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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万户侯(高月)-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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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冰冷之气依然未消,刺骨的目光仍然在盯着他,“我并未请你,你来做什么?”

如果将崔夫人去年最觉幸运之事排个顺序,那没有招李清为婿则高居榜首,从三品官,哼!当了仅仅半年就被罢免了,现在回想自己当初对他的热情,实在是让她无地自容,怎么会瞎了眼看中他,幸亏没成,否则她现在非要上吊不可。

“今天是大理寺卿的寿辰,请的都是有名有望之人,我劝李东主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让我命人赶你出去,那大家就不好相处了。”

崔夫人斗大的粉拳开始捏紧,若李清再不出去,她可就要动粗了。

李清心中一阵冷笑,他正要说就是堂堂的大理寺卿将我请来,这时,外面传来一连串的笑语声。

“李相国到!”司仪高声唱名,只见李林甫笑咪咪地跨进门槛,他左面陪着主人崔翘,右面是杨慎矜,身后跟着一长串官员和他们的夫人,躬着身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相国居然来了,大厅顿时一阵大乱,所有人都丢下谈兴,潮水似地向大门涌去,招手咳嗽、大声问候,渴盼着能在相国的心中留下一分良好印象,崔夫人更是慌了神,顾不得再理会李清,拖着肥大的身驱迎了上去,用主人的心理优势将宾客一一拨开,喉咙里挤出少女般的娇笑,向当朝权相热烈致意。

李林甫早已见怪不怪,他含笑一一向众人挥手,不时回应几句。

“张郎中也来了,令尊病可好些?”

……

“呵呵,王少卿,你越发福相了啊!”

……

忽然,他眼一闪,却见李清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向他举了举杯,微笑不语,李林甫眼中笑意更浓,他呵呵大笑,不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李清面前,拉着他的手笑道:“恭喜李侍郎重获新职,皇上的批复已经下来,明日便由吏部宣布,我这里先敬你一杯。”

他随手拿过一杯酒,敬向李清,并埋怨道:“老夫昨日邀你,你说没时间,今天为何又有空了,我不管,等会儿你一定要随我回去。”

李清回敬李林甫一杯,微微笑道:“既然被相国抓住了,李清怎敢不从。”

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目光复杂,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被自己奚落、嘲讽的年轻人,相国居然叫他侍郎,众人面面相视,‘他、他不是被免职了吗?怎么变成了侍郎,是哪个部的侍郎?’

杨慎矜上前一步,笑问道:“相国,我倒不知此事?”

李林甫笑答道:“你现在回署就知道了,我已经批转给你,李侍郎现在可是我大唐的钱袋子,得罪不起啊!”

“户部!”众人都恍然大悟,看李清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崔夫人反应极快,她推了一把丈夫,崔翘急忙大声宣布,“时辰不早了,大家请入席吧!”

众人纷纷你谦我让、陆续按位入席,李清却找不到自己的位子,那边崔夫人早在自己身边加了一椅子,向李清招了招手娇笑道:“李侍郎请过来,你坐这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隆基召见

李清升户部侍郎的消息却异常平淡,平淡得如同结婚五十年的夫妻生活,这一天导致官员相见皆不谈政事,说说风月、淡谈娶妾的行情,话题稍稍沾到朝政便立刻转弯,就象女人谈到体重一般。

朝房各部各寺也变得十分安静,老吏们都沉默不语,机械地处理着每日不变的文书、表格,登记流水帐目。是的,老吏们总得花点时间来消除李清被罢免的狂喜余意,需要用沉默来掩饰心中的失落,就仿佛一大早办公室里无精打采的男人,明明不是病,却要冲一杯药来掩饰身心的疲惫。

户部侍郎是正四品下阶,比沙州都督从三品要低了两阶,这两者却没有可比性,就仿佛车间主任升任财务科长一样,品阶虽降,但权力却涨,但仅仅任户部侍郎还是不够,盐铁使、转运使、度支郎分去了大部分财权,户部侍郎实际也是个虚职,必须要判一个实衔,也就是掌管具体事务,李林甫之所以称李清掌管了大唐的钱袋子,实际上是指李清同时又任了度支郎中一职。不过任命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李清是正月十二日被任命,却要到正月十八日才正式上任,中间差了六天,一般而言,这是给被调动官员一点时间,接交旧务、安顿家室,但有几个人却知道,这短短的六天,大唐政坛格局将风起云涌。

太阳偏高,朱雀大街上忽然活跃起来,无数施粥棚又开始搭起,将早已冷却的粥重新熬热,四处去招揽乞丐和贫民,实在来不及,就把家中下人也叫来客串,鲜衣盛装、拎着细瓷小碗、白白胖胖的一群人在排队领粥,仿佛不是粥棚,而是戏台,上演着一场场无耻而又司空见贯的丑剧,一个时辰后,从华清池归来的李隆基仪仗隆隆从粥棚前开过,舞台上的喜剧也随之推向了高潮。

中午时分,天宝五年的第一次内阁会议在兴庆宫政事堂召开,会上,李隆基正式任命董延光为陇右节度副使、王难得为河西节度副使,随即河陇侍御史转交董延光和王难得的联合弹劾书,弹劾皇甫惟明在河西、陇右私募新军,李隆基震怒,命河陇侍御史彻底清查,同时暂时罢免皇甫惟明之职,另外,调安西都护府都护夫蒙灵察为安东都护府副都护,又命永王李璘遥领安西都护府大都护。

在兴庆宫吃罢午饭,参加会议的重臣们返回了皇城,李隆基依旧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过了花甲之年,他的精力大不如从前,几乎一两个时辰便要休息一阵,每年年初都是李隆基最忙的时刻,重大人事安排、讨论财政收支、接见朝觐的番国、听取外臣的述职,他虽不管具体政务,但国家运行的总纲要由他来决定。

此刻,他站在窗前眺望遥远的南方,眉头紧锁,眼睛里充满了忧虑,在他的御案上,摆着一本刚刚从云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南诏爆发内战,于诚节率军西征却在中甸一带被吐蕃神川都知兵马使论绮里徐率军袭击,南诏军大败,于诚节重伤不治而亡,西面的凤迦异正式接受吐蕃册封,授为‘赞普钟’(意为赞普之弟),现南诏太和城内亦发生内讧,皮逻阁第三子和第四子为争夺南诏国王之位,反目为仇,南诏形势危矣。

李隆基担忧的不是南诏内乱,而是吐蕃插手,其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就是要扶持西面的凤迦异统一南诏,将南诏置于它的势力范围,这样一来,剑南道便危险了。

这时,外间传来高力士的声音:“皇上,李清来了。”

李隆基精神一振,眉头略略舒展,“快快让他进来!”

南诏分裂是李清一手促成,他在此事上有发言权,李隆基急于想听听他的建议。

李清大步走入,行至面前,他俯身跪倒,“微臣叩见皇帝陛下!”

“爱卿免礼!”

李隆基急将他扶起,仔细打量他一下,见他颌下已现短须,不禁笑道:“朕与你一别大半年了吧!都快不认识了,听说你已为人父,可给小娘起了名?”

李清犹豫一下,还是坦然道:“臣给她起名为庭月,乳名‘糕糕’”

‘糕糕’,李隆基哑然失笑,“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他拍了拍李清的肩膀,呵呵笑道:“快点努力吧!生个儿子朕就封他为云骑尉。”

“臣这里先谢过陛下!”

李隆基点了点头,命他坐下,沉吟片刻便将那份云南的急报递与李清,“南诏又出事了,总是让朕分心啊!”

李清默默地看完急报,从他派武行素去南诏接阿婉时,他便猜到了南诏局势会向这样发展,关键是吐蕃,凤迦异兵微势弱,能够自保已经不错,根本无力反噬,但如果吐蕃出兵相助又是另外一回事。

形势已经不能再犹豫,若凤迦异抓住两位叔父内讧之机,南诏极可能就会回到历史原来的轨道,自己的一番心血也将随之东流。

“陛下,此非常时期,必须行非常之举,不必再考虑唐诏国界,臣建议立即命昆州都督张虔陀和姚州都督李宓分兵两路火速控制南诏各要隘,尤其是永昌、铁桥以及浪穹一带,必须要用重兵防守,防止凤迦异趁虚东进,再命戎州都督鲜于仲通向西出兵,威胁吐蕃后路,使它不敢擅动,同时再派一人入南诏调停内讧,让南诏尽快稳定下来,如此多管齐下,臣以为应该能缓解眼前之危。”

“爱卿的建议和朕所想一致,就依爱卿所言!”

李隆基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问道:“那你以为派谁去南诏调停为好?”

李清早有腹案,他微微一笑道:“此必须由御史台派人为好,不仅调停,还可监察三名都督的军纪,臣推荐御史中丞王珙前往最为适合。”

王珙是李林甫的急先锋,心狠手辣、干练有为,若能在此时将他调走,无疑是断了李林甫一臂。

李隆基盯了李清半天,忽然问道:“章仇都给你说了吗?”

李清急上前跪道:“使君是臣的恩师,若没有他,臣也没有机会为皇上效力。”

“你倒挺会说话。”

李隆基淡淡一笑,“也罢,再依你一次,就派王珙前往南诏调停,你起来吧!朕还有其它事和你说。”

春连日霏霏细雨,空气里变得十分潮湿阴冷,李隆基腿上有风湿,最怕阴冷潮湿的天气,所以他的御书房里也就被烘烤得格外暖和,李清的脸颊也变得赤红滚烫,他默默无语,等待着李隆基的问话。

李隆基负手在房间里慢慢走了几圈,作为帝王,要善于控制谈话的氛围和引导臣子向自己思想靠拢,他在等李清的思路从南诏里跳出来,再和他继续向下说。

“你知道朕为何要任你为户部侍郎?”

李清摇了摇头,“臣一直就在想,论文才,臣连一个举人都不是;论战功,偶然一、二次胜仗,还谈不上勋臣;论家世背景,臣只是个小商人出身,妻子也出身贫寒;论年龄,臣今年还未满三十,资历就更不用提了,所以臣不知皇上为何要任我为户部侍郎。”

“你的意思就是说朕昏庸,滥用了庸才,是吗?”

李隆基冷笑了一声,方慢慢道:“你的老底朕派人去查过,你最早是个游方道士,连个户籍都没有,还进过县牢、摆过冰水摊,至于阆中和成都之事,就不提了,这些朕都知道,但朕还是任你为吏部侍郎,为什么?朕看中的就是你的能力和眼光,短短几年时间,一个小小的商人,便走完了别人二十年甚至永远也走不到的路,李清,你敢毒死南诏国王、你敢杀掉吐蕃赞普,这种胆识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所以朕才敢用你为户部侍郎。”

李清并没有接话,他仍旧默默地听着,李隆基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李隆基见李清没有急切地打断自己思路表示忠心,不禁暗暗地点了点头,看来他已经完全听懂自己的话了,和这种聪明人说话,心中才是畅快。

“天宝四年的财政收支已经大致出来了,收钱二百二十万贯,支出却是三百四十万贯,收粟二千五百余万石,可仅全国军粮、官料、邮驿等耗费就用掉了一千万石,还有赈灾、路耗、地方开支、皇室开支、宫廷开支等等,至少也需要三千万石方勉强够用,还有布绢二千七百余万匹,也是远远不够用,这个家难当啊!”

李隆基长长地叹了口气,“朕在开元二十五年就想将军制彻底改革,可是没有足够钱粮;朕想削减赋税、修养生息,还是没有足够的余钱调剂,眼看问题越来越严重,朕心急如焚,所以朕这次命章仇为相,你来辅佐他,就是希望你们能替朕分忧解难,缓和眼前的财政危机。”

说到此。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李清,道:“朕以为,这些问题你在沙州时也一定考虑过,不妨给朕说说你的思路?”

“我是考虑过,但远不成熟。”

李清想了想道:“臣也懂一点财政,无非是四个字‘开源节流’,说起简单,可要做到又谈何容易,节流必然会侵犯到某些人利益,阻挠破坏是少不了,你想到一百个借口却削减,他们必然会找出一百零一个理由来抵制;而开源,更是艰难,不说利益集团,就是地方上的阴奉阳违也会将你制定律法流于形式,臣以为寻找一个好的解决方案不难,难的是执行,不能太过激,也不能太过缓,必须要兼顾各方面的利益,所以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

李隆基点了点头,“朕当然知道难度很大,否则就不会用你了,那你说吧!如果让你主管财税改制,你想要什么?”

李清毫不含糊道:“臣需要二样东西,一是时间,财税改制最少也要三、五年,否则是看不出效果。二便是刀子,我希望陛下在必要时候能给微臣上方天子剑,臣可能要杀人立威。”

“时间和刀子。”李隆基自言自语,他笑了笑,道:“你要的两样东西都不简单啊!给你可以,但你要给朕拿出一个计划来,你先要将朕说服了,朕才会让你放手去干!”

李清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一言为定,容臣好好考虑几日,十八日,当微臣正式上任时,一定会提交一份草案给陛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太子的决策

东宫,太子李亨坐在台阶上呆呆地望着绵绵细雨,一阵风吹来,细雨斜飞,打湿了他的发端和襟袍,但他却似乎毫无知觉,人仿佛一座雕像般一动也不动,昨天的内阁会议几乎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皇甫惟明被罢免,夫蒙察灵被调走,但最关键是永王李璘遥领安西都护府大都护,刺透了他的内心,滴下血来,他几乎不用怀疑,李璘就是将要替代他的新太子,李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似乎还浮现着十年前他被册封为太子的情形,仪容浩大、威严肃穆,那时,他傲视大唐万里山河,踌躇满志,勾画他的宏伟事业;可就短短十年后,他却形单影孤地坐在台阶上,前面是凄风苦雨,强烈的失落与强烈的不满,象两条失控的魔龙,完全吞噬了李亨的心,让他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仇恨。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静忠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他身边,他垂眼望着李亨,眼睛里含着一丝怜悯,他眼前的这个人完了,现在长安城连守门的士兵都知道太子要垮了,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废太子的那一天越来越近。

李静忠暗暗叹息一声,心中也有一点失落,毕竟服侍他十几年,感情是有一点的,但更重要却是眼看着利益要从手上滑走,若李亨登位,他将是既得利益者,但失落归失落,他也身不由已,挣不脱背后那只覆盖大唐江山的黑手。

“殿下,外面风雨寒,还是回屋去吧!”

李亨思路被打断,也感觉风寒刺骨,便扶着李静忠的手站了起来,慢慢走回屋内,他披了一件厚袍,沉思一下对李静忠缓缓道:“你去一趟韦坚府内,传个口信,约他今晚老地方见。”李亨还有最后一个希望,那就是王忠嗣,他也是自己的支持者,朔方、河东拥兵十余万,如果他能站出来替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或者摆个姿态,或许就能动摇父皇的决心。

但王忠嗣不是皇甫惟明,这一点李亨也清楚,两次约他都借故不来,他又肯为自己做多大牺牲呢?李亨的手几乎要将茶杯捏碎,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也绝不放弃,王忠嗣既然不肯来见自己,就让韦坚去劝他好了。

“告诉韦坚,今晚亥时一刻,在寒月厅等我。”

李亨说完,却见李静忠站着不动,欲言又止,他重重‘哼!’了一声,阴鹜的眼睛盯着他,冷冷道:“怎么?难道连你也要欺我吗?”

李静忠吓得连忙跪下,“奴才不敢,殿下,奴才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李亨的声音依然冰冷,他几时需要人来提建议,但自己能用的人也只有他了,李亨强忍住气问道。

“奴才以为,现在皇上已经回京,殿下现在夜间出去必然会被有心人发现,不如殿下写封信,属下带给韦尚书。”

李静忠说的很委婉,他意思是指有人会暗中盯梢,但实际上他不想再背这个巨大的包袱。

李亨静静地看李静忠,目光闪烁不定,今天李静忠的反常让他心生了警惕,‘他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写信?’李亨想到自己许多事情都被父皇所知,而这个人却一直没抓到,他忽然开始怀疑起李静忠来,‘难道会是他吗?’

“罢了!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次就不见了。”

李亨拉长了声音冷冷道:“我有些累了,你去吧!”

一直盯着李静忠离去,李亨才慢慢走到内室,到门口,他浑身打了个寒战,头开始沉重起来。

太子妃正斜坐在榻上看书,忽见太子进来,便放下书迎了上来,她嫁给李亨已近二十年,容貌依旧美丽,气质雍容端庄,明亮的双眸安详而宁静,嘴角上挂着露而不显的微笑,从她的一举一动中都透出一种温柔典雅的气息。

走到近前,她见丈夫两腮潮红,脚步有些飘忽,便轻轻握住他的手,只觉冰凉彻骨,急忙扶他坐下,脸庞碰到他的发稍,不由惊诧道:“殿下头发怎么湿了,可是淋雨了么?”

她又摸了摸李亨的额头,感觉异常滚烫,顿时吓了一跳,“殿下生病了!”

李亨轻轻点了点头,他也感觉到自己有一点不适。

韦妃更加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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