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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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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下,慢慢步下座船。

“呵呵!李侍郎一路辛苦了。”刺史李成式老远便笑呵呵迎了上来,扬州是上州,上州刺史是从三品衔,况且李成式还是李唐宗室,若不是李清是皇上派出之使,他的户部侍郎品阶还在李成式之下。

李清却似乎有些傲慢,只向他拱了拱手,便阴沉着脸道:“本官受陛下之托,来扬州推行盐法、整顿漕运,但在江都县外只数里之遥便发生漕运堵塞之事,已有两日两夜未通,张刺史既为一州之长,为何却听之任之,视而不见?”

李成式是庆王之人,半个多月前便得到他的命令,要千方百计破坏新盐法推行,早在李清刚刚离京,他便安排部署完毕,今天李清抵达扬州,面子上异常隆重,以掩饰他心中之虚。

但李清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和他亲热寒暄,而象愣头青似的见面便问责,他瞥了一眼李清,估算了一下他的年纪,尚不到三十岁,资历也极浅,李成式不禁暗暗鄙视,‘难怪他的沙州都督当了不到一年便被撤职,果然是不懂为官之道,难道天下之事,就是当了两天兵之人就能统统解决的吗?’

他心中一阵冷笑,面子上依然呵呵笑道:“大概李侍郎没到江淮一带做过官,这漕运并非下官的职责,而是李侍郎的江淮转运使所管,李侍郎问我,就象问吏部之人为何租税收不上来一般,我哪里知道?”说罢,他双手左右一摊,向身后官员看了一眼,众人一阵大笑,皆附和道:“是啊!是啊!定是李侍郎第一次来扬州,所以搞错了!”

李清心中微微冷笑一声,面上却佯装出一丝尴尬之色,随手挠了挠头皮,“哦!原来是本官搞错了,得罪!得罪!”他左右看了看,有点恼羞成怒地问道:“那负责扬州漕运之官可在?”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人,来到李清面前惶恐道:“在下扬州漕运判官,见过转运使大人。”

李清见此人约六十岁,头发灰白,长有一通红的酒糟鼻,便厉声道:“你既主管漕运,运河堵了两日两夜,你却不闻不问,该当何罪!”

那漕运判官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不是不想管,而是、是……”

“是什么?”李清逼视着他,森然道:“难道因为是庆王的船就可以听之任之,置大唐的律法于脑后吗?”

他眼皮微微一抬,飞快扫过,只见李成式袖着手,身子侧到一边,两眼望天不语,李清心中暗暗冷笑,又高喝一声,“来人!”

他手指漕运判官,“给我狠打五十棒,即刻起革去漕运判官一职。”

旁边冲上来十几个士兵,按住他抡棍便打。

望着红黑大棍翻飞,旁边的柳随风若有所悟,他又仔细看了看李清,忽然记起来了,童生、五十两银子、抽奖、大牢,这个侍郎大人不就是那个张家的西席李清吗?

他惊得脸色煞白,只觉两眼一阵发黑,连连后退,‘咕咚’一声,栽下了运河。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各逞心机

那边柳随风掉下运河,当众人将他捞起来时,已经灌了一肚子水,冻得浑身僵直;而这边红黑大棍翻飞,老头子早晕死过去,行刑人依然不肯罢手。

码头上一片乱哄哄,李成式眉头拧成一团,他向李清一拱手,没好气道:“既然转运使在处理公务,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登上马车便扬长而去,众人皆跟着哂笑着各自散了,李林甫的女婿张博济一直就站在人群最后,他走陆路,三天前刚到扬州,适才一直在冷眼旁观,见岳父所说的狠辣,李清是有了,所谓手段不过是想先下手立威罢了,谁会看不出?但行事却有些卤莽了,不问青红皂白便打人革职,还当众指庆王之名,这些都是官场大忌,自己的岳父、堂堂的相国却那般高看他,张博济眼光有些不屑,恐怕是因为此子在京城一向隐忍,而到地方后,山高皇帝远,一时得意,本来的面目便彰显无遗。

“一定是这样。”张博济摇了摇头。

李清见众官都几乎走光了,手一抬,止住了行刑,“算了,几根老骨头,就且饶他这一回。”

几名漕吏跑上来,抬起漕运判官,飞快地跑回家去医治。

这时,张博济缓缓走上来,向李清施一礼笑道:“在下扬州长史,姓张名博济,李侍郎此次推行盐法,便是由下官全程配合。”

李清见来人长身玉立、风流潇洒,脸上养得白白胖胖,张博济,他便是李林甫的大女婿了。

“哦!原来你便是李相国之婿,我早有耳闻,失敬!失敬!”

李清虽然口气恭敬,张博济心中却感到不悦,对方是因他丈人而敬,而并非他本人,好在涵养功夫到家,张博济只淡淡一笑,“李侍郎想必也一路劳顿,先跟我到住宿地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公事。”

李清所任大都为临时性职务,所以在扬州也并没有固定官署,好在扬州繁华,空闲府邸颇多,李清和他的一众从人倒不愁安置,他的护兵也驻扎在邻近的空军营中,以便随时调配。

李清随张博济穿过几条街坊,此时天已近黄昏,大街上依旧人流涌动,外国人抬眼可见,以日本人、高丽人居多,也有不少大食人,丝毫不显冷清,古时的城市和现在不同,没有高楼大厦,城市是向平面发展,所以虽人口只有数十万,但面积却超过现在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虽然没有长安的宏伟广博,但江都县也占地面积极大,和成都堪有一比,随处可见造型精致的房舍,白墙黑瓦,尖顶瘦檐,比长安更多了几分魏晋南朝的流丽之风。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十几辆马车来到一座署衙前,张博济指着这座署衙笑道:“前相国裴耀卿为江淮转运使时便是在这里居住、公务,现在还空着,里面屋舍众多,有仆役专门打理,食宿一应俱全,李侍郎和各位同僚便住在此处,若有缺乏,可随时派人来通报我。”

他又拉过李清,向东边一座桥指了指,暧昧地笑道:“过那座桥不远便是扬州著名的烟花繁盛之地,各位若有兴趣,不妨去品品我江南美人,看看大乔小乔尚在否?”

男人谈到酒色总会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一些,张博济此言一出,众人皆会意地嘿嘿笑了起来,李清向他拱手谢道:“有劳张长史替我安排得如此周到,今天也晚了,张长史请回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

……

夜幕降临,扬州的夜晚更显得繁盛华丽、热闹多姿,李清的从人大多出去闲逛,唯有第五琦和刘晏二人奉命来李清的房间商议明日之事,第五琦是李清之副,倒也罢了,但刘晏只是个从八品小吏,却受此重用,让他十分感动,刘晏成名甚早,少时便以神童闻名于世,曾受到李隆基的接见,成人后博闻强记,尤善盐铁之论,中了进士后便分到户部为官。

此次李清以专卖方式入手盐政,在刘晏看来确实是个投入少、见效快的办法,能迅速增加财政收入,激起皇上的信心,为下一步的改革奠定坚实的基础。

二人来到侍郎的房间,李清招呼他们先坐了,有亲兵给二人上了茶,想了一下,李清笑道:“今天码头上一幕,你们看出了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第五琦先道:“我没猜错的话,码头上侍郎打人,就是侍郎在船上给我说的使愚招以示弱之计。”

李清点点头,“那你看出了什么?”

第五琦笑道:“此办法得分人来做,若是韦侍郎来做,他久于官场、沉稳慎重,别人必然不会相信,以李成式这种老成精的官,一眼便会看破,但由李侍郎来做,他们十有八九却会相信。”

“为何?”

第五琦有些尴尬,苦笑一声道:“我说出来,侍郎莫要生气,其实以侍郎升官之快,我们这些老吏大多不服,去年末李侍郎被罢免沙州都督,连我都还额首相庆,在我们看来,李侍郎一无功名二无资历也不象那杨国忠是皇上的外戚,只立下点小功,却获得显爵,甚至很多人都在猜想,李侍郎是不是皇上的……”

李清哂然道:“皇上的男宠是不是?”

“我现在已经不这样想,皇上的男宠顶多会封散官高爵,绝不会封实官,我这些日子和李侍郎相处,确实觉得李侍郎是有真本事在身。”

李清微微笑道:“不用你拍马屁,快说正题,李成式如何会相信?是不是我臭名远扬,地方上也知道?”

“正是!”

第五琦点了点头,“或许李成式表面上看不出,但他手下那些官的轻慢之色却很明显,居然敢哄笑大人,由此可见他们并没有将大人放在眼里,今天侍郎在码头上又演了这一幕,合情合理,将侍郎小……那个、少年得志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由他们不相信。”

第五琦松了口气,又笑道:“既然骄兵之计已成,大人不妨再演得更深一些,让他们自己上门、这叫……叫”

“引君入瓮!”旁边刘晏接口笑道。

“是极!”三人抚掌大笑。

李清看了看刘晏,“那刘主事有何高见?”

刘晏急起身,向李清施礼道:“下官人微言轻,不敢称一个‘高’字,下官见那柳随风颇惧大人,如果他与大人有旧,倒是一个突破口。”

“你眼睛倒毒,那柳随风从前确实得罪过我,我本不将他放在心上,听你这样一说,倒不可将他放掉了。”

李清端起茶杯,细细喝了一口,方笑道:“我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就按禹圭兄的办法,我们分兵三路,我去演一个寻花问柳的弄臣,而具体盐政之事由禹圭兄去做。”

“那第三路呢?”第五琦和刘晏异口同声问道。

“这第三路么?”李清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自然由我的幕僚和私属去做。”

……

刺史李成式的府第距李清住处约三里地,明月上中天,李成式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下首坐了几个幕僚,正心情忐忑地注视着刺史。

正如第五琦所言,李清的事迹李成式早有耳闻,去年上元夜被升为太子舍人,听说是与贵妃推荐有关,可短短一年多时间,他先去了南诏,又任了半年多沙州刺史,再调回京做户部侍郎,仿佛走马灯似的变换,据庆王传来的消息,此人还是章仇兼琼的心腹。

庆王的口气甚小瞧李清,只是叫自己将他收拾了便是,但李成式是了解庆王此人,李林甫他不是一样也瞧不起吗?他的话是不能多信,却李清今天的表现却让他有些迷糊,这哪里是一个朝廷大员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小人得志的模样。

“今天之事,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说说,这李清说的是哪门子的书?”

首席一名幕僚先站起来,此人姓钱,约五十岁,既然坐首席,自然由他先来发言,他捋了捋尺长过腹的美髯须,一副胸有成竹之意,笑咪咪道:“李清卤莽竖子,不足挂齿,使君请宽心,依属下所见,皇上的意思也雷声大雨点小,来扬州查盐必然会动庆王、永王的利益,皇上怎么会不明白,大人只要想想,前几年韦坚查获那几万石盐是怎么解决的,不就明白了吗?”

“我不同意钱仲翁之言!”

下首站起另一人,面皮黝黑,五短身材,约四十出头,此人姓包,坐李成式幕僚的次席,他连连摇头道:“钱仲翁之言必然深误使君,庆王的信中也明言,这新盐法就是李清推出,他亲来扬州,岂会空手回山,属下以为,能想出此法之人,决非他外表这么轻狂无识。”

“你懂个屁!”

钱幕僚在刺史大人失了面子,不禁恼羞成怒,口出粗言斥道:“你以为这新盐法是此人想的吗?这必然是章仇兼琼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又怕得罪宗室权贵,便将此子推出来抵挡箭矢,那章仇兼琼久在蜀中为官,焉能不知盐政的利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危言耸听,所以你才坐不到首席。”

其余几个幕僚皆赞钱首席看得深、看得透,包幕僚脸涨得通红,因脸黑倒看不出来,他刚要反驳,却被身边之人轻轻拉了拉衣摆,这才发现李刺史脸色大缓,正赞赏地看着钱仲翁,包幕僚微微醒悟,想必李刺史的心中就是这样想的,钱幕僚才投其所好,难怪他能做到首席。他暗暗叹息一声,只听顺耳之话,这种幕僚做得也忒让人憋气,他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坐了下来。

李成式见幕僚们皆看法一致,也定下心来,他对包幕僚道:“你帮我送张帖子,明晚我在群玉楼给李侍郎接风。”

又回头对钱幕僚道:“再辛苦先生一晚,将那些帐好好再检查一遍,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还有那未发出的二十万石盐也要藏好了。”

这种耗心费神之事钱首席哪里肯干,他瞥了一眼包幕僚,起身笑道:“不如我去送帖子,那些打杂的下人都是我安排的,说不定还能给使君带点消息回来。”

李成式醒悟,便笑道:“如此,你们就换一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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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意外

天刚亮,张博济便上门来请李清,过来片刻,第五琦领数十人鱼贯而出,向张博济拱手笑道:“下官户部度支员外郎第五琦,是李侍郎之副,李侍郎鞍马劳顿,便命我随张长史前去清帐。”

张博济的上州长史是正五品,而第五琦只是从六品,但第五琦是京官,又在度支司这样的财政要害部门为官,故张博济不敢半点怠慢,连忙陪笑道:“是我不对,李侍郎是正使,怎能让他来做实务,下官也时常见到第五兄的批复,今日相见,份外亲热啊!”

第五琦也笑道:“我也早闻张长史做官素有清誉,报表又做得严谨规范,堪为各州楷模,替我省事很多,我就贴在墙上作为范本。”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这便是第五琦老于世故之处,从细节入手夸张博济能干,却丝毫不提他的背景,让张博济听得畅快之极。

张博济一手挽住第五琦,亲热笑道:“走!禹圭兄坐到我马车上去。”

马车辚辚,飞快向州衙驰去,车上,张博济沉默一会儿,试探地问道:“盐法涉及范围颇广,不知禹圭兄想从那一块入手?”

第五琦笑了笑道:“既然我是度支员外郎,自然从老本行帐簿入手,张长史就先带我去接管帐吧!”

张博济暗暗点头,李成式昨晚派人去司户曹忙碌一晚,估计早动了手脚,自己不要多言便是。

很快,马车在一座巨大的官衙前停下,这里便是州衙所在,听说接管盐帐之人来了,司户曹参军亲自将积了数十年的老帐成捆成捆搬出,很多都发黄发旧、纸质破碎,但有一点奇怪,那就是大多数都没有灰尘。

司户曹参军姓蔡,本乡人,约四十岁左右,长得肩宽体肥、猪头猪脑,他外表憨实,但眼光却不时流露出奸猾的神色,他见第五琦眼中有疑惑之色,显然是发现老帐上没有积灰便生了怀疑,他赶紧将准备好的说辞托出:“回禀大人,这些帐本从前是和茶、米放在一起的,前些天,新盐法推出,属下特地将它们一本本整理出来。”

“原来如此,我还想夸赞你们时时清扫帐本呢!”

第五琦说着,随手抄起一本最薄的红皮帐本翻看起来,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盐田的名称,下面还有各盐田所属盐监、盐丞的名字。

“大人,这只是总帐,每年的收支结存都在明细帐中。”蔡参军指了指几大捆帐簿道。

第五琦帐本一合,问道:“这只是官盐田,朝廷也有记录,那私盐田呢?它的帐本在哪里?”

这便是问题的所在,大唐早期的盐政官民共利,二分民一分官,然后对民盐征税,但朝廷、地方分税不清,官民难辩,导致其中漏洞百出,庆王、永王等权贵乘机收购民盐冒充官盐逃税倒卖,以牟取暴利,李清的新盐法就是针对税制和流通中混乱,一刀切,从源头上堵住后面的漏洞。

蔡参军吱吱唔唔,半天方道:“原本朝廷也不作要求,私盐田也只是零零星星记了一些,可能不全。”他从帐本挑检一阵,才拣几本,递过去道:“也就这些了。”

第五琦随手翻了翻,只是几本记录买卖的流水帐,那本记录盐田位置的总帐却没有。

“算了,先交接官盐田再说。”他不再追究,只命人将帐本一一清点,和司户曹办理结交。

第五琦又回头对张博济笑道:“下午再和你去盐仓看看,清点存货,过几日,再去实地查看盐田,可能以后我便是江淮盐铁支使,会长驻扬州,还请张长史多多关照。”

张博济又惊又喜,呵呵笑道:“能与禹圭兄打交道,那是我的运气。”

……

且不提第五琦在州衙接帐盘货,单说李清,一觉睡醒后,只觉精神抖擞、神清气爽,便带了十几个亲兵随从,去扬州城里闲逛,刚出大门,迎面便看见昨夜送帖子的钱幕僚带着两人急匆匆赶来。

李清笑道:“李刺史可是有事来找我?”

钱幕僚见李清神采飞扬,不禁诧异道:“我家使君听说李侍郎病了,本想亲自来探望,但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便命我前来看看,还请了名医前来诊治。”

李清仰头呵呵一笑,“我会生什么病,懒病罢了!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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