮公子传个口信,权作是回报。”

侍女丢下一句话,便登上了车,马车启动,飞驰进入大门。

李琳是让皇帝李宪的次子,而李宪却是睿宗李旦的嫡长子,按制睿宗后应由李宪即位,但李宪审时度势,自知威望人脉都比不上如日中天的三弟李隆基,便主动让出皇位,李隆基感其恩义,遂封其为宁王,恩待于他,前年李宪病逝,谥为让皇帝,又封其长子李琎为汝阳王,次子李琳封益州别驾。

唐代州官中的别驾、长史、司马被称为“上佐”,唐制规定,凡刺史缺员或为亲王兼领时,上佐可代行州事,但在一般情况下,上佐并无具体职任,因其品高俸厚,又不亲实务,故多用以优待宗室或安置闲散官员等,所以白居易也称这类官为“送老官”。

李琳在任闲来无事,便做一介商贾消遣,他经营有方,加上身份高贵,故一路顺风,三年来竟成蜀中巨富,排列成都大贾首位,眼看三年任期将满,李隆基下诏命其回京,另有安排,李琳便出售部分产业,其中就包括了市口极好的望江酒楼。

此时,李琳正在客厅内待客,客人自然就是海家掌门人大老爷海澜,下首还坐一年轻人,是海澜的次子,海家对望江酒楼志在必得,已经派人和李琳的大执事谈了数次,出价到一万八千贯都谈不下,今天海澜亲自出马,就是要一锤定音,虽然目标的望江酒楼,但二人所谈内容却和酒楼风马牛不相及。

海澜是个其貌不扬的干瘦老头,开元二十年受勋上轻车都尉,他年过花甲,头顶已秃,长有一双小小的眯缝眼,混在浣花溪畔的钓鱼老头堆里也毫不起眼,可就是这样一个干瘦老头,却能一脚可将成都震得跳起来。

海澜陪李琳已在府内的池塘里钓了几杆鱼,又谈了好一会儿钓鱼的心得,仰天大笑几回,气氛渐渐和缓融洽,海澜见时候已到,端起茶杯轻茗一口笑道:“别驾大人计划几时回京?”

“我过一二日便走!”

“老夫听到京里的消息,说皇上要别驾大人回京是要高升一步,海澜先恭喜大人了。”言外之意,他也是郯王之人,提醒李琳莫要把售酒楼之事想得太简单。

李琳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更知道他的后台就是郯王李琮,不过海澜若知道自己其实是太子之人,他就不会这样说了,好容易培养出的融洽气氛骤然消失,他心中冷笑一声:“哼!郯王,正因为你是郯王的走狗,老夫才不会卖给你。”

面上呵呵一笑道:“海东主好快的耳目,老夫也是前日才从宫中得到消息,这是皇上的恩典,不过,高升却谈不上,也不过是个闲王,和现在有何区别?”

他不原再谈此事,瞥了一眼下首的年轻人,将话题岔开道:“倒是以世侄的文才人品,做个商人实在可惜了,为何不去搏个功名,登上天子之堂,为国家效力?”

第四十三章 风骤起(二)

这年轻人便是海澜的次子,唤作海中恒,去年乡试中了举人,在成都的文人界颇有几分名气,不这名气还是因他的腰包鼓胀得来,他虽读书,但却不迂腐,既能上得了大堂,又能厮混于市井,他做事讲究雷厉风行,但又能用手腕,软硬兼施,故海家的执事没有一个不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海澜有两个儿子,长子早逝,膝下只剩次子海中恒,精明能干,行事心黑手狠,为做大事之人,深得海澜器重,早将他定为自己的接班人,现在暂负责酒楼一块的生意,这次带他来却是想介绍他认识一下李琳,结条路子。

海中恒见李琳夸奖自己,急忙起身躬身施礼道:“世叔美誉,侄儿愧不敢当,要是我有李照大哥一半的胸襟和才华,我也定听从世叔之劝,去搏个功名,为国家效力,只是侄儿自知学识浅薄,只能随父亲做个小商人,赚点小钱养家糊口罢了。”

李照即是李琳的长子,开元二十五年进士,现任弘文馆学士,海中恒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李琳哑然笑道:“赚点小钱养家糊口?世侄可真会夸张,我倒以为受荣不矜持、受辱不气馁方才是大丈夫本色,世侄以为呢?”

“侄儿受教了!世叔之言,我当铭记肺腑。”

“不错!”李琳抚须点点头对海澜笑道:“不少文人墨客都告诉过我,世侄仗义交友,在圈内有小孟尝的美誉,有子如此,是海东主的福气啊!”

“哪里!哪里!有别驾大人的教导,才是他的福气,他最大的不足就是缺乏历练,所以这次若能得望江酒楼,我就准备让他先去做个掌柜历练几年,绝不辜负别驾大人的期望。”

海澜此话极为厉害,一下子就将李琳套住,你不是想教训我儿子吗?那好,我就将他放到望江酒楼去锻炼,看你又怎么说。

果然,李琳被他用话挤兑住,他半晌不语,客厅里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凝重,突然,屏风后传来轻微地脚步声,屏风丝薄,透出一个轻盈的身影,海中恒的目光立刻炽热起来,这个身影的主人是谁,他当然知道,成都甚至长安的第一美人,平阳郡主李惊雁,她的追求者无数,可她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故又被称为冰美人。

李琳歉然笑道:“小女有事,我去去就来。”

……

且说大门处李清只等了片刻,便有一名侍从匆匆赶来,见大门台阶上只有李清一人,上下打量他问道:“你可是李清?”

“正是!”

“老爷叫你,你跟我来。”

侍从带他到一个偏厅,一进门就看见李琳负着手,在厅内来回踱步,抬头进他进来,也不寒暄问候,劈头便问道:“你现在手上有多少钱?”

李清愕然,随口应道:“我现在有一千八百贯。”

“一千八百贯!”李琳皱眉细细想了想,突然道:“我以前答应过你,你来成都我会扶你一把,现在我有个酒楼想卖掉,就在驷马桥紧邻,市口极好,李公子可有兴趣盘下?”

李清一惊:“是望江酒楼吗?”

“是!你想要么?”李琳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异。

李清暗自苦笑,要!他当然想要,可是他要得起吗?还有海家夹在中间,他岂能不考虑。

“我恐怕买不起!”

李琳笑了笑道:“我自然已经替你算过了才问你,那酒楼市价最少一万,但我也不是全卖给你,只卖给你六成份子,也就是六千贯,再给你打个对折,三千贯,你先付一千贯,其他二千贯在一年内付清,你看这样可好?”

他正发愁怎样拒绝海家,李清的到来,突然让李琳找到个借口,当然他也不会做吃亏的买卖,他自有想法。

李清的心突然鲜活起来,暗暗思忖:“如果只买他六成股份倒也不错,酒楼可打他的牌子,有他做靠山,谅海家也不敢过分,风险虽然有,可一千贯就可以拿下大半,这等好事又到哪里去找?”

他也知做什么事都有风险,关键是风险是否超过他的承受能力,李清心中迅速评估其中利弊,让他一个人盘下,风险太大,他斗不过海家,若只盘部分又是另一回事,有李琳这块挡箭牌,海家的出手也会有几分忌惮,真有事时还可以找鲜于仲通帮忙,做了几个月生意,李清已经渐渐有了些底气,再不象初时那样缩手缩脚了。

“如何?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爽气点,行还是不行!”

李清心中一热,富贵险中求,管他娘的。

“好!我愿意!”

李琳见他答应,心中大喜,立刻又道:“我虽折价卖给你,但有两个条件。”

“条件?”李清微微一怔。

“第一、酒楼的席掌柜不准你换他;第二、作为交换,你需将那雪泥的配方给我。”

这第二个条件才是李琳真正想要的,这次回长安,若将雪泥进献给皇上,换来的龙颜大悦可决不是三千贯钱能买到,他从阆中回来后也尝试配制过,但就是配不出李清的那种细腻爽口的味儿,也只能从李清手上搞到配方。

李琳见李清正在沉思,以为他是舍不得,便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放心,这雪泥我也只是私人享用,最多送到宫里,绝不会拿到市面上买,若你实在不放心,我就用这四成份子做抵押,你看如何?”

不料李清却狡黠一笑道:“配方给你可以,但皇上若问起来这是谁发明的,你须得说是剑南李清。”

雪泥配方不难,早晚会被人学去,从而红遍大江南北,这唐朝没有什么知识产权,但若得皇帝金口一赞,这就是李记雪泥最好的无形资产,甚至他李清的名字也在皇帝的脑海中有了印象。

李琳哈哈大笑:“就这么说定了!”他一拉李清,“走!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不等李清细想,他一把扯着李清便进了正厅,笑笑向海家父子介绍道:“这位是我世侄,姓李名清,字阳明。”

他又指着海家父子对李清道:“这位长者便是我成都鼎鼎大名的海家掌门人,海大东主,旁边是海家未来的掌门人,也是我成都有名的才俊,海中恒公子,你以后在成都做生意,还得向海家多多请教。”

李清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已将两个海家两位重量级人物看个仔仔细细,离李清最近的是海中恒,他年纪和自己相仿,却模样俊美,气质不俗,却明显有了眼袋,想必是酒色过度所致。

他上前一步,拱手向海中恒道:“久闻海兄雅名,今日一见,李清三生有幸。”

海中恒迟疑一下,也拱手施一礼,口气温和道:“哪里!李兄才是一表人才,让中恒羡慕。”

话语温和,但目光却向刀子一般朝李清凌厉射去,适才平阳郡主将李琳叫出去,随后就是此人进来,他和平阳郡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二人目光一碰,李清立刻觉察到了他藏在伪善后的一丝敌意,假如海家要对付自己,海老爷一般不会出面,极可能就是这个海中恒,就在这握手的刹那,李清的心中对海中恒便有了个初步的判断。

此人握手有力,应该能断大事,李琳说他是读书人,那谋略也应不差,但从他刚才目光锐利,并不掩饰敌意来看,心中略显浮躁,不是深藏不露那种,这或许就是他的弱点。

和海中恒寒暄几句,李清的目光又转到海老爷身上来,只见他身材瘦小,其貌不扬,长得和孔方道人倒有几分相象,这让李清有点意外,在他想象中,海老爷应该是外表雄霸之士,不料却是个干瘪老头,虽然这个老头家的狗很凶,但他却不想失礼,李清急躬身长施一礼道:“后辈末学李清向海前辈见礼。”

海澜微微一笑,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他额头饱满,棱廓分明,鼻梁高挺笔直,眼光深邃,却又微微透出一丝精明,他身材高大,双肩宽阔厚实,举手投足间洋溢着自信与活力。

“是个不简单的年轻人。”海澜立刻对他下了定论。

他不急不缓地问道:“刚才听别驾大人之言,李老弟也是来成都做生意的,不知是何营生?”似随意而问,却是在套李清的老底,此人到底和李琳是什么关系?

不等李清回答,李琳却插进话来,他对海澜歉然道:“我一直无法答复海东主望江酒楼之事,实在是因为那个酒楼我只占四成,其他六成是我这位世侄家的,原以为他也想卖掉,所以挂牌,但现在情况有变,世侄特地赶来告诉我酒楼不卖了!海东主,抱歉,让你失望了。”

第四十四章 冷刀子(一)

马车缓缓启动,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吱嘎声,一百名黑衣大汉护卫在马车两旁列队行走,步履矫健、整齐,目光严峻而沉默,远远望去,马车仿佛是浮在一片黑云之中。

车内气氛压抑,海澜微闭双目,倚在后坐上沉思不语,在前排,海中恒却面色阴沉,他目光凶狠,不时露出杀意,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想到恨处不禁咬牙切齿,他悄悄瞅一眼父亲,见他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咽了口唾沫,海中恒终于忍不住道:“父亲,我们诚心诚意谈判,给出的价格也远远高于别人,但那李琳却耍我们一把,什么四成份子,明显是搪塞之词,父亲,这口恶气我咽不下!”

“你咽不下又怎样?”海澜冷冷一笑,双目微开,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的锋芒。

他突然厉声道“我给你说过多次,遇事不要冲动,要静下心来多想想,可你就是不改,如此,我怎么放心将海家交给你!”

海中恒被父亲痛斥所慑,顿时噤若寒蝉,大气却不敢透一口,海阑见状,又微微笑道:“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比你还冲动,年轻人,为义出拳,为女人拔刀,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关键是要有长进,到了四十岁还和二十岁一样,那就是不可救药了,来!你坐过来。”

他将儿子叫到自己身边,才语重心长道:“你以为这场交易就只一座酒楼那样简单吗?告诉你,不是。”

他见海中恒目光困惑,冷笑一声又继续道:“要不是今天我来,还真不知道李琳在朝中站的位置,他来益州就是郯王保举的,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是郯王一系,但不久前郯王修书给我,让我想法再套套他的立场,想必郯王也觉察到什么,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郯王的人,非琮即亨,他是太子一党的。”

“可是父亲,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海澜瞥了一眼,摇摇头道:“中恒,你今年也二十四岁了,应该关心一下政治,在大唐为巨贾者,哪一个没有政治背景,我们原是吐蕃人,为寻找后台,我才将你姐姐送到郯王府,还有李道复,要没有他们护着,我们能做到今天吗?我们和吐蕃人的那些交易,那一件不足以抄家灭门,要是郯王倒了,也就是我海家灭亡之日,你以后要谨记,郯王这棵大树要死死抱住,每年给他的例钱只能多不能少。”

海中恒默默地点点头,又道:“郯王为何又如此重视这个李琳,他只是别驾,并无实权啊!”

“还不是为了钱吗?”海澜叹了口气道:“李琳虽人回长安,但产业却没必要卖,有他的大执事继续经营就是,而此回他卖了这么多产业,必是李亨急用钱,有传闻他在秘密搜罗江湖异士,看来极可能是真的。”

“那这个望江酒楼怎么办?”父亲说了那么多,海中恒最关心地却是眼前,他的脑海里又出现屏风后那个美丽的身影,“他是她带来的!”海中恒的心中泛起一阵酸痛,随即这酸痛又化成刻骨的仇恨,一定要搞掉他!用他父亲的话说,这就是为女人拔刀吧!

“这点小事,你就别问我了,自己去办吧!你只要记住一点,这座酒楼李琳还有四成份子,不可做过火了,惊动京城,还有,那李清的真实身份未查明之前,也暂不要去动他,你明白吗?”

“父亲大人请放心,孩儿自有手段,不会过火。”海中恒口中应承,背过脸去时眼中却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

……

李琳的马车宽大豪华,四匹白马腾龙欲飞,荣耀彰显,引无数路人侧目,李清坐在里面,思路却搏杀在诡异凶险之中,虽被从天而降的陷饼砸中,但李清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心如明镜,自己这次运道虽好,但危机也悄悄袭来,海家父子告辞时,握手含笑客气,道别情意真挚,可自己若被他们外表所迷,必然会惨遭厄运,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不由想起清晨茶棚掌柜之言:“播州大商人得罪海家,死在回乡的路上。”

“自己得万分小心啊!”

他脑海里飞快地思索,有李琳的四成股份在,海家应该不会公然烧楼杀人,但也绝不会忍了这口气,他们必会寻找时机滋事,可这个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李清闭目苦思,若自己是海家,又会选在何时?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开张!”

李清突然找到了答案,只有那个时候滋事才是最有效果的,既想出答案,他开始思考对策,如果只是普通的流氓滋事,自己可以请一个镖局来对付便可,就怕对方来的是带家伙的黑道,镖局未必敢惹他们,最好是有官府的人在,黑道才会有所忌惮,官府,李清突然想到了官威十足的鲜于仲通,此事也只能求他了。

马车缓缓减速,已经快到得月楼,李清远远眺见大门外停着三辆华丽的马车,另有十几匹马系在路边树上,马车停下,得月楼的掌柜带两个小二火烧似的飞奔过来,向李清面前点头哈腰道:“小人不知公子是鲜于大老爷的故人,更不知道小姐也来了,真是有眼无珠,求公子莫怪。”

“我也刚知这是我世叔的产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掌柜不必客气。”

“公子好肚量,适才公子的住处已经换了,怕公子找不到,所以我在这里等候,我来引路,公子请跟我来!”

刚走到门口,迎面十几个鲜于府侍卫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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